第十一章 既守且攻
巴天石突地冲来,速度快极。
风萧萧更快,不……不是快,而是巧,踏步斜走,仿佛落叶回风,飘悠悠的转到了他身后。
善阐侯急声喊道:“小心!”,双掌掌心渐红,作势欲扑。
巴天石却不慌不忙,好似早有准备,眨眼间回身,掌还未拍出,劲风已先至。
风萧萧的身形陡然模糊,风中蛛网般轻轻荡动。
巴天石连续挥掌虚劈,啪啪风响不停,好似凌空甩鞭,劲风击到旁边石室壁上,“噗噗”的闷震不停。
后方群豪顿时有不少人大声叫好,可没过一会儿,渐渐停住喝彩,各自面面相觑。
这一阵猛攻,倒像是爆竹扎堆齐爆,很是热闹非凡,却连风萧萧的边都没挨上。
他就像翻天巨浪中的一片浮叶,虽然大起大落、飘零不定,却虚不受力,丝毫没有颠覆之危。
转眼十数招,巴天石面色暗沉,低喊道:“侯爷,我拦他,你开门。”
善阐侯口中应好,同时往侧面飞跃,双掌掌心已然殷红如血,齐往前拍,大有开山破石之势,直掠向石门。
巴天石则一个大步,拦到了风萧萧和善阐侯中间,哪知脚还未踩实,眼前就是一花,随即幻影森森而起。
重重残影仿佛山巅云雾般,在两人周身缭绕而行,远观层层飘渺,近看半点都无。
后方众群豪哪曾见过这等轻功,只看见两人被许多残影围在当中,像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全是大眼瞪小眼,不多时回神,议论纷纷。
“天哪。这是什么?一人围殴两人吗?”
“这人是谁?武功如此之高,绝非无名之辈。”
“看着年轻的很,难道是姑苏慕容氏?”
“极有可能,如今中原武林的顶尖人物。也只有南慕容最为年轻。”
“莫非他真是慕容世家的当代传人?”。群豪惊呼连连。
“不会错了,巴司空和高侯爷两人合力。除了姑苏慕容复,年轻一代,谁能抗衡?”
善阐侯高昇泰手掌重权,地位向来崇高。
巴天石更是大理三公之一。位居司空。
这两人不但是大理国的重臣,武功更是卓绝非凡,乃是大理武林的泰山北斗。
如今两人合战一人,反而落于下风,自然让众豪杰惊诧非常。
其中尤以左子穆最甚,扯着身旁的道姑,焦急的窃窃私语。
“辛师妹。这人武功太高,咱们……咱们哪里会是对手?”
“我就知道,天下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那道姑唉声叹气道:“以灵鹫宫的势力。都肯下如此大的本钱,当然难如登天……”
左子穆绝望道:“莫非咱们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吗?”
那道姑忽地皱眉,咬牙道:“干脆将他的行踪报上去,说不定能换回两三年的解药,如果……如果被司空玄抢先一步……”
“那就糟糕透了。”,左子穆急急的接口道:“就算只是传个消息,童姥她老人家也极有可能欢心大悦,对神农帮另眼相看……咱们无量剑……无量洞,向来和他们不对付,往后……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两人说到这里,面上全显出紧张的神色。
“可不能让司空玄那厮抢了先……”,左子穆斩钉截铁道:“咱们这就离开……”
那道姑低骂着打断道:“你傻了?如果都走了,天知道再去哪里找他……他日童姥遣圣使询问,咱们说不出个所以然……你想生不如死,可别拖着我一起下水。”
左子穆一拍脑门,讪笑道:“是极,是极……”,顿了顿,小声求道:“圣使向来瞧不上……那个……对女子要好些,不如你去……”
那道姑迟疑的点点头,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将人给跟丢了、或是被他发现了,你死不打紧,可别害惨了我。”
左子穆心中暗怒,面上却强笑道:“辛师妹,你就放心吧,就算为了山山,我也会万分小心的。”
那道姑这才稍稍心安,笑道:“我倒是给忘了,你最舍不得你那宝贝儿子。”,又嘱咐了几句,然后悄悄的往群豪后方退去。
风萧萧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一面与两人缠斗,一面若有所思。
单以内功而论,他本来颇有不如,要不是耗费大量的内力护住了内腹,早已被震得吐血了,哪会像现在这般,起码看起来大占上风、游刃有余。
只是如此消耗太大,常人都不可能一面进攻、一面护体,总会有所侧重,而且大半攻大于防。
幸好“凌波微步”每行径一个周天,内息都会增加不少,而他本身的内功回气速度惊人,只要能够不停移动,内力就不虞耗尽。
思索到此,他脑中仿佛抓住了什么,念头却飘忽地很,怎么都抓不牢,感觉将要明悟之时,念头都如细沙一般,滑不溜丢的从指缝中漏走。
巴天石和高昇泰两人久战不下,自然暗暗着急,可不管如何卖力,非但击不中,偏偏还躲不开,只能仗着功力硬扛、死守周身要害,心中暗叫邪门,皆知久守必失,绝非长久之计。
保定帝眉头紧皱,眼见黄眉老僧额上汗如雨落,显然是快要支撑不住了,让他更是心焦。
可是破屋偏逢连夜雨,南海鳄神以一敌二,毫不吃力,渐渐大占上风。
要不是褚万里和古笃诚两人心有默契,互为倚助,应该早就败了,如今已然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强撑罢了。
而朱丹臣一人之力,更不是云中鹤的对手,想要与褚万里两人汇到一起,却被缠得极紧,根本就甩不开。
眼见己方全都落入下风,段正淳哪里还站得住。低声道:“大哥,我去开门。”,也不等保定帝应允,身形连跃而去。这是打算先斩后奏了。
保定帝暗叹口气。只得听之任之。
段正淳出手,自是大为不凡。沿途顺手一指。
南海鳄神横起兵器硬挡,哪知“咚”地一响,只感到一股庞然大力传来,双手再也把持不住。鳄嘴剪倏然脱出,旋飞而去,“噗”地一声,深深插入远方地面之中。
褚万里和古笃诚皆是大喜,鱼竿、板斧齐上,一攻上盘,一攻下盘。凌厉非常。
南海鳄神伸手一抹,抽出腰中的鳄尾鞭,三下两下便抵住了他们的反击,可失了拿手的兵刃。一时间也占不得上风了,嘴里嘀嘀咕咕的骂了几句,却是没有大喝出声。
他之前在镇南王府和段正淳小小的交过一次手,自知颇有不如,他人虽蛮横,却不是笨蛋,但凡武功高于他的人,向来不予招惹。
云中鹤反应极快,眼见段正淳掠来,早就抛下了朱丹臣,几个起落间,便已经逃得远了。
段正淳也不理他,继续前掠。
众群豪见他轻描淡写间,就扭转了不利的局面,自然是轰然大赞。
风萧萧面无惧色,快出几剑,迫开了巴天石和高昇泰两人,旋即拖出道道残影,平剑飞身截去。
轻功高强的人大都心思机敏、脑筋转得快,并且下意识里总有“打不过,难道我还逃不掉”之类的想法。
云中鹤如此、巴天石如此、风萧萧也不例外。
自恃有“凌波微步”在身,本就无所畏惧,想先对上一招,看看自己和当世的高手之间,差距究竟有多大。
就算不敌,总也来得及避开后招。
段正淳的指力雄劲,却远远比不上乃兄和段延庆,根本无法凌空点点。
风萧萧又最善破招。
是以任凭段正淳如何变幻招式,都发现玄铁剑根本不离他的软肋左右,无奈之下,只得一指顶上了剑尖。
两人顿时定住。
从旁看来,只见道道残影仿佛归巢一般,一个接一个,从后没入风萧萧的身形。
玄铁剑嗡嗡长鸣,无比低沉。
可随着每一道残影没入,嗡鸣声就涨大一分。
待九道残影尽没,已然高亢嘹亮,声震八荒,宛若龙吟。
现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就连武功最高的保定帝也不例外。
除开声势不说,两人竟然平分秋色。
短短不过瞬间,众群豪已然看得目瞪口呆。
风萧萧则衣袂飘飘,稳稳后行。
段正淳面上忽闪潮红,收指退开数步,心中暗惊,问道:“阁下可是姑苏慕容世家的慕容公子?”
他乃堂堂大理国镇南王,段氏的顶尖高手,能和他相抗衡的年轻人,除了慕容复,他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风萧萧缓缓摇头,面色平静如水,心里却暗潮狂涌,兀自欣喜非常。
他忽地抓住了刚刚飘缈的念头,仿佛看见了一丝“道”的真谛。
什么叫“天人合一”,方才就是了。
段正淳的指劲极其雄厚、凝聚,霎那之间,就将他用来进攻的内力破得干干净净,是以他只得运起全部的功力,护体自保,内力充斥于所有贯通的经脉之中。
谁知变化就在此时产生。
迫于强大的外力攻入,内力丝毫不像往常一样杂乱,反而极其有序。
经脉似钢筋,内力似水泥,尽数融成了一体,不分彼此,好似后世的混凝土一般坚不可摧。
向着磅礴的指力,生生的撞了上去,相互粉碎着抵消。
明明不攻,却胜于攻。
段正淳空有雄厚的内力,却不能向他一般,只一击,便全部用上。
如果说“降龙十八掌”的精髓是留有余力,那么他这招便是只有余力,所有的力道,全留于自身,既守且攻。
如此,面对同层次的敌人,一招便能分出胜负、断人生死,就算面对实力高于自己的敌人,起码也有一击之力。
反正他身负“凌波微步”,回气又迅捷非常,只要一招不死,用不了多时,便能让内力充盈全身,再发一击。
在他思索间,众群豪已然回神,望向他的目光之中,满是骇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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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北冥有鱼
段正淳见风萧萧否认自己是慕容复,满心不信,但也知道逼问无用,于是行礼道:“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已是不低,为何要与天下四恶这等人物混在一起。”
善阐侯高昇泰上前道:“王爷,据说叶二娘已死,他如今就是四大恶人之一,号称‘居心险恶’风老三。”
段正淳诧异的“哦”了一声,道:“阁下何不趁着还未泥足深陷,立刻抽身,免得他日声名狼藉,自绝于江湖!”
风萧萧不动声色,道:“这主意倒是不错。”
段正淳喜道:“只要少侠应允,我愿为你做保,此前之事,绝对无人追究。”
风萧萧确实不想和四大恶人混在一块,但却不会笨到临阵反水,笑了笑,道:“好呀,不过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点了点弈棋的段延庆,继续道:“等他们棋局一完,此地之事便与我再无干系了,王爷何不耐心地静候片刻?”
段正淳沉声道:“原来阁下是在消遣我等。”
风萧萧如今丹田无比空虚,面上却不示弱,争锋相对道:“王爷如果真是诚心,为何连片刻都不愿意等?”
这是强词夺理,却真将段正淳给问住了,难道他能说担心黄眉老僧不敌段延庆么?自然不能……插手他人比斗,可是犯了武林大忌。
“既然阁下冥顽不灵,我便来试试阁下的高招。”,段正淳一甩袖摆,侧身而立。
风萧萧此时内力只回了一小半,但也怡然不惧。
只要拖到段延庆获胜,他便算了结了恩怨,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就算只闪不攻,也并非难事。
是以反而后退了几步,回到了石门之前,防止巴天石和高昇泰趁机开门。
段誉这时在里面喊道:“你之前不是答应好好的。从此止戈息武。不再轻易和人动手么?怎么才说不久便忘了?难道想赖?”
风萧萧的面色顿黑,冷冷道:“现在可是你爹爹找我的麻烦。难道我还不能还手了?”
段誉道:“不管怎么样,打架就是不对,子曰……”
“够了!”,风萧萧低吼了一声。道:“我只守不攻便是,这样总行了吧!”
段誉眼光一亮,立刻接口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倘若不作数,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风萧萧此时本也无力进攻,闻言暗笑。这小子自以为聪明,却干了件蠢事,立时回道:“那是自然。”
段正淳自重身份,怎肯和一个不会还手的人动手。一时间进退不得,苦笑着问道:“誉儿,你还好吧?”
钟万仇可算是抓住机会了,猛地跳将出来嚷道:“他自然好,好的很,和自己的亲妹妹,正是快活的不得了呐!”
段誉怒道:“你……你胡说八道……爹爹,我……我好的很,没……没……”
段正淳心中早已有底,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笑吟吟的瞟了钟万仇一眼,心道:“等会儿就让你自食其果。”
钟万仇见他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气度清贵高华,自己无论如何是比不上,不免自惭形秽,更是妒火填膺,大声道:“幸好我钟万仇只有女儿,不会和我亲生的儿子干那乱伦的兽行。”
段誉气得俊脸通红,胳膊都从石门的缝隙间探了出来,伸手直指钟万仇,口中不住驳斥。
钟万仇笑道:“孤男寡女,赤身裸体的躲在一间黑屋子里,还能做什么好事,哈哈,大家可是瞧清楚了?”
原来,段誉伸出的胳膊上不着片缕,从外往里看去,透过大大小小的缝隙,明显可见他起码裸着半身。
众群豪轰然大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风萧萧乐得无事,能多拖延一会儿最好不过,自然一言不发,站一旁看着好戏。
段正淳冷笑不语。
段誉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心慌意乱中不住挥手,连道“没有”。
风萧萧见他吃瘪,心下极是舒畅,忍不住笑出声来。
段誉忽地探手一抓,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一直在旁边,应该最是清楚,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风萧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觉得手臂一阵酸软,被吸取了不少的内力。
段誉不通武功,是以他根本没有刻意防备,心中明镜也注意不到,所以才会被轻易抓住了手腕。
他是想将内力灌注到段誉体内,方便之后取回,但绝不是此时此地。
段誉握着他的手不住晃动,口中好像还在说些什么。
风萧萧半句都没听,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求不使上半分内力,却发现无比困难。
运功行力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深深刻到了骨子里,内力无时无刻不在经脉中流转,如今只能尽力聚回丹田,想要完全收敛,几不可能。
片刻功夫,已有一小部分内力被段誉吸走。
风萧萧自知不能再傻等着他松手了,否则要不了多久,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下发狠,往外猛扯,内力顿如江河决堤,一泻如注。
段誉被拖着胳膊撞到了石门上,“砰”的一响,连惨叫都发不出,登时晕了过去。
风萧萧全身酸软的难受,脚步虚浮,恍若大病初愈,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心中大怒。
内力被吸去太多,尤其是最后那一下,更是连一点底子都不剩了。
要知道,他之所以回气迅捷,全是阴阳相生的缘故,内力越多,就像往火上浇油,烧得越旺,回气就越快,可是如果一点内力都不剩,火势顿灭。之后再怎么泼油也没用了,必须先生火才行。
突然闻听不少人同声怒喝,将他震得回神。
段正淳、高昇泰、巴天石、刀白凤皆是怒意盎然,一齐冲来。
风萧萧强行收摄怒意。运起“凌波微步”。在几人之中拼命周旋。
忽地嘎吱声响,沉重的石门正在缓缓打开。
原来段誉只是被撞晕。但他吸了太多的内力,很快转醒,发现自己胳膊,以及半边肩膀被卡在了石门的缝隙之中。赶忙用力挣脱,哪知才稍稍用力,石门就一阵松动,于是不退反进,猛地前顶。
段正淳等人听见响动,转目望去,皆是大喜。抛下了风萧萧,一齐冲去。
风萧萧却怒不可遏,他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自己内力的功效。重哼一声,转身便走。
不管过程如何,他的内力总算是清空了,如今去修炼“北冥神功”才是重中之重。
众群豪慑于他方才的厉害表现,全都不敢拦阻,纷纷散开,让出了一道通路。
修炼内功最是凶险,是以风萧萧也不敢在万劫谷里呆着,径直出谷,随便找了个方向,奔行了一阵,到了一处荒僻的小谷,四方望了望,见无人踪,也少兽迹,便跃到了一处高坡的矮岩后盘坐,藏住了身形。
“北冥神功”由三十六幅图画组成,包涵了周身全部的经脉。
在风萧萧的记忆中,段誉只不过修炼了第一幅图,手太阴肺经的吸功,和与之相对应的第二幅图,贮功任脉。
三十六只取二而已,便能如此厉害,不由得让风萧萧更是心向往之,不知全部练成,有能是何等的功效,于是沉心静气,掏出帛卷细细看去。
他对修炼内功卓有心得,而经脉行径本也不难,不过一会儿,便将第一幅图“手太阴肺脉”存想无误。
然后起身,运起“凌波微步”,行转一周天,丹田内顿时聚集了一些内息,旋即盘坐,将经脉通行。
他全身的经脉本已通络了三成,是以速度快极,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尽数稳固。
接下来便慢了许多,贯通每一道经脉都需要小半个时辰。
如此反复,待三十六幅图练完,全身经脉便已尽数贯通,而且每一道经脉中,都有少量的内力贮存。
风萧萧起身虚发数招,发现果然半点效果都无,这些内力全无属性,根本伤不得人,还需配合另外的功夫才能够发挥威力。
可不论“九阳真经”,还是“九阴真经”,都需内力有一定的功底才能修炼,要是靠“凌波微步”来积攒,怕不是要十年八年才足够。
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段誉的好运,完全没有实力时,也能吸得他人的内力。
“啪嗒”,一身轻微的响动从远处传来。
风萧萧骇了一跳,从矮岩后偷偷探头瞅去。
只见左子穆正在小谷中踱着步子,面色却焦急的很,四下张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不多时,他往后招了招手。
又有两人从远处林中钻出,快步跑来,到了近前,一人压低嗓子小声道:“师傅,我们那边还是无人经过。”
左子穆着急的跺了跺脚,道:“这都一天了,他到底在哪?”
那弟子回道:“定然还在这谷中,咱俩守着唯一的谷口,一直都没见人出去。”
左子穆抬眼远望,道:“莫不是翻山走了?”
那弟子道:“不可能,我打听过了,这小谷是个绝地,除了出谷这一面,其他方向全是沼泽,人兽难行。”
左子穆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们还是去谷口守着……记住了,如果遇见那人,一定要装作是无意中来此,莫要露出什么破绽……他的厉害你们也是瞧见了,稍有不慎,必死无疑,师傅可救不了你们。”
两名弟子齐齐应了一声,旋即回跑。
左子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到这小谷做什么?”,顿了顿,往左边的树林搜去。
风萧萧的五感超人,否则相隔这么远,哪里听得到这几人说话,暗道:“他们好像是在找我,奇怪?找我做什么?我可没有招惹过无量剑派呐!”
同时暗自庆幸,幸好这片矮岩足够宽大,“凌波微步”飘行起来又悄然无声,只是原地绕圈,否则早就被他们发现行踪了。
又极是欣喜的想道:“我的运气不比段誉差呢,这些人可是送上门来的大肥羊,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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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大学哪会儿,俺人称白加黑,日不回教室、夜不回寝室、七天不下机的魔兽世界小王子。如今一夜不合眼,就连站都站不稳了,脑中全是一团浆糊。
真是岁月催人人易老,江湖风霜霜满头呐!
第十三章 最恶邪功
风萧萧稍等了一会儿,便运起“凌波微步”,借着树林的遮挡,悄然无声的往谷口行去。
待看见了正在那里装模作样、四处乱晃的两人,轻轻一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两名“无量剑派”弟子见他突然现身,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拔剑,可刚摸到剑柄,立时反应了过来,齐齐顺势做了个“摊手一比”的动作。
其中一人强笑道:“我们只是无意来此,阁下请便……请便。”
风萧萧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道:“咱们素不相识,你们何必跟我解释什么?是认识我么?”
这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这么明显,他就是想配合着装成个笨蛋,都装不下去了。
两名“无量剑”弟子急忙摆手,连声道:“不认识。”
风萧萧嗤嗤笑道:“我可在万劫谷见过你们呢!怎么,你们是没瞧见我?”
两人面面相觑,神色忽地惊恐万分,同声“哇”地一叫,转身欲跑。
“想跑?”,风萧萧笑嘻嘻的抱臂而立,道:“你们逃得掉么?”
两人登时停住不动。
风萧萧道:“转过来,看着我。”
两人全身打着颤,缓缓转身,显然害怕已极,目光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他。
风萧萧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两人牙间格格作响,“咦啊”了半天都没说出完整的话。
风萧萧将脸一板,道:“你们当我说话全是放屁?”
一人哆嗦着嘴唇道:“不……不敢……”
风萧萧的目光转到另一人脸上,冷冷道:“你呢?不开口是瞧不起我?”
这人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颤声道:“没……没……”
风萧萧将下巴一抬。冲两人道:“说出我是谁。”
“风……风……风三……爷……”
“风老……哦不……对!风三爷……”
风萧萧冷冷道:“你们是不是还漏了什么?”
一人急忙道:“是‘居心险恶’风三爷。”
另一人赶忙也跟着说了一遍。
风萧萧轻笑着点了点头,趁着两人心下一松的时候,陡然运起“凌波微步”,霎时间窜到了他们的背后。一人一手掐住了他俩的后颈。道:“敢动一下,咔嚓一声。拧断你们的脖子。”
岳老二这招确实管用,两人明显想要缩回脖子,闻言却立刻停住了动作。
风萧萧运起了“北冥神功”,顿时感觉两股内力顺着双手经脉灌进任脉。流转于督脉,最后汇入丹田气海。
他如今内力低微之极,如不诈唬这么一下,还真没把握擒住两人呢。
这两人内功浅薄的很,眨眼间就被吸去了近半的内力,全身酸软至极,再也无力反抗。口中不住地叫道:“不要!”,喊声有如号哭,凄厉悲鸣。
风萧萧仿佛拎着两个破布口袋,轻轻晃荡着。忽地耳朵一动,侧身道:“左子穆,快出来吧,否则我定去无量山,灭了你们无量剑派。”
可是,他在万劫谷中表现得太厉害了,左子穆根本没胆子和他照面。
轻微的响动变大,只是并未靠近,反而往谷外逃去,声音凌乱,显然仓惶的很。
风萧萧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两人提到面前,道:“你们师傅很害怕呢,丢下你们逃跑……”,言语突然顿住,赶紧松了劲力,将他们放下。
两人随即软倒在地,面目狰狞、口鼻大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色全泛着铁青,七窍之中,皆有鲜血浸出,虽还未死,不过也就是片刻之间的事了。
如此状况,分明是五脏皆伤、六腑俱创、元气衰竭而亡,神仙下凡都救不活。
风萧萧不能置信的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看,暗道:“原来将丹田中的内力吸光之后,便开始吸人元气,幸好段誉只练了两幅图,要是他有这等吸力,昨日我已然死了。”
眉头皱了皱,又想道:“逍遥派!听着仙意盎然,内功怎么这般邪恶血腥?”
元气,又指精气、精元,所谓云精气为物者,谓阴阳精灵之气,氤氲积聚而为万物也。人之所以生,精气也。
不管何门何派的内功,皆是固本培元,旨在积蓄精元,精满则溢,化之为气,内力自然而生。
而像“九阳真经”或是“九阴真经”这等绝世功法,已经上升了一步,能够主动利用精元来养蓄内力,自然潜力无限,威力极大。
“北冥神功”明明需要和自身元气互通互联,可是通篇都没有蓄养之法,风萧萧之前还在奇怪,如今看来,是根本不需要,去抢别人的就行了。
这可是天下间最为邪恶的事情。
失尽元气而死,相当于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连投胎转世都不能了。
风萧萧望着地上两具死寂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叹气道:“我原本只想吸取你们的内力,实是没有起杀心,更没有让你们烟消云散的打算……”
他原先并不迷信,但连续“飞升”数世,原本认定的常理,早已模糊不清了。
风萧萧动手撅了两个土坑,将两人给安葬了,心下打定主意,就算往后吸人内力,也必须点到为止。
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数都会留下一线生机,他可不能尽数断绝了。
风萧萧发了一会儿呆,转头望向莽莽群山,又是一阵挠头。
昨日乱走而来,如今想要顺原路回去,对他这个路痴而言,可以说是千难万难,但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往谷外走去。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不过走了小半日。便闻听到了一阵铁哨子声,正是段延庆正在召集四大恶人。
风萧萧最终没能守住石门,颇觉得有些面目无光,而且也不愿再和段延庆等人混在一路。所以虽是寻着哨声而去。却也小心的避开了他们,转上了一条大道。往大理城行去。
他如今只想寻得段誉,吸回内力,否则他便真的只有自保之力了,别人虽是打不到他。他也奈何不了别人。
行到午时刚过,忽见两名黑衣女子对面行来,全都带着黑纱斗笠遮掩住了容貌,其中一女的身形颇为熟悉,正是木婉清。
昨日风萧萧走后,段誉顺利搅局,段延庆黯然退去。
木婉清之前便被救出。回到了其母“修罗刀”秦红棉身边。
母女俩皆是伤心人,本打算离开伤心地,只是木婉清终究不舍,趁着夜色正浓。又去镇南王府找寻段誉,想将他杀了,然后自杀,这世结不成夫妻,盼着下世不为兄妹。
段誉呐呐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
木婉清道:“我肯,你为什么不肯?要不然你先杀我,你再自杀?”,说着,将修罗刀递出。
段誉急退两步,连道不行。
木婉清见状颇为伤心,随着母亲黯然离开王府,直到今日上路,都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秦红棉在万劫谷曾见过风萧萧一面,见他当面而来,不由神色一变,双手腰间左右一抹,拔出了两柄细如柳叶、泛着汪汪蓝光的短刀,冷冷道:“你们四大恶人还想做些什么?难道还想掳走我的女儿?”
风萧萧摆手道:“我正找段誉那小子呢!”
木婉清如今最听不得“段誉”两字,忍不住轻泣出声。
秦红棉见女儿伤心,自然大怒,蓦地双刀齐出,快如飘风般近前。
这手“十字斫”是她的成名绝技,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汉,丧命在这修罗双刀的毒招之下。
风萧萧踏着凌波微步飘绕侧转,伸手猛地虚插。
秦红棉见他一掌击向自己的软肋,来势迅疾,这招“十字斫”无论如何都使不下去了,旋即变招。
两柄柳叶刀仿佛绕梁小燕儿一般,灵巧转折不休,可是刀光泛蓝,又似修罗四臂挥刃,刁钻狠辣非常。
风萧萧害怕自己虚实显露,不愿久战,拿出了十二万分本事,不论进攻还是躲闪,全是巧妙到了极处。
秦红棉见他的手掌不离自己周身要害,不管如何疾使双刀,都是砍削不到、拦截不至,面上渐渐现出惶恐之色,突地抽身而退,道:“我打不过你,你……你想怎样?”
她外号“修罗刀”,下手向来毒辣,如今若不是担心女儿,不敢下狠手拼命,早就试探出风萧萧的虚实了。
风萧萧闻言心下一舒,问道:“我正找段誉呢,不知他如今在哪?”
木婉清出声反问道:“你找他干甚么?是想杀了他么?”,语气微有些生冷,只是斗笠前的黑纱颤动不休,显然其实颇为激动。
风萧萧轻咳了一声,道:“木姑娘也是知晓的,那日石室内,我拿了他的东西,如今是想还他罢了。”
秦红棉狐疑的问道:“四大恶人向来无恶不作,什么时候开始有借有还了?”
风萧萧冷眼一瞪,故意凶道:“既然知道四大恶人无恶不做,怎么还轮到你来问东问西?”
“我不相信你是去还东西……”,木婉清却是不管,继续问道:“你是要去杀他么?”
风萧萧不知她是何意,于是沉吟不语。
木婉清道:“如果你去杀他,就带上我吧,先杀他,再杀我……咱俩重新投胎做人,那时不是兄妹,就好做夫妻了……”,说着,缓缓低下了头,声音渐小。
秦红棉忙道:“婉儿……你……怎能这么傻,他根本不愿……”,话音未落,便被女儿点住了穴道。
木婉清转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妈,你说男人不愿意,就不能强求,否则人在,心也不在……我不管,不试上一试,又怎么会知道……或许下一世,他会变呢……”
风萧萧听得心底寒气直冒,暗道:“情之累人,一至于斯。”,面上强笑着问道:“你这是肯带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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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本部除了阿朱配萧峰已定,不会再送女,更不会好死段誉!
至于风萧萧实力弱……本书就不是爽文,说俺文青也罢、虐主也好,除了尽量不送女,俺开始随着自己的喜好写了,反正每月就百来元的收入,不是很在乎的说!
本书一开始是个人喜好,本就打算写很长,一直要写到大唐,所以比起虐主,俺更关心武力设定会不会半途爆掉,导致写不下去。
而且看的书友一直都不多,连(qian)(yue)都是在俺意料之外,(shang)(jia)之后本盼着能赚回烟钱,于是迎合了不少书评的想法,结果很不适应呢,俺自己都不欢喜了。
比起书友的喜欢,俺更愿意将自己的喜欢写出来,并且最后能够完结,做到有始有终。
有书友夸赞,自然高兴!说不好,当然也不舒服!不过只要不开骂,就不会删贴。
第十四章 半道而截
大理城外点苍山,岳峰之北崇圣寺。
大理百姓向来不直呼其名,而是惯称为“天龙寺”。
风萧萧如今正徘徊于寺外,死活不敢深入。
他只要稍稍靠近一些,心脏便会剧烈砰砰跳动不休,灵敏的感知正在不住地提醒着他:里面危险已极,进去十死无生。
“王府侍卫说了,段郎来了这里……”,木婉清看他来回踱步许久,很有些不耐,冷冷地道:“你怎么还不进去?”
风萧萧皱眉道:“你懂什么,这里可是天龙寺!大理境内的高手全部加到一块儿,都没有里面的高手多。”
木婉清道:“你不去,我去!”,倏地转身,黑裙飘扬。
风萧萧眼神忍不住瞧向裙角,旋即转开目光,道:“等等……”
木婉清停步道:“你是大大有名的人物,难道说话不算数吗?”
风萧萧轻咳一声,道:“我可不是岳老二,被你胡乱捧上几句,就弄不清东南西北了……让你等,你就等……否则休想和段誉那小子死到一起,我将他丢去塞北草原,将你丢到南面大海,就算你们投胎千世万世,也碰不见面了。”
木婉清暗道:“你号称‘居心险恶’,果然不假,心思可真是歹毒。”,再不发一言,靠着一块大石紧挨着坐下了。
风萧萧也不理她,仍是不住踱步,一会儿看向天龙寺,一会儿望向上山的道路。
木婉清见状,心中想道:“这风老三莫非是在等什么人?是了,他刚刚才说天龙寺里高手众多,他这是在等四大恶人齐聚……也好!等他们杀将进去。我便能与段郎一同去了。”
两人干等了足足一夜,到了第二日,旭日方升,山道那边飘来了一阵悠悠扬扬的梵唱。
梵音隐隐。清净微妙。拂洗着心头埃尘,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风萧萧面色微喜。站起了身子,喃喃道:“果然来了……”
远方山道上忽地转出了十人,迎着红日缓缓行来。
木婉清转目望去,登时被满目的金光晃花了眼。鼻中闻到了一股柔和的檀香,心想:“四大恶人什么时候出家做和尚了?还这么大的排场……轿子金光灿烂,莫不是全是黄金做的?”
待那一行人离得近了些,她才发现那张抬轿并不是由黄金所制作,只是上面挂着一道道流苏般的金箔,随风一晃荡,登时灿灿而闪。极是耀眼。
上面坐着一名中年和尚,身穿黄色僧袍,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转。仿佛明珠宝玉,自然生辉,周身檀香弥漫,伴着梵音徐徐而来。
木婉清看得发了呆,心中升起了一些亲近感,只觉得这和尚定是个好人。
风萧萧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她的面前,遮挡住了视线。
木婉清回神问道:“你是在等他吗?”
风萧萧低声道:“噤声!等会儿再说话。”
他看得分明、听得清晰,这和尚分明使着一种魅惑之法,有些像“移魂大法”,只不过不是集中对着某一个人,而是四面八方地散开了去,伴着檀香和梵唱,效果惊人,虽不能操控心智,但却能让人不自觉的生出钦仰之感。
一行十人不多久便到了两人的近前,那和尚将头侧来,微微一点,合十一礼,口角间淡淡而笑。
风萧萧也轻轻一笑,回了一礼,然后目送他渐行渐远,直到了天龙寺中。
木婉清忍不住问道:“你认识他?”
风萧萧哼了一声,道:“大轮明王鸠摩智,不会错了!”
木婉清目光望向天龙寺中,道:“是位得道高僧呢……”,声音转低,喃喃道:“见到他,段郎肯定会欢喜死了。”
风萧萧嘻嘻笑道:“那书呆子一旦谈经论道,就像一大群苍蝇似得……烦死个人,不过碰到这个妖僧,也活该他倒霉!”
木婉清惊道:“妖僧?”
“和他相比,四大恶人都算不得坏人了!”,风萧萧笑道:“你以为他来天龙寺是做什么来了?论法讲经么?哈哈!”
顿了顿,又道:“我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快起来,我们也该动身了。”
木婉清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满心疑惑的跟在后面。
风萧萧沿着山路兜兜转转。
木婉清心道:“离天龙寺越来越远了!”,问道:“怎么离天龙寺越来越远了?”
风萧萧有些不耐的说道:“你跟紧就行了,少说话。”
木婉清突地停步,将手一抬,道:“你不说,我就射你。”
风萧萧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你射不中我。”
话音刚落,便是“嗤嗤嗤”三响。
风萧萧的身形先是一阵恍惚,霎那之后,化虚转实,好似从未闪动过一般。
短矢毫无阻碍的穿透而去,没入前方草丛中。
风萧萧淡淡道:“好了,你要是敢再射我三箭,段誉死前,我必定先插他三指。”
木婉清道:“你才不敢呢!”,口中虽然这么说,抬着的手却放下了,心道:“他武功这般高,我多半是射不中的……看来他说得出便做得到,可不能再招惹了,否则段郎临死前要受这份活罪,那可是糟糕的很。”
风萧萧走得不急不缓,脑袋转来转去,目光四下扫视不停。
木婉清跟在后面,也顺着他的目光,好奇的察看着,不多时想道:“原来我们一直围着天龙寺绕圈呢……他是想寻个空隙溜进去。”
风萧萧忽地喜道:“找到了。”,侧头道:“等下你自己跟紧了,如果跟不上,可不要怪我。”
木婉清“嗯”了一声,提起了轻功。
哪知风萧萧只不过快走了几步,就转到了一片茂草丛中。一动不动了。
木婉清心下不解,急急跟着进去,张口欲问。
风萧萧先知先觉的抬手一指,道:“喏。看见没有。”
木婉清顺着他的手指。扭头望去,立时发现了一小群马匹。全都系在一片密林之前,密林后面便是天龙寺,隐隐可见不少的高塔、大殿。
风萧萧问道:“那边总共有十匹马,你想到什么没有?”
木婉清微微一惊。道:“刚刚那个大和尚一行正好是十人呢。”,心中随即涌出更多的疑问。
风萧萧好似能够洞穿她的心思、想法,先一步道:“好好看着,等会儿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日头半升,风顺山岭吹来,拂动茂草,带起轻微的沙沙声。
一阵香气渐渐氤氲其中。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淡,却驻留难飘。幽幽沉沉,荡人心魄。
风萧萧忍不住顺着淡香看去,便见到了一个略尖的下巴、细腻光滑,薄薄的嘴唇、嫩红小巧,白皙的俏脸、微微泛着晶莹的光亮。
风萧萧不敢再往上看,匆忙转开了目光。
他之前虽然见过木婉清好几次,却从未仔细打量过,此时心中飞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姑娘也是个绝世美人儿呢!”,但随即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只是注意力被极好闻的香气撩扰着,再难集中。
“咦”,木婉清轻轻出声,然后急急道:“有人从林中跑出来了,那……那人是段郎!”
风萧萧凝神望去,只见有几人正在匆匆解着马匹的缰绳,还有四人戒备的往密林深处看去,另两人合力扛着一人,模样身材,正是段誉。
木婉清颇为着急,提起轻功便想冲过去。
风萧萧伸手将她一扯,低声道:“不要在这动手,从山壁绕过去,到他们前面的山道拦截。”
开玩笑,眼见林后尘烟飘荡、惊鸟乱飞,就知那里打得正是火热,不多时定会窜出一大波高手,各个都不会比段延庆差,要是在他们面前露了脸,往后就别想好好地过日子了。
木婉清见风萧萧转身就走,扭头看向被擒住的段誉,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刚才沿着山道绕了许久,是以对附近的山路还算熟悉。
两条山道一左一右张开成“人”字形,“人”字的下面夹着一道山壁,山壁陡峭的很,马匹肯定过不去,运起轻功却并不难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翻了过去,提前到了另一条山道上,很快便听见马蹄声阵阵传来。
木婉清作势欲冲。
风萧萧赶紧将她按住,道:“藏住身形,乘其不备,一人一匹,夺马走人。”
木婉清娇斥道:“正好有机会和他一齐死了,有什么大不了,你可真够啰嗦!”,说着,将他的手臂甩开,快奔了出去。
风萧萧现在是外强中干,一下子便被她推开了,不由得苦笑两声,跟着掠出。
“嗤嗤”声响不绝于耳,木婉清双手挥动,眨眼间机弩连发。
短矢又狠又准,电射般插入了最前三人的脖子。
前面的马匹嘶叫着抬起前蹄虚踏,后面几骑一同急扯缰绳,顿时挤成一堆,乱作一团。
木婉清随即跟上,手中修罗刀扬起,闪出道道轻盈的蓝色刀光。
风萧萧这时后发先至,将玄铁剑当作山石般砸出,趁着那几人慌忙躲闪之际,飞身跃起,半空而折,一把掐住了段誉的肩膀,然后运起“北冥神功”,猛地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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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斗酒诗百篇,俺喝二两似成仙。
抱歉呐,喝多酒了,支撑不住睡过去了,结果一睁眼,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这才记起还没更新呢,赶紧上传~~~
第十五章 利上加利
无状态的内力便是真气。
真气人人都有,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
多则体壮身健,寿长童颜,潜力十足。
少则体弱多病,易衰命短,萎靡难振。
内力难以转换成真气。
真气却可以轻易或转化、或蓄养成为内力,积聚于丹田、游走于经脉,发之则力、收之则坚。
“北冥神功”另辟蹊径,以元气为桥梁,夺他人之造化,终能将内力重新散成真气。
段誉运用此功,先前吸走了风萧萧的全部内力,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吸收了黄眉老僧、南海鳄神、云中鹤、钟万仇等人的部分内力。
此时他的真气已经浑厚无比,如果全部转换成内力,相当于常人苦练二、三十载。
只是他从未学过半点导气归虚的法门,如此庞大的真气不停地在身体中横冲直撞,自然会出现大问题:健康过了头,那便是病,内火太旺,以至全身燥热难当,幻象丛生,倒似中了极其严重的热毒一般。
大理众御医根本束手无策。
保定帝无奈之下,便领着他到了天龙寺中,恳请其中的高僧以无上内功压制。
结果段誉被动之下,又吸收了数名高手的部分内力。
负责救治的几名高僧,可全是保定帝的长辈,武功最次都和段延庆相当。
这一下可不得了,段誉吸收了这么多高手的内力,体内的真气之雄厚,几可称得上震古烁今。
但是旺极则熄,他离死也快不远了,好在保定帝顺手传了他一门段氏的内功心法,能将四处流窜的真气逐一收入内腑。这才让他非但不至于丧命,而且因祸得福,获得了一身并世无双的真气。
风萧萧一抓住段誉的肩膀,心中就是巨震不休。简直都快要被吓死了。
同时暗自庆幸。幸好段誉只修炼了“北冥神功”的两幅图而已,只有右手拇指贯通的“手太阴肺经”能够主动吸人内力。其他穴道只能被动接受,否则依着段誉如此浑厚的真气,轻飘飘地便能将他吸成人干,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也终于知道。原著中的段誉为何使用“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了。
真气是没法子伤人的,只有转化成了内力才有威力。
段誉的真气太过雄厚,是以仅凭一套段氏内功,以及“凌波微步”,便能大幅炼出内力,勉强能够使出“六脉神剑”。但一击、或是数击之后,内力便已耗尽,又需一段时间的积蓄才能够再次满足。
风萧萧练了整套的“北冥神功”,吸力骇人。眨眼间就能将一个普通武人活活吸死。
可是段誉体内的真气之雄厚,更是耸人听闻。
风萧萧全力运功,以至面红耳赤,花费半晌功夫,也不过只吸得其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木婉清这时已经将那九名骑士尽数杀死,转目看见两人如今的情况,自然疑惑非常。
被人吸去功力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也算不上很难受,只是全身会泛起酸软的无力感罢了,最大的恐惧还是在于心。
段誉微微皱起眉头,口中却满是欢喜之意,道:“好极,好极,上天有好生之德,无故杀人,罪业非小,这武功嘛……最是害人,赶紧收走最好!”
风萧萧闻言哭笑不得,道:“你前日里吸走我一身的功力,如今还我一身,还算公平吧!”
说到这里,以他的厚脸皮也不免有些脸红。
他如今已吸取的真气,比之前失去的内力,恨不得多出一倍有余,而这才不过吸了一小半而已。
段誉却根本不计较,转目看见木婉清,登时大喜,叫道:“婉妹,婉妹,你那日走得急……我……我好……”,心下叫道:“哎呦,她可是我亲妹妹,绝不能再口无遮拦,语出调戏之意了。”
如不是现下双手酸软,使不上力,他定会抽上自己一巴掌,好警醒自己小心言语。
木婉清眼眶一红,一时间什么都抛诸脑后,问道:“你后面的话怎么不说完?”
这时,风萧萧的心中突然警兆大起,心脏怦怦剧跳不休,心知定是鸠摩智顺路找来了,可是段誉的真气还远没吸光呢,他现在还不能死,赶忙说道:“好了,别废话了,我一人补上一掌,你们正好一同归西,下辈子投胎,可别再做兄妹了!”,说着伸出左手,往木婉清的头顶拍去。
木婉清理都不理他,只是怔怔的瞅着段誉。
看着她乌油油的黑发,风萧萧的手掌不知为何缓了一缓,转朝她的脸上直拍,半途顿住,削向凝脂般的玉颈,将将触碰旋即收力,翻掌击向心肺,忽然想起触碰女人这个部位不太妥当,于是一路往下……
近十招过去,竟然没有一招使完。
段誉正在不住的大声疾呼:“不要,住手……”等等,诸如此类。
风萧萧感到心跳愈急,暗骂道:“风萧萧,你tmd也会手软!”,一把带起段誉,飞身上马,半途捞起玄铁剑,拍马狂奔。
刚起步转过山道,眼角余光就看见鸠摩智电射般追来,不由心下又骂道:“娘的,又一个跑得比马还快的神人。”
木婉清也翻上了一匹马,紧紧地跟在后面。
鸠摩智的轻功简直骇人,几个呼吸起跃之间,已经离木婉清不过数步的距离,离风萧萧也不到十步。
风萧萧暗叫不妙,有心拖延片刻,好能再多吸些真气,喊道:“莫要伤那女人。”
这是故意表现出关心,好诱得鸠摩智去抓木婉清。
他很是不理解,方才自己为何会手软,心中隐隐有些莫名的恐惧,于是生生狠下了心肠,打算借刀杀人、一了百了。
鸠摩智本已抓向木婉清,闻言却扬起另一只手,虚拟手刀,遥指风萧萧的背心。
他向来多智,见风萧萧埋头驾马狂奔,分明一点都不在意身后的木婉清,口中却喊出相反的言语,立时觉出不妥,两手齐动。
风萧萧真气已经吸得不少,只是现下无暇转化成内力,而心中明镜没了内力支撑,早已黑如浓墨,什么都映现不出,不过他的五感依然灵敏,间不容发的俯身一避,脊背顿时感到一道灼热飞掠而过。
他心知不能再等了,咬着牙将段誉往后一甩,拍马落荒而逃。
段誉半空横飞,手舞足蹈的哇哇乱叫,封住了山道。
鸠摩智见去路被堵,目中精光一闪,将木婉清单手一提,高高地掷出。
这一掷,名为“释迦掷象功”。
佛经中有言:释迦牟尼为太子时,一日出城,大象碍路,太子手提象足,掷向高空,过三日,象还堕地,撞地而成深沟,今名掷象沟。
此功以此命名,可见威力无比。
现今木婉清的经脉中,全是纵横肆虐的内力,只要碰到风萧萧,便会陡然迸发。
鸠摩智这是一举两得,不管风萧萧是真关心也好,假关心也罢,一招之下,一齐解决。
木婉清的娇躯倏然跃过了段誉,直砸向正在逃远的风萧萧。
鸠摩智小心翼翼的跳起,接住了段誉。
风萧萧自然不知道鸠摩智的阴险心思,直感到一阵旋风压向后背,急忙转头回看。
木婉清黑裙荡荡,迎风烈烈疾抖,整个人飞摔而来,又疾又准,而她俏目闭合,不知是死是活。
风萧萧低叹一声,心道:“生生死死,或许只是天意!”,手臂后折,掌心贴上了木婉清的右肩,准备卸去力道,却突然感到了一股灼热已极的内力,陡然间燎烧而来。
这股内力既磅礴,又精纯,更是侵略如火。
风萧萧心念急转,想道:“如果硬接,必死无疑。”,忽地灵机一动,全力运起“北冥神功”,如长鲸吸水般,将这股内力引往任脉,转向督脉,归入丹田,边吸边化。
沿途的经脉虽然受了重创,几乎寸寸烤焦、段段烧裂,却也将这股内力层层剥离,化成了自身的真气,只是仍有一丝凝聚不散,攻入了气海之中。
风萧萧的内腑顿时剧烈震荡,痛得犹如火烧,受了不轻的内伤,但终究是生生抗住了,搂着木婉清驾马狂奔而逃。
鸠摩智一手倒抓着段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诧异,心想:“中土武林中,居然又出了一位大高手,毫无防备之下,接我全力一击竟然若无其事?看他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修为?”
风萧萧只觉丹田剧痛,暗道:“下次面对内功高强的对手,绝不能轻易运起‘北冥神功’了,如果刚刚是贴身近斗,鸠摩智后续内力并不断绝,我等若放开门户,任其长驱直入,实在危险之极。”
木婉清正自昏迷不醒,皎白的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香汗津津,颗颗剔透晶莹,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风萧萧低头看去,不由得一阵头疼,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扯紧缰绳,往深山中行去。
他只不过吸收了段誉的三成真气,却是之前失去的三倍有余,实在划算之极,简直比高利贷还高利贷,当然要寻个安全的地方,全数化为内力。
更何况,木婉清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只是到底救不救她……风萧萧颇为踌躇,一时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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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是绝对不会死的……
她在俺心中,长得是啥模样?
请参考俺的头像!
第十六章 香喷唐僧
秋月清晕,略寒的银辉铺下薄薄轻纱,映亮群山中的夜色,一抹淡墨、一抹浓墨的片片掺杂,入眼尽是朦朦胧胧。
火堆噼啪着脆响,青烟袅袅中焰光抖晃。
风萧萧手持着一根粗枝轻轻拨动,火光忽明忽暗地印在他脸上,掩住了阴晴不定的神情。
身旁的木婉清微蜷侧卧,宛如海棠春睡,一袭黑衣服漆黯深邃,衬得她的肌肤越发雪白。
火光忽旺,照在她的脸颊上,皎洁中泛起许多艳红,像是一簇黑玫瑰上开着一朵红玫瑰花。
“你醒了!”,风萧萧的声音微有些低沉,道:“既然醒了,为何不睁眼?”
木婉清点漆般的双眸忽闪,支撑着坐了起来,之前的记忆在脑中回溯。
她只记得段誉被风萧萧甩向那个大和尚,然后她便背心一痛,晕了过去。
风萧萧好像知道她正在回忆,沉默着并不打断。
木婉清不多久回神,转目四望,心下一紧,想道:“段郎果真不在,那大和尚看着像个好人,说不定是他的朋友,应该不会伤他。”
风萧萧呆坐了片刻,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木婉清看了他一眼,身子往后缩了缩,将脸撇开,没入火光不至之处,心道:“他之前不杀我,现在又救了我,究竟是安了什么心思?”
风萧萧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篝火,自言自语道:“你昏了两日有余,现在既然醒了,那我也该走了。”,说着缓缓起身。
木婉清微微一愣,问道:“你去哪?是去找段郎么?”
风萧萧道:“不错。”
他这两日已经重新练回了“九阳真经”。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就算再遇上段正淳,他也有信心,能够实打实以招还招,不再是虚张声势的花架子。
全是托福于从段誉身上吸来的庞大真气。而且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要是能够尽数吸收,想必离“飞升”的日子就不远了。
这次“飞升”时。他并未一路昏迷,清楚的感觉到风雪儿和黄蓉往更古而去。
说到底,他还是心系着两女,想要早一些追去。
是以。如今的段誉在他眼里,就是美味且大补的唐僧,怎会轻易放过。
木婉清有些着急的站了起来,追问道:“你不是将他扔走了么,怎么还要去找他?他现在在哪?”
风萧萧正在走远,闻言脚步忽顿,略一犹豫。回道:“那妖僧要带他去苏州。”
木婉清听他第二次听提及妖僧”这个称呼,心中莫名一慌,急忙问道:“什么妖僧?他为什么要带段郎去苏州?”
她之前还想和段誉一起死了,可是如今感觉他会有危险。又忍不住着急起来。
风萧萧听她语气甚急,其中满是担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道:“女人心,海底针,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会儿恨不得段誉快些死,一会儿又担心他活不成。”,口中回道:“我言尽于此……”,说着,继续前走。
“等等!”,木婉清大声道:“那和尚莫不是苏州姓王那坏女人的手下?”
心中想道:“是了,定然没错,那坏女人手下有不少武功了得的狗奴才,我寡不敌众,边打边逃的便来到了大理,后来被他们围住,眼看就要逃不掉了,却被段郎搅和了,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去找段郎的麻烦。”
风萧萧闻言微愣,转头道:“木姑娘,后会有期……”,他没料到木婉清竟然歪打正着,在他记忆里,段誉之后可不是会到姑苏王家去吗。
于是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运起轻功,眨眼间,就完全没入了暗夜之中。
木婉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想道:“那姓王的坏女人住的地方十分古怪,岔来岔去的都是河滨港湾,没人带路,你根本找不进去。”
又转念想道:“我曾跟娘为了去杀她,曾经分开去找过,我那时应当是离得近了,否则他们不会一齐跑来追杀我!”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害怕,她近些日子也算是见了些世面,自知自己武功实在算不得有多高,单凭她一人前去,还是被人追杀的份。
有那么一瞬,好想大声叫回风萧萧,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渺小念头而已,轻咬贝齿,心道:“我自己去便是,难道还怕了那个坏女人不成?”
木婉清回神迈步欲走,忽地一愣,只见一匹马正拴在不远处的树上,不由心道:“他没将马骑走呢,是故意留给我的么?”
她又转目望向深邃宁静的暗夜,心思微有些复杂,娇哼道:“谁要你假装好心了……”,想起风萧萧毕竟救了她一命,又一直守到她清醒才离开,终究没有继续恶语相向。
……
鸠摩智自从夺回段誉,便一路驾马北行。
之前在天龙寺中,他曾以一人之力,力敌六大高手。
一来是他武功的确够高,二来他一开始就设好了套子,逼得天龙寺众高僧只能以“六脉神剑”应对。
这套剑法纯以内力推动,六指为基,外放无形剑气,或雄劲、或巧妙、或古朴、或轻灵、或豪迈、或精微,一旦使出,非但防不胜防,而且无坚不摧。
可想而知,这等绝世无双的神剑剑法,所需内力是多么的庞大,除了创始人,大理开国国君段思明外,数百年来,无一人能够将六路剑法一齐练成。
天龙寺众高僧,只能一人修炼一路,而且都是初学乍练,难以发挥威力不说,更难有所配合。
这才让鸠摩智抓住了机会,不但全身而退,更是成功劫持了段誉。
他之前早有准备,在寺外僻静处留下了十匹俊马,更让九名扈从凝神待命,随时接应。
这巧妙的落子,果然让众天龙寺高手猝不及防,鸠摩智不过断后拖延了一阵,段誉便被带得远了。
只是风萧萧的突然搅局,让那九名扈从全部死光,更是拖延了不短的时间,以至鸠摩智一招慢,步步缓,无法再使出分兵、疑兵之计,根本甩不脱尾随追来的天龙寺四名高僧,彻底失了先手。
十余日后,在大理与大宋边境前的荒山中,众高僧终于抢先一步,将鸠摩智给生生拦截住了。
这一次交锋,双方已然撕破了脸皮,众高僧再无顾忌,全使出了最为拿手的“一阳指”,四面合攻。
一时间“嗤嗤”声漫天作响,在山中回荡不休,仿佛千弩万弓般齐射不绝。
还有近百名铁甲骑兵围在周遭,人人抽刀拔剑,个个小心戒备。
鸠摩智一开始还想将段誉当做盾牌,拎着他不住舞动、圈转。
哪知四名高僧的“一阳指”皆是练得出神入化,非但劲力精纯凝聚,认穴更是奇准无比,已经有二、三百指四面八方的连绵点出,竟无一人、一指点偏。
常常是差之毫厘的错过段誉身体,隐蔽之极的倏然点出,反而让鸠摩智更加不易抵挡。
鸠摩智就算陷入如此危局,依旧神情潇洒,身姿悠然,道:“小僧并未加害段公子之意,只要公子愿意将‘六脉神剑经’一无遗漏的默出,小僧绝不看上一眼,立即固封,拿去慕容先生墓前火化,一旦了此夙愿,小僧定会恭恭敬敬的放回段公子。”
东面一僧斥道:“大轮明王休再巧言令色,你赶快放开镇南王世子,我们立刻让你离开。”
鸠摩智微笑道:“本因方丈何必疾言怒色,出家人该当无嗔怒心,否则小僧也如同方丈一般,怒极之下做了什么恶事,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本因等人自是明白他话中的威胁之意,这是暗示他如果被逼急了,定会先干掉段誉再说。
只是他们奉了师叔枯荣大师的法命,宁可“六脉神剑经”与段誉同毁,也不能任人谋走。
是以四人再不言语,埋头围攻,心中难免掺杂了许多愤恨,于是一阳指力更疾更重。
风萧萧负手立在南面的一座山崖上,静静地俯望远方,看着扬尘中那几道渺小的身形忽分忽合、迅捷疾动,目光微闪,仿佛犹豫难决。
半晌之后,好似拿定了主意,突地跃出山崖,两鬓两缕白发,倏然直飘过头顶,袅袅地抖颤不休,衣袂荡动之间,烈烈声更疾更响,整个人如流星坠地般往下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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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熬夜补上拖欠的~
第十七章 两个坏人
风萧萧自崖上跃下,任凭身体半空坠落,忽然抽剑“噗”地插入岩壁中。
圆钝的剑头浅浅而没,尖锐的摩擦声急急作响,握剑之手精钢般纹丝不动,神情犹如镜面一样平静无波。
整个人悠然下落,然后似缓实疾的往前飘行。
守在外围的铁甲骑兵见他渐渐靠近,立时分出十余骑迎了上去。
两方速度都是极快,片刻之间,便已相距不远了。
头前一名骑兵喊了几句话,是让来人快些离去,否则后果自负云云。
风萧萧连眼珠子都未动上一动,只是身形仿佛轻如羽毛,飘忽间、恍惚着,就错了过去,到了他们的身后。
众骑兵只觉得眼睛一花、面上微凉,就失去了他的身影,皆以为自己是见鬼了,个个睁大双目左右张望不停,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要往后看。
正在缠斗不休的鸠摩智、本因等人全是高手,自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风萧萧刚刚一现身,五人便全有所觉,接连瞅去,眼见他如行云流水、顺畅已极的轻功,几人面色微变,神情各异。
本因等人不知他是敌是友,是以全都收起了几成功力,分出了心神,凝神防备着。
鸠摩智自然认出了来人,正是之前坏他事的那名古怪少年。
他知道这少年武功不低,能够若无其事的接住自己全力一击,所以更是谨慎非常。
风萧萧在离他们十步之距时倏然止步,周身突地凝住,非但衣角袖袍纹丝不动,竟然连缕缕头发都不再随风晃荡,重如山岳般的气势陡然威压而去。沉默着就是不说话。
五人果然感受到了这种无言的压力,不论进招还是收招,速度皆已放缓,各自带上了好几分小心。
风萧萧面沉似水。心里却笑开了花。偷笑道:“啥叫装逼,这就是了……挥霍内力的感觉就是爽!”
他只是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但一动不动的如此彻底,却含蓄的显出了不俗的功力。
本因等见状,无不大为诧异。
整个中原武林又有几多人能够将内力外放,并且还能护住全身?诺大的天龙寺。也不过五、六人而已,就算寻遍大理全境,也不过十之一二。
鸠摩智却在暗暗苦恼,心想:“又是你这小子,又是突然冒出来搅局!”
他武功极高,现下单以右手对敌,也完全游刃有余。久久周旋缠斗,只是舍不得抛下段誉罢了,其实随时都能抽身而退,本因等四僧根本奈何他不得。
可是如果再加上另一名高手阻拦。他想带走段誉就绝无可能了。
风萧萧目光微转,将五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武功不需多高,刚刚够好足矣!”
他方才在崖上观望了半晌,哪会不知如今的情势,否则也不会轻易现身。
单以内功而论,他既比不上本因等四僧,更是远远不如差鸠摩智,却恰好足够左右局势,他帮哪方,哪方就心想事成。
“嗤嗤”的一阳指力渐渐凌乱散碎,本因等为了避免让背心要害暴露在风萧萧面前,只能不住的转换方位,攻击的节奏顿时错乱不堪。
鸠摩智本可趁机脱出包围,却担心风萧萧趁隙偷袭,是以不敢妄动。
外围的骑兵这时回过神,又分出十几骑,朝风萧萧涌来,准备解围。
本因余光瞧见,赶忙喝道:“快退开!”
这些骑兵虽是大理国的精锐,可哪里会是武林高手的当面之敌,他们跟来的最大作用,只是仗着人数多、速度快,方便搜踪寻迹罢了,风萧萧正是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尾随,才找来了这里。
风萧萧斜眼一瞟,见众骑兵皆是面色忿忿的退去,大许是见他年轻,不认为能有多厉害,心中暗笑道:“这些军士不通武功,更不懂轻功,八成以为我方才是使了什么障眼法,才能一穿而过呢!”
本因心知肚明,不能让风萧萧继续呆在一旁了,否则他们腹背受敌,早晚会被拖垮,又喝道:“开!”
另三名僧人应声同散,霎时间退到十数步开外,占住了东南西北四角,将风萧萧也一同围了进去。
风萧萧等得就是此时,眉毛扬起,忽地往东北面跃去,落点正好处于两僧之间。
这一下突如其来,弄得这两僧很是措手不及,他们久在天龙寺中闭门修禅,不通外事,如今和这少年敌友未分,一时不知是拦好、还是不拦为好,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反应慢,鸠摩智反应可快,立时而动,往反向冲去。
待本因方丈大声喊道:“全都拦住”之时,为时已晚。
风萧萧仗着“凌波微步”闪过了两僧迟来的封堵,拖出一长串的残影,在骑兵中间东转西晃了一小会儿,顺手抓起沿途的骑士,挨个地朝追来的两僧扔去,让他们一时间动弹不得,然后趁机一溜烟地跑远了。
鸠摩智则右手虚拟,一连削出了三记“火焰刀”,将本因方丈和另一僧生生砍了回了原处,施施然地破开了外围的骑兵,往北奔去。
两人飞速前行,不多时就绕过了一座荒山,齐齐冲入了一片密林之中。
众骑兵倏然勒马停步,不敢继续跟着进林。
再往前不远,便是大宋之境,大理骑兵绝不能靠得太近,否则无异于宣战。
本因四僧倒是脚步不停,继续追去,只是没了大股骑兵撒网似的搜索,想在茫茫群山之中,寻到两名武林高手,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千百倍。
一大群骑兵呆呆的遥望片刻,最终也只得沮丧而返。
鸠摩智轻功极高,哪怕手中拎着段誉,速度竟也丝毫不下于风萧萧。
两人一路无言,只往荒山野岭中穿行,颇有默契的一前一后,既不离远,也不靠近。
直到傍晚时分,淌过了一条小河之后,风萧萧才突地停步,回身问道:“听说大轮明王喜好搜集天下间的各种神功绝技,此上天龙寺只为取得‘六脉神剑经’,不知是否?”
鸠摩智的身形由动转静,陡然急停,面色却依然宛如温玉,说道:“施主怕是有所误解,小僧生性痴顽,难舍良友之情,故才上天龙宝寺,为已故好友求取剑经,大约言语不慎,以至引起天龙寺本因方丈些许误解,认为小僧居心不良,才闹得不欢而散。”
风萧萧心下偷笑连连,面上却叹了口气,故作苦恼状,道:“原来如此……不瞒明王,在下倒是有这种嗜好,更是仰慕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久矣,本想用一卷神功与明王交换……也罢,也罢!”
说着,低头喃喃道:“这‘北冥神功’倒也不比‘六脉神剑’差,只可惜不合我的胃口……”
鸠摩智目光陡然亮起,旋即收敛,微笑道:“请恕小僧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这门神功。”
风萧萧早就偷眼等着瞧他的面色了,岂会看不出异常,心道:“这鸠摩智不知从哪学得了逍遥派的‘小无相功’,竟然还知道同出一门的‘北冥神功’,看来不光是得了秘籍这么简单,八成是有人亲授。”
心念电转,口中说道:“明王没有听过也属正常,这门神功乃是出自于一个神秘的门派,旁人根本不知道这个门派叫什么名字,不论是谁有意或无意的知道了,纵然追到天涯海角,他们都是立杀无赦……”
“阿弥陀佛!”,鸠摩智竖起单掌,上身微躬,作合十状,道:“世间竟有门派立下如此古怪的规矩,小僧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风萧萧见他单掌抬起,扬眉笑道:“有这等霸道血腥的规矩,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明王自重身份,不肯恶言相向,只称作为‘古怪’,我却是不在乎的,说他们定是邪魔外道之流。”
心下想道:“一时还看不出来,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个规矩,可是如果不是逍遥派门下传他的‘小无相功’?那又是从何处学来?”
鸠摩智面上仿佛有宝光流转,恭谨的说道:“世间之大,果真无奇不有,今日能够结识施主,小僧幸何如之,不知施主欲往何处去,真希望能够一路结伴同行,常常聆听教诲,使小僧有所进益。”
他口中说得好听,其实压根没安好心,要是风萧萧出言拒绝,只怕立时就会出手袭之了。
风萧萧如何不知,但自负有自保之力,而且他的目的在于段誉,巴不得与鸠摩智一路同行,如能不时寻机吸上几口,要不了许久便能内功大成,那时就算与其以硬碰硬,也自是怡然不惧,于是笑道:“在下有事要前往江南,不知明王顺路否?”
鸠摩智缓缓将立起的单掌放下,笑道:“小僧正好也要往苏州一行,前去祭拜故友,与施主果然有缘。”
风萧萧伸手一比,笑道:“人间处处皆有缘,相遇岁岁年年,在下风萧萧,明王请……”
鸠摩智与他客气了一阵,然后一同而行。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仿佛都忘记了之前在天龙寺外,曾经短暂交手一事,更当段誉好似空气一般,既不看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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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写得慢,昨天熬夜也没写出两章,今日再熬半夜吧!
欠下的,终归要还!
第十八章 欲取先予
数日后的一晚,两人在一处矮崖下休息。
鸠摩智异常的谨慎,目光不时扫过风萧萧,稍微有些频繁,却还称不上无礼。
他心中实是戒惧的很,而且越是琢磨,越是警惕。
前日里,他们脱出了本因等四僧的包围,非但没有什么激烈拼斗,反是轻而易举。
风萧萧只是在恰当的时候现身,恰当的位置站定,恰当的时刻移动,就逼得本因等手忙脚乱、头首难顾。
一切看起来,都比走了狗屎运还要狗屎运。
时机抓得之准、心思之巧,让一向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鸠摩智都暗暗心惊。
除了鬼魅般的轻功、和昙花一现的内功,风萧萧到底实力如何,竟是让他无从测度,仿佛只是浮现出了冰山一角。
风萧萧同样满心苦恼。
鸠摩智这人面善心恶、阴险奸诈、攻于心计不说,还无比谨慎、处处小心,实在是个难对付的人物,他虽然百般诱使,让其将注意力放在了“北冥神功”上,却仍然找不到空子接近段誉。
段誉如今夹在这两人中间,算是吃了大苦。
任谁被横着身子,脸面朝下的颠簸许久,都受不了那挥之不去的眩晕和呕吐感,偏偏还被点了周身各处大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血脉不畅、筋骨酸软,只有每日晚间,才会被解开躯干的穴道,仰卧于地。
风萧萧见他俊脸上的表情越见凄苦,终究有些心软,笑嘻嘻的靠近些许,冲鸠摩智道:“何不解了他的穴道?让他能够稍微活动一番,否则长时间血脉不畅。于身体有大碍……明王向来宽容大度,此为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鸠摩智缓缓起身,低头说道:“段公子,小僧无奈之下。屈你大驾北行。实是多有得罪,好生过意不去。待此间事了,便即恭送公子回转大理。”,说完,伸手虚点数下。
段誉立时出了口长气。支起上半身,左右手各自在身上揉搓不停,道:“好说,好说!”,转头望向风萧萧,问道:“你将婉妹怎么了?她现下在哪?”
风萧萧顿时后悔死了,暗道自己真不该心软。冲鸠摩智道:“这小子向来喜欢唧唧歪歪,嘴巴一张开就合不拢了,烦死个人……哑穴什么的,就不用解了吧。还是继续封上为好!”
段誉赶忙双手连摇,道:“不要,不要,我少说话就是了。”
鸠摩智问道:“段公子和风施主是朋友?”
段誉将头撇开,回道:“可不敢,他们‘天下四恶’坏事做尽,我可不要和他做朋友。”
鸠摩智“哦”了一声,抬头道:“原来风施主在武林中大有名望,请恕小僧之前孤陋寡闻,不识得高人。”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对中原有名的武林人士全都一清二楚,天下闻名的四大恶人自然也不例外,却怎么都对不上号。
想起之前风萧萧曾在天龙寺外掳走一名黑夜女子,刚刚段誉又追问“婉妹”的下落,不由心道:“莫非他便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风萧萧不知他在鸠摩智心中已经成了一个淫贼,正说道:“原先还是,现在不是了,明王何必多问,我也懒得解释。”
鸠摩智合十微躬,果然不问了,心下却道:“难道四大恶人已然分崩离析了?”,又转念想道:“久闻云中鹤轻功卓绝,前日里一见,果真不凡,看来想要取得‘北冥神功须得更小心一些,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一击命中,否则一旦让他警觉,可难得追上。”
段誉这时回过头,冲风萧萧喊道:“你快将神仙姐姐还我……你……你不问自取,是为偷也!”
他口中的神仙姐姐,就是那卷满是裸女经脉图的帛卷,上面记载着“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风萧萧哼了一声,道:“你刚刚不是才答应少说话吗?”
段誉争辩道:“你之前还答应过不再轻易和人动手咧,已所不至,勿付于人,你自己都做不到,为何非要让我做到?”
风萧萧听他掉书袋子,就是一阵头疼,黑着脸道:“因为我还会动手,而你只会动嘴。”
段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语气却丝毫不软:“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你吓不倒我!”
风萧萧心下道:“方才追问木婉清时,可没见你骨头这般硬,现在却为了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画中人……你……你也太宅了!”
段誉见他不语,胆气顿时大涨,直挺起腰板,道:“你们俩武功虽高,可是行事卑鄙龌龊,当不得大丈夫,我打心眼里就瞧你们不起。”
鸠摩智遭池鱼之殃,被他一齐骂了进去,面色却丝毫不变,道:“段公子误会多矣,小僧此去贵门,只为践约,绝无贪念。”
段誉连连摇头,道:“四大恶人虽恶,但都坏在明面上,就连他……”,一指风萧萧,顿了顿,说道:“虽然居心险恶,却仍有一丝天良未泯,还可救药……”
他想到那日被段延庆囚在石室中,风萧萧虽然潜进来偷走了神仙姐姐,却也告诉了饭菜里面下有春药,这才让他不至于犯下天大的罪过,避免家门蒙羞,想到此处,他心里还微微有些感激,再看风萧萧也没那么的不顺眼了。
风萧萧闻言自是哭笑不得。
段誉目光转回鸠摩智,继续斥道:“可你身为佛门弟子,出手偷袭我的伯父在先,擒拿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后,更是一直巧言令色、狡诈诡辩,殊不光明,枉为高僧大德,哪配称为‘明王’?”
风萧萧听他大义相责,言语铿锵,心下很是不以为然,鸠摩智这等人物,心性自是无比坚定,犹如磐石,岂会被这区区言语所动摇。
暗道:“段誉啊段誉,拳头之上才有正义,你就算说得再是义正言辞,骂得如何畅快淋漓,在鸠摩智看来,也就相当于闻到了一个臭屁,除了让他一阵恶心之外,屁用都没有。而且如今你为鱼肉,他为刀俎……你敢让他闻屁,信不信他就敢喂你吃屎,真是从小被人宠坏了,不知世间险恶、人心鬼蜮。”
鸠摩智神色自若,道:“段公子对小僧误会太深,不过无妨,多相处些时日,以公子的聪慧,定能看出小僧并无半点恶意。”
段誉只是不屑的摇摇头,风萧萧却听出其中的恶意满满,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明王想必也看出来了,我嘛……不是什么好人,明王嘛……起码这小子认为你也坏得很,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谈的成就谈,谈不成……在下扭头就走,不劳明王煞费苦心,琢磨着如何才能骗过我。”
鸠摩智神色微变,抬手合十道:“风施主何出此言?”
风萧萧伸手点了点段誉,道:“我知道“六脉神剑”在他脑子里,我也不贪心,只要明王愿意让我抄录一份,‘北冥神功’双手奉上。”
段誉叫道:“休想,办不到,我绝不会说!”
鸠摩智凌空虚点几指,将他的穴道重新封住,目光却定在风萧萧的脸上不动,道:“风施主所知多矣!”
当日在天龙寺中,他以一敌六,大占上风。
本因方丈的师叔枯荣大师眼见不敌,于是以一阳指力,生生毁去了“六脉神剑经”原本。
鸠摩智当时自然是又惊又怒,他忙活了半天,结下了深仇不说,连半点好处也没捞到手,这让他如何能忍。
于是趁机偷袭,擒住了化名本尘的保定帝,打算捉回土蕃,也算为土蕃国立下一大功。
谁知段誉天资过人,竟然将整个“六脉神剑经”图谱全记住了,见自己伯父被擒,冲动一指,竟然经脉通贯,使出了六脉神剑。
鸠摩智登时又惊又喜,这才想法子将他给擒了出来。
此事发生在天龙寺里,那时在场之人甚少,按理应该没有旁人能够知晓才是。
风萧萧却突地一语道破,自是让鸠摩智满心疑惑,立时联想到,和他在天龙寺外的一面之遇,以及出寺之后那一次短暂交手,心道:“莫非他一直都跟在旁边?我怎会没有丝毫地察觉?”
他想到此处,顿时有一种被人看得通透的危机感,心下杀意大起。
风萧萧瞧见他目光轻闪,微笑道:“我嘛……什么事都知道一点,不知道的却更多……”,话风忽转,道:“久闻大轮明王身负绝学‘火焰刀’,横扫黑教,威震西垂,无人能敌,在下还有些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武功低微,挡是挡不住,只是仍有些不自量力,想试一试,躲不躲得开!”
像鸠摩智这种人,不向他显出真本事,任凭嘴皮子磨破,他也不会鸟你。
论武功,风萧萧自认如今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过,无论多厉害的武功,只要打不中人,那么全是白搭。
鸠摩智缓缓放下双手,道:“我与风施主相交数日,彼此颇为投契,何必搞得剑拔弩张?一切全依施主便是。”,身形微动,刹那间,就跃到了风萧萧身边,探手抓来,另一只手虚拟,接连使出三招“火焰刀”。
风萧萧心中明镜亮起,直感到三道焰光斗然削来,灼热似火,疾如电,状似弯月,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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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卡文太狠,实在补不上呢!
第十九章 无相往生
鸠摩智忽施突袭,一手探近直抓,一手凌空而削。
不过风萧萧动作更快,双脚一错,整个人立时变成了一缕风,无孔不入、无隙不过,抓不住、斩不到。
一旁的段誉眼睛瞪得溜圆,口中不自觉地喃喃有词:“中孚,既济,泰,蛊……不对,转到‘无妄’位了?明夷,贲,既济……咦,下一步分明该踏‘家人’,他怎么直接跃到‘归妹’上了?”
“凌波微步”变幻莫测、流转无方,踏人之先踏、至眼所不至,每每将要击中,却次次差之毫厘,所以才让人感觉无比迅捷。
其实速度并不快,所以段誉念念叨叨的都跟得上,心下大是惊奇。
他牢记住了“凌波微步”的步法方位,往先闭着眼睛踏行,倒也数次助他化险为夷,实是没有料到竟还能如此变化多端。
心下悟道:“是了,易经八八六十四卦,组合本就无穷无尽,只要四步为一组,方位遵循规律,能够起承转合上下互接,根本不必拘泥于原有的顺序。”
“噗噗”地闷响声碎密响起,将他召回神,凝睛而望。
鸠摩智和风萧萧好似两个并肩旋转的陀螺,互分忽合,荡荡悠悠的斗到了矮崖旁。
风萧萧仿佛成了一股墙角起旋的龙卷风,急促且飘忽。
鸠摩智手舞足蹈,双掌似勾似划,好像正在凭空作画,一时群峦叠障,高低起伏,一时大江东流,气势磅礴。
风萧萧背后的崖壁上不断出现道道裂痕,刀砍斧剁般纵横交错。碎石簌簌崩落。
段誉见到如此声势,面色不禁有些发白。
之前在天龙寺中,鸠摩智点线香,起碧烟。然后以掌驭劲。穿烟而过,凌空显出犹如实质的掌力。
只是那时有天龙寺六大高手各用一路“六脉神剑”。射出无形剑气齐齐挡之。
刀劲、剑气同显于碧烟,虽是冲突激荡,其实相互抵消,局中人知道厉害。旁观者却看不出什么实际的威力。
哪像现在这般,开山破石宛若刀切豆腐,要是砍到人的身上,岂不是瞬间就会被大卸八块?
风萧萧嘴角带笑,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游荡于道道锋利灼热的劲力之中,倒像是鱼儿游于水。轻松惬意的没有半分不自在。
鸠摩智再也不复之前的沉稳无波,心神震动难平,忽地撤手急退,目光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出言赞道:“风施主好轻功,小僧甘拜下风!”
“在下拿手的可不止是轻功……”,风萧萧的身形转虚为实,轻笑道:“明王可有兴趣考虑之前的提议么?”
段誉急忙嚷道:“你们俩就死心吧,我绝不会将六脉神剑剑谱交给你们。”
鸠摩智面色慈和,道:“段公子如不默出剑经,小僧只能将你带去慕容先生坟前焚化,才好不失信于故人,然咱们无冤无仇,公子又何必如此倔强,生生选了条绝路,让小僧好生为难。”
段誉苦笑道:“这十几天来,我早已想得清楚了,如不写此经,你终究舍不得杀我,倘若写了出来,只怕立刻便会没命。”
“我佛慈悲!罪过,罪过!”,鸠摩智叹了口气,缓缓向他走去,道:“小僧迫不得已,只好使些手段稍加逼迫,此为救公子性命,还请勿怪。”,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按上了段誉的背心。
风萧萧心中早有腹案,本想出言劝阻,但转念想起段誉那张烦人的嘴,于是将自己的嘴给闭紧了,笑嘻嘻蹲到了一旁,就等着看好戏。
段誉心下害怕,大声道:“我就算抵受不住,干脆胡写乱默一通,让那慕容先生在阴间也会练得走火入魔,你要是偷练了,一准下去陪他。”
这一手釜底抽薪,鸠摩智根本毫无办法,自然怒极,厉声道:“佛爷好心饶你性命,你却不识好歹,好,好,我只得将你带去烧……”
“等等!”,风萧萧笑着打断道:“明王何必大动肝火,让人心甘情愿说实话的法子,在下倒会一种、两种,不如让我来试试?”
鸠摩智顿时沉敛目垂首,沉默不语。
“明王如果不同意,我也得不到剑谱。”,风萧萧站直了身子,道:“之前的协议自然还有效,只要剑谱到手,‘北冥神功’自然奉上!”
鸠摩智眉目一抬,颇有些心动,却依然犹豫难决。
风萧萧耸肩道:“我知道明王担心我得到剑谱后逃走,不过嘛……哪怕只能得一样,也总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强得多,明王何不信我一回,至不济也能保本……”
鸠摩智缓缓点头,往后退开数步,道:“风施主,请!”
风萧萧暗自欣喜,脚步却稳得很,比直走到了段誉身前。
段誉面色惶急,双手在身前乱挥,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风萧萧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然后双手按到了他的两肩之上,轻轻道:“看着我的眼睛……”,不但运起了“移魂大法”,还同时运起“北冥神功”。
段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他的双瞳,登时再也移不开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声喊着“不行”,却有另一个声音无比柔和,让他不禁很快便沉溺其中。
风萧萧现在已然控制住了他,让他说啥就说啥,让他做啥就做啥,只是仍要装模作样的挨上一会儿,口中一句接一句的问个不停,否则如何能有时间吸取真气?
“你叫什么名字?”,“爹娘是谁?”,“家住哪里?”等等……
甚至一些极为隐秘的私人问题也照问不误,一来是为了拖延的久一些,二来也能向鸠摩智证明段誉确实被他控制住了。
鸠摩智在旁看得心惊肉跳,暗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能够摄人心魄的邪门功法!”
他眼见风萧萧专注运功,头顶雾气渐弥,心下冒起了一股浓烈的杀意。想道:“这人身负多种邪功,轻功已然骇人,武功想必也是不低,又心机深沉、行事谨慎。更是如此年轻。往后……定然无可限量,不如扼杀于萌芽……只是如此做的话。‘六脉神剑’和‘北冥神功’可就得不到了……”
他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微微抬起了双掌。
风萧萧心如明镜,周遭丈许之内。没有任何动静能瞒得过他,感到鸠摩智微有所动,立时警觉,赶忙收掌起身,侧头道:“已经好了,明王只需准备笔墨,他自会一无所差的全数默出。”
鸠摩智自知佳时已过。风萧萧既然已经收功,凭他的轻功,无论如何是拿他无法了,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风施主奇功妙极,真令小僧大开眼界。”
风萧萧倒也不失望,他此次又吸了段誉一部分真气,和之前加起来,已然吸走了总量的一半有余,一旦全数炼化成内力,足以和段延庆这等高手一较高下了。
这才花了不到半月的功夫而已,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再说,只要段誉不死,多得是机会吸干他,完全没必要懊恼,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鸠摩智哪会随身带着纸笔,向风萧萧一询问,得知惑心的效力能够保持一天左右,于是携了段誉,飞速赶往最近的一座小城,寻到了一家客店,找小二要来了笔墨纸砚,让段誉默写剑经图谱。
待他一写好,鸠摩智便突然出手夺走,然后静静地看着风萧萧,只等他拿“北冥神功”来交换。
风萧萧嗤嗤地笑了两声,道:“听说明王有过目不忘之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不才在下,嘿嘿!勉强也能做到,既然从头到尾看他默写了一遍,可是想忘都忘不掉了!”
鸠摩智叹了口气,道:“是小僧妄作小人了!”,手中微一用力,墨迹未干的纸张立时发黑、冒烟、燃起,眨眼便烧成了灰烬。
风萧萧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卷帛卷,轻轻地掷了过去,说道:“这可是原本,从没有被涂改过,明王拿好了,从此咱们两不相欠!”
鸠摩智颇有些吃惊的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张口欲问。
风萧萧先一步道:“撕毁的部分载有‘凌波微步’,我要仗此保命,绝不会给你,当初咱们只说好用‘北冥神功’交换,我可没有食言。”
“凌波微步?”,鸠摩智急忙展开帛卷,果然看见卷尾写着“凌波微步”四个字,只是后面的卷部分已然被裁剪过,内容全无,不由合十苦笑道:“风施主思虑周全,又信义无双,小僧佩服之至,绝不敢奢求过多!”
风萧萧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下却如海浪翻腾不休,想道:“看你这般模样,莫非还知道‘凌波微步’?看来其中当有不少的隐秘,究竟是谁传你的小无相功呢?”
鸠摩智好武成痴,这一下一连得了两门神功,哪里还呆的住,一把揪住段誉,便即告辞回房。
风萧萧见状心中寒气直冒,心想:“这个妖僧,还真是妖孽,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为了吸取段誉的内力而来,只是一直故作不知罢了,还枉我煞费苦心,自以为掩饰的极好……”
段誉既然默出了剑谱,立时就成了一个大祸害,不论是鸠摩智还是风萧萧都不会放他活着离开。
否则让大理段氏得到确切消息,祖传绝学被外人学了去,定会倾巢出动,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全数收回。
大理再小也是个国,真要一心报复起来,任谁都会一个头两个大,疲于应付。
鸠摩智不立刻结果段誉,反而将他带回房,定然也是看中了这块肥美的唐僧肉,想要连成“北冥神功”之后,再连皮带骨一齐吞个干净。
风萧萧呆站在房中思索了好一会儿,想道:“他早就知道段誉身上负着庞大的内力,所以之前一听我提及‘北冥神功’,他便什么都猜到了,真是够狡诈的,心思藏得够深,差点将我都给瞒过了。”
隔壁房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吼,正是鸠摩智所发出。
风萧萧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哎呀,想练‘北冥神功’,就必须先化去自身的全部内力,啧啧!一干二净呐!这该如何是好?没了内力,岂不是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鲜鱼,是烧、是煮,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只不过隔了一堵墙而已,以鸠摩智的内功,没可能听不见这番话语,登时气得双目喷火,豁然起身,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境,缓缓地坐了下来。
风萧萧笑嘻嘻的望着墙壁,仿佛能看穿对面的场景一般,继续自言自语道:“所谓镜花水月,便是指看得见、摸不着,此乃人生之大不幸,不过呢……我却有些许化虚成实的本事,待要传给有缘人,只是不知有缘人何在呐!”
鸠摩智隔墙沉默了许久,忽地出声道:“缘起、缘灭、缘无形,缘生、缘死、缘于心。”
风萧萧知道他已然心动了,这是在隐隐发问,他该用什么来交换,于是扬眉道:“无生者无相,无相者往生。”
自然是“小无相功”!
第二十章 轻扬婉兮
一提到“小无相功”,鸠摩智就此沉默了下去,再无半点声息。
风萧萧等了半晌,不见他回应,也不再废话,回到床上闭目打坐。
次日清晨,两人挟着段誉继续上路,各自面色如常,像是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如果抓得人要害,却不多占些便宜,风萧萧就不是风萧萧了,而且他本心就没想让鸠摩智练成此等神功,是以绝不会任由段誉被擒走。
因为段誉正是修成“北冥神功”的关键。
想要修练此功,必然先要散去原本内力,可是如果自身功力全无,却去吸收他人的内力,很容易被人反杀,过程危险之极,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如此冒险。
像段誉那般懵懂无知,糊里糊涂的就遇上了各种巧合助他功成,这种际遇实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他能吸人内力,却不会武功,无法反抗被人反吸,岂不是修炼“北冥神功”的最好人肉练功器!
就像“神木鼎”之于“化功大法”,不可或缺又无可替代。
风萧萧既然能想到此法,以鸠摩智的智慧自然也能想得到。
所以,与其说是用“小无相功”交换修炼的办法,不如说是换得风萧萧离开,只要没他在旁边,鸠摩智随时都能将功力尽数灌注于段誉身上,待练成“北冥神功”之后再吸回。
如此才够安全且快捷,否则一切必须从零开始,那么每次吸人内力,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只要稍有闪失,那么必死无疑。
鸠摩智不知为何。仍要前往姑苏慕容家,是以一行三人继续北行,深入大宋腹地之后,再折向往东。
路上的段誉颇为丧气。一直愁苦满面少有言语。风萧萧和鸠摩智却谈笑风生,好似心无芥蒂一般。
又过了二十余日。途人的口音渐渐清雅绵软,却是到了景秀江南。
不多日,终于行至苏州城外。
正所谓“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又或“霞光曙后殷于火,水色晴来嫩似烟”,当真是一幅精致的水墨长卷。
让人沉浸的美景,浸洗着满布埃尘之心,盼目流连之时,当真从里到外全是舒畅清爽。
鸠摩智却全无赏景的雅致,一直向途人打听“叁合庄”慕容家所在。
只是并无人知晓。而且言语不通,鸠摩智难得听懂,常常缠七杂八的扯了半天,连一句话都没对得上。
风萧萧虽是听得懂。却笑嘻嘻的袖手旁观,一点想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下疑惑的很,既然已经得到了“六脉神剑”,不知鸠摩智为何还要去到慕容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难道真是像其所言,是思念故友,顺便履约?
风萧萧一万个不信。
鸠摩智内里狡诈之极,明面上却是土蕃国内人人敬仰的高僧大德,以堂堂国师之尊,四处开坛说法,就连土蕃皇帝都会敬他三分,一言可断国事,没有天大的好处,怎会孤身上路,万里迢迢的跑来祭拜故友,甚至不惜开罪大理皇族段氏,根本不和情理嘛!
鸠摩智不知风萧萧正在揣摩他的心思,仍是沿路问个不停,一点都不见气馁,不知不觉的行到了湖畔。
风萧萧转目望向湖面,但见绿波荡漾、波光粼粼,映反着阳光,比之初升的旭日,又是另一种美,不由叹道:“他日如有果闲,定要在此湖中寻一处好地方,置办一座庄园……”,正说着,耳中隐隐听到了一阵兵刃交击的脆响,从湖中传来。
只见一艘船正停在离岸不远处,两侧橹桨未动,明显无人操控,乌篷盖顶、雕花木拦,看不见舱内,不过船身抖动颇剧,而且斜往一侧,明显已然漏水,正在缓缓下沉。
船尾靠着数只小舟,其中一舟上歪斜着两名中年汉子,皆是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风萧萧目力甚好,轻轻楚楚的看见那两人指缝中往外流着黑血,想必就算现下未死,也活不长了。
正想着,一名黑衣蒙面少女从船舱中直接跃出,黑裙扬荡着跳到了船尾的一艘小舟上。
有七八人紧追着出来,各自手上拎着兵器。
风萧萧吃了一惊,这名黑衣蒙面女子身形窈窕有致,看着极为眼熟,像是早就和他分手的木婉清,暗道:“我不过提到段誉可能会来苏州,她还真就找来了!怎么还被人追杀?”
木婉清这时将手一抬,数根短矢接连射出。
众人显然晓得厉害,轰然散开。
一名老妇人排众而出,嘶哑着嗓子喊道:“小贱人,上次你运气好,被人救走了,这次竟然还敢来?莫非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当真以为咱们杀你不得?”
木婉清握起舟上的竹篙,用力往水中一撑,冷笑道:“凭你们这点微末道行,也想留住我,你脸上还疼不疼?”
那妇人面上的那道刀疤顿时扭曲狰狞,吼道:“小贱人作死,待将你捉住,我平婆婆定要好好的炮制一番,在你脸上花上十七八刀,然后再大卸八块,一一扔去做花肥,到时看你还敢不敢嘴贱。”,她口中叫嚷的凶狠,却一直待在船尾,一点都没有上小舟追赶的意思。
木婉清嗤的一声,又射出一支短矢。
平婆婆早有防备,使刀“当”的格开。
木婉清见奈何不得她,便单手撑起竹篙,让身下小舟远离,另一只手臂平起,只待有人敢跳到另外的舟上,便发射弩矢。
平婆婆一伙人明显知道厉害,全都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木婉清的小舟驶远了,才一股脑的上舟追去。
木婉清一直目不转睛,紧紧盯着他们,不敢稍有松懈。
这些人久居湖旁,水性极佳,要是又让他们趁机将舟凿沉,她不会游水,一旦落入湖中,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多时,总算驶到了岸边,木婉清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正欲跃到岸上,却突地吓了一跳。
风萧萧正自面无表情,站在一颗柳树下,见她望来,说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也不先向岸上瞅瞅,看有没有人在断你后路……我帮你打发走了,不谢!”
木婉清并不理会他,急急跳上了岸,匆匆跑近,口中唤道:“段……你……你怎么了?”
段誉早就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不动的立在一旁。
风萧萧一个错步,将木婉清拦住,道:“木姑娘,止步!”
木婉清看了他一眼,抬手欲射,微一犹豫,手臂轻转,短矢嗤地朝鸠摩智射去。
无声无息间,短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陡然地弹开,其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就连原本的嗤嗤声也尽皆消无,以数倍于前的速度飞旋着反射而回。
鸠摩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双手拢在袖中,僧袍纹丝不动,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风萧萧眉头扬起,身形飘忽着到了木婉清身侧,伸手轻轻一带。
木婉清不由自主的往旁一旋,面上黑纱扬起,与疾射来的短矢将将擦过。
已然追近,正在靠岸的平婆婆一行人算是遭了秧,短矢“噗噗”地接连射穿两人,惨叫着跌入了湖中。
风萧萧看也不看他们,向鸠摩智道:“‘无相劫指’,果真名不虚传。”
原来弹飞短矢的指力从鸠摩智的衣袖中暗暗发出,全无形迹。
要不是风萧萧心如明镜,将周遭一切都映入镜面,还真的察觉不到呢。
鸠摩智暗暗吃惊,心道:“竟然被发现了,看来他的功力当不下于我,往日是装作只有轻功不错罢了。”
风萧萧能猜出是他动的手脚,这一点都不奇怪,但能叫出“无相劫指”,就非要发现他出手才成,否则根本无法判断是何种武功?
要知此指法称作“无相劫指”,非但强凶霸道、威力骇人,使出时更是全无声息,极难被人察觉。
风萧萧竟然能够看出,说明功力起码不比他低多少。
鸠摩智心下戒惧,面上依然温和如昔,道:“风施主年纪轻轻,却见识广博,实在了不起,不错!小僧使得正是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之中的‘无相劫指’。”
风萧萧微微一笑,转头斥道:“你不要命了,一个姑娘家家,干嘛动不动就抬手杀人……起码也要先看看惹不惹得起嘛!。”
木婉清弯眉颦蹙,心道:“真是婆婆妈妈,谁要你来管我!”,口中问道:“你管我做什么?”,明眸忽转,又问道:“你和这大和尚是……是一伙儿的?”
风萧萧撇了撇嘴,道:“是又怎么样?”
木婉清将手一抬,比向风萧萧,可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道:“也好,之前你就算不得救了我,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你现在就将我和段郎都杀了吧……只可惜我打不过你,不能自己动手。”
风萧萧一阵头疼,说这小姑娘单纯吧,她的心思根本琢磨不透,说不单纯吧,她又心直口快,怎么想便怎么做。
轻咳了一声,道:“想死还不容易,不过现在不成,明王正要将段誉带去叁合庄火化呢,到时你陪他一同便是。”
木婉清吓了一跳,心道:“火化?”,叫道:“不行!”,说着,拔出了蓝汪汪的修罗刀,往鸠摩智直直斩去。
第二十一章 布局设“冲”
木婉清爽利的很,一听到鸠摩智想将段誉给火化了,二话不说,拔刀直斩。
平婆婆一行人此刻刚刚上岸,一齐围了上来。
他们之前又被短矢伤了两人,却并不知道是鸠摩智出手,仍以为是木婉清做的,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各自挥动兵器,大声呼喝。
平婆婆当先嚷道:“闪开,别挡道,让我们杀了这个小贱人。”
他们霸道惯了,根本不管风萧萧应没应声,脚步丝毫不停,蛮横着冲来。
风萧萧毫不理会他们,直盯着鸠摩智,运劲于掌。
鸠摩智面色一如往常般温和,双手拢在袖中,整个人一动不动,和方才使出“无相劫指”的姿态是一模一样。
风萧萧心中明镜陡亮,只感到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又迅若疾电的掠向木婉清,不及细想,食指凌空而点,立时感到丹田发虚,瞬间空了一小半。
咻地一声长鸣,两股指力在木婉清身前相撞,顿时平地起风雷,无光无色、无形无迹,只有激风劲荡、轰声闷雷,倏然将她高高掀起,黑裙帘卷着翻向一旁。
平婆婆一行人见到如此声势,无不吓得呆了,登时停步不前。
风萧萧拖出残影道道,将木婉清半空接住,然后旋飞着落地,面色阴沉,喝道:“她武功低得很,根本伤不得你,明王何必下如此狠手?”
鸠摩智面色凝重,放开了段誉,合十道:“风施主误会了,小僧并无伤人之意,刚刚那一指,意在阻止这位女施主靠近。已然收了劲力,本就伤不到她。”
风萧萧自然半点都不信,眉头皱起,低头看了看。
木婉清双目禁闭。被震得晕了过去。面上的黑纱已然被劲风卷走,露出了白皙的面容。只是不再光润滑嫩,反而透着许多苍白,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鸠摩智继续道:“风施主果然天纵奇材,才不到一月功夫。这食指商阳剑,怕不是已有八成火候了。”,他明着夸赞,暗里却是在隐晦的解释。
风萧萧闻言心中一动,开始相信他并没有打算伤人了。
要知“六脉神剑”行经六条手部经脉,分从六指指尖隔空激发内力,各有运劲之法。每一剑的效果都是截然不同。
右手食指的商阳剑主在巧妙灵活、难以捉摸,本就不够浑厚雄劲。
风萧萧方才急迫之下,那一指去势极其显明,实在不得此剑精髓。哪会有八成火候,只怕三成都不到,应当威力不大才是,却能和强凶霸道的“无相劫指”拼个不相上下,看来鸠摩智是真的收了劲力,原就无意伤人。
可他转念一想,冷笑道:“是呀,你是不打算杀她,只是想活捉来……威胁我,是不是?”
鸠摩智自有要事待办,又摸不透他的真实实力,并不愿真的正面呛上了,面色平静,语气陈恳的说道:“阿弥陀佛!风施主误会了,小僧绝无此意。”
平婆婆这时回过了神,平刀直指木婉清,语带威胁的插嘴道:“烦请阁下将这小贱人交予我,咱们王家必有厚报。”
她底气足得很,要知道这里可是苏州,王家势力颇大,更与天下闻名的姑苏慕容氏乃是姑表之亲,哪怕来人武功再高,既然到了他们的地头,就算是条龙也得盘着、是头虎也得卧着,才不信有哪个武林人士胆敢不买面子。
风萧萧却瞧都不瞧上他们一眼,将内力全部提起,弥漫于周身上下,兀自盯着冲鸠摩智,冷声道:“那好,段誉交来,我就信你!”,语气斩钉截铁,强硬非常。
鸠摩智眼中精光暴涨,旋即收敛,沉思不语。
风萧萧见状,反倒吃了一惊。
他本已下定了决心,什么“小无相功”、段誉身上的内力,全都不再想了。
要知有木婉清跟在一旁,迟早都会被鸠摩智抓住机会,胁迫于他,与其被人温水煮青蛙般威胁着步步退让,他宁可一开始就拼个鱼死网破,胜算还要大些。
不过如今看来,鸠摩智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待办,否则以他的身份、武功,哪会忍气吞声,非但不立即翻脸,反而在那里权衡利弊。
平婆婆见风萧萧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会自己,气得眉头直跳,喝道:“阁下既然不将咱们姑苏王家放在眼里,烦请报上个腕儿吧,让我等回去也好交差!”
“姑苏?”,风萧萧的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陡然透亮,心道:“是了,鸠摩智的目的是姑苏慕容家的‘还施水阁’,他定是之前和慕容博有约,用‘六脉神剑’换取进入还施水阁的机会,后来听闻慕容博死了,便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去一观。”
在他的记忆中,还施水阁里面藏有无数武功典籍,甚至还包括少林寺的七十二项绝技。
想必慕容博先是故意传了鸠摩智几套绝技,像是“无相劫指”等等,让他知道少林武功的厉害,然后再大肆夸赞“六脉神剑”,说了一些类似于“如能一览剑经,就算用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一齐交换,都是千肯万肯”之类的话语。
鸠摩智虽然智慧过人,不易中套,却好武成痴,听闻有此神剑,哪能不动心?就算明知有诡,只怕也按捺不住诱惑……他娘的,这是故意引他去找大理段氏的麻烦,好让吐蕃和大理两国交恶。
风萧萧脑中忽地清明,回想起自己刚刚“飞升”不久,那时借居在陆良州身戒寺中,曾经偷看到慕容博模拟使出“一阳指”,暗杀挂单在寺里的少林高僧玄悲大师。
这自然是为了引得大理和少林交恶,只是玄悲大师武功甚高,非但没让慕容博得逞,反而逼得他顺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彻底暴露了身份。
心道:“这个慕容博,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搅得天下大乱,誓不罢休呐!”
平婆婆见风萧萧仍是不搭理自己,不由得暴跳如雷,却畏惧方才的恐怖声势。不敢过分挑衅。强忍住怒气道:“阁下既然如此瞧不上咱们王家,老婆子也无话可说。他日定会有人来向阁下好好讨教一番……”,侧头将手一招,大声道:“咱们走!”
风萧萧思绪飞转,已然理清了脉络。总算想到鸠摩智的软肋在哪了,轻咳一声,问道:“你方才说是什么姑苏的王家?”
平婆婆停步转身,持刀横在胸前,沙哑着嗓子道:“不错,莫非阁下是想留住咱们不成?”
“北乔峰,南慕容……”。风萧萧扬眉道:“姑苏慕容氏在武林中倒是大大有名,令人敬仰,不过什么姑苏王家……风某连听都没听过!”
平婆婆冷笑道:“你口中的南慕容,就是我家夫人的外甥。不过咱们王家在外行事,可不必仰仗着慕容家的名头。”
风萧萧“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偷眼瞧向鸠摩智。
鸠摩智果然面色一变,提起段誉缓步上前,行礼道:“原来是慕容先生的家人,请恕小僧失礼了!”,神情郑重,宝相庄严,分明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平婆婆方才亲眼得见,知他武功惊人,又听他如此言语,自是不敢怠慢,收敛了怒容,回礼道:“不知大师是何方高僧,认得慕容家的哪位家主?”
风萧萧面上堆起了笑容,介绍道:“这位是吐蕃国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大师!”
王家一行人皆是耸然动容,平婆婆恭敬的问道:“不知明王到来,是有何要事?”
鸠摩智温声道:“小僧是慕容先生的方外至交,特来老友墓前一祭,以践昔日之约。”
平婆婆略一沉吟,道:“咱家和慕容家关系虽然亲密,却也不能替他们拿什么主意。”
鸠摩智微微躬身,道:“施主只需将小僧引荐给慕容公子即可。”
平婆婆垂目“嗯”了几声,道:“明王有所不知,咱家家规甚严,本不能随意和外人搅在一起,不过……”,说着,看向正自昏晕的木婉清,眼珠直转,显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鸠摩智听她口气松动,忙道:“小僧自吐蕃国万里迢迢来到中土,愿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摆拜,以了当年的心愿,还望施主能行个方便。”
平婆婆见他分明是一国国师之尊,却如此谦恭,心中好感大起,又暗自得意,横眼瞧向风萧萧,问道:“你又是谁?和明王一起的吗?”
风萧萧微微一笑,顶起左手拇指,往旁横向一拖。
呼啸犹如狂风袭卷,气劲激荡捭阖,扬得周遭旁人须发飞飘、衣袂狂摆,好似风雨大至。
众人正自惊骇,只听得“嗤啦”一响,不远处的柳树应声而断,“哗啦哗啦”的往湖边歪倒,根根柳条甩入水面,细密的水花纷纷跃起跌落,荡开圈圈波纹,久久不息。
“明王是得道的高僧,风某可不是……”,风萧萧轻轻摇了摇木婉清,道:“谁再敢打她的主意,下一次……”,伸出拇指,往平婆婆处虚虚一划拉,嘿嘿笑道:“不知是柳树粗、木头硬,还是脖子粗、骨头硬?有没有人想试上一试?”
平婆婆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往后飞退。
风萧萧转目瞧向鸠摩智,道:“段誉交给我,否则明王别想顺顺利利的前去慕容家了。”
一边是“还施水阁”里的武功典籍,一边是能够快速练成“北冥神功”,现在都摆在了鸠摩智的面前。
现在的情形,就犹如弈棋一般,风萧萧已然大占上风,布局设下了一要冲,死死顶在了鸠摩智的软肋上。
鸠摩智再也不复一贯的淡定,却别无它法,现在就算翻脸都不成了。
以风萧萧的武功,想要自保绰绰有余,想要缠住他更非难事。
只是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有机会潜入“还施水阁”中偷练秘籍。
鸠摩智万般无奈,苦笑道:“小僧自大理一路行来,每每吃亏,风施主何不高抬贵手……”
风萧萧摇了摇头,饶有兴致的望着他,倒是很想看看,他究竟会选哪一样!
第二十二章 太湖之上
风萧萧方才使“少商剑”截断了湖旁柳树,用以威吓王家一行人,让他们莫要再打木婉清的歪主意。
声势看着的确骇人,鸠摩智却还不放在眼里,他也刚刚习会“六脉神剑”,深知此剑法的精髓在于凝聚,不再散发,动静越小,威力才越大。
只是风萧萧的威胁实实在在,又确有付诸实现的能力,让他一时踌躇难决。
平婆婆一行人屁滚尿流的逃到了湖边,纷纷跳上了小舟,什么都顾不上了,先逃走再说。
鸠摩智叹了口气,道:“无生者无相,无相者往生,小僧深以为然。”
他既舍不得“还施水阁”中的武功典籍,也舍不得段誉身上的内力,宁肯大出血,也要换得风萧萧不再搅局。
风萧萧闻言很是吃了一惊,这话是他之前所言,是为了交换“小无相功”,暗道:“鸠摩智果然誓武如命,宁肯换,也不肯少!”,沉吟道:“好!”
鸠摩智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册,轻轻一掷。
风萧萧接过略一翻看,行礼道:“明王自去便是,在下此后绝不搅扰!”
鸠摩智拎着段誉转身便走,直接从岸边飞跃,跳到了平婆婆等人刚刚驶离的小舟之上。
风萧萧心中窃喜,回身快行几步,将怀中的木婉清轻轻横放在了地上,迫不及待的开始研读“小无相功”。
他记性极佳,打算先背下再说,于是一目十行,飞速阅读。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风萧萧豁然起身,连蹦带跳的急急到了岸边。朝已然离远的鸠摩智怒目而视。
鸠摩智正自掠湖远望而来,合十躬身。
风萧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没瞧见附近岸边有什么舟船。只得无奈回返。
原来。鸠摩智确实给的是“小无相功”没错,却只有手部四道经脉的行功之法。根本不是全本。
风萧萧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到了木婉清身侧,心道:“这回可是亏大了!”
不过转念想道:“不对,这本册子并没有删损,只是最后几面空白。分明是故意没有写完……鸠摩智不是不想给全本,实在是他得到的就是残本……这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风格,怎么……这么像是慕容博所为……先给点甜头,再诱你……”
风萧萧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猛地站起身。自言自语道:“好你个鸠摩智,算是将我给瞒过了,你此去‘还施水阁’,不是为了什么少林绝技。而是为了全本的‘小无相功’……”
又过不久,木婉清轻轻呻吟了一声,缓缓转醒,一睁眼,就瞅见了一张男人的脸,正和她面面相对,离得极近,看不清长得是什么模样。
她自然骇了一大跳,右手往腰间探去,想握住修罗刀砍上去,却抓了个空,于是赶忙扬起左手,扣住弩机。
“是我呐,你可算是醒了!”,风萧萧面有喜色,其中夹杂着些许焦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姑苏王家在哪?”
木婉清手臂仍是平起,身子扭动着往后挪了挪,问道:“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风萧萧这才发现不妥,赶忙起身,退了几步,笑道:“木姑娘千万别误会,我刚刚为你疗伤来着。”
木婉清将手臂放下,低头看了看周身,见衣衫完好无损,暗自舒了口气,转目四寻,急声问道:“段……他人呢?”
“明王带着他和王家等人一齐跑了,我追之不上,所以才问你王家在哪,好去救他嘛!”
木婉清目中满是疑惑,问道:“你和那大和尚不是一伙儿的吗?我不相信你!”
风萧萧“哎呀”了一声,道:“要不是为了你,我刚才怎么会和明王呛上,弄得撕破脸皮。”
木婉清一双妙目向他凝视半晌,心道:“他不像是在说谎哩,再说他武功这般高,何必向我解释什么。”,支撑着站了起来,道:“我信你了,跟我来吧。”
风萧萧将修罗刀递出,道:“你拿好了防身,不过要是遇上了明王,你可不要只顾着去救段誉那小子,记得躲到后面,我自会帮你出头。”
木婉清怔怔的接过刀,随即回神,冷冷道:“我干嘛要听你话?”
风萧萧温和的笑道:“因为你打不过明王,也打不过我。”
木婉清顿时一窒,心道:“这人看着和颜悦色,其实霸道的很呢!”
风萧萧见她不语,自是当她默认了,道:“咱们快些动身吧,要是晚了,只怕他们都离开了。”
木婉清一声不吭,当先快行。
两人沿岸边走了不久,租下了一艘小艇,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座大湖之上,但见烟波浩淼,水光接天,端得是一副好景。
风萧萧心道:“这便是太湖了,陆家庄就在太湖之北,我这回却是要往南行。”
想起上世的人和事,他的心绪难免低落,再也无心赏景,神色木然的摇着桨,久思不言。
木婉清俏生生的立在船头,不住的张望,一会说往左划,一会说往右划。
过了近两个时辰,风萧萧终于忍不住说道:“木姑娘,左边这小岛,我怎么记得曾经路过,喏!那里有块像匹奔马的大岩石,我都看见两回了。”
他虽然是个路痴,但是记性极好,沿途路过岛屿的模样,大体能记得清楚。
木婉清转头瞅向他,俏目中满是疑惑,心道:“这种石头到处都是,你还能记住什么石头长什么模样!”,口中道:“我之前被那伙儿狗奴才追赶时,就是这么驾船回来的,当时打打逃逃,可没闲心记住哪里有什么模样的岩石。”
风萧萧嘴巴大张,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啥……你逃了多久?”
木婉清道:“差不多一天一夜。”
“什么?”,风萧萧差点跳将起来。道:“也就是说,起码要一天一夜才能到那。”
木婉清道:“要不了那么久,这回不用在岛上和他们兜圈子了。”
风萧萧心下苦笑道:“是呀,你只用让船兜圈子就行了。”。略一思索。道:“这可不行,实在太慢了……”
木婉清冷冷道:“那姓王的坏女人恶得很。要是有大理人上岛,一刀便即砍了,段郎他注定是活不成了,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分别?”
风萧萧摇头道:“明王不会允许。段誉一时还死不了。”
木婉清疑惑道:“大和尚是姓王那坏女人的手下,怎会不听命?”
风萧萧之前曾听她这么问过,当时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于是不置可否的便走了,现在想来,她是当真了,所以才从大理赶来救人。
很有些挠头的道:“哎呀!你信我就是了。这一时半会儿根本解释不清楚。”
木婉清在船头坐下,道:“有一天一夜呢!”
风萧萧苦笑道:“你不担心段誉么?”
木婉清冷声道:“你刚刚说过,他一时死不了!”
风萧萧连连叹气,暗道:“这小姑娘看着冷冷木木。可不是个笨蛋呢!”,于是细细解释了一番。
自鸠摩智为何去天龙寺,为何劫了段誉,又为何非要到苏州等等……
这一讲,就到了黄昏时分,夕阳斜照,红霞漫天,湖面金光披撒,水波粼粼,好似片片龙鳞。
木婉清一声不响的听完,冷笑道:“你只说大和尚如何如何,怎么不提你为何一路跟在旁边,须臾不离,明显也没安什么好心。”
风萧萧微微一怔,笑道:“我可是天下四恶之一,自然不会安什么好心。”
木婉清眼光中闪过一阵奇怪的神色,旋即将头撇开,道:“你和其它三大恶人都不一样,我倒没见你做过什么恶事……”,后面本想说“还救了我几次,对我挺好。”,只是面上一红,并没有说出口。
风萧萧仰头哈哈笑了几声,道:“所以才叫‘居心险恶’嘛,要是连你这个小姑娘都能看穿,我岂不是白混这么多年了。”
木婉清怒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我……”,猛地听见远方传来一声怒吼。
“是鸠摩智!”,风萧萧豁然起身,转头遥望,只看见那边水面上布满了荷叶,心道:“不会错了,荷叶深处,便是燕子坞。”,反手握住背后玄铁剑抡起,往身侧水上左右甩砸。
小舟倏然飞射,犹如箭之离弦。
木婉清坐在船头,这一陡然启动,登时猝不及防,往船尾扑去。
风萧萧顿时感到香软满怀,心道“不好”!,果然“啪”的一声,左脸上吃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木婉清手忙脚乱的退开了去,怒道:“你……大胆!”
向来是风萧萧打人耳光,可从来没被人打过耳光,但毕竟事出有因,并未因此发火,只是心道:“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
木婉清双颊涨红,俏目中怒意昂然,抬手又是一巴掌扇来。
方才是离得太近、小舟又小,无法闪避,风萧萧总不能将她扔下水去,这才生生吃了一耳光,这次可不会再挨了,轻轻探手一捉。
木婉清手腕立时被牢牢地钳住,自是又羞又恼,左手跟着扇去。
风萧萧单手一晃一扣,将她的两只手腕捏到了一起。
木婉清仍不甘心,黑裙陡扬,一脚飞踢。
风萧萧撇了撇嘴,右手玄铁剑左右击水不停,左手则往下一带,拇指、食指、中指继续捏住她的双手手腕,只用无名指和小指,就将她的脚腕给钩住了,然后如拎渔网般将她整个人凌空拎起。
木婉清被倒吊在半空,慌急的嚷道:“快放开我!”
风萧萧刚想调笑几句,可发现她的姿势可是极不雅观,赶忙将手一松,急急道:“莫要闹了,我道歉就是。”
他本以为会立刻挨上几根弩矢,暗道:“小姑娘家吃了亏,当然羞怒已极,她如何射我,都不能怪她。”
哪知木婉清只是蜷缩在了船头,明眸瞧来,向他恶狠狠的瞪视,寒飕飕的甚是逼人,却并没有动手。
风萧萧干咳了一声,将目光转开,忽地一凝,道:“你快抓牢些,我看见段誉了!”
第二十三章 剑气纵横
鸠摩智的声音忽地冒起,从密密的荷叶中隐隐透出,好似有形的烟雾般缭绕浓郁:“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们快回来吧,和尚是朋友,是好人……”
话语还未落,余音已然起,在耳中丝丝缠绵着道:“和尚是朋友,是好人,快回来……”
听着柔和可亲,闻之深信难疑,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照做。
木婉清听了一怔,忍不住道:“大和尚是好人呢,咱们也过去吧!”
风萧萧重哼一声,恍如暮鼓晨钟轰然低鸣。
木婉清登时清醒,惊道:“我这是怎么了?”
鸠摩智的声音又复传来,全是让阿朱、阿碧回转的话语。
木婉清再次深陷其中,迷迷糊糊的应声:“是,我这就过去。”,探手拿起船桨,往湖中拨划。
她武功着实不高,内力修为浅薄,这股魔音虽然相隔甚远,又不是专门针对她,却也无力自拔。
风萧萧面沉似水,朗声道:“正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明王可是得道高僧,应当不会赖掉风某的些许小账吧!”,声音清澈冷冽,犹如酥风中的一道高山寒泉,激冲而去。
鸠摩智听见他说话,顿时住口不言。
木婉清只觉得一阵清凉至心底而生,直灌入脑,回神叫道:“大和尚会使邪法勾魂。”
“我早说他是个妖僧了,你还不信……”,风萧萧停住向水面挥击的玄铁剑,抬眼张望。
入眼尽是翠绿,根本望不到头,倒像是一大片极密的荷林,随风轻晃。变幻百端。
方才段誉和两名少女乘着一艘小舟,已然从荷林中钻出,却显然抵受不住鸠摩智的魔音,又使舟转了回去。再也寻不见了。
风萧萧远远停舟。不敢轻易进去,以免陷入其中。非但找不到段誉,还会迷失了路径。
正在他犹豫之时,一排荷叶顺序抖动,一艘小舟钻了出来。
两名貌美的少女正并排坐在舟前。左右摇桨,段誉则坐在后面,上身前伏,脑袋挤在两女中间,贴得很近,好似在窃窃耳语。
相隔有些距离,风萧萧自然听不见。不过想也想得到,定是说他是个“大恶人”什么的。
于是他抡起玄铁剑,准备追赶上去。
哪知小舟非但不躲,反而直直迎了上来。
风萧萧转念醒悟。这定是瞧见木婉清了,目光扫视,心道:“这两名少女真是挺美,右边那个,面貌虽然差上木婉清一些,温柔却补得圆满,感觉毫不逊色,应当就是阿碧了。左边那个,温婉中夹杂着些许狡狯,容貌更是绝俗,当是阿朱无误。”
木婉清怔怔的望去,心道:“这两个女子是谁,段郎干嘛和她们这般亲昵。”,忽地忆起与他已是兄妹,此生再无可能,眼眶顿时红了,想道:“他和什么女人在一起,我哪有资格过问。”
她看着段誉和那两名女子亲热的模样,兀自发着呆,原先想要同死的执念,忽地烟消云散,仿佛被一阵狂风卷走,只剩下莫名的悲切。
那小舟靠近了一些,缓缓而停,疑是阿朱的少女遥遥一礼,道:“多谢尊驾仗义援手,让那土蕃妖僧不能以邪法害人。”,音如清泉,灵动悦耳。
风萧萧心道:“这小丫头,一开口就想绕我。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姓氏,只撺腾着我去找鸠摩智的麻烦。”
微笑道:“我和明王有些私怨未了……和这位段公子也一样。”
段誉嚷道:“你这个大恶人,快将婉妹给放了!”
风萧萧扬眉道:“好呀,你来替她。”
段誉猛一咬牙,道:“好!”
阿朱、阿碧一同叫道:“段公子不要!”,声音宛如莺燕齐鸣。
木婉清冷然的面色本已化冻,但听见她们出言拦阻,玉容又复板起,狠厉的瞪了过去。
风萧萧笑了笑,道:“玩笑了,木姑娘可是来去自由,风某管不着她。”
段誉一万个不信,叫道:“婉妹,婉妹,你说句话呀,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木婉清冷冷道:“他没有为难我,是你在为难我,你们全家都在为难我。”
段誉一呆,呐呐道:“婉妹,我……你千里迢迢从大理赶来救我,我好生感激……你被震晕之后,我好生难过,恨不得以身相替,只是那时身不由己……”
他之前一直被鸠摩智点住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双眼睛却无遮无拦,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
木婉清听他言语温柔,句句发自肺腑,胸口不由一酸,一路的风餐露宿之苦楚,被人追杀之疲惫,一齐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簌簌的落了下来,全都化作了无可奈何。
风萧萧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如果想过去,就过去吧!”
木婉清道:“不要。”
风萧萧柔声问道:“干嘛非要这么倔强?”
木婉清娇躯一颤,俏目倏然望向段誉,可是眼光扫过阿朱、阿碧,顿时酸楚满怀,心道:“我现在过去算什么。”,将头偏转,只是不理不睬。
风萧萧摊手道:“段誉,你可看到了,是木姑娘自己不愿过去,怪不得我。”
段誉大声叫道:“定是你使了妖法,就像……就像那日对我用的一样,婉妹她根本……根本无法自控!”
风萧萧哼了一声,低头道:“木姑娘,抓牢了。”,然后左右抡起玄铁剑,让小舟飞一般的直冲而去。
阿朱和阿碧相视一眼,皆是大惊失色,飞速摇桨,偏转舟头,斜斜往荷林插去。
可是还未真的进去,鸠摩智已然寻声赶至,驾舟掠出。横向截去。
风萧萧喝道:“明王实在不够厚道,总要给风某一个说法才是。”
鸠摩智回道:“不如先请回段公子,小僧再与风施主分说。”
“门儿都没有!”,风萧萧断然拒绝。
他虽然谋取甚多。却一直都是公平交换。顶多使手段多占些便宜,不过只要一旦谈妥。就从未抹了不给、或是打了折扣,鸠摩智既然有了这一次不良的前科,他便再也信不过了。
鸠摩智毕竟离得近,很快就追到了段誉等三人附近。扬手正反连削,两记“火焰刀”凌空飞掠,在湖面上带起了两道长波,仿佛有两条无形的小舟掣电般直撞而去。
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向着阿朱、阿碧一人一刀。
段誉大叫一声,双手摆起,内力自“中冲穴”激荡而射。左手“少泽剑”跟着刺出。
一声闷轰暴响,紧接着是一声短促急鸣,两剑两刀半途相撞,一大一小两片水瀑“哗哗”地接连扬升。顿时遮天蔽日,将夕阳的余晖全数掩覆。
随即水落日出,重重的砸入了湖面。
两条小舟被回卷的水波陡然荡起,然后下坠,高高低低间,水花漫天。
风萧萧瞧见“六脉神剑”如此厉害,目中异彩涟涟,心道:“段誉的内力和我差不了多少,可是这‘六脉神剑’使来,威力竟然如此之大,还要远胜与我,要不是他实在不通武功,只能惶急之下误打误撞的使出,鸠摩智拿他根本毫无办法。”
转念一想,又心生疑惑,暗道:“我的资质、悟性、根骨等等,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只会在他之上,不会在他之下,怎么同样是使“六脉神剑”,威力相差却这么大?”
念头一闪既逝,驾舟冲了过去,强行破开四散起伏的余波,扬起左手,一招“少商剑”犹如无形的攻城弩箭,呼啸着朝鸠摩智飞射而去。
鸠摩智浸淫“火焰刀”多年,威力还在初学乍练的“六脉神剑”之上,只是此刀法并不是专以锋锐的劲力伤人,而是主要依靠相伴而生的灼热气劲。
可是现下周遭水花疾撒四溅、浪花剧烈翻腾,哪里还灼烧的起来,威力大降。
段誉却一心救人,心无旁骛之下,“六脉神剑”像是连弩般轮转激射,虽然在小舟不住起伏之下,无甚准头,却架不住量多。
鸠摩智一时间被打得懵了,又被风萧萧夹击,登时也使出了“六脉神剑”。
这一下可是乱了套,三方剑气横扫纵射,将湖水搅成了一大锅乱粥,水花浪花被嗤嗤的剑气不住冲击,滋滋的烫成了水汽水雾,好似烟锁重楼。
又被落日的光辉映照,金光闪闪之中,泛起了一道鲜亮的彩虹。
此情此景,当真犹如仙境一般,只是太不宁静祥和。
不管是阿朱、阿碧,还是本在伤情的木婉清,全都看得呆了,难以言明的感觉,打心底里汩汩的冒出。
湖中激战的三人已经斗到了白热化。
他们之中,当然以鸠摩智的武功最高,只是被两人夹攻,应接不暇,叫苦不迭,根本无法反击。
段誉看着威风八面,其实乱打一气,最是徒耗内力,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回神,连一剑都发不出来了。
唯有风萧萧自由如意、挥洒自如,偶尔抓准空隙,才射出一剑,却定能让鸠摩智手忙脚乱一阵。
既然近可攻、退可守,他自然一点都不慌,拖得越久,就越是对他有利。
这可是剑气,整个武林中又有几人能够使得出,耗费的内力简直骇然听闻。
一旦鸠摩智内力稍不济,场中还有何人是他的对手?定然挨个地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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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水路迷踪
鸠摩智之前曾经大显武功,阿朱、阿碧都是亲眼得见,自知公子不在,目前家中无一人能够抵挡一招半式,这才使计带着段誉逃了出来。
没料到段誉忽地大发神威,一阵抢攻,竟然将鸠摩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两女身处当下的情形,但见剑气纵横,耳听震声轰鸣,身如海中片叶,两张俏脸早已花容失色,不能置信。
她们出身于姑苏慕容氏,常年伺候于慕容复身侧,眼界自然极高,虽然只是婢女,不过等闲武林人士都不放在眼里。
往昔只当自家公子天资绝顶无双,是当今武林中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只怕许多武林耋老都远远比不上,更别提容貌俊美无双、气质温文尔雅,她俩除了溢满的崇拜仰慕,再无别的心思。
之前看见鸠摩智展露深厚的内功,很是高于自家公子,心中还道:“他毕竟是和老主人平辈论交,年纪不小了,内功高些也实属正常,待公子向他这般大时,定会远超于他,再说公子还身负‘斗转星移’这等神功,要是真打起来,定能一战而胜。”
只是段誉连绵的射出剑气,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将她侥幸们的念头,粉碎得一干二净。
之前只觉得段誉翩翩有礼,不管怎么戏弄,他都是不恼,就算听得他乃大理镇南王世子,也不甚在意,一个王孙公子哥儿而已,她们还真没瞧在眼里,直到后来危难时不忘让她们先逃,这才有了些许好感。
如今方知大理段氏能够威震天下多年,盛名长久不衰,当真是名不虚传。段誉明明看着弱不经风、手无无缚鸡之力,竟然突地爆发,激射出道道剑气,就好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常年根深蒂固的想法忽然破灭。让两女一时茫然若失。心中空空的没个着落。
段誉这时却已经山穷水尽。
他对基本武功全然不通,仗着内力一阵胡射乱射。发出十道剑气,大约只有三两道能够产生威胁,换做旁人也就罢了,说不定能够乱拳打死老师傅。
可鸠摩智是什么人。天生睿智,自幼便迭逢奇缘,生平大小百余战,横扫整个西陲,就从未败过,初出吐蕃,便即以一敌六。大战于天龙寺中,非但全身而退,还差点掳走了大理保定帝。
如此强人,岂会被段誉这个愣头青逼到绝地。要不是实在顾忌着一旁的风萧萧,他起码有十七八种方法能够轻易翻盘。
风萧萧笑嘻嘻的道:“明王怎么还不退走,真想圆寂在此么?”
鸠摩智面色温和、气定神闲,温声道:“小僧既然将段公子带来了,自然要负责将他带走。”
风萧萧左右开弓,趁机嗤嗤地射出两道剑气,喊道:“这边风景独好,伴着彩虹虹化而去,绝不会辱没了明王的身份,”
鸠摩智抬袖连拂,身前“砰”地炸起两团水波,不急不缓的回道:“小僧修为低浅,还远未够大圆满,只怕虹化不得。”
风萧萧狰狞的笑道:“只怕由不得明王了。”,突地一脚踢倒了玄铁剑上,剑身顿时疾旋横削,好似一股墨黑透红的龙卷风,呼啸的袭卷而去,同时双手轮转连点。
他最善寻人破绽,这一猛烈爆发、全力疾射,自是寻到了最好的时机。
要知脚踏荡悠起伏的小舟,在湖上当然闪躲不便,而段誉胡射乱射之下,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招招皆准之时。
鸠摩智登时陷入了绝境。
十几道剑气分从上下三面合围,中间有玄铁剑拦腰砍削,哪怕他内功再高,也没有千手百手,根本不可能一齐拦截。
要是在平地之上,还能后退避之,此时却除了跳入湖中,再无他法,只是入水的那一刹那,身不能动、手不能防,必会被瞬间射成筛子。
阿朱这时摇桨急划,叫道:“阿碧,快走!”,小舟突动,段誉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船板上,内息顿时一乱,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风萧萧斜眼看去,心道:“好个伶俐的小丫头,武功不高,眼力倒是挺好,时机抓得极巧。”,他现在想杀鸠摩智,就顾不得捉段誉,要捉段誉,就杀不了鸠摩智。
鸠摩智身经百战,临敌经验无比丰富,电光火石间,脚根磕上了船沿,舟头“哗”地出水,高高扬起。
“噗噗噗”闷响不绝,扬起的舟底倏然显出了十余个透亮的孔洞,旋即被玄铁剑断成了两截。
鸠摩智脚下运劲,“咔嚓”一声,将舟尾踩裂了一大块木板,同时奋力挥手,截住了大半剑气。
虽是仍被刺中数下,但穿透船板的剑气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只让他受了些轻伤,得以顺利挡住了玄铁剑。
风萧萧眨眼间便拿定了主意,这等绝佳的机会,自然要先干掉鸠摩智再说,于是飞身跃起,半空直掠,立到正在下落,断成两截的舟头上,探手欲射。
哪知鸠摩智忽地甩出玄铁剑,直朝木婉清砸去,速度一点都不快,就是要让风萧萧来得及回救,口中叫道:“小僧实在惹不起风施主,他日定会信守约定,将全本秘籍奉上。”,他还真怕风萧萧会不管不顾的追来,赶忙出言服软。
木婉清明眸起雾,正愣愣的瞧着段誉没入荷林之中,一点想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风萧萧怒极反笑,道:“明王果然好心思,风某这次认栽了。”,说话间,残影忽晃,闪到了木婉清身侧,捉住了玄铁剑。
鸠摩智单脚踏着残缺的船尾木板,浑身透湿,肩头、大腿都在汩汩冒着鲜血,狼狈不堪的飞速投往荷林。
风萧萧眼见追之不及,叹了口气,低头道:“我们现在就去王家,说不定还能见到段誉。”
木婉清收回目光。冷冷道:“见他干嘛,不去!”
风萧萧歪着头问道:“你不是想杀他么,这会儿怎么又不想见他了?”
木婉清俏目泛寒,道:“他快活的紧呢。就算下一世。也不愿来找我了。”
风萧萧抓了抓脑袋,道:“你不想找他。我可想呀,就算帮帮我,好不好?”
木婉清登时将脑袋转开了,只留下一头乌发对着他。
风萧萧苦笑不已。左右张望了一下,咬着牙驶入了荷林,要是能进到燕子坞中,应该还能碰见段誉一次。
转眼星光起,颗颗闪烁,辉映着冷月无声。
风萧萧在密密的荷叶之中转寻许久,总算到了一处红菱与荷叶交杂的所在。却彻底迷失了路径,丧气的坐到了船尾。
木婉清已然熟睡。
她连日奔波,到苏州后,便紧接着去寻找王家所在。旋即被人追杀,直至今天,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心神又经大起大落,早已疲惫不堪,再难支撑,终于沉沉睡去,带起了轻轻的微鼾。
值此春季,风寒露重,更何况还在湖中,雾气早已漫起,浸得周身上下凉丝入心。
风萧萧想了一想,还是解下了外袍,盖到了木婉清的身上,直到天将蒙蒙亮时,又偷偷的收了回来。
白日里,木婉清兀自发着呆,一言不发。
风萧萧忙着寻路,也无暇理会她,只是摘了些红菱送给她吃,别的倒也无语。
直到午时,忽然远远看见了一艘乌篷大船,正在大片的翠绿伴红中穿行。
风萧萧赶忙驶舟到了近前,喊道:“未知船上何方豪杰,在下迷路在此,还望顺路搭乘一番。”
结果呼啦啦的从船舱中涌出了二十余人,浑身麻布白袍、头扎白巾,显然是蜀中人士,个个面无表情,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问道:“阁下何人,来此何事?”,不像是询问,倒像是逼问,甚是无礼,颇有些目中无人。
风萧萧却也不恼,一指木婉清道:“我有个朋友,是她的亲哥哥,被姑苏慕容家的人掳了去,一路寻来,却彻底迷了路,还望各位好汉行个方便,捎带一程。”
木婉清心道:“你和段郎怎么成朋友了,谎话说得跟真的似得。”
那汉子转头瞧向她,见是个绝美的少女,微微愣了愣,才回神问道:“姑娘,你哥哥被人给掳走了?”
木婉清心道:“这话倒也没错。”,于是点了点头。
那汉子紧跟着问道:“是慕容家做的?”
木婉清道:“不知道。”
风萧萧赶忙接口道:“是不是慕容家做的还不知道,不过他哥哥确实被带进了这里,我打听过了,慕容家就住在这里面,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那汉子目光转去。
木婉清又点了点头。
那汉子将手一招,道:“既然我们目的一致,兄台便上来吧。”
风萧萧伸手去扶木婉清。
木婉清身子往后一缩,道:“别碰我,我自己上去。”,说着跃起,轻巧巧的落到了甲板上。
众白衣人一齐动容。
一名老者赞道:“姑娘好俊的轻功。”
风萧萧撇了撇嘴,趁着他们不注意,也跃了上去。
旁边一个麻脸汉子这时道:“咱们是四川青城山青城派……”,一指方才那个中年汉子道:“我师兄便是敝派掌门,未知姑娘是何派高第?”
木婉清冷冷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麻脸汉子面色一僵,但也不好和她为难,目光瞧向风萧萧,问道:“你和她是一派的?”
风萧萧面色怪异的很,道:“原来是青城派的高人,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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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小骂一句:“抽风的点娘真坑爹!”
第二十五章 恬不为意
麻脸汉子颇不耐烦,又问道:“阁下两人究竟是何门派,莫非不可告人吗?”
风萧萧似笑非笑道:“风某乃是无名小卒,师门也是名声不显,说出来不会有人知晓。”
麻脸汉子不依不饶的喝道:“你自管说,晓不晓得是我们的事。”
风萧萧“哦”了一声,道:“华山派。”
麻脸汉子疑惑道:“华山还有派?”
风萧萧回手一指自己的鼻尖,笑道:“我嘛……便是现任华山派掌门,兼长老,兼护法,兼弟子,兼厨子,兼看门,兼打杂,兼……”
木婉清娇斥道:“你干嘛和他们废话,再啰嗦,全杀了便是。”
麻脸汉子勃然大怒,手往腰间探去,口中喝道:“听姑娘口气大得很,也好,我叫诸保昆,这就来领……”
先前发话的那名老者,忽然将他的手按住,戒备的问道:“姑娘口气不小,这动不动就要将人杀光的做派,倒是像极了昔日江湖中的一位高人,尤其是这一身黑衣……”,目光瞧向她的腰间,面色登时一变,失声叫道:“修罗刀!”
另一名老者赶忙上前一步,行礼道:“老朽姓姜,这老头姓孟,我二人都是青城派长老……”,一指最先开口说话的中年人道:“这位是敝派司马掌门。”
那中年人接口道:“在下司马林,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木婉清心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面上冷冷的不搭理。
风萧萧低声道:“别人甚是有礼,你多少也该回上一两句,就算随口敷衍,也好过一言不发呀!”
众青城派弟子一齐朝他怒目而视。
木婉清心想:“你怎么老是啰里吧嗦。”
诸保昆嚷道:“师兄,这小子瞧不起咱们呐!”
司马林手在身侧虚按数下。示意他莫要开口,脸色阴沉道:“尊驾好歹也是一派之长,怎能如此无礼?”
风萧萧笑了笑,道:“想必司马掌门已然看出来了。我和她都甚少在江湖上行走。不懂江湖规矩,要是无意冲撞了诸位。还请勿见怪。”
司马林微一沉吟,道:“褚师弟,你不妨向这位风掌门领教几招。”
诸保昆应了一声,缓步上前。双手在腰间一抹,便即握住了一对奇形兵器,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曲了两曲,右手是个八角小锤,长仅及尺,锤头还没有成人拳头大。
两件兵器小巧玲珑。不像是能用来对敌,到像是孩童的玩具一般。
孟姜两名长老知道“修罗刀”的厉害,并不想招惹,可是青城派规矩极严。掌门一发话,就算他们身为师叔,也不能出言反驳,只好相互对视了一眼,分从左右,站到了司马林身侧,防止木婉清暴起。
诸保昆双手抬起兵器,一前一后,锥尖直对着风萧萧,道:“还请这位华山派掌门多多指点了。”,口气稍带戏虐,显然瞧之不起。
木婉清心道:“你胆子可真是不小,这人看着温和,其实最是霸道不过,你这么招惹他,定要倒大霉了。”
哪知风萧萧却摇头道:“我着急着去救人呢,现在和你打将起来,又算怎么一回事?”
孟长老赶忙向司马林耳语了几句,姜长老也在一旁应和。
他们俩早年见识过“修罗刀”秦红棉的厉害,实在不想和那个黑衣少女起了冲突。
司马林不过三十来岁,他父亲前些时日刚死,他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青城派掌门,对于老一辈的江湖人物、典故,确实不甚清楚,搞不明白其中的厉害。
听得两位师叔说得无比郑重,心下也开始打鼓,借坡下驴道:“风掌门说得有理,现今去找那慕容小贼,为我父亲报仇才是正事……褚师弟,你退回来吧!”
孟姜两名长老齐声应和。
诸保昆面有不渝,却也不敢忤逆师兄,道:“便宜你了。”,方才退后。
风萧萧根本不理他,朝司马林道:“司马掌门果然明理,现在找到慕容家才是头等要事,不管有何纷扰,往后多的是机会算清。”
司马林面色一僵,心道:“你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掌门,门人凋零,焉敢如此和我说话,要不是父仇在身,定然不与你善罢甘休。”,强忍住怒气,回身一比,道:“请这位姑娘和风掌门一起进舱说话。”
风萧萧昂首而入。
木婉清跟在后面,心下颇有不解,暗道:“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得,原先虽然啰啰嗦嗦,出手却干脆的很,现在怎么任由这些不入流的小人物蹦哒不停。”
大船继续在荷叶菱花中穿行,越驶越深。
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处小洲,上面有七八栋房舍,其中有两座是极为少见的楼房。
青城派弟子当即进舱禀报。
司马林豁然起身。
他和风萧萧交谈的甚是不欢,是以连招呼都没稍打,径直出舱。
孟姜两位长老紧随其后。
诸保昆特意缓了几步,嘿嘿冷笑道:“这位华山派风掌门呐,你那门派当真只你一人吗?实在太可惜了……竟还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啧啧……”,然后才转身出舱。
木婉清抬手便射。
风萧萧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低声道:“哎呀,他是嘲笑我,你发个什么火。”
木婉清将手缩回,怒道:“谁为你发火了。”,心道:“要不是明知射不中你,我定然先射死你再说。”
风萧萧微微一怔,暗道:“这模样不太对劲呐,她对我应该不理不睬,冷冰冰的起身便走才是,怎么……”
木婉清起身便走,瞧都不瞧他一眼。
风萧萧心道:“果然,这样才对头嘛。看来是我多心了。”
两人刚刚出舱,就看见一群人从洲上的房屋中涌了出来,挤到了码头旁边。
近二十人全是粗豪大汉,各自挥着开山大刀。穿着打扮纷杂粗鄙。像极了拦山封路的强盗。
一名胡子花白,长及胸口、身材雄壮魁梧的老者。正被簇拥在人群当中,手捋胡须,眯着眼睛望着大船驶近,待看清船上众人服饰。便抬手轻轻虚挥几下,道:“是一伙儿川娃子,先不着急动手。”
这边司马林也向左右吩咐道:“是一伙儿北方蛮子,你们全戒备着,我不发话,都别动手。”
风萧萧却没关注他们,而是转目扫视远望。心道:“这只是一座小洲,慕容氏主家定不在此,不知鸠摩智现今在哪,是不是已经潜入了‘还施水阁’。”
船上船下两伙人说着大套的江湖切口。不一会儿就确定了双方同路非敌,虽然仍是各自瞧不上眼,却相安无事的朝小洲上的一间大屋行去。
风萧萧的一身青衣,和木婉清的一袭黑裙,在一片白布麻衣中尤其显眼,更何况男挺秀、女幽艳,甫一上岸,登时引起了那个魁梧老者的主意,问道:“司马掌门,后面那一男一女是贵派的朋友?”
司马林往后瞥了一眼,道:“他们在附近迷了路,正好碰到了我们,说是来慕容家救一位朋友,我盘问了几句,没发现什么破绽,就让他们一起跟来了。”
那老者眼睛一眯,压低声音说道:“司马老弟可要小心了,这两人既然来路不明,就难免有奸细的嫌疑,老朽虚长几岁,还见过一些世面,自信难有人能瞒得了我,不如让我去询问几句,可好?”
司马林心下暗怒,想道:“你不就是在说我年少浅薄,分不清好歹吗?倚老卖老,当真可恶。”,不悦道:“不过是两个小年轻,又能有什么城府,不过姚寨主既然有心,自管去问便是。”
他听两位师叔说起“修罗刀”如何如何的厉害很辣,其实颇不以为然,不过他也不好太过反对两位长辈,这才忍气吞声,现在这个姚伯当愿意去碰这个钉子,他自然乐见其成。
要是打起来自是最好,他正想看看两方各有什么本事呢。
姚伯当见他应允,大感有面子,举手曲起食指点了点,示意左右数人围了上去,才迈步到了近前,问道:“少侠可是复姓慕容?”
司马林顿时一惊,暗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等年纪气质,又在此地出现,就算不是那慕容小贼,也必定与之有关,这个姚伯当好生阴险,也不先暗示一下,他这上前一问,要是果真如此,我的面子岂不是全都丢光了。”
风萧萧自然是哑然失笑,道:“我要说不姓慕容,你自然不信,我说是吧,你又会找我麻烦,不如你直接划个道道,告诉我你怎样才肯信,好不好?”
姚伯当当下一窒,盘算好的话再也问不出口,只得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老朽阅人无数,自认还分得清真话假话。”
风萧萧目光转开,淡淡道:“或许吧!”,摆明了不信。
姚伯当顿时哑口无言,他既接不上话,又发作不得,僵在了当场。
司马林见他吃瘪,暗暗窃喜,圆场道:“好了,好了,姚寨主,这位是华山派的风掌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呐,你们俩可要好生亲近亲近。”
姚伯当哼了一声,转身挥手道:“咱们走!”
司马林只觉心下舒畅,哈哈一笑,领着门下跟了上去。
木婉清瞧着两方人进屋,忍不住问道:“他们摆明了瞧不上你,你怎么不恼?”
风萧萧迈步前走,微笑道:“如果鸠摩智胆敢瞧不上我,我定会让他晓得厉害。”
木婉清愣愣的想道:“你还真是自大,这是认为这群人……都没够资格让你发火么?”
“发什么呆呀!”,风萧萧回身招手道:“还不快进屋。”,驻足等待,笑容和熙,毫无不耐。
木婉清面上莫名一红,心道:“他倒是瞧得上我呢……啐,我干嘛要让他瞧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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