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心生明镜
风萧萧回身一笑,道:“不是有一日的时间么?现在学还来得及。”
黄蓉赶忙扯住他,道:“一日哪里够!”,冲黄药师撒娇道:“爹爹,你就多宽限些时日呗。”
黄药师将脸一板,道:“哼,宽限时日?那你定会找好机会,将进出之法偷偷告诉他了。”
风萧萧问道:“莫非进法出法还不一样么?”
黄蓉焦急道:“自然不一样,完全相反呢!”
风萧萧“哦”了一声,解下了玄铁剑,插到一旁的地上,飞速起跃,入了桃林之中。
洪七公拦之不及,皱眉道:“黄老邪,你可真不地道。”,又叹道:“风小子向来精明,怎么今天这般傻傻的,生生将自己给困住了?”
黄蓉眺望桃林,跺了跺脚,回身娇嚷道:“爹爹,一日的时间太短……太短!反正萧大哥已经进去了,女儿也见不着他,不如缓上个三五日,好不好嘛?”
黄药师明显喝醋了,板着脸道:“不行。”
洪七公也不住出言相劝。
黄药师根本不理。
洪七公急得连连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忽地扭头,“咦”道:“是风小子,他来了……这么快?”
风萧萧飞身闪出了桃林,朝竹亭奔来,速度惊人。
黄蓉欢欣雀跃,笑着迎了上去,回头叫道:“爹爹,萧大哥他破阵了。”
风萧萧轻笑着将她搂住,抱起圈转了两圈。
黄药师眉毛立起,满目中尽是不信的神色,问道:“你莫非只进去了几步?”
风萧萧放下黄蓉,牵着她走来,笑道:“进出皆是一千零二十四步。岳父大人,我没说错吧?”
黄蓉满脸惊异,问道:“萧大哥,你还真的走了个来回呀?”。她和黄药师一般心思。也认为风萧萧只进去了几步,藏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呢。不过她自然偏心向着心上人,才一口咬定已经破阵罢了。
黄药师不能置信的上下好一阵打量,问道:“你懂阵法之道?”
风萧萧道:“略懂却不通。”
黄药师喝问道:“那你怎能这么快就推演出了步法?”
“过目不忘!”,风萧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微笑道:“方才既然被领进来一次,自然能照着葫芦画出瓢。”
洪七公大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了不起!黄老邪,这下你该服气了吧!”
黄药师啧啧称奇,赞道:“整整一千零二十四步,只走一次就全记住了。竟然还能倒背,了不起,确实了不起!”
黄蓉轻咬着下唇,俏脸微粉。有些迷醉的望着心上人。
风萧萧抿了抿嘴,笑容淡淡。
黄药师见状,脸又复板起,道:“得意个什么劲儿,你没全赢呢!还有音律一项。”
风萧萧道:“我在听。”
黄药师右手一翻,一支玉箫出现在他的手中,道:“咱们各奏一曲,谁先被对方的拍子带偏,就为输,如何?”
风萧萧走了几步,拔出了插入地面的玄铁剑,道:“我不通音律,不如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我以剑发声,将你带偏算赢,如何?”
黄药师爽快的应道:“好!”,冲远方候着的聋哑仆人比划了几个手势。
风萧萧侧头嘱咐道:“小蓉儿,记得运功护住双耳。”
洪七公笑道:“有老叫花在旁呢,不碍事。”
不多时,仆人取香炉而回,搁在石桌上,用火折点燃。
黄药师将箫就唇,幽幽咽咽的吹奏起来,他有心放水,并未运上内力,更没吹奏威力极大的“碧海潮生曲”。
风萧萧笑了笑,沉入了明镜之境,心中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将周遭的一切都映入其中,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一团,而声音好似道道波纹般荡荡而散。
数月前,他陷入魔障,一夜间双鬓转白,却忽然有了这种奇异的感觉,当时不明所以,于是将身负所学一一比对,寻根问底,细细研究,才发现是和“移魂大法”息息相关。
外放则迷人心魄,内用则心明生镜。
遂将“九阴真经”完完整整,又重新回忆了一遍。
旁的倒也无甚问题,一想即通,唯有总纲精奥无比,晦涩难懂,是以他原来一直都只是照着注释修炼,此时一琢磨,立时发现注释其实省略了一大段口诀,并没有解释。
或许当初写注释的郭靖、黄蓉自己都没有研究明白,又或是修炼那些口诀时遇上了危险,所以并没有标出。
他来桃花岛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这些被省略的口诀,可直到现在仍没有勘破想明,却隐隐觉得,这些口诀非但和“移魂大法”相辅相成,和“静心诀”也有些关系。
原本这两套武功风马牛不相及,却因为“九阴真经”总纲的晦奥口诀关联在了一起,同是武功,却又不似武功,仿佛道家的神通。
倒像是原本有一篇完整的秘笈,却不知何故,散落成了许多残篇,然后分别被后人重新收录、编纂过一般。
现下残缺过多,无法完整契合,并不通顺,应该是还有不少残篇他并不知晓,如果能够集齐,定然能够上下相接,还原本来面目。
不过心生明镜,好处已经极大,简直就像后世的雷达一般,显露周遭,虽然无比模糊,范围又远远不及五感,但在地形复杂的环境中,却是如鱼得水,哪怕与人功力差距甚大,也难以被其隐瞒、偷袭。
如今和黄药师比斗音律,更是大占便宜,根本不用耳朵去分辨,只需感受着心中明镜,感受着道道起伏的波纹,在低伏时弹动玄铁剑就行了。
低沉的重剑嗡鸣,次次都响在两拍之间。
黄药师脸现诧异之色,箫声微有窒滞。气息颤岔,险些就被带偏了。
风萧萧却面容平静,手持重剑而弹,身姿飘然出尘。
黄蓉望着他两鬓的白发。心中突地揪起。方才一直无暇顾及,现下思绪一闲。登时无比心疼。
风萧萧心有所感,倏然望去,满目尽是柔情,虽然分神他顾。手中却丝毫不乱,好似遵循着一股天地初开便亘古长存的韵律,现出一缕苍莽荒凉的意志。
黄药师不知不觉中提起了内力相抗衡。
洪七公满面惊异,暗道:“好小子,还有这一手,刚刚不是才说不通音律吗,全是放屁。只这古朴高卓,仿佛洪荒再现的调调,就不知羞煞多少丝竹大家了。”
黄药师暗暗称奇,好胜心大起。原本放水的心思登时抛到脑后。
箫声一转,忽变低微,仿佛大海浩淼,万里无波,突有一股海潮推来,由远及近,越堆越高,渐进渐快。
眨眼间巨浪成山,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狂潮猛地拍岸,一波未去,一波又起,高低起伏,连连绵绵,永无休止。
洪七公暗骂一声,赶忙提起内力抵御音功,同时朝黄蓉跃去,打算将她护住,转目一看,却吃了一惊。
在如此汹涌的音功之下,黄蓉非但没有半分不适,好像连内力都未提起,只是俏脸绽粉,痴痴望着风萧萧。
洪七公却是不知,但凡练过“静心诀”之人,对于靠引动情绪攻人的武功完全免疫。
风萧萧这时才记起,自己曾教过黄蓉这口诀,却是凭白担心了,轻笑一声,也提起了内力。
仿佛半空惊雷,接连两次,将将断到箫声起伏之间。
黄药师内力一窒,一口气难以提起,生生卡住了喉咙,虽然瞬间顺通,箫声已然停住了。
风萧萧抱剑而立,道:“香还未尽。”
黄药师玉箫立唇,双手背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道:“不错,你三场都未输,又有七兄做了大媒……风小子,我将蓉儿许配与你,你可要好好待她。蓉儿被我娇纵坏了,你须得容让三分。”
黄蓉听得心花怒放,喜滋滋道:“我可是好好的,哪里娇纵了?”
风萧萧将剑抛开,当即跪下磕头,口称:“岳父!”
黄药师笑道:“这一声岳父才是实至名归,你小子占了那么久的便宜,是不是该好好还上?”
洪七公正笑得合不拢嘴,闻言幸灾乐祸道:“药兄说得不错,风小子,你之前口无遮拦,这回连本带利,可全要想法子还上了。”
风萧萧携起黄蓉的小手,道:“我要陪小蓉儿逛逛桃花岛,岳父、七公,告辞了。”,牵着她转身就走。
洪七公气得又吹胡子又瞪眼,嚷嚷道:“风小子,你够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黄老邪,你怎么不做声?他可是理都不理你呢!”
黄药师轻笑道:“他已经回答了。”
洪七公想了一想,叹气道:“老叫花本以为你就够绕了,没料到风小子竟然比你还要绕。”
黄药师目光闪烁的望着女儿、女婿远去,心下涌出一丝酸楚、一丝欣慰,口中喃喃道:“哪里绕了?说得好,不如做得好,这小子会好好待蓉儿的。”
风萧萧牵着黄蓉到了竹林中,不知不觉中,两人紧紧相拥。
良久,黄蓉扬起头,抬手拂着风萧萧鬓间白发,咬住下唇,满目心疼。
风萧萧亲昵的伸出食指,划过她的嫩唇,轻轻摩挲着。
黄蓉缓缓失神,美目迷离,踮脚将小嘴凑了上去。
两人亲吻了一阵,缠绕紧抱,相互摩挲,渐渐升温。
小别是陈年佳酿,最为醇馥幽郁,芳香迷醉,让人醺醺然而难以自持。
风萧萧衔着红嫩的香唇,含糊不清问道:“小蓉儿,你的房间在哪?”
黄蓉好似柔弱无骨,化成了一团软泥,闻言更是失了所有力气,勉强指了指方向,然后星眸半阖,轻轻喃喃,不住低叫着“萧大哥……”,吹气如兰,声音幽转绵绵,蕴满相思。
风萧萧将她横抱而起,晃出残影,穿过竹林,追风掣电般到了一处大的池塘,几个起跃,掠过了塘中曲折的小堤,到了一座松树搭成的精舍门前。
黄蓉双手环抱他的脖颈,喃喃道:“蓉儿就住这儿。”
风萧萧以肩推门,反脚关门,不及细看,便拥着她到了床上,由额头开始,一点点、一寸寸的往下亲吻。
紧闭的双眸,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尖细的下巴,香滑的颈项,刀削般的香肩,嫩挺的酥胸,直到绷紧、弯起的白皙脚指。
风萧萧却突然有了莫名的感觉,心中明镜突地冒出,黄蓉正映在其中,周身连着一道一道,如琴弦般的波纹。
好奇的轻轻一拨。
黄蓉的呻吟声陡然高涨,口中娇喘道:“萧大哥,萧大哥,蓉儿,蓉儿好想你。”
风萧萧也感到一股疾动的快感直冲脑中,让他欲罢不能,将明镜中的琴弦猛地拨动起来,粗喘着问道:“小蓉儿,喜不喜欢?”
“喜欢,好喜欢,萧大哥,蓉儿全是你的。”,黄蓉顿时好像卸下了所有的羞涩。
两人仿佛发了痴一般,过了许久之后,才耗尽了所有力气,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第六十九章 画卷之秘
大梦不觉醒,睁眼便是春。
桃林成片花正艳,风寒露重又一年。
黄药师在岛边徘徊许久,总是望着一艘华丽的海船痴痴发呆。
他爱妻甚深,若不是有女儿牵绊,他早已驾着花船远赴洋上,伴妻子玉棺同葬于海中。
踌躇良久,终于在这灿烂的季节里,留下书信一封,飘然离岛。
信中先将风萧萧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才道:他携“武穆遗书”去中原寻个传人。
并留下了一柄玉钥,和一幅不大的画卷。
画上不过寥寥的笔墨,就勾勒出了桃花岛的全景,其间隐隐可见一男一女正处于桃林之中,一者吹箫,一者执笔,两人相视淡淡微笑,情深意浓跃然于眉目之间,甚是生动传神。
风萧萧举着画卷,上下左右一阵乱看,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蓉探过小脑袋,伸指点道:“这是爹爹,这是娘,这柄玉钥我没见过呢。”
风萧萧笑道:“岳父大人怪我扔个烫手山芋给他,他便丢个谜题给我,倒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黄蓉转目在画上寻了寻,也是没找到什么出奇之处,接过玉钥,说道:“这钥匙挺大的,不像是开箱子的锁,应该是用来打开什么门。”
风萧萧将画抖了几抖,笑道:“莫非是需用火烤?或是水浸才能显出什么字迹吗?”
黄蓉赶忙伸手拦住,撅嘴道:“画上有娘亲呢,爹爹绝不会使这种机巧,要是将画给毁了,爹爹他定会和你拼命的!”
风萧萧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微笑道:“这可就难办了。岳父大人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大难题。”
黄蓉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凝视着画卷,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只觉得上面有些不对劲,但怎么不对劲嘛……又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风萧萧抬手理了理她的秀发。道:“我要去一趟草原,顺路将完颜康救出来。答应人的事,总不好食言。”
“完颜康正被柯瞎子看在嘉兴呢。”,黄蓉闻言喜形于色,道:“那儿可好玩儿了。不但有许多天下闻名的美酒佳酿,街上的小吃更是一绝,还可以泛舟湖上,观风赏景……”
作出了一个陶醉的表情,挽住风萧萧的胳膊,笑道:“我之前曾经路过一次,那时身上没什么银两。只能眼巴巴的问问香味儿了。”
风萧萧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目光却转远,缓缓道:“原以为柯镇恶会找来桃花岛,为他那几个兄弟报仇……我顺手杀了便是。也免得跑路去寻他,谁知这都春天了,他还没有来,莫非是胆子变小了么?不应该呀!”
黄蓉的弯眉皱起,道:“这柯老头脾气又丑又硬,哪知什么叫害怕,莫不是又惹到了什么人,被杀了不成?”
风萧萧扬眉道:“这老瞎子死不足惜,不是还有个傻小子能给他修坟立碑么,小蓉儿,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郭靖还是碍手碍脚,叫嚣着报仇什么的,我……”
黄蓉突然“啊”了一声,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风萧萧心下奇怪,又复述道:“我说柯镇恶死不足惜,不是还有郭靖给他修坟立碑……”
黄蓉一拍巴掌,道:“没错,就是这个。”
风萧萧不动声色,静听下文。
黄蓉忽地醒悟,知道他误会了,撒娇道:“哎呀,我不是再说郭哥哥,是说这幅画呢,我知道哪里奇怪了。”
风萧萧笑了笑,问道:“哪里奇怪了?”
黄蓉一指画卷,笑盈盈道:“上面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东西,秘密就在那儿了,萧大哥,你再仔细看看呗!”
风萧萧双目一亮,道:“是了,是你娘的香冢,画上岳母大人仍在,本该没有坟墓才是……”,伸指一点,道:“看来这里本就有一处密室,岳父只是后来将墓穴也修到了此处。”
“爹爹对娘亲痴爱的很……”,黄蓉叹气道:“看来这里定是十分紧要,否则他不会让娘亲与此比邻。”
风萧萧敛容道:“走吧,咱俩再去拜祭一下岳母大人。”
两人去取了些贡品,走到了花树深处,到了一座墓前。
此地佳木葱笼,异花灿烂,一年四季都有鲜花常开,全是黄药师精选的天下名种。
黄蓉上前几步,将墓碑往左推三下,又往右推三下,然后用力向前扳动。
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石彻的地道。
过了墓道,两人进到了墓室内,将其中的琉璃灯尽数点亮。
黄药师装了不少灯,这一点明,登时不输于白昼。
两人在棺前跪拜磕头,然后四下细细打量搜寻。
室内堆满了古物珍玩、名画书法,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全是黄药师不折手段弄来的宝贝,只是并没看到什么钥匙孔。
黄蓉丧气道:“莫不是被这些奇珍异宝遮住了?要全都搬开不成?”
风萧萧摇头道:“翻乱墓室乃大不敬,岳父大人绝不会如此设计。”
黄蓉自然知晓这点,所以才丧气嘛。
风萧萧眼神忽地一阵闪烁,缓步退了出去,在墓室与墓道接口处一阵寻摸,很快喜道:“在这儿了。”,暗自大赞黄药师心思机巧。
进墓室之前,就算举着火把,也看不见墓道侧面下方的钥匙孔,点灯之后,室内大亮,外面自然被衬得无比黑暗,更是瞧不见了。
黄蓉急步走来,弯着腰将玉钥摸索着插了进去,却忽地停住,问道:“萧大哥这里面好紧,该往哪边拧?”
风萧萧会悟,玉虽坚却极脆,要是拧的方向不对,只怕立刻就会碎掉了。
脑中灵光一闪,道:“我记得画上有提示。”,掏出来细细看去,果然瞧见黄药师腰间有佩玉,不过模样颇怪,不像钥匙,像是一个大致椭圆形的图案。
忽地哈哈一笑,道:“既不是往左也不是往右,而是向里推。”
这怪怪的图样,正和插入孔内的钥匙柄头一模一样。
黄蓉自不会迟疑,虽是一推没推动,又加了把力,动了。
玉钥一下子便深没其中。
轰隆的沉闷声响却是从身后墓壁传来。
黄蓉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扑到了风萧萧怀里。
声音虽响,墙壁却半晌没有动静,直过了片刻,才咔咔的往外推开,像两扇石门一般,前后封住了墓道。
风萧萧望着洞开的密室,轻轻道:“好心思,机关一开,外人便不得进了。”,迈步而入,取火折点亮了一侧的壁灯。
这是一间颇大的密室,只有一条出路,中间排着十几排书架,有的空空落落,有的满满当当。
风萧萧吃了一惊,莫非黄药师的一身所学,皆是由此而来?
这场景好生熟悉,到像是逍遥派的琅寰福地。
黄蓉的小脑袋左晃右晃,嘴巴就是合不拢,好半天才说道:“这是爹爹弄地么?”
风萧萧默不做声,牵着她绕书架转了几转,叹道:“这里可没几本武功秘籍,大都是琴谱、医书、兵书什么的。”
眼前忽地一亮,快走了几步,到了一个空空的书架前,拿起了上面唯一一本书,封皮上写道:天山折梅手。
在他记忆里,这可是逍遥派的绝学,虽然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但包涵了逍遥派的武功精义。
蕴含了剑法、刀法、鞭法、枪法等等诸多绝招变化,精妙、深奥、繁复,不论对方用什么妙招,都能相应而生,息息不绝,永无止境。
与“独孤九剑”原理相似,但在内力运用上却不啻天渊。
“独孤九剑”无需内功也可使用,但最为强力的只有一招“破气式”,在如今的内力水准下,已经再难得畅快淋漓的大胜了,面对五绝水准的人物,就算能击中弱处,也根本破不开,仍是只能硬耗,顶多占些便宜。
“天山折梅手”却不然,每一路都是七字一句,共有十二句,八十四个字,读起来甚是拗口。
发声之法,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平常已难得念出,奔跑时更是连一个字都未必能喊出来,其实是一套调匀内力的高深法门。
这可是自带内功的招式,焉能不厉害?
以风萧萧如今的心境,都忍不住满怀憧憬,将秘籍展开细看。
旋即大失所望,转念又骇然心惊。
这连残本都算不上,只剩一路掌法,一路擒拿法,还有一些零零散散,根本不成段。
看起来厚厚的一本,其实上面全是黄药师所写的心得注释而已。
所谓“落英神剑掌”和“兰花拂穴手”皆是由那一路掌法和擒拿法演化而出,“弹指神通”却是多种残缺口诀杂揉而成。
而从黄药师的笔记看来,他还真没学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内功,完全就是这套残缺不全的“天山折梅手”,自行附带的内功。
就这,就造就出了一个天下有数的高手,堂堂五绝中人,怎能不让人惊骇莫名。
风萧萧细细研读了片刻,很快便看得如痴如醉,这短短的几段口诀,仿佛暮鼓晨钟,轰隆着震开了他脑中一堵厚墙,展现出了另一片天地。
第七十章 白衣胜雪桃花开
“萧大哥……萧大哥……”,黄蓉清脆的声音传来。
风萧萧倏然回神,心下一阵可惜。
刚刚的顿悟之境可不是随时都能进去的。
又暗自庆幸,他的内力已经到了巅峰,将将停止增长,如果再沉浸片刻,只怕立时就会“飞升”而去了,他还有没寻到小雪儿呢!
“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黄蓉将他挽住,担心的问道:“怎么全身微颤,抖个不停?”
风萧萧笑了笑正要答话,一团黑影突地映入心中,模模糊糊的一团,虽然不知是谁,却感觉相当熟悉。
“咚咚咚咚”声从后面隐隐传来。
黄蓉一惊,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是有人在敲墓壁。”
风萧萧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呢?来人武功可是不低,南帝和七公都不会如此无礼,岳父大人已经离岛……莫不是裘千仞?”
黄蓉心下奇怪,问道:“他怎会来此?”
风萧萧同样甚是奇怪,要知他一人虽然难以弄死裘千仞,可如果和黄药师两人合力,那就简单多了,足矣让其连逃都逃不掉。
除非裘千仞知道黄药师已然离岛,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他是怎么穿过桃花大阵的?”,风萧萧百思不得其解,反手握向背后,却抓了个空,才记起自己早就嫌玄铁剑笨重累赘,呆在桃花岛上又用不上,并未随身带着。
“是呀,可真奇怪呢!”,黄蓉伸出葱白的食指,斜斜比着红彤的嫩唇,说道:“不知道入阵之法。没个三五日,根本不可能闯进来,而且怎么都会弄出些动静才是。”
风萧萧扬眉道:“咱们去问问他不就成了。”,返身出了密室。到了已被石墙前后封住的墓道里。准备拔出玉钥,打开机关。
“砰”的巨响。一截黝黑泛红、无比圆钝的剑头突地透墙而出,随后斜斜往下划拉,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风萧萧面色阴沉。认出这正是玄铁剑,别说石壁,就算是铁壁,都能一捅而穿,可想要如此拖动重剑,轻轻松松的将石壁割开,那就非要有不下于五绝的实力才成。
黄蓉低呼一声。道:“那坏老头偷了你的剑呢!”
风萧萧双手身前一负,冷冷道:“他是在自寻死路,这次我不追他到死,我就不姓风!”
玄铁剑剑头忽地回收。留下一个透亮的大洞,然后“咔嚓”一声,又复透出剑尖,将石壁捅了个对穿,旋即下拖。
两道裂缝叉成了“人”字的形状。
风萧萧提起了内力,将黄蓉护到了身后,随即一脚猛蹬。
轰隆一声,被切成三角形的墓壁登时直直压了出去。
可是“咔咔”几声脆响,玄铁剑忽闪忽现,来回纵横,眨眼间就将石壁五马分尸,生生削成了十来块,半空散落向四方。
风萧萧脚还未完全收回,人却已经呆愣住了,虽然还看不清面貌,但碎石对面,隐隐晃动的那一身胜雪的白衣,还有婀娜的身姿,让他认出了来人是谁:“小雪儿!”
雪儿惊呼一声,猛地停住直捅向前的玄铁剑。
大小石块纷纷落地,砰砰簌簌声不绝于耳。
雪儿眼眶忽红,抛下玄铁剑,纵身跃来,带起香风阵阵,如倦鸟投林般,想要倚入自己朝思暮想,心上人的怀里。
黄蓉突地问道:“萧大哥,她是谁呀?”,笑语盈盈缓缓说,脚步匆匆急急动,先一步占住了位置。
雪儿立时停住了身形,乖巧的一言不发,一副任由风萧萧随意解释的模样。
风萧萧本陷入无尽的欢喜,此时却陡然回神,苦笑难言,勉强介绍道:“这是风雪,你可以叫她雪儿……小雪儿,这是黄蓉,你可以叫她蓉儿。”
黄蓉闻言,心中顿松,嫣然道:“原来是雪儿妹子。”,“妹子”两字咬的极重。
风雪儿怯生生的福了一福,轻轻叫了声“姐姐”。
风萧萧虽然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说,小雪儿都不会反对,但又怎能忍心,叹了口气,道:“蓉儿,我和小雪儿……关系……关系不斐,那啥……”
黄蓉吓了一跳,颤声道:“她……她可是姓……姓风,你……你们……这……”,她就算再不通事务,也知道同姓之间不能婚娶,就算她爹黄老邪那么离经叛道,能够接受师徒恋,恐怕也难以接受同姓恋。
风雪儿眼中闪过感动,轻轻道:“雪儿只是萧大哥的小丫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有些……有些越矩了,望姐姐勿要责怪主人。”,然后上前行了个大礼。
风萧萧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道:“蓉儿,我和小雪儿极是亲近,之前准备去草原,也是想要去找她。”
黄蓉冷冷道:“是了,主仆二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然后私定终身,一同离家而去,最后双宿双飞,皆大欢喜,戏文里可是不少呢!”
风萧萧叹气道:“蓉儿,是我对不住你。”
黄蓉冷笑道:“如不是她突然找来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真将我给哄住了呢,好了不起呀!”
风雪儿道:“蓉儿姐姐……”
“住口!”,黄蓉怒道:“萧大哥叫我蓉儿,我自然欢喜,你凭什么这样叫我?”
风雪儿低声道:“姐姐,我先出去候着,要是有事找,招呼一声就行了。”,连玄铁剑也不拾起,快步往外走去。
黄蓉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回身道:“好一朵解语花,长得又是极美,是人看着就心动呢!”
风萧萧沉默不语。
黄蓉叹了口气,道:“只要你心中待我好,便是将她也娶了,我也不在乎。”,顿了顿,又道:“还是别娶她的好,我不喜欢别的女人整天跟着你,说不定我发起脾气来,一剑在她心口刺个窟窿,你就会不要我了。”
风萧萧闻言一怔,抬头看去,只见黄蓉神色凄苦,却又显出缠绵万状、难分难舍的神情。
忍不住上前将她搂起,不住吻着她的小耳朵,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黄蓉对他用情极深,爱之入骨,此时自然愁苦到了极点,凄惋欲绝,道:“你心中只有我一人,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人。你去跟别的女人好,我也要去和别的男人好。”
风萧萧只是将她搂紧。
黄蓉泫然道:“你怎么不骂我?”
风萧萧道:“是我对不住你,哪有资格骂你?”
黄蓉伤心道:“你不吃醋么?你不在乎么?蓉儿就好吃醋,好在乎,好难受,好心疼!”
风萧萧喃喃道:“我知道。”
黄蓉忽然柔声道:“萧大哥,蓉儿将你杀了,然后乖乖躺在你的怀里自杀,这样蓉儿就只属于你了,你也只能抱着蓉儿了,你说好不好?”
风萧萧叹了口气,道:“你下手轻点,萧大哥怕疼。”
黄蓉的娥眉忽皱,摇头道:“不行,外面那女人要是进来将咱们分开怎么办?我要先去杀了她。”,说着翻出了一柄锃亮的匕首,推开风萧萧,往墓外跃去。
风萧萧苦笑一声,缓缓外走。
果然刚一出墓,就瞧见黄蓉定在当下,手中匕首抬在腰间,将欲刺出,却再也无法往前一丝一毫。
风雪儿轻咬着下唇,手中牵着一名小女孩,看见风萧萧走来,反手解开了黄蓉的穴道。
黄蓉哭丧着小脸,扔下了匕首,缩到了风萧萧怀里,道:“萧大哥,蓉儿杀不了她呢!”
小女孩这时欢欢喜喜的蹦来,叫道:“大哥哥,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么?”,顿了顿,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个恶女人是谁呀,看着好生眼熟呢!”
风萧萧瞠目结舌,本就不再平滑如镜的心境顿时掀起巨浪,声音高了八度,失声道:“襄儿,你是小襄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低头又看了眼黄蓉,暗道:“她们还算是母女么?”
“不知道呢,稀里糊涂的就到了……”,郭襄见他没忘了自己,颇为兴奋,娇笑道:“大哥哥,襄儿好想你呢。”
风萧萧脑中一团乱麻,理了半晌也没能理顺、想清。
风雪儿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变化万千,赶忙道:“主人,你先陪……先陪夫人去歇息一会儿,我带襄儿四下逛逛。”,暗暗比划了一个手势。
风萧萧一望见,会悟她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果然黄蓉昏昏沉沉,轻轻晃了晃小脑袋,很快便在他怀中睡去了。
风萧萧叹了一会儿气,将黄蓉横抱而起,朝桃林深处走去。
郭襄蹦蹦跳跳的准备跟上,却被风雪儿伸手扯住。
“让萧大哥陪陪……夫人,咱们就不要去添乱了。”,风雪儿语气轻柔,美目中却闪烁着失落,不过一闪而没,笑道:“萧大哥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哩,襄儿呐,你长大可不要喜欢上他了,不然让我也叫你姐姐,我可叫不来呢!”
周遭桃林成片花红正艳,更衬得她白衣如雪好似梨花,那不胜凉风的娇羞,在瑟瑟微抖中,现出了莫可名状的哀怨。
郭襄似懂非懂的望着她点了点头,待要说,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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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风雪杀神
风萧萧缓缓从松树搭成的精舍中走出,盘坐到了荷花塘边,凝视莲叶,静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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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儿轻轻走来,向正被她牵着的郭襄一阵耳语。
郭襄乖巧的点了点头,往荷塘另一头跑去,蹦蹦跳跳,极是欢乐。
风雪儿往前十几步,歉然道:“萧大哥,都是雪儿错了,来得太不是时候……”
“你只有好,哪有错?”,风萧萧呆呆望着塘中翠绿的片片莲叶,道:“全是我自己不好!”
风雪儿将玄铁剑解开,放在旁边,然后在他身侧坐下,问道:“现在雪儿能做些什么呢?”
风萧萧叹了口气,道:“我将‘静心诀’传给她了,你……你……唉,萧大哥实在对不起你呢!”
风雪儿“啊”了一声,道:“雪儿知道了,往后躲着点,尽量不和她照面就是了,就算非在一起不可,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顿了顿,轻声道:“萧大哥,她是你的女人呢,无论如何,雪儿都会让着她,绝不会下狠手,你就放心吧!”
风萧萧就是担心这点。
别看小雪儿在他面前乖巧的很,一副全都听你话的模样,其实她经历坎坷,阅世甚多,向来心狠手黑,主意极正。
论心机,他未必及得上,论武功,更是不会下于他。
以小蓉儿的性格,大半舍不得拿他如何,却定会时时都惦记着去杀小雪儿。
而她虽然聪慧机灵,但如果真的斗将起来,只怕分分钟被秒,难有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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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儿微微一笑,突地喜滋滋道:“萧大哥。真好,雪儿又见到你了呢!”
风萧萧握住她的小手,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好似被堵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声。
风雪儿双手将他的大手拢住。缓缓道:“我原以为自己先一步‘飞升’,就会先你一步到达。谁知好像晚了近一年呢!”
遂将自己如何在草原上一面练功一面苦等,又如何遇上蒙古骑兵,如何闻听他的消息,如何遇见郭襄等等都说了。
风萧萧却是喜道:“莫不是‘飞升’时能带人一同离开?我记得当时襄儿就是拽着我的脚呢!”
风雪儿兴奋道:“如此相差的时间并不远呢。只数天而已,我算过了,你那时杀出万军之后,没过几日,襄儿就到了草原上,幸好被一个汉人女子郭李氏救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呐!”
风萧萧柔声道:“这样最好。往后我会护着蓉儿,也会护着你,好好待你俩,咱们再也不分开!”
风雪儿低头道:“只要能陪在你身边。雪儿什么都能忍呢!”
风萧萧心下感动,抬手想要将她搂住。
风雪儿却轻轻挣脱,小声道:“夫人正在伤心,雪儿要谨慎些,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风萧萧除了叹气,也无话可说了。
风雪儿怕他不喜,轻咬下唇,将他的手握起,放在了自己正并拢跪坐的大腿上,继续道:“我捉住了那个拖雷王子,逼他说出了你的下落,然后领着襄儿一路南行,半途上遇见了一个牛气哄哄的老头搭讪,我试探着反手砍了他一剑,哪知根本不堪一击,他为了保命,说出认识这柄剑的主人。”
指着身侧搁着的玄铁剑说道:“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了,你定是又去了一趟神雕谷。于是我向那老头问了姓名,才知道果然没有猜错!”
风萧萧微笑着问道:“那老头叫什么?”
“自称是什么‘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武功低微之极,却胡吹大气,好不要脸!说你被什么五绝之一,‘东邪’黄药师捉来了桃花岛,我虽是将信将疑,但还是赶来看看究竟,没想到他没有说假话呢,你果真在此……死得是有些冤了,早知如此,我留他一命就是。”
风萧萧叹道:“我和他算不得敌对……算了,死了就死了!”,将裘千仞和裘千丈的事说了。
风雪儿嫣然道:“这倒有趣,我如果能碰见真的裘千仞,定要送他去和他哥哥相见,不知阎王爷分不分的清他俩!”
风萧萧微微摇了摇头,觉得她杀心太重,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问道:“桃花岛可不好找,知道的人极少,你是怎么上来的?”
风雪儿娇笑道:“我运气不错呢,在嘉兴烟雨楼碰到了几个人,他们说认识你,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什么王爷……”
“是叫完颜洪烈么?”,风萧萧问道。
风雪儿神色一凝,小心翼翼的道:“那人自称颜烈,我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诳骗我去杀人呢……萧大哥你……他是你朋友么?”
风萧萧苦笑道:“看你这番模样,那几人,还有王爷,想必都已经做鬼了吧!”
风雪儿垂头不语。
风萧萧笑道:“我如今和他们算不得朋友,死了也就死了,哪会怪你。”
风雪儿一喜,仰头道:“我还真以为杀错人了呢,他……他们全是口蜜腹剑,明显都没安好心,可瞒不了我。”
风萧萧抿了抿嘴,道:“他们定是也认出了玄铁剑,又见你一副小姑娘的模样,以为天真可欺,这是想让你死于他人之手,好引得我去报仇……该死!他们想让你杀谁?”
“一个眼瞎腿瘸的老头,还有七个道士。”
“柯镇恶,全真七子!”,风萧萧苦笑道:“你将他们全都杀了?”
风雪儿低声道:“那七个道士是全真教的哩,郝大通祖师爷也在其中,雪儿算是大半个华山派的人呢,怎敢与他老人家过不去。再说,他们一看见玄铁剑,就巴巴的退走了,雪儿可没和他们动过手。”
风萧萧轻咳了一声,问道:“听你的意思,那个老瞎子定是和你动过手了……死了?”
风雪儿的俏脸上陡然罩上了一层煞气,恨恨道:“这人很可恶呢,不但辱骂你,还骂得很难听,我……我气不过,就没让他好好死!”
“我说他怎么没找来桃花岛……”,风萧萧叹了口气,问道:“你摆弄了他多长时间呐?”
风雪儿小声道:“他知道桃花岛的位置呢,只是顽固不化,骨头极硬,我逼问了近一个月,他才出言求饶,说出了桃花岛的方位,我又换着手法试了几日,才确定他没有说假话。”
风萧萧听得寒从心起,浑身冷气直冒,能让柯镇恶这个老顽固张口求饶,可想而知,他受得刑罚是多么的酷烈,忽地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还有一个叫郭靖的傻小子,你……你将他杀了?”
风雪儿双手一紧,缓缓地点了点头。
风萧萧苦笑道:“他不是我的朋友,却是小蓉儿的好朋友呢,唉!”
风雪儿低头道:“萧大哥,雪儿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风萧萧沉声道:“这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我自会抗下。”
风雪儿轻轻“嗯”了一声。
风萧萧又问道:“还有个叫完颜康的小子,应当在柯镇恶的手里,也死了么?”
风雪儿摇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人,应该也没见过。”
风萧萧暗道:“他是俘虏,想必柯镇恶根本不放心他,并没有时时带在身边,否则遇见了小雪儿这个杀神,哪里还会有命在!”
风雪儿继续道:“我雇了艘船,上了这桃花岛,却发现难走的很,好像暗和五行八卦,是一个桃林大阵,我绕了半日都没有头绪,幸好碰上了一个仆人前来查看究竟,我就让他指路……”
“移魂大法!”,风萧萧笑着指了指眼睛,道:“管他是聋子还是哑巴,只要不是瞎子,就全能制住,让他做啥就做啥。”
风雪儿点点头,道:“我几乎找遍了全岛,最后才到了那座坟墓……”
风萧萧忽地起身四望,叹着气问道:“都死了?”,他是在问岛上众多的聋哑仆人。
风雪儿跟着起身,点了点正在荷塘对面玩耍的郭襄,道:“有襄儿在呢,我没下杀手,只是都点住了穴道,几个时辰就好了。”
风萧萧舒了口气,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你杀心太重了,往后能不杀人就不要下狠手,好么?”
风雪儿微微点头。
风萧萧垂头思索了片刻,道:“我又快要走了呢,如果能带你们一起走,当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你就要赶紧离岛……蓉儿她爹厉害的很,又不知何时会回来,你和他一旦打起来,只怕会两败俱伤!”
风雪儿不置可否,俯身将玄铁剑拾起,道:“这剑就留给夫人吧!正好和你的那柄成对呢,免得她心里不好想。”
风萧萧摇头道:“她不在时,你就称她为蓉儿,而且我与你也成对呢!有些事你可以迁就她,有些事不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应当要自承后果。”
顿了顿,温柔的说道:“小雪儿,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吃了很多苦,我会尽力待你好……”
风雪儿嫩脸粉绽,踮脚在他唇上吻了吻,轻轻道:“蓉儿快醒了呢,你进去陪她吧,莫要让她一睁眼看不到你。”
风萧萧叹息着转身而走。
风雪儿怔怔地望着他进门,好一会儿才扭回身,朝郭襄行去。
第七十一章 静(魔)心诀
嫉妒无过,多情是罪。
短短数月功夫,风萧萧便已经心神俱疲,只得用上了非常手段,才让黄蓉和风雪儿能够勉强共处于一室,而不会闹得翻江倒海。
他心中却满是负罪感。
他之所为,说得好听点,是心理暗示,说得难听点,就是将黄蓉给魅惑了。
起源于某一次床第之欢,脑中明镜忽起之时。
他偶然发觉,只要将映在镜中的黄蓉轻轻一拨,一股无形的力量便陡然而出,波纹似的传透、共振般挠动着她的心弦。
黄蓉顿时好像极度的舒痒难耐,仿佛连娇躯深层处的灵魂,都在剧烈地颤动着,兴奋的无以复加。
这时,无论她被如何摆弄,都是甘之若饴。
不管让她做些什么、应承什么,都毫无抗拒之意,只为求那一时的无尽欢愉。
一次虽然收效甚微,但渐渐缓缓、潜移默化之下,她真的开始收敛起自己的嫉妒心。
为何能够如此,风萧萧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风雪儿身上也试了几次,发现效果竟然完全相同。
这让他不寒而栗,感觉自己像是能够随意操纵两女的心灵一般。
而且方式像极了后世的高纯度毒品,只要尝过了,就会欲罢不能,让人再也无法舍弃,只为求得那片刻的快感,什么事都愿意做、什么事都做得出!
风雪儿看出风萧萧近来魂不守舍,暗暗担心,于是找了个机会,将他扯到偏厅,偷偷地询问原因。
风萧萧自然不会瞒她,和盘托出。然后问道:“小雪儿,那时你是什么感受呐?”
风雪儿登时害羞死了,两颊绽红如粉桃,小脑袋低低垂着。下巴抵到了挺翘的双峰之间。如虫鸣般细声道:“雪儿也能心生明镜呢,往常只是对敌时才用……你太坏了。怎能用在人家身上,还……还来问人家的感受……”,想到自己从内心到身体,全被他拨动抚摸个彻彻底底。怎能不羞涩已极,全身燥热不堪。
风萧萧吃了一惊,忙问道:“还能用来对敌?”
“怎么?你不知道?”风雪儿定了定神,抬头望向他,颇有些不解的说道:“敌人的招式还未使完全,诸般变化就已经映在了心中,脉络清晰可见……我刚一‘飞升’到此就发现了呀。还以为你也是一样呢!”
风萧萧低头算了算时间,叹道:“还真是巧呀,咱俩心生明镜的时候,几乎是同一刻呢!”。顿了顿,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小蓉儿是不是也一样?”
风雪儿摇头道:“她没有!”
风萧萧倏然转头看向她。
风雪儿轻轻咬了咬下唇,道:“我试过呢,好几次从她身后掠过,她完全没有反应,如果到了明镜之境,那就绝不可能没有察觉。”
风萧萧面色有些阴沉,盯着她只是不语。
风雪儿起身离开椅子,跪在了他的脚边,俏脸贴伏到他的大腿上,小声道:“我那时想让她生场小病,能卧床一段时间最好,也能让她消停一下,不过犹豫许久,就是担心你生气,最后放弃了打算……”
风萧萧双手紧捏住靠椅的扶手,道:“小雪儿,你变了!”
风雪儿神色一凝,仰头道:“雪儿往后绝不会再起这种心思了。”
风萧萧将她扶起,轻轻搂住,在她耳畔道:“我怀疑‘静心诀’能够动人心性,你要多多注意才是,能够不用,就尽量别用!”
风雪儿倚在他怀里,闭目道:“我知道呢,它让我魔性大起……但除了你,余人皆可杀,有什么大不了!”
风萧萧苦笑道:“我好怕,要是哪天……你对我也起了杀心……”
风雪儿嫣然道:“萧大哥,你还没发现么,‘静心诀’和‘移魂大法’好像来至同一套心法呢,合在一起,效果大涨……操控我和蓉儿,只是附带的作用罢了……你是主,雪儿是仆,永远都无法抗拒你的意志……雪儿也不想抗拒!”
风萧萧面色陡变,失声道:“好邪门的‘静心诀’……小雪儿,萧大哥不是有意……好对不……”,说到半途,侧头而望。
“哎呀,你俩好亲热呐……”,黄蓉背着手走入偏厅,醋意浓浓的撅嘴道:“继续呀,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风雪儿赶忙退开了一步,低头叫了声:“姐姐!”
风萧萧长叹了口气,上前牵着黄蓉坐下,将‘静心诀’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明,最后懊悔道:“我那时只想往后还能见你,却没想到会害了你。”
哪知黄蓉非但不苦恼,反而听得相当兴奋,格格笑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玩儿的事……升天?那不就成神仙了么!”
风萧萧抚了抚额头,很有些头疼,柔声道:“‘静心诀’邪门的很呢,你就不在乎么?再说,日后四方漂泊,聚少离多,再难安定……你也不在乎么?我好自私……”
黄蓉佯怒着打断道:“你要是突然飞走了,我哪还活得下去,肯定会难受死了!”,忽地嫩脸一红,偷瞟了眼风雪儿,没头没尾的低声道:“邪门么……那也没什么不好……”
风雪儿登时会意,俏脸也跟着红了,难得失了会儿神,好一阵才道:“萧大哥,蓉儿姐姐,之前襄儿找我玩儿呢,她这会儿该等急了。”,不等两人回话,匆匆地走出去了。
黄蓉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顿时又羞又恼,很是吃味,心下闷堵得慌,一双美目雾蒙蒙的望向风萧萧,忽地长叹了口气,道:“萧大哥,我懂了,你和她才是一路的人。你们俩是能够展翅高翔的一对大鹰,我只是喜欢穿花绕柳的一只小燕儿罢了!”
风萧萧上前将她搂住,柔声道:“还记得王府中那两堆雪人么?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日光下融化成水,混成一滩,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分彼此。”
黄蓉眼中含泪。问道:“你和她也说过这些勾人的情话么?”
风萧萧几乎无言以对,可担心如果不答话。她反而会越发地伤心,于是狠狠道:“我不多想了,你俩我都要定了,如果恨我。也由得你,反正我是不会放手的!”
黄蓉好似被他吓住了,呆呆的望着他,眼中神色渐渐变幻,一时迷茫、一时欢喜、一时难过、一时害羞,隔了一会儿,淡淡一笑。道:“走的太远了呢,回不了头了,蓉儿也不想回头!”
她推开风萧萧,俏生生的站到了窗边。望向花瓣纷飞,正在凋零的桃林,轻轻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娇嫩的声音,在周遭轻柔地绕动,裹挟着许多无奈。
风萧萧过去抚住她的香肩,伴着她久久不语。
郭襄突地冲进门来,气喘吁吁的嚷道:“大哥哥,不好了,雪儿姐姐和人打起来了,场面好吓人呐!”
“不好!”、“爹爹!”,风萧萧和黄蓉皆是吃了一惊,齐齐叫道。
风萧萧一手牵住郭襄,一手揽住黄蓉,奔出门去,纵身连跃,正在这时,突然心头悸动,登时大骇。
往昔,“飞升”之前都会有如此感觉,但从来没有这么急这么快,好似就在下一刻。
眼前陡然黯淡,心中明镜却光芒万丈的冒出,流焰四溢,在无边无垠的黑寂中,是那么的耀亮夺目。
远处,好似也有一面明镜,只是焰光稍暗,正在流转着晃动不休。
风萧萧明悟到,这便是小雪儿。
只是他眼前已经全黑,周遭声音陡降,五感正在逐渐消逝,知道自己“飞升”在即,无暇继续细想,将头一低,朝小雪儿处直闯而去。
轰轰隆隆中,桃林被摧枯拉朽般生生贯穿,残花四方乱荡,枝干交错纵横。
一团黑影忽地映入明镜之中,风萧萧想起小雪儿方才之语,立时凝神于上。
一种奇特的感觉油然心生,那团黑影顿时变得剔透晶莹,实是模模糊糊,却又感到分分明明。
模糊的是神态样貌,只感觉得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分明的是四肢躯干,不论动作快慢,皆纤毫毕现。
他认出这人的武功,正是黄药师无疑。
突然感到如遭重负,连一根手指都再难移动,身体却缓缓飘起,五感消失殆尽,心中之镜却清亮明晰。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将要陷入昏迷。
黄蓉和郭襄正紧紧贴着他,好似要融为一体,风雪儿正极速靠来。
虽然看不见、听不到,但风萧萧知道四人已经挨在了一起。
他暗自忐忑不安,不知是不是真能一同。
忽地,明镜化作了一道流光,刹那而去。
风萧萧顿时舒了口气,黄蓉和郭襄仍然映在镜中,而风雪儿的那面明镜,更是在微微闪烁着,显然和他一样,仍有意识。
无形的压力突从四面八方而来,明镜上原本四溢的流焰很快便消耗殆尽,镜面的光芒,陡然间被寂灭般的黑暗,压制于方寸之间。
风萧萧顿感心神无比沉重,只能勉力相抗。
他现在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昏迷了,全赖有明镜之境在支撑着,不过只待光芒黯灭,应该立刻便会失去意识。
虚空中没有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风萧萧的明镜,只剩下微薄的些许光亮,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将灭。
风雪儿的明镜一开始在他的照拂下,并未有所消耗,是以虽然现下颇为昏暗,却还能再多支撑一会儿。
风萧萧的思维已经变得极其缓慢,感觉也变的极其微弱,而映入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更让他极其无奈。
风雪儿的那面明镜,正在往前直直加速,不光是她,就连黄蓉和郭襄也和他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的渐渐离他远去。
风萧萧勉强想道:“不是她们在加速,而是我在减速。”,然后便沉沉昏去。
第五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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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本部结尾不太满意,感觉太仓促了,不过第五部的使命已经完成,本书相关的主线全都写出了,如果再加剧情,俺怕自己又会像上部那般,写着写着收不住手,生生拖了个三、四十章,而且和本书主线无甚关系,是以就收了。
第六部是天龙世界,打算写长一些,如今大纲还未完成收尾,主要是刚刚发现了一个巨大的bug,从头到尾,好多地方都要重编,是以明日大概发不出第一章,不过后日一定能够发出。
当然,如果真没发出,欠下的章节一定会补上!呃……三日内一定补上!
毕竟开头和结尾最是艰难不过,希望大伙儿能够略微体谅一番!
另,俺好害怕,光想着后面还有茫茫多部,需要结尾和开头,头皮就是一阵巨麻……
第一章 青衫慕容
大理国,陆凉州,身戒寺。
深夜里,新月清晖,枝叶映窗。
禅房中,两道人影,默然激斗。
一人盘坐、一人轻挪,一者僧袍袈裟、一者黑衣蒙面。
“你不是大理段氏……”,僧袍老者的声音沙哑且轻微,半途而断,有气无力的,好似开口十分艰难。
黑衣蒙面人恍若未闻,身形如烟,袅袅不定,左右食指轻描淡写的点出,古拙朴素,却凌厉干脆。
老僧的神情转为悲苦,招式陡变,一拳接着一拳,只是当胸击去,既不见精巧,也无甚声响,缓缓道:“你这一阳指练得还不到家,奈何不得老衲,快快出使本身的功夫罢!”
凝炼有如实质的指劲向他连绵袭来,却被他的拳头尽数荡开,仿佛如风中柳絮一般,散得远了,接着消于无形。
黑衣蒙面人忽地化指成拳,斗然欺进,动作、招式和那老僧一模一样,气势却极满而溢,当胸一击一收,柔如毛笔重墨一点,刚如大杵狠厉捣至。
“咔嚓咔嚓”,一阵细细密密的脆响,老僧完全挡不住这一招,肋骨登时根根折断,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开合,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黑衣蒙面人盯着他看了一阵,身形突地闪动,到了窗外,再一闪,跃出了围墙。
房外,不远处的角落、深沉的阴影里,一名青衫少年无声无息,静静而立。
凉凉的银纱撒下,却显不出他的身影,唯有一缕微寒的明辉,轻轻的映在他脸上。
照亮了紧闭的双目。余下皆是模糊不清,藏于浓墨泼就的暗中。
许久,双目睁开,星光般的眼眸耀亮、微闪。
“我还是快些走吧!”。少年轻轻地自言自语:“挂单的少林高僧莫名而死。我这个唯一的外人……还能好好的玩耍么?”
说着话,从暗处缓缓走出。周身被辉冷的月光照得分明,身姿英挺,面貌算不上俊美,气质却颇为出尘。背负着一柄黝黑泛红的巨剑,又让他透出了一丝地妖异。
他心中的警兆忽生,匆匆地连闪连跃,奔向寺外。
方才那名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回转,立到了青衫少年刚刚所站立之处。
低头看了看泥地上轻微的足印,双拳陡然握紧,顺着痕迹追踪而去。
青衫少年不辨方向。只依着心走。
他心中仿佛有一面明镜,不住地提示着他,远离那团寂灭般的黑影。
可是非但摆不脱、甩不掉,反而越离越近。
青衫少年机敏得很。寻到了一处碎石密布荒坡,点着大些的石块,钻入了一片松林之中。
如此,便断掉了一大段足迹,除非带了条狗,否则根本无从找起。
果然,明镜中的黑影渐远渐淡。
他仍是不放心,继续奔行了许久,直到镜面恢复晶莹透亮,一丝淡墨都无。
此时月落日出,心中始平。
青衫少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倚在一颗松树上歇息,暗叹道:“昨日寺内僧人谈论少林玄悲大师来了,我就该走的,夜间察觉声响,我也该走的,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就想跑去看看好戏,这下可好,不但被少林惦记上了,还被那个人惦记上了……我现在可远不是他对手……”
轻轻出声,道:“慕容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可是你们慕容家的招牌呐……你一直在装死遁世,别人自然不会想到,嘿嘿,不过……还想不到你儿子么……武功虽高,人却是个蠢货呢!”
青衫少年暗自吐槽了一阵,望了望初生的旭日,想道:“我还是快些走吧,这会儿身戒寺中一定乱成了一大锅粥,不过要不了多久,便会像是疯了一般,拉网似得搜遍方圆几十里地……寺中僧人待我很是不错,可不想杀他们灭口!”
说是快走,但他却是个大路痴,之后干绕了许久,竟然还在松树林之中,这才发觉自己是在不停地转着大圈,如今又回到了原点。
搜寻而来的众多僧人渐行渐近。
幸好松林茂密非常,除非离得极近,否则根本看不见人影。
青衫少年最终放弃了自行寻路,而是仗着远超常人的感知,以及不低的轻功,顺着众僧人行动的方向,离得不远不近,直到他们放弃搜查。
然后便一直在荒山野林中转转悠悠,苦苦寻路,足足过了三日,才上了大道。
找人问了问路途,方知自己是正往大理而去。
青衫少年一拍脑门,甚觉无语,他现在哪都想去,就是不想去大理,那里就是个巨坑,而且是将要灌满浑水的巨坑。
不过他这几日兜圈子都快兜得吐了,死活也不敢离开大道,于是打算寻个岔路,再来转换方向。
“风萧萧!”,有人在后面喊道。
青衫少年吃了一惊,停步回望。
当世知道他名字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根指头,而且全是身戒寺中的僧人,都与他关系较好。
来者确是僧人,却不是熟人。
两名中年僧人急急走来,忽地缓步,戒备的靠到近前。
他们远远望见那柄奇特的黝黑巨剑,都是齐齐暗道佛祖保佑。
一僧掏出一张画像,细细对比了一番,合十道:“小僧少林慧真,施主可是叫风萧萧?”
风萧萧点点头。
另一僧合十道:“小僧少林慧观,风施主近来可是在身戒寺暂居?”
风萧萧叹了口气,道:“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问我,怎么忽然离开了?”
慧真、慧观相视一眼,齐声道:“不错!”
风萧萧撇了撇嘴,转头张望,见四下无人,突得拔剑扫出。
两僧一直都小心地防备着,见他出手,同声怒喝,一人出刀,一人使棍,顿时劲风陡起。
但凡能出寺的少林僧人,都是通过了层层地筛选,武功不到一定的火候、没有二三十年的苦功,根本不会被派将出来,免得随意败于他人之手,丢了少林寺的脸面。
慧真和慧观两僧,既然能跟随少林高僧玄悲一同出行,去拜访大理皇室,自然更是其中的翘楚。
刀棍一齐而出,登时声势骇人。
钢刀似火,炽烈烈,铁棍如雾,影重重。
风萧萧见状,目光一凝,暗骂道:“这世武功的水准也太高了吧,只看这激荡的劲风,就知他们的内力极高,丝毫不输于上世的全真七子,这可只是少林的二代弟子而已,还让不让人好好的活了?”
心思虽不停,手中更不缓。
玄铁剑变幻莫测,好似一片柳叶,荡在不定风中。
只一剑,就浇灭了烈火、散尽了浓雾,黏住了刀棍,旋即使出了乾坤大挪移,忽牵忽引,忽放忽收。
“啪、咔”之后,静默一小会儿,无声。
“幸好我也不弱呢!”,风萧萧轻笑着往后跃开。
两僧四目猛睁,直欲裂眶,一人脑门凹陷、一人颈项中浸血。
他们万万没想到,己方两人合力,非但连一招都未能挡住,而且……还是自杀。
风萧萧忽敛笑容,倏然扭头,望向来路,叹了口气,横剑以待。
一阵桀桀的笑声传来,听着像笑,其中却殊无半点笑意,声音忽尖忽细,难听至极。
由小转大,只在片刻之间而已。
风萧萧只瞅了一眼,就知道与来人相比,自己的轻功可是差得远了,好比一在地上跑,一在空中飞。
这人身材极高,而且极瘦,脸也极长,飘忽间到了当下,看着两僧兀自未倒的尸身,桀桀笑道:“小兄弟真有胆子,敢杀少林寺的门下……”
忽地顿住,失声道:“这是斗转星移……你是姑苏慕容复!”,话语未落,已经飘到了三丈之外,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模样。
风萧萧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这人笑道:“北乔峰,南慕容,名气实在不小……”
风萧萧打断道:“是南慕容,北乔峰,你可要牢牢记住了!”
那人干咳了一声,道:“我们四大恶人和姑苏慕容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风萧萧瞟着他,轻轻道:“我知道你,‘穷凶极恶’云中鹤,善使铁爪钢杖,武功是鹤蛇八打!”
云中鹤显然骇了一跳,又往旁跳开了几步,勉强笑道:“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下闻名……”
风萧萧装作极为不耐,森然道:“四大恶人虽然厉害,这里……可只有你一人!”,心中忽地一惊,又扭头而望,顿时暗骂这厮狡诈之极,分明是在故意拖延。
云中鹤同样扭头,阴阳怪气的笑道:“这下可难办了,后面这两人是大理段家的狗腿子,狗鼻子最灵,要是发现少林的秃驴死在……嘿嘿,慕容公子,我先走了,不送不送……”
风萧萧横剑一摆,闪身拦到了当下,展颜微笑,压低了声音,道:“我何曾说过我是慕容复了?”,声音陡然拔高,朗声道:“云中鹤,你这个大恶人,竟敢杀死少林寺的高僧……休想跑……”
后面两人闻言,更是奋力奔来。
云中鹤伸指颤点着风萧萧,尖声叫道:“你……你……”,旋即回神,往旁电闪而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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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量山中
风萧萧顺势掠出,平剑拦向云中鹤,另一只手却轻巧的在慧真胸前抹过,将画有自己容貌的画像捻出、收起。
云中鹤竹竿一般瘦长的身子摇摇摆摆,东一晃,西一飘,想要绕过风萧萧逃跑,可是刹那间就被玄铁剑封堵住了三回。
他心下一横,双手在腰间一掏,两只手各握住了一只钢爪。
钢爪柄长三尺,爪分五指,好似人手虚曲欲抓,指尖处闪着蓝汪汪的光。
右爪向左抓,左爪向右抓,封住了身前,虽向前冲,却摆着个只守不攻的架势。
这套兵器和配套的武功,是他最近七年中才练得学成的,从未当众用过,只有廖廖几人知晓,所以方才被风萧萧叫破,他才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如今形势危机,非要使出不可,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风萧萧并不想真的将云中鹤拦住,他自己更想跑咧,只是虚晃了几剑,摆足了架势而已,可不愿硬拼。
是以云中鹤一掏出兵刃,他立时将动作放缓,打算嚷着:“大恶人休想逃走!”,然后跟着逃走。
这时,一根细长软索突然卷来,软索的尽头是根铁杆,持在一个身穿黄衫的军官手里,他正缓下了步子,轻抖铁杆。
细索成圈而绕,割裂空气,嗡嗡作响,将风萧萧和云中鹤一齐困在当中。
风萧萧吃了一惊,这根细索加铁杆,怕不是有七八丈长,末端还有尖锐的弯勾,分明是一杆长鱼竿。
难怪那两人离得还很远,云中鹤就急着跑咧。原来是知道他们还有这一手。
另一个黄衣军官双持着一对板斧,满面虬髯,神态威猛,大步快奔而来。犹如领兵的大将率众冲锋。当头而先,气势骇人。
云中鹤身为四大恶人之一。自是名不虚传,一经闪过风萧萧,便大挥一双钢爪,灵活已极的不住勾挑。
钢爪上得十根指头好似真人手指一般。灵活轻盈,幻影而动,与细索持续相磨,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嗡鸣。
眨眼间,就上下撑开了细索,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缝隙,足以让云中鹤一闪而过。
那使鱼竿的军官急声喊道:“兄弟快拦!”
风萧萧心思如电。立时拿定了主意,云中鹤的轻功太高,可以轻易跑走,他却不行。而三打一,怎么都不会吃亏,自然要站两名军官这边。
玄铁剑倏然而动,已经全力使出,犹如黑龙穿云,时隐时现中,直冲向云中鹤的背心。
一只铁爪在最后一刻成功封堵。
风萧萧如遭电击,踉跄着哆嗦了几步。
云中鹤一点事都没有,反而借力穿出了细索的圈围,跑得更快了,但他的钢爪可就遭了秧,掌心已然稀烂,像是一棵被野猪拱过的烂白菜。
使板斧的军官大喝一声,双斧一前一后的朝他掷出。
云中鹤身形一转,倒着后退,速度仍是让人看着傻眼,轻描淡写的左右一晃,便避过了呼啸着旋飞而来的板斧,冲着风萧萧怒目而视。
和玄铁剑一接触,他就立时知道自己上当了,这小子的内功根本不高,顶多和那两名军官相当罢了,怎会是天下闻名的南慕容。
他却自己吓自己,生生给骇住了,面子丢得老大。
抬起惨不忍睹的那只钢爪看了看,心下甚是懊丧。
他所练的抓法,十根手指每一根都有功用,如今全废了一只,威力登时大幅减弱。
望向玄铁剑又是心嫉如火,要是能有如此神兵,重学一套剑法又如何?
但他心知肚明,之前以一敌二都不得胜,如今以一敌三,必败无疑。
当下无心恋战,转身飞逃。
使板斧的军官大步追去,喝道:“小兄弟,我叫古笃诚,谢谢你啦。”,半途拾起双斧,又喊道:“使鱼竿的,快追。”
使鱼竿的军官收了细索,匆匆快奔,路过风萧萧时,微微一缓,急声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往后有事,可到大理皇宫寻我,说找褚万里就行了。”,然后又复快奔而走。
风萧萧这时喘匀了气息,微微一笑,走到两僧尸体旁边,好一阵细细摸索,没找到与他相关的物件了,这才舒了口气。
心中警兆又起,转头看去,不由得苦笑连连,云中鹤竟然又转回来了,显然兜了个圈子,将那两名军官给甩开距离。
云中鹤的嗓音尖尖粗粗,狞笑着嚷道:“好小子,敢耍我!”,说着,掏出了双爪,只是眼前的一只烂爪晃动,让他更是怒极。
风萧萧脑子转得也快,不退反进,生生迎了上去,笑吟吟道:“你还有几个鸡爪子可以用呐?”
云中鹤闻言一怔,赶忙将钢爪又插回了腰畔,恶狠狠的喊道:“交剑不杀!”,几个起落,就闪出了十余丈,然后伸爪飞掠着抓来。
如此轻功,让风萧萧看得目瞪口呆,暗自乍舌道:“还真有人能跑的像马一样快?这nm是个什么世界呐,也太危险了吧!”
但他也非常人,心中明镜耀亮而起,将云中鹤给照了通通透透,哪怕最微小的一丝动作,都映在心中。
两人越来越近,一人狰狞,一人淡笑,恍惚间,错身而过。
风萧萧分明舞动着重剑,声势浩大,如山横砸,陡然间,却好似变成了虚虚空空的泛红黑云,毫无实体。
云中鹤刹那便攻出了十多招,却次次击空,连续用错力道的感觉,让他直欲吐血。
风萧萧头也不回,直往前奔。
他不是不想趁机捅云中鹤一剑,但两人内力差距不小,只要他稍有停顿,哪怕只有瞬间,很可能就会被反伤。
云中鹤深喘了几口气。返身而追,霎时逼近,怒道:“你跑得掉吗?”
风萧萧好以自暇的伸指向前点了点,侧头笑道:“马上就该轮到你跑了呢!”
云中鹤定睛一瞅。两道黄影正飞速奔来。正是那两个阴魂不散的狗腿子。
风萧萧嘻嘻笑道:“莫怪我没提醒你,再过十息。你就又要被那鱼线给圈住了呢!”
云中鹤这才想明白,风萧萧刚刚为何像找死一样,与他正面相冲。
恨恨地嚷道:“你还能跟着他们一辈子吗?”
“五息了!”,风萧萧笑道。
云中鹤倏然转身。划出一道弧线,往道旁荒地掠去。
风萧萧跟着停下了步子,冲他喊道:“你还能躲我一辈子么?”
云中鹤一开始不明所以,还盘算着怎么将那两个狗腿子甩远一些,好留出足够的时间,回去炮制那个可恶的小子。
可无意中的一次回头,登时让他一时气短。原本就长的脸,如今拉得更长了。
原因无他,风萧萧正在后方笑嘻嘻地冲他招手,身旁正是褚万里和古笃诚。一行三人,穷追不舍。
“你可不要躲我一辈子呀!”,风萧萧最懂适时的火上浇油,这一嗓子,喊得极是柔情蜜意。
云中鹤闻听,却没有心头火起,反而脚下一软,差点飞摔出去,浑身起了层层鸡皮疙瘩,火烧屁股一般,连窜带跳,只想离他远点,再远点。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云中鹤早就跑得没了影踪。
不过风萧萧身旁的两人,全是追踪循迹的高手。
一路寻到了无量山中。
群山绵绵,灌木林立,行动极是不便,三人在山中转悠了好几日,都没看到云中鹤的身影,留下的痕迹却不少,好似他正在不住的围山绕圈,而且还不止一人。
这时,遇上了同在山中晃荡的另两名军官,一是使熟铜棍的傅思归,一是持着判官笔的朱丹臣。
四人围成一团,一番窃窃私语。
褚万里忽然失声道:“糟了,段……段公子莫不是被四大恶人抓走了?”
古笃诚大声道:“错不了,否则天大地大,他们干甚么缩到这无量山中,世子不也是……”
朱丹臣清咳了一声,将他的话语打断,瞟了眼正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风萧萧,道:“善阐侯正在赶来,到时一切由他做主。”
风萧萧一听就明了了,这傅、朱二人此来,并不是追着云中鹤,而是前来找寻镇南王世子段誉。
知道他们信不过自己,于是拱手笑道:“诸位齐聚,根本不惧四大恶人,在下武功低微,只怕到时拖了后退,就此告辞。”
“诶!”,古笃诚伸手一拦,道:“小兄弟帮助咱们甚多,又不辞劳苦,奔波了数百里,咱们该要好好谢谢你才是,怎能说走就走了?”
褚万里也赶忙说道:“古兄弟说得不错,而且那云中鹤杀了少林的僧人,小兄弟正是亲眼所见,他日少林寺派人问起,小兄弟也能做番见证才是。”
风萧萧就是怕这个,不管他怎么摆弄,可少林玄悲刚死当夜,他就离开了身戒寺,身上的嫌疑根本洗不脱,少林寺向来霸道的很,绝不会介意搂草打兔子,顺带将他给收拾了。
朱丹臣还不知此节,闻言靠了过来,行礼道:“少林僧人死在大理境内,大理皇室难辞其咎,希望小兄弟能够出面作证,洗脱主上的嫌疑,在下等人感激不尽。”
风萧萧笑着回礼,应了声好,心下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跑掉。
这时,群山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铁哨子声,连绵不绝,听着距离并不远,就在那边最高的山峰。
四人同时一惊,赶忙寻声追去。
风萧萧却心中一喜,暗道机会来了。
五人一路上山,只到半途,忽然闻听人声。
然后便是叮叮当当响声不绝,显是正在激斗。
一名黑衣女子低低叫道:“段郎!”,她正被一个长须老者用剑抵着胸口。
五人这时离得皆远。
幸好褚万里的鱼竿极长,飞奔中一经甩出,登时掠过了近十丈的距离,缠住了那老者长剑,往旁卷开。
古笃诚、朱丹臣、傅思归忽地一分,极有默契的各自抢占了东、南、西三面,合而围之。
唯有风萧萧不知所措,停下了步子,静观其变。
忽地瞅向西首一名静静站立的青衫女子,看见她左右脸颊上的血痕,以及怀中的婴孩,登时明了,她便是四大恶人之一,“无恶不作”叶二娘了。
第三章 何为恶人
那黑衣少女指着叶二娘喊道:“段公子被这恶婆娘的兄弟杀了!”,她的脸白若凝脂,模样极美,神情凄郁,更惹人怜。
风萧萧的眼神一瞟而过,恍若未见,轻轻扫视着场中,目光微闪。
褚、古、傅、朱四人闻听段誉已死,自然是悲怒交集,接连出手,合斗叶二娘,混战成一团。
在风萧萧看来,四大宫卫每个人的武功都和自己不相上下,各有拿手的绝艺,又善联手对敌。
两人合力,就能打得云中鹤抱头鼠窜,按理说四人合力,叶二娘非但难有还手之力,应该连跑都跑不掉才是。
可是场中的情况大不一样。
叶二娘极其狠毒的将手中婴孩当做兵器。
四大宫卫投鼠忌器,根本下不去狠手。
一旁的左子穆则无比惶急,不住喊道:“小心孩子!这是我的小儿!小心,小心……”
叶二娘周旋其中,很是游刃有余,口中自称“亲娘”,“我的儿呀,短命的小心肝儿”什么的喊个不休,竟是将褚、古、傅、朱四人叫做了她的儿子,极尽嘲讽。
风萧萧看了一小会儿,见他们激斗正酣,根本无暇他顾,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刚入到了密林之中,便闻听见一阵笛声,清亮激越。
透过枝叶的缝隙,偷眼瞅去,看见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立到了场中,嘴边凑着一支铁笛。
褚万里正在那人耳边说着话。
笛声陡然一涨,尾端飞出一股劲风,直冲叶二娘脸部,随即铁笛离嘴,跟着点去。
这两下速度快极。同时分袭两处。
风萧萧躲得远远,都觉得耳膜鼓涨,微微刺痛,心下大惊。这可是实打实的内力激射。有若实质,直如剑气一般。音攻都只是附带而已。
叶二娘再也不复方才的悠然自得,很是有些手足无措,忙将怀中婴孩一抛,双手挡之。
风萧萧不敢再看。急惶惶地往林中钻去。
这个吹笛人武功太高,他现在不走,等其空出手来,想走都走不掉了。
心下暗叹道:“这世界太危险了,武功不练到绝顶,我绝不再出来乱跑,否则分分钟死于非命。”
哪知跑了还没多远。他心中警兆大起,但不及反应,侧方林中簌簌声忽响,一个女人突地窜出。模样颇为狼狈。
来人速度太快,风萧萧避之不及,和她撞了个照面,定睛一看,心下大叫糟糕,这不是叶二娘,还能是谁!
叶二娘显然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右手一挥,扔出了一枚毒针。
风萧萧陡然低跃,半空旋身躲过,待转回时,手中已然握住了玄铁剑,顺势横劈。
叶二娘反手抽出了一柄又阔又薄的板刀,“嗤”的一声,削出了一十三刀,却只用了一刀的时间。
锃亮的刀面被透入林中的缕缕光线一照,仿佛“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又好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萧萧脑中闪过这两句诗,每一刀他都感觉得分分明明,知道该如何出剑才能破去,可是身体却跟不上。
当下脚步一错,闪转到了一颗大树后面,连头也不敢回,仓惶而逃。
叶二娘飞身追来。
过了许久,那颗大树才突地轰轰倒塌,断成了数十截。
风萧萧轻功颇有不如,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叶二娘娇声嗲气的道:“小兄弟,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风萧萧一声不吭,反手一剑往后顶出,时机掐得极准,正在叶二娘一呼一吸之间、前后迈步之隙。
叶二娘挥起方刀侧削,却被击得定住,喘了好几口气,才运起轻功继续追去。
风萧萧借力往前猛窜,内腑却隐隐阵痛,受了些许轻伤。
叶二娘轻功高他甚多,不过片刻功夫,便又追了上来,娇笑道:“打不过就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兄弟果然是为俊杰呢。”
风萧萧捉准时机,又是反手一剑。
叶二娘早就有所准备,不过仍是躲闪不开,只能生生硬挡,又被顶远了些。
这次风萧萧却闷哼了一声,内腑剧痛。
叶二娘突地扔出一枚毒针,紧跟着冲去。
风萧萧身不转、头不回,背剑一挡,“叮”地将毒针弹回,更快更刁钻。
叶二娘“咦”了一声,同时闪身避开,笑道:“小兄弟好俊的剑法。”
风萧萧闷头逃跑,一言不发。
一阵铁哨子声陡然响起,从不远的山峰,破空而至,良久不绝,好似吹哨人的胸中之气无穷无尽一般。
叶二娘“啊哟”了一声,道:“糟了,老大在叫我呢!”,看了看脚步已经变得虚浮的风萧萧,颇有些踌躇,又往前试探了一次,仍是被击回。
她倒也不慌,笑吟吟的道:“你就是云老四口中那个可恶的小子吧,要是将你交给他,他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定会在老大面前替我说些好话。”,说着,又往前靠去。
风萧萧反手“砰”的一击,随即嘴角浸出了鲜血。
叶二娘身形又停,见他重伤,顿时格格娇笑,阴阳怪气的说着些调侃的言语,不时冲前,故意引着他出剑。
风萧萧自知再也撑不了几次了,心中反而越发的平静。
突然间哨声又作,只是叽叽、叽叽地声音短促。
叶二娘引颈清啸了一声。
哨声旋即回应,短鸣的颇为严厉。
叶二娘无奈道:“老大催得紧,这次便宜你了。”,说着,一顿步,返身飞掠。
风萧萧目中精光一闪,旋身喊道:“你男人是玄慈!”,说话间,猛力甩出了玄铁剑,跟着身往前扑,亡命般冲去。
叶二娘如遭雷击,登时呆若木鸡,待听到身后破空声,已来不及躲避,只移开了半步,闪开了心脏,右肩却被玄铁剑整个捅穿。
玄铁剑余势不消,透肩而出,“咔嚓”声不绝,连续的击断了前方的数棵大树。
叶二娘疼得扑倒在地,尖声大叫。
风萧萧飞起一脚,踢倒了她双腿中间。
他内伤极重,几近油尽灯枯,方才全力掷剑,如今连半招都使不出了,干脆蛮上。
叶二娘的惨叫声登时被打回了嗓子眼儿,摩擦着地面,滑出了两三丈,身前皮开肉绽,拖出了一道浓重的血线。
风萧萧合身飞踩而去。
叶二娘皮肉筋骨重伤,可内力仍在,勉强扬起左手往后拍出。
风萧萧身在半空无处借力,闪躲不开,只得咬着牙伸脚顶上,却被打得半空急旋。
叶二娘妄动内力,以至肩头血涌更甚,下半身更是剧痛难忍,让她又羞又恼,勉强撑起半身,点穴止血,却再难有所动作了,只能缩着大腿,喘息着横趴在地。
风萧萧却被震得七荤八素,半晌都没爬起身。
“叶三娘,叶三娘,你在哪?”,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远方喊道:“老大让我来找你,你在哪?”
叶二娘喜道:“是岳老三!”,随后痛得呻吟了几声,不住轻喘,好一会儿才积攒了一些力气,喊道:“这儿……”,声音有气无力,却袅袅飘出。
“叶三娘,你受伤了?”,岳老三高声吼道:“娘的,是谁敢伤了你,看我岳老二不咔嚓一声,拧断他的脖子。”
叶二娘毕竟内功深厚,这时已回了些力气,翻转了身体,仰面朝天,并缩着大腿,喘息着喊道:“我快……快死了!”
风萧萧心下惶急,猛然而动,一个翻身紧紧抱住了她,不住头槌。
叶二娘被箍得极紧,脑袋更是被撞得直欲爆裂,死命的挣脱出左手,将要运力拍出,直袭下三路。
风萧萧感觉不妙,心下发狠,一口咬住了她的肩头伤处,登时鲜血狂飙。
叶二娘疼得不住乱掐乱抓,惨声尖叫,内力再也提不起来,只感到气力渐小,生机渐逝,求饶道:“我……不不……反抗……了,求……求……你松……松嘴……”
风萧萧支撑着起身,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定住不动,弯身一阵指影,用上了人生百味。
叶二娘登时抽搐着缩成了一团。
风萧萧心中警兆欲烈,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朝密林中逃去。
不知道逃了多久,心中的危机感渐渐消无,才四肢摊开,躺到了地上,沉沉睡去。
待一睁眼,又是白天,日头高照,透过重重枝叶,射入深深密林,丝丝缕缕,映在脸庞身上,是那么的温暖和熙。
风萧萧想起昨日的死命激斗,还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但他仍是胜者,赢得了生存的权利。
虽然身受重伤,玄铁剑也丢了,不过他心中全无沮丧,打算找个无有人迹的地方,先练功再说,有“静心诀”在身,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不必心机费尽,苦苦挣扎求存,看不顺眼,一掌拍死就是。
要说练功的最佳地点,莫过于就在此地的无量山洞,不过他是个完完全全的路痴,就算知道地方,没人引路,也是找不到的,更何况还不知道,所以早已死了此心,起身往群山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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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居心险恶
旷久无人的无量山深处,如今多了不少人声。
左子穆正焦急的四方张望。
旁边一名道姑问道:“左师兄,你到底在找什么?非说得无比重要?咱们可找寻许久了,你再不说实话,我可就带门下弟子走了!”,说着,作势转身欲走。
“诶,辛师妹……”,左子穆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记得咱们……投效……加入灵鹫宫那时,圣使给的那副图像吗?”
那道姑目光一凝,颤声问道:“你……你知道他……他在哪?”
“那还有假。”,左子穆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声道:“是宫中褚、古、傅、朱四大护卫亲口所说……那日我缩在一旁,听他们向高君侯汇报此人,当时就留了心。”
那道姑顿时喜形于色,道:“圣使可是再三嘱咐过了,无论是谁,只要找到此人交上去,灵鹫宫必定全力以赴应下一件事,这……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左子穆叹道:“我也不指望别的,只要能求得童姥她老人家,解去我身上的‘生死符’……”,说到这儿,他全身只打寒颤,双腿发软,显是惧怕已极。
那道姑也是一般的模样,急声道:“还有我,你……你……”
左子穆连连点头,道:“辛师妹,我绝不会忘了你……”,顿了顿,又捶胸顿足的叹道:“那人我见过一面,唉!当时正担心我那小儿,没有注意到他,真是……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呀!”
那道姑怒道:“你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剑湖宫比剑,我们西宗怎会输给你们东宗?真是不可思议!”
“好了,好了!”。左子穆双手虚按,道:“现下咱们要同心合力,共度此关才是……你可要管好你的门下弟子,莫让他们将消息透露了出去。否则……”
这时。一名东宗弟子匆匆跑来,叫道:“师傅。前面有一大群神农帮的门下,拦着咱们,不让过去。”
左子穆猛一跺脚,恨恨道:“这下糟了。定是你西宗门下有内鬼,将消息给传出去了!”
那道姑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你可是刚刚才告诉我知晓……定是你的门下有内鬼……难怪之前神农帮能将咱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这个混蛋!”
左子穆全身一软,几乎瘫坐到了地上,但旋即回神,冲那弟子吼道:“你去告诉神农帮。让他们全都滚蛋,否则休怪我蛮上了……”
“慢!”,道姑拦住那名弟子,侧头斥道:“说你蠢。你还真是……咱们现在改名叫无量洞了,和神农帮同属灵鹫宫天山童姥麾下,严禁内斗,你不想要今年的解药了么?”
左子穆一拍脑门,道:“是是是,师妹说得极是,是我糊涂了。”,吩咐那弟子道:“你叫众弟子全都和西宗的师兄师妹一一结伴,两人一组,放开了搜,我就不信了,司空玄那厮敢向咱们动手。”
那道姑赞道:“师兄主意极好,就算有内鬼先发现了那人,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带走……我这就吩咐西宗弟子照办……”
无量剑派和神农帮的一大波人搜得热火朝天,风萧萧却颇为苦恼,暗道:“这荒山野岭的烂地方,怎么哪都有人?天天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得,非要在这鬼地方乱逛么?”
他一路为了避开人迹,结果却越走越偏,不知不觉中,到了澜沧江畔,沿着浩浩江水没走多远,登时一愣,急忙返转,往山里走去。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怎么看见我就走了?”
风萧萧停步叹了口气,回身道:“孤身行路,还是小心为妙,免得遇上了恶人,把命给丢了。”
他面对的前方江边上,正盘坐着一名青袍怪人,长须垂胸,根根漆黑,面色如碳,眼睛睁得大大,非但一眨不眨,就连转都不转,模样极是恐怖,说话时也不张嘴,声音从腹中传出:“恶人?谁是恶人,是你,还是我?”
“自然是你!”,风萧萧轻声道:“如果说‘恶贯满盈’段延庆都算不得恶人,这天下间的恶人,可就没剩几个了!”
段延庆面色木然,毫无表情,腹中却“哈哈”笑了两声,道:“你是在说这世间上,还能有人比我更恶?”
风萧萧缓缓后退,道:“有人是不能为善,有人是故意为恶,孰恶?”
段延庆沉默许久,道:“你再退,我就要出手了。”
风萧萧停步问道:“叶二娘死了么?”
段延庆道:“你自己下的手,你自己不清楚吗?”
风萧萧问道:“你想让我偿命?”
段延庆道:“人活着本就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好。”
风萧萧闻言一笑,迈步前行,道:“我有牵挂,并不想死。”
段延庆道:“生死向来不由己,我一样,你也一样。”
风萧萧微笑道:“总要挣扎一番才是,实在活不成了,那就死吧!”
段延庆道:“你别想跳江,也跳不下去。”
风萧萧嘻嘻笑道:“我怎么忽然觉得,我死不了了呢!”
段延庆道:“你再自作聪明,就非死不可了。”
风萧萧走到他近前,面对面地盘坐,问道:“你干嘛要我说这么多话,何不直接告诉我,你想我让做什么!”
段延庆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风萧萧笑道:“一个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的人。”
段延庆道:“我现在知道了。”,忽地伸指一点。
风萧萧来不及反应,也没有反应的打算,被定在了当场。
段延庆凌空而起,在风萧萧周身四方飘动。
无声无息间,两人浑身上下热气蒸腾,好似烟气缭绕。
整整一个时辰,段延庆都未落地。仿佛神仙中人,正自腾云驾雾。
风萧萧突地深吸一口气,鼻中喷出两股白烟,久久不息。
段延庆已然盘坐回远处。像是从未动过一般。
风萧萧睁开双目。其中精光隐动,笑道:“我的内伤全好了。甚至还精纯了许多。”
段延庆道:“你现在就是四大恶人之末,称号‘居心险恶’。”
风萧萧起身问道:“就因为我杀了叶二娘?”
段延庆道:“还因为你居心险恶。”
风萧萧会悟道:“你以为是我杀了少林玄悲?”
段延庆道:“云老四说,亲眼看见你使出了‘斗转星移’,他不敢骗我。”
风萧萧笑道:“我武功不高。杀不了玄悲。”
“我知道。”,段延庆道:“你武功不高,也杀不了叶二娘。”
风萧萧笑眯眯道:“她死了。”
段延庆道:“不如死了好。”
风萧萧吃了一惊,“人生百味”之下可难有活口。
“我让她死不了。”,段延庆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风萧萧不由问道:“你能解开她身上的‘人生百味’?”
“好名字,果真贴切。”,段延庆道:“我解不开。只能让她不死。”
风萧萧如坐冰窖,由心到皮,浑身寒气直冒。
段延庆道:“我是大恶人,最喜欢看人生不如死。”
远处。一名黑衣少女忽地跌跌撞撞的行来,目光毫无焦距。
段延庆道:“你将她带去万劫谷。”,两袖中分别伸出了一根细细的黑铁杖,只一点,就飘飘而起,跃出了丈许。
风萧萧道:“我不知道万劫谷在哪。”
“她知道。”,段延庆说着,渐渐飘远。
风萧萧叹了口气,盘坐在地,静静发呆,待那黑衣少女离得近了,出声问道:“你想死?”
黑衣少女不理,只是呆呆望着汹涌不息的河面。
“你活着还能见到他,要是死了,他便再也见不到你了。”,风萧萧认为,段延庆是想让他用“人生百味”奴役这名少女,但他如非必须,从不使狠手。
黑衣少女眼珠微微动了动。
风萧萧知道这人是木婉清,她想嫁给段誉,却得知两人是亲兄妹。
于是故意问道:“你何不回去见见他,说不定他会回心转意呢?”,如此言语,只是想勾她出声。
木婉清喃喃道:“这是……这是不可能的,老……老天爷注定的事,他……他也没有办法……”
“老天爷自然不会有错,但老天爷也不会说话呀,他老人家和你亲口说了什么吗?”,要是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需要动粗,那风萧萧就白混这么多世了。
“是……爹……是娘,娘她亲口说的……”,木婉清心中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那就怪了,既然老天爷不会有错,那就是你爹娘错了。”,风萧萧暗道:“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老天爷,而且都是对的。”
木婉清显然被他绕糊涂了,迷迷糊糊的喃喃不休:“老天爷……娘亲……爹爹……”
风萧萧趁热打铁道:“我认识一个人,和你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不光长得一样,性子、脾气全都一样,而且还怪得很,就连名字也是一样,你想不想去见见他?”
木婉清年纪尚幼,童心未脱,片刻之前还是满腹哀愁,此时听他说得有趣,好奇道:“那不就是段郎么!”
“是你的段郎,不是那个段郎。”,风萧萧起身笑道:“你想不想去见见?”
木婉清颤声道:“不……不可能……”
“可不可能总要见过才知道。”,风萧萧声音微微压低,道:“可能会可能呢,要是错过怎么办?”
木婉清突地抬手平指,道:“快带我去见他,否则我射死你。”
风萧萧淡笑道:“他在万劫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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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心插柳
万劫谷后,有一片大大的空地,中间孤零零的一间石屋,以一块块千百斤重的大石砌成,凹凹凸凸,宛如一座小山。
大门被一块巨石所封堵,沿边到处都露出缝隙,有的只有两三寸宽,有的却有尺许,但是身子万万钻不出。
木婉清在里面大声急叫道:“喂,你关我在这里干什么?”
等了一会儿,又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风萧萧靠在门旁,背倚石壁,充耳不闻,只是不理。
段延庆忽地从荡过远方的高高树墙,黑铁细拐在地上不时点点,似闪似跃,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风萧萧这才站直,抬手伸着拇指往后点点,笑道:“喏,我算是合格了吧!”
段延庆往石屋里瞅了瞅,腹中咕嘟一响,算是“嗯”了一声,道:“跟我来。”
两人一同跃过树墙,周遭景色登时一变,是一座颇为清幽的小院。
段延庆伸杖点向院中的一方石桌,道:“你的剑。”
风萧萧轻轻上前,拿起横搁在桌上的玄铁剑,笑道:“人生大喜,莫过于失而复得。”,运劲虚挥了两下,嗡嗡的低鸣声荡荡而散。
一个尖尖粗粗的声音,阴阳怪气的道:“我说老大怎么不肯将这柄剑给我,原来是要留给你这个奸诈的小子。”
云中鹤怪笑着走入院中,身旁是一个脑大阔嘴的怪人,龇着白森森的利牙,大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老子要救叶三娘,你却偏偏将她杀了,是不是不将我南海鳄神放在眼里?”
风萧萧闻言瞟了眼段延庆。暗道:“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怎么他们不知道叶二娘没死?”
云中鹤添油加醋道:“岳老三你看看,他都不正眼瞅你,摆明了是瞧不起你。”
南海鳄神闻言。如豆般的小眼精光大作。哇哇怒吼:“你胆敢瞧不起我。”
风萧萧暗笑,好一个浑人。冲段延庆呶了呶嘴,笑道:“你是老大,还是他是老大,自然看他不看你。莫非你自认比他大?”
南海鳄神一愣,一拍脑门,道:“这话倒也有理,我自然比不得老大。”
风萧萧笑了笑,继续道:“叶二娘死了,你就是天下第二大恶人了,应该高兴才是。怎地发火?”
南海鳄神怒气顿消,咧嘴笑道:“不错,不错,往后我就是岳老二了。谁敢说不是,哈哈!”
风萧萧扬眉道:“可云中鹤方才还叫你岳老三呐,分明是心中不服气,认为你不配呢。”
南海鳄神扭头喝道:“你怎么还喊我岳老三?是你想当云老二?是了,你定是极不服气,觉得我不配做这天下第二大恶人。老子先捏死你,再看你服不服。”
他也是蛮横到了极处,自顾地说了这一阵,就认定云中鹤居心不良,便向其扑将过去。
云中鹤尖叫道:“这坏小子挑拨离间呐,你可千万别上当了!”,身子迅捷的闪动,在院中乱晃。
风萧萧适时的道:“岳老二聪明绝世,怎会上当?摆明了瞧不起你呐!”
南海鳄神顿时暴跳如雷,吼道:“对,对!这话有理,我……”
一直干站一旁的段延庆打断道:“住手!”
南海鳄神本已扑在半空,听他出声,猛使一个“千斤坠”落将下来,大声道:“段老大,你干嘛要护着云老四,我不服气!”
段延庆道:“往后你就是岳老二。”
南海鳄神口中嘀咕道:“我本来就是嘛。”,却不再争了,脸上笑开了花,胡子根根立起。
段延庆又道:“云老四现在行三。”
南海鳄神嚷道:“那不行,叶三娘虽然死了,可位子还要给她留着,否则四大恶人变成三大恶人,会被人笑话死的,云老四还是老四,不能变!”
云中鹤气极,狞笑道:“老……老二,我几次让你,只是免伤咱们四大恶人的和气,可不是真的怕了你!”
段延庆身子一晃,“咚咚”两声脆响,在他二人头上各敲了一杖。
风萧萧看得暗自乍舌,以云中鹤的轻功,竟然都反应不及,可想而知,这两杖是有多快。
段延庆见这两人全都老实了,满意的微微颌首,一点风萧萧道:“以后他便行四,称作‘居心险恶’。”
见两人皆是张口欲言,腹中闷雷似的“哼”了一声,又道:“此事已定,再敢废话,我将你俩全都收拾了。”
南海鳄神拂着脑门嘟囔道:“反正我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云中鹤桀桀笑道:“风老四,叫得倒也顺口。”
段延庆道:“大理段氏,不日将至,我绸缪许久,只为这次,你们三人不得内斗,如果坏了我的大事……”
抬杖划过石桌,身形高高荡起,闪出了小院。
风萧萧轻轻走到桌旁,屈指一敲桌面,“咔嚓”一声,断成了两片,轰隆着砸到了地上。
三人一齐缩了缩脖子,相互对视了几眼,各自骇然。
截断石桌,风萧萧运起玄铁剑也能轻易做到,但想断而不毁……给他两柄玄铁剑都做不到,这是境界上的差距,根本无法用数量来弥补。
风萧萧忽地想起一事,道:“我还有事找段老大,先告辞了!”,也不待他们答话,径直出了小院。
他避开了两人,然后折返跃上了树墙,细细打量了一阵,见石屋周遭无人,这才飞快的奔了过去。
石屋里面的木婉清正和一名男子说着话,应当就是段誉了。
风萧萧知道时间紧迫,段延庆很快就会赶来,然后便会一直在外守着,想要动些手脚,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虽是巨岩封门,但风萧萧既然关得上,就自然搬得开,只是会留下开门的痕迹,瞒不过段延庆的眼睛。
不过岩石沿边有些大大小小的缝隙,最大的也只有尺许宽度,而且形状并不规整,常人无法进出。
这当然难不倒风萧萧,他学过“九阴真经”的缩骨功,只要脑袋够将将卡进去,身子就能钻过。
没用多久,他便悄然无息的进到了石屋里面。
木婉清正背对着他,朝段誉说道:“那人说你在万劫谷,我自是将信将疑……”
风萧萧陡然欺近,无声无息的点住了她的穴道。
段誉被她的身子挡住了视线,室内又暗,是以并未看见风萧萧,只是奇怪的问道:“婉妹,你怎么不说话了?”
风萧萧矮身探手,一掌削到了段誉的颈项之间,立时将他打晕了过去,俯身上前,在他怀中掏弄了一阵,翻出了一卷帛卷。
展开粗粗一看,只见第一行写着“北冥神功”,卷帛尽处题着“凌波微步”。
他心下大喜,知道自己这次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却并未白来,这好东西果然在段誉身上。
微弱的脚步声忽从石室外隐隐传来。
风萧萧一把抓起段誉,闪到了石门侧面。
没过一会儿,屋外“喀”地一响,洞孔里塞进一只碗来,有人说道:“吃吧!”
风萧萧侧身探手接过,然后静静的等着屋外那人走远,这才轻舒了口气,起身在木婉清耳边道:“我取了他的东西,便给你们一个忠告,一定不要吃送进来的任何饭食,但一定要装作吃过了,里面有强力春药,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撑过一日就好了。”
说完,运起缩骨功,往外钻去,出来之后,又朝里说道:“段誉只是晕过去了,一会儿就醒,你千万不要和他说起我,他这人话太多,要是不小心将我抖了出来,我便只能杀他灭口了。”
说着在地上摸起两颗石子,嗤嗤往里射去,解开了木婉清的穴道。
木婉清转身问道:“春药是什么,一种剧毒么?”
风萧萧立时一阵头晕,千算万算,没想到纰漏会出在这种地方。
木婉清见他半天不语,又道:“你将我骗来,不是好人,我为什么要信你?”
风萧萧四方望了望,道:“我哪句话骗你了?”,顿了顿又道:“你快将段誉摇醒,让他赶紧装作吃了春药的模样,我只能帮到这儿,从此与他两清了。”
木婉清疑惑不解的喂了几声,却再无回应,往外张望,也没看见风萧萧的身影,略微想了想,走去将段誉摇醒。
风萧萧心中的窃喜,兜兜转转的回到了前方。
“风老四!”,云中鹤突地从旁闪出,道:“你到哪去了?怎么半天都没找到你。”
风萧萧骇了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在找段老大呢,也是半天都没找到。”
云中鹤并未起疑,道:“快走跟我走,老大刚刚吩咐了,让咱们守在万劫谷的入口处,别让段家的狗腿子悄悄混进来了。”
两人一同到了前院的一间大屋前,看到一个马脸的中年大汉正从屋内走出。
他望见云中鹤便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打招呼,径直去了。
云中鹤淫笑道:“他便是这万劫谷的谷主‘马王神’钟万仇,别看他圆鼻马脸长得极丑,他的老婆可是个极品的大美人儿……”,舔了舔嘴唇,又道:“他女儿也是水灵的很,看得我心痒的很,要不是段老大下了严令,我定要好好尝尝这对母女花儿……”
他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直到进入房中都未住嘴,说到过瘾处,兀自淫笑不休。
第六章 欲练神功
如果有什么事能让风萧萧感到最为难受,呐便是听着云中鹤,讲他那些残虐的荤段子了,尤其是在怀中还揣着一套绝世神功,恨不得立刻修炼的时候。
云中鹤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极度不爽,自顾自的说得兴致勃勃,口沫四溅,淫笑连连。
风萧萧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恨不得拔出玄铁剑,从他的嘴巴直插入喉咙,一贯而没,串成人串,让他也尝尝,他口中那些可怜女人的感受,是有多么的痛苦。
“砰”地一声,南海鳄神忽然一脚踹垮了房门,从厢房蹦到了厅中,大声吼道:“云老四,吵死了,你给老子闭嘴,否则我咔嚓一声,拧断你的脖子。”,说着,目露凶光,双手平伸虚抓,做了个掐拧的动作。
云中鹤嘿嘿笑道:“我现在可是云老三,再说了,你不爱听,风老四可是听得津津有味,是同道中人呢,你快滚进去,莫要打扰我和他探讨……嘿嘿,交流心得。”
津津有味?同道中人?还交流心得?
风萧萧差点气晕过去,起身一脚,将身侧的木椅给踢得粉碎四散,怒道:“岳老二,我和你联手,先将他干掉再说,老大那边,我一力承担。”
南海鳄神大吼一声:“好!”,带起了恶风阵阵,山压般扑去。
风萧萧则拖出残影,闪到了厅口,横剑封门。
段延庆之前曾用“一阳指”治好了他的内伤,甚至让他的功力大有精进,虽然还是比不上云中鹤,但加上玄铁剑,两人相差也就不大了,是以他丝毫不惧。
云中鹤仗着轻功东晃西摆。将南海鳄神的攻击尽数闪开,嚷道:“老大说了,不让咱们内斗。”,若非如此。他刚刚也不会那么嚣张。敢让岳老二滚开。
南海鳄神追在他后面横冲直闯,将桌椅板凳全撞的稀烂。闻言狞笑道:“风老四不是说了吗,一切他来抗,老子早就想和你好好算帐了,你去死吧!”
云中鹤这才真的慌了神。厅中并不大,如今又是满地狼藉,他的轻功大打折扣,要是一个不注意被南海鳄神纠缠住了,不死也得重伤。
柿子自然找软地捏,他一个旋身,往厅口掠去。
风萧萧拔剑一挥。顿时激荡着清啸,好似黑凤浴火展翅,扬颈长鸣,倏然往前击拍。
云中鹤轻功够高。内功却算不得深厚,又太过大意,以为风萧萧还是之前的水准,被有心打了无心,登时吃了个闷亏。
虽是“噗”地一声,双手拨开了玄铁剑,身体却失了平衡,踉跄着往后跌出,心下大恐,慌忙嚷道:“认输啦,岳老二,你要是杀了我,天下四恶就又变成三恶了!”
南海鳄神这时已经从冲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掐上了脖子,只待一抓一拧,闻言却陡然收力,抓上了他的肩头,往后一扯一拖。
云中鹤颇为狼狈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也顺势躲过了紧跟着削来的玄铁剑。
南海鳄神嚷道:“说得倒也有理,四大恶人变成三大恶人,我岳老二定会被人笑话死了。”
风萧萧收剑背后,扬眉道:“既然老二发话了,今日就此作罢。”
南海鳄神得意的笑道:“你风老四倒是个明白人,几乎都要和我一样聪明了。”
风萧萧冲他笑了笑,目光转到云中鹤的脸上,森然道:“武功高又怎样?你高得过叶二娘?当我是软柿子,以为好欺负?现在开始,我便是风老三了,你还是去做你的云老四罢!”
不就是借势欺人、狐假虎威,拉拢一个,打击一个么,他数世之前就熟门熟路了。
南海鳄神笑道:“云老四,你打架输了,就要认。”
云中鹤“呸”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我认个屁!”,口中不服气,声音却低了好多。
“这话倒也有理。”,南海鳄神摸着脑袋道:“要不……你俩再打上一场?”
云中鹤忽地从地上飘起,晃荡着往厅外掠去,口中道:“要打就出去打。”
以他的轻功,只要到了外面,天大地阔,怎么都不会吃亏。
风萧萧冷笑一声,道:“往后我便是风老三了,不服气只管来找。”,说着,往里间厢房行去。
他才不会笨到去追云中鹤咧,比跑得快,哪里比得赢,以己之长,克彼之短才是正道。
云中鹤的长脸顿时更长了,羞恼道:“我才是老三,段老大亲口认的。”
风萧萧头也不回,脚也不停,淡淡道:“不服来战,否则滚蛋。”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道:“这话当年我也说过呐,云老四只会跑,真打起来……不够看,否则也不会被挤到最末了。”
云中鹤气得直跳脚,尖着嗓子叫嚣个不停,但又不敢真的冲将上去。
他挡剑的双手,现在还在隐隐作疼,面对玄铁剑,又不敢拿出铁爪钢杖,实力大减,哪敢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和风萧萧动手,暗道:“你还能不出门不成?到时再给你好看。”
风萧萧理都不理他,径直入了厢房。
南海鳄神嘿嘿笑道:“云老四,你就是个好色如命的怂货,原来是,现在还是,风老三才是狠人呢,好性子,可真像我,真的像我。”
顿了顿,惋惜道:“只是脑骨没有后凸,做不成我的徒弟啦!”
风萧萧进到厢房之后,面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些兴奋笑容,急匆匆的掏出了帛卷展开,细细看去,不管懂不懂,先背下再说。
帛卷上字体娟秀,显是出自女子之手,其间配着不少人体的经脉行径路线,全画在一幅幅的裸女像上,虽是同一个女人,但表情、姿势却个个不同。容貌绝美,神情或痴或媚,极是诱人,皆都赤身裸体。画得纤毫毕现。
风萧萧目不转睛的发了好一会儿呆。恍惚间,只觉得一阵淡淡的幽香绕于口鼻、缠于心间。思思绵绵,柔腻娇滑,似香茶飘飘,又似佳酿醉人。
倏然回神。暗叫邪门,这分明是一种勾人心魄的画技,而他受到了影响不说,“静心诀”竟然没起到半点的作用,他完是仗着自身的定力,才生生地撑了过来。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怎能不让他诧异莫名。
好半晌才凝定住了心神。仗着超强的记忆力,一目十行的看去,不过数遍,便将全部内容牢牢地映入心中。然后闭目研磨。
不一会儿,就陷入了两难之境。
因为“北冥神功”的第一部分,就将他给难住了,想要修炼,就必须化去自身的内力。
他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对多种神功心法的精研,可以寻出一种避开的办法,谁知这门神功的第一要诀,便是要让内力与元气互通、相连。
万物之生,皆禀元气,这玩意,就算神仙都绕不开,泄了元气,任谁都是必定五气衰竭而亡,死得不能再死了,难怪逍遥派的门人全是“功在人在,功消人亡”。
他的内力,放在当世,自然算不得多高,却是历经数世,逐渐积累、修炼而成,虽有“静心诀”的存在,来得算是容易,却也舍不得就这么化去了,更何况这世界这么危险,没了内力如何自保?
他可不会指望着狗屎运从天而降,像原著中段誉那般,糊里糊涂的,就有人排着队贡献内力。
可是此功法又太过诱人,让他不忍舍弃。
倒不是因为可以吸收他人内力,以“静心诀”的内力增长速度,并不会比吸人内力慢上多少,风险更是小上许多,而且无非是一年功成,还是三年功成罢了,都是极速。
是以,这点功用对风萧萧来说,简直就是鸡肋,可有可无而已。
最令他心动的在于,“北冥神功”竟然可以修遍全身的所有经脉,无有遗漏,而不论是“九阳真经”还是“九阴真经”,都不过涉及人体三成的经脉罢了。
所以,此功修成的北冥真气,在体内成了一个完整且封闭的大周天循环,生生不息,本身没有任何属性,如果没有修炼过其它的功法,或者武功,那么就连用都用不出来,只能让人延年益寿、身轻体健、青春常驻罢了。
不过,此功却可以驱动其它的功法,换句话说,就是可以无限兼容。
好比驱动九阳神功时,就能防御力超强,回气超快,自愈极速等等。
如果换成“龙象般若功”,只要北冥真气足够,无需几十上百年的修炼,立时就有十龙十象之力,只是肉体稍差,不会有原本功法练出的那般结实。
北冥真气能够为这些功法提供磅礴的内力,要是功力真能够修炼到极深的境地,几乎无穷无尽,那么就可以同时身负无数种内功,而不会走火入魔。
风萧萧遐想了一阵,仍是拿不定主意,毕竟现在他可不能失了内力。
有好功法,也要有命才能练。
他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帛卷后面的“凌波微步”。
这门轻功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虽然极是繁琐,可功效更是了不得,一经挪动,便以脚步为基,不停地布下阵法,身形便是阵眼,好比桃花岛的桃林大阵,如果其中的每一颗树,都能够自由移动,那么绝对能将人困到死,怎么都破不开。
但以风萧萧的眼光看来,这门轻功也有缺陷,与其说它是轻功,不如说是一种挪移闪避的步法,只是极难被人击中,在感官上无比快速罢了。
就像“独孤九剑”一般,其实只是料敌击先,步步先人一步,其实速度并未增加多少,跃上跃下,或是大步奔行,仍是靠着内力支撑,轻功的加成并不大。
风萧萧颇为通晓易经,是以学起“凌波微步”来毫不费劲,只需牢记方位,剩下的便是灵活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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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解释一下本书中的“北冥神功”,就以电脑做比方,人体是主机,北冥神功就是操作系统,其它功法就是加载其中的软件,够明白吧!
第七章 凌波九影
“凌波微步”每一步踏出,都是全身行动,与内力息息相关。
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也转了一个周天。
如此,内力非但无甚折损,反而有所精益。
风萧萧在厢房中绕桌而动,翩纤低跃,八八六十四卦走完,恰好转了一圈至“无妄”位。
丹田中的内力翻腾弥漫,只感神清气爽,精奕力足。
风萧萧回想起帛卷最末写道:“猝遇强敌,以此保身,更积内力,再取敌命。”
运起“凌波微步”转行一圈,积蓄的内力,几能与“九阳真经”的回气速度比肩了,两两叠加,就算真的打将起来,回复的内力竟比消耗还要多。
这可是质的飞跃,哪怕他一面鼓荡起内力护体,一面全力出招,都完全撑得住。
像云中鹤那般的实力,要是不用兵器,风萧萧站着不动让他打,都伤不到皮肉。
如果上次被叶二娘追杀时,能有这么多的内力护体,别说周身,只用护住内腑,都不会被震伤丝毫,就算实力差距太大,伤不到她,耗也能耗得她哭爹喊娘。
学个“凌波微步”就能有这么大的好处,让风萧萧对“北冥神功”更是心向往之。
一度起了心思,想要散去内力,从头修炼“北冥神功”,反正运起“凌波微步”,也难以被人打中,完全能够自保。
不过终究是很有些舍不得,这么多年的辛苦修炼,哪能轻易放下。
风萧萧终究是聪明过人,思来想去,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虽然仍有些许风险,但如果能成。好处却是极大。
就是把段誉当作媒介,将一身的内力先寄放在他那里,待练成“北冥神功”之后,再全部吸回来。无需再多耗时间。内功丝毫无损。
正好这小子不通武学,只会被动的使用。到时只要小心一些,不虞会有什么危险。
风萧萧向来都是想到就要做到,立刻出了厢房,这才发现整个房中空无一人。南海鳄神和云中鹤全都不在了,外面倒有隐隐的打斗声传来。
他方才太过专注,根本没有留神附近的动静。
大房外,侧方林前,南海鳄神右手舞着一柄模样好似鳄嘴、满是锯齿,短柄长口的奇形剪刀,左手甩着一根锯齿软鞭。成鳄尾之形。
正被褚、古、傅、朱四大宫卫围攻,模样颇为狼狈,左支右挡,毫无还手之力。
远方则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围着林边乱窜。
前面的云中鹤步幅奇大飞快奔行,后面一个矮个子穷追不舍,一跳一跃,脚步起落却比他快得多。
两人始终相距数尺,越奔越快,衣襟带风,呼呼作响。
南海鳄神眼角瞅见风萧萧,顿时大喜,嚷道:“风老三,来得正好,这几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联手欺负老子一个人,好不要脸。”
四大宫卫皆吃了一惊。
“是你!”
“你和四大恶人是一伙儿的?”
南海鳄神大声笑道:“什么一伙儿的,他就是咱们四大恶人之一,‘居心险恶’风萧萧风老三,哈哈,我便是岳老二啦!”
“果然居心险恶。”,褚万里面上怒色大起,丢下南海鳄神不管,飞身跃来,一摆鱼竿,细索飞掠过五六丈,向风萧萧卷去。
风萧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身形忽动,自“豫”位踏到“观”位,刚刚错过细索,旋即踏回。
时机将将好,细索近身,便已挪开,离身便已回返,远远看去,好似他全然未动,犹如身无实体的鬼魅一般,被细索一抽而透。
褚万里大吃一惊,突地停步,不能置信的猛扯鱼竿,将细索往回返卷。
风萧萧轻笑一声,身形又动,错开细索,然后缓步前行,暗自笑道:“这凌波微步用来装神弄鬼却是好的很,一糊弄一个准。”
人人都说眼见为实,其实眼睛极不可靠,最易产生错觉。
褚万里不明所以,拼命的来回甩动细索,次次看着击中,回回发现抽空,眼见风萧萧越走越近,心下寒气直冒,额上冷汗如雨。
待风萧萧离得近了,目光隐约捕捉到了他的身形,这才舒了口气,旋即大怒,喝道:“装神弄鬼!”
风萧萧曾和褚万里等人相处过几日,彼此关系还算不错,是以听他呵斥,也不着恼,也不反攻,笑嘻嘻地任凭他将细索抽来卷去,反正也打不着。
褚万里接连换了十七八种手法,或圈卷、或勾划,流转无方,却无一管用,自然越来越是心惊肉跳,暗道:“莫非之前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南海鳄神面对余下三人仍是不敌,一不留神被古笃诚踹了一脚,登时哇哇喊道:“风老三,别磨磨蹭蹭,还不快过来。大理那狗皇帝带人去找老大的麻烦了。”
“大胆!”,四大宫卫闻言大怒,齐声呵斥。
南海鳄神暴喝一声,反吼道:“我岳老二向来胆大包天,全天下哪个不晓?”
围攻他的三大宫卫皆是横眉瞪视,下手更疾更狠。
风萧萧嘻笑了一声,拖出道道残影,飞身跃去,眨眼间错开了褚万里,插入了战团中,运起了“凌波微步”。
顿时幻影层层现出,如山峦重重叠嶂。
风萧萧在四人间隙中一阵翩纤转绕,如庖丁解牛般,一顺而过,再过,三过。
倘若他真的和三人对敌,交手之间身形定缓,还未见得是他们合力的对手,只是这自顾自的在其中蹿动而行,登时晃得四人头晕目眩。
“螺旋九影”本就夺人眼目,再配上“凌波微步”,简直不似凡人,近观如鬼如魅,幻影森森,远看似神似仙,化身万千。
三大宫卫和南海鳄神只觉周身左右尽是黑雾朦胧,眼前好似幻象丛生,仿佛见了鬼蜮一般,忙不迭的纷纷跃开。
褚万里赶忙跑去,和三人汇到一处,凝神戒备。
南海鳄神的如豆小眼睁得溜圆,又惊又佩,赞道:“风老三,好家伙,瞧你不出,还真有一手。”
两人忽从树墙那边走来,一人在前一人稍后。
风萧萧转目看去,后面那人宽袍大袖,三绺长须,形貌高雅,手中握着一支铁笛,正是之前在无量山中,将叶二娘打得狼狈而逃的那个善阐侯。
如此想来,头前那人定是大理保定帝段正明了。
四大宫卫见到来人,戒备着散开,占住了四向,将风萧萧和南海鳄神围在了当中。
保定帝问道:“淳弟呢?”
褚万里微微侧身,回道:“镇南王逐开了钟谷主,和王妃一起找寻段公子去了。”
保定帝道:“此间诸事另有计较,各人且退。”
四大宫卫一同称是,缓缓退开。
远方紧追云中鹤那矮子也顿时住足。
云中鹤反身袭去,却被一掌打得飞起,落地后晃晃悠悠,如醉酒般站立不稳。
那矮子并不乘胜追击,嘿嘿冷笑道:“巴天石领教了。”
左面树丛后传来声音:“这里也没有,咱们再到后面找找。”,一名锦袍中年人行了出来,后面跟着两名容貌当属绝世的女人,一人身着道袍,手执拂尘,身姿丰腴,一人神情冷艳,一身黑衣,体态婀娜。
那中年人国字脸,相貌颇有威严,见到保定帝,赶忙快行几步,问道:“大哥,救出……找到誉儿了么?”
风萧萧暗道:“这便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了,后面那道袍女子,该是他的王妃刀白凤,黑衣女子该是他的情人、木婉清的娘亲,修罗刀秦红棉了,他还真有一手,这两个女子走在一起,竟还能相安无事,没有闹得不可开交。”
保定帝冲段正淳点头道:“找到了,咱们回去再说。”,然后转身便走。
巴天石抢着奔到前头开路,段正淳夫妇跟着保定帝,褚、古、傅、朱四人紧护身侧,那善阐侯背身缓退,却是殿在最后。
南海鳄神见他们如此无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双手持住鳄嘴剪,一跳一跳地跃进。
那善阐侯的铁笛手中一转,陡然前伸,划过空气,咻地一声短鸣,击到了鳄嘴剪口。
南海鳄神刚想运劲剪断铁笛,却忽感双手握住的短柄有若火烧,灼得双掌剧痛难忍,恨不得立刻就松开将鳄嘴剪,可他性子极蛮,当下心中一横,非但死不撒手,反而用加力握去。
善阐侯见状轻笑一声,一掌直拍向他的面门,掌心殷红如血,半途便能感到热力逼人,仿佛烫若红碳。
一柄黑剑倏然从南海鳄神耳边窜过,圆钝的剑头“噗”地抵住了殷红的掌心,“滋滋”声有若水浇红碳,还真的荡飘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白雾,好似水气蒸腾一般。
风萧萧只感丹田虚涨,显然内力瞬间内涌出得太快,自知半刻都撑不住了,一把抓住南海鳄神的后心,飘然飞退。
心下欢喜不已,同时保证攻击和护体的内力,虽然消耗极大,效果却果然惊人。
要知道,他之前连叶二娘的反震都经不住,如今却能生生抗住比叶二娘更厉害的攻击,虽只一招,但依着他的回气速度,只要挡得住一招,就能挡得住百招千招,不待内力耗尽,就绝不会再被震伤。
第八章 入微之境
那善阐侯“咦”了一声,掌心殷红顿时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道红线,微微地浸出些许鲜血,深深的看了风萧萧一眼,飞速回退。
南海鳄神忙不迭的将鳄嘴剪扔在了一旁,双手不住搓着,口中骂道:“妈巴羔子的,好家伙,差点烫死老子,这王八蛋的内功还真tm高,老子不是他的对手。”
云中鹤惊疑不定的走了过来,他不久前可是风萧萧交过手,那时没觉得有多厉害,可见到方才那一幕,不由暗道:“是了,叶二娘不就莫名奇妙的败到他的手上了么,还苦不堪言,一副只求速死的模样,原以为是他使了什么龌蹉的手段偷袭,如今看来,他根本是在扮猪吃虎呢!”
如此一想,面上便挤出了一些笑容,凑近道:“风老三,午时是我不对,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咱们四大恶人向来共同进退,做兄弟的往后绝不再和你为难。”
风萧萧笑道:“哎呀,我这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只有一样特别的好……”,眉毛扬起,故意的顿住不说。
云中鹤无奈的问道:“是什么?”
“记性啊!”,风萧萧一指自己脑袋,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说道:“十年前,叮我手臂的那只蚊子,被拍死的时侯,是什么凄惨的模样,我到现在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仿佛仍在眼前!”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可不是吗,长脸长腿招人烦,嗡嗡乱叫惹人厌,让人直想一掌拍死,云老四。还真tm像你,哈哈!”
云中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讪笑道:“说笑了,说笑了。”
“段正淳。你在哪……”。钟万仇持着一柄大环刀,急冲冲的从屋后转了出来。嚷道:“我夫人已经发了誓了,说她再也不见你面……”,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不过也靠不住……要是她又见到你……只怕……”。声音陡然拔高,喊道:“总而言之,你不能再来……咦?人呢?”
他刚才和段正淳拼斗,数招便败,于是逃回去守住夫人,好不容易求得她发了誓,心下大慰。于是立即奔出来,告诉段正淳这句要紧的言语。
云中鹤阴阳怪气的道:“那你可要守好了,既要守好夫人,也要守好女儿。否则,嘿嘿,指不定就被什么人摸上床去了。”
他受了气,不敢冲风萧萧和南海鳄神撒,于是拿捏钟万仇。
钟万仇现下一门心思只记得自己夫人和段正淳的奸情,没有想明白其中的不怀好意,登时瞪眼道:“他敢,段正淳如……不……不过他向来色胆包天……不行,我要赶紧回去守着宝宝,寸步不离,绝不能让这淫贼得了手……”,口中絮絮叨叨,目中满是惶急,匆匆往院里走去。
风萧萧皱眉道:“段正淳勾搭有夫之妇,也怪不得钟谷主非要与他为难。”
云中鹤嘿嘿淫笑道:“就是有夫之妇的滋味才……”,看着风萧萧瞪向自己,其中光芒狠厉非常,登时吓得住嘴,转换话题道:“这次钟万仇可是下了血本,从天南地北请来了不少江湖人士,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看见段家的子孙,兄妹勾搭成奸、悖逆乱伦,有如禽兽一般,好让段正淳身败名裂。”
风萧萧“哼”了一声。
南海鳄神接口道:“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好像比钟万仇还要上心,不但将咱们全都召集来了,还给那姓段的兄妹灌了“阴阳合欢散”,更是亲身坐镇……一个小小的‘马王神’钟万仇而已,能有这么大面子?”
云中鹤嘿嘿笑道:“这可是我手上最好的春药,老大找我要了十份,这么大的量,就算仙女下凡,吃了之后,也…”
风萧萧打断道:“我去看看老大。”,他之前虽是嘱咐了木婉清,心下却还是有些忐忑,倒不是怕段誉会如何,实是担心段延庆会看出什么端倪。
在射雕中,一灯曾用“一阳指”救回了濒死的黄蓉,代价是三年之内,内力尽失。
可段延庆将他颇重的内伤治好,却脸不红、气不喘,好似易如反掌一般,可见他的内功是多么的深厚。
……
石屋之前,段延庆端坐在地,闭目养神。
就算风萧萧行到了近前,他仍是不闻不问,凝坐不动。
石屋里面倒是传来了些细微的声响。
段誉正在狭小的空间里不住奔走、绕圈,透过石门的空隙,隐隐可见他裸露着肌肤,像是没穿上衣,不时喊上几句“好热”,“不行”等等,其中夹杂着不少佛经,嗓门还颇为沙哑。
风萧萧暗赞他果真聪慧,装得似模似样,心下微松,冲段延庆试探道:“那大理皇帝走了,我来看看你怎样了。”
段延庆倏然睁眼,圆如铜铃,直直勾勾的瞪着他。
风萧萧被看得心下直发毛,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段延庆腹中闷哼一声,道:“你走,莫要来吵我。”
风萧萧心下顿舒,却也哼了一声,道:“你是治好了我的内伤,但也让我名声尽毁,算是两相扯平了,你没杀我,算我欠你了一个大人情,可也休想将我呼来斥去。”
段延庆从袖中伸出了细细的黑铁杖,往前直点,无甚花俏,只是杖尖嗤嗤地微颤。
风萧萧运起“凌波微步”,斜斜一闪,恍忽间就转到了他的身后,石门之前。
段延庆青袍无风自动,刹那转身,铁杖交与左手,右手顶出了食指。
风萧萧轻笑一声,陡然左踩三步,右横两步,身形飘忽,明明行在平地,却好似湖上凌波。
身后“噗噗”几声传来,他侧头望去,只见石门上出现了三个浅孔。
虽然不深,却也将他骇了一跳。
这可是实打实的凌空指力,如此劲力,真要被点中了穴道,重伤难免。
段延庆万年不动的神情变了变,赞道:“好轻功。”
“一阳指”本就认穴极准,少有不中,指劲脱体之后,速度更是有若闪电,他瞬间连出三指,就算换成他自己,都未必能全数避开,却连风萧萧的边都摸不到,自然惊讶非常,也暗自欣喜,知道自己耗费大量内力,并没有被白费,果然得了一个强援,继续道:“你如能助我复仇,其后咱们就两清了。”
风萧萧摇头道:“从现在开始,我定会竭力助你,不过不管成不成,这次以后,咱们都两清了。”
段延庆讥讽道:“你不去做恶人,还真是可惜了……好,我答应你。”
风萧萧解下玄铁剑,盘坐到了石门前,横剑在大腿上,道:“从现在开始,你若不开口,谁都打不开这道石门。”
段延庆满意的点点头,坐到了他的身侧,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满面皱纹,眉毛焦黄的老僧跃过了树墙,左手拿着一个饭碗大的铁木鱼,右手握着一根黑黝黝的木鱼锤,身后跟着两名中年僧人。
黄眉老僧在铁木鱼上铮铮敲击数下,缓缓道:“阿弥陀佛,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居士可有清兴,与老僧手谈一局么?”
他说话间,便从树墙下,行到了近前,望见一旁的风萧萧,暗叫糟糕,多出一人,他便少了几分救人的把握。
不过但求尽力而为,当下又敲木鱼数下,然后使木鱼锤,向地上的大块青石划去。
嗤嗤声响,石屑纷飞,登时刻出来一道横线。
“金刚指力,好功夫!”,段延庆闷闷地说道,伸出黑铁杖,竖着划出了一道直线,与之前那条交错。
两道线一般长短,一样深浅,除了一竖一横,毫无不同。
风萧萧看着他们你一道我一道的不住划线,虽然速度渐缓,但之后每一道都和之前毫无不同,心下暗自佩服。
他曾见过慕容博出手,又见了面前这两人,方知当世的武功精要,非但在于内功雄厚、精纯,更在于控制、入微。
好比两人同有千斤巨力,一人只能蛮力砸砍,一人却能用同样的力道,在米粒上刻字而不损米,高下立判。
前一人虽能开山破石,却打不碎半空柳絮。
更是以面击点,以山石砸钻石,徒然耗力,还更易粉身碎骨。
风萧萧思索间有所领悟,面前棋盘已然划成。
黄眉老僧为了争得先手,和段延庆打赌,到他七十岁时,他的脚趾头是单数还是双数。
为此他不惜自断一指,只为占得先机。
段延庆身为四大恶人之首,什么凶残毒辣的事没见过,可只是为了一局手谈之先手,就肯自断一指,那么得胜之后所提的要求,必定是苛刻无比,是以他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小心。
黄眉老僧用木鱼杵在棋盘上刻下两圈,意为白子。
段延庆使黑铁杖在青石棋盘上按出两个凹洞意为黑子。
这个是中国围棋的古法,先白后黑,四角四四路各落两子,称为“势子”。
风萧萧曾跟着黄药师学过一些,是以能够看懂,却算不上精通,勉强能下而已。
望着棋盘的棋子渐多,他极是羡慕这两人了。
每一颗棋子都必须是一模一样,一般大小深浅,要是谁先出错,便算是输了。
如此,不但是棋力的博弈,更是功力的比拼,这才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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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日一夜
黄眉老僧与段延庆弈棋,每一招都是争锋相对,不愿失了用一根脚趾换来的先手,只是他棋力比之稍有不如,二十七八手后,便遇上了难槛,久不落子,踌躇难决。
段誉在石室内喊道:“反击‘去位’,不失先手。”
黄眉老僧哈哈一笑,道:“我原有此意,只是犹豫难决,施主此语,释了老僧心中之疑。”
风萧萧心道:“无耻!”
段延庆淡淡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风萧萧接口道:“多嘴多舌是小人。”,说着,抬剑在石门上一敲。
段誉待要反唇相讥,室内却嗡鸣声大起,直震得他头晕目眩。
木婉清的内功有些根基,丝毫不惧,只不过她受了段誉的嘱咐,无论如何不能开口发声,是以虽是眉目间满含怒意,却仍不说话。
段延庆心下淡笑,又凝神于棋盘上,不多时,按下一洞作一子。
交锋数回合,黄眉老僧又遇险着。
他身后两名弟子看得心急如焚,于是相互使了眼色,分从左右,齐向风萧萧走去。
风萧萧双目盯着棋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左边那僧停步合十道:“小僧破嗔,这位施主也懂弈棋?”
右边那僧趁机凑向了石门缝隙处,朝里面的段誉低声问道:“段公子,这一着该如何下才是?”
风萧萧嘴角微翘,向破嗔回道:“大师是否心痒,想和在下手谈一局?”,说话时,又抬剑往石门上敲去。
段誉眼见黑剑再次撞来,骇得赶忙缩头缩脑、捂耳后退。显然方才的滋味极不好受,也顾不上答话了。
破嗔猛地探手抓向玄铁剑。
另一僧也从后拦之。
前抓后拦,两个人、四只手,方寸之间封堵的严严实实。本以为万无一失。如此大剑怎么可能抓不到?
哪知玄铁剑突地有了灵性,不过寸许的距离。却时快时慢,时左时右,先进再退,退后反进。走迷宫一般,飘忽间,便到了出口。
好似变成了一条黝黑的飘带,顺滑如丝,轻易掠过了其中微小且不住变动的间隙。
如此繁复的变化,玄铁剑皆在刹那间完成。
两僧根本不及反应,只觉得这柄巨剑仿佛全无实体。抓不住、摸不着,如雾如电,亦如梦幻泡影,可望而不可及。
石室内嗡鸣又起。声音大小长短,和之前那一下并无丝毫区别。
风萧萧毕竟天赋过人,有了功力应当入微的明悟,便开始试着控制了。
往先是大斧劈牛,如今是庖丁解牛,结局都是牛死,效果却大不相同。
前者粗鲁蛮杀,耗力甚大且血肉模糊。
后者意境十足,轻描淡写间墙橹飞灰。
两僧面面相觑,颇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今该进该退,愣到了当场。
风萧萧轻笑出声,道:“两位大师乃修佛之人,最讲究慈悲为怀,是以莫要再找段公子说话了,否则他缕缕遭罪,岂不是两位的过失?”
破嗔回神怒道:“施主颠倒因果是非、强词夺理,着实不为人子。”
风萧萧“哦”了一声,抬剑一顶。
看着是一招,其实是两下。
两僧同时感觉重剑朝自己攻来,全是手臂招展,百般而动,可皆都拦到了空处。
眼看他们就要伤到玄铁剑下,黄眉老僧伸指横点。
玄铁剑陡然停住攻击,忽地不见,然后“咚”地一响,显在了风萧萧身前,兀自颤动不停、嗡鸣不休,挡下了疾射而来的金刚指力。
风萧萧却在金刚指力将要射中之时,便松开了握剑之手,抢出了时间,来得及起身闪开。
这黄眉老僧是能和段延庆比拼指力的狠人,他可不敢硬挡其招。
玄铁剑震颤着砸到了石门上,发出“砰”的巨响。
段誉在室内“啊”地长叫,对抗着巡回震荡的声波。
这一次,可比风萧萧之前两下狠多了,就连木婉清都支撑不住,娇呼出声。
黄眉老僧低头宣了声佛号。
他哪曾料到,风萧萧竟能在刹那之间,以剑身挡住指力,随即松剑,时机掐得如此之巧妙,结果害苦了段誉。
段延庆腹内闷哼,伸杖一抖,嗤嗤声响,朝破嗔和尚虚点而去。
黄眉老僧自知弟子抵挡不住,翻掌往杖头抓去。
段延庆随即变招。
两人指力凌空而变,眨眼十数招,不多时,便顶到了一起,手指、铁杖僵持不动。
段延庆问道:“大师迟迟不落子,是要认输了吗?”
黄眉僧哈哈一笑,道:“阁下是前辈高人,怎能向我弟子偷袭?未免有失身份。”
风萧萧嗤嗤嘲笑了两声,讥讽他不提先向自己出手一事。
黄眉老僧恍若未闻,右手使木鱼杵在棋盘上刻了小圈。
风萧萧闪身回坐到了原地,拾起了玄铁剑,向呆站一旁的两僧道:“再敢靠近聒噪,我可要狠狠的敲击石门了。”
段誉这时缓过气来,冲外嚷道:“你就算再敲,我也不服,孟子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为大丈夫。’。”
风萧萧笑道:“孟子还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我是在帮你呢!”
段誉怒道:“你这是诡辩,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想受到痛苦,就不该让别人痛苦。”
风萧萧觉得这书呆子颇有意思,调笑道:“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所以你要懂得宽恕嘛,哈哈,别吃了亏就大声嚷嚷呐。”
段誉连连摇头。道:“看你也是读书人,怎么断章取义,曲解圣人之意,专逞口舌之利?”
风萧萧嘻嘻而笑。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他玩儿。
段誉却是死脑筋。一门心思一根筋,非要纠正他对圣人之言的歪曲。
风萧萧一开始还觉得颇有意思。不过很快就后悔了。
段誉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开始滔滔不绝、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从子曰说到诗云,“金刚经”说到“阿含经”,大有口绽莲花。立地成佛之势。
风萧萧头胀如斗,苦笑连连。
幸好段延庆全部的心思,已经沉浸于棋盘方寸之间,同时又和黄眉老僧比拼着内力,根本无暇他顾,否则定能发觉段誉正常的很,如此精神奕奕。哪有半点吃了春药的模样。
破嗔两僧倒是听得如痴如醉,直将段誉当成佛陀转世。
风萧萧却觉得脑袋旁绕着一大圈苍蝇,实在忍受不住,回身狠狠的敲击石门数下。虽是嗡嗡声大起,苍蝇感却一扫而空,登时通体透彻,无比舒畅。
破嗔两僧大怒,一齐冲来。
只是他们两人比之大理四大宫卫都颇有不如,风萧萧又不需要拿他们来练手了。
虽是两人,却只用了一招,就让他俩横到了地上。
要不是风萧萧不想将黄眉老僧得罪狠了,这等不识好歹、不自量力的小喽啰,顺手也就杀了。
段誉回神之后,见两僧倒在地上,顿时怒极,和风萧萧算是卯上了,越是被震得难受,越是要说。
这一发愣、一发横,风萧萧还真拿他无法,生生听他絮叨了好几个时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求饶道:“段公子,段公子,在下知错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全认,全认就是。”
段誉很是得意洋洋,又教训了一通方才住口。
风萧萧的脸上早已没了人色,如今总算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宁静的空气,是多么的美好,然后在心中恨恨地记上了一笔。
段延庆和黄眉老僧此时心无旁骛,周身白雾浓郁,蒸腾而起、袅袅冲天。
两人指杖相顶,一面斗智,一面斗力。
棋局一来一往一回合,都会用上近半个时辰,其间虽没有刀光剑影,其实无比凶险,任谁稍有大意,非但输棋,而且必死无疑。
黄眉老僧五年前为大理百姓请命,求保定帝免了盐税,保定帝直到此时才同意,双方心照不宣,是让他救出段誉。
是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哪怕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的棋力虽然差上少许,却靠着不计后果的催动内力,勉强势均力敌。
段延庆可不敢如此,否则其后必定功力大损,所以他难免分心控制内力,难以全心专注于棋局。
一进一退,两人将将持平,不分轩轾。
到了夜间,石室中有了极为轻微的响动。
其内的情况,映在风萧萧心中的明镜上,一览无余。
石室下,被巴天石等人挖通了一条地道,木婉清被换出,钟万仇的女儿钟灵被换入。
之所以没有带出段誉,是想让钟万仇自食其果,明日在天南地北而来的江湖群豪面前丢个大脸,也能让众人晓得大理段氏的厉害。
风萧萧微微一笑,暗道:“好了,这下段誉算是欠了我一笔,否则我此时叫破,他可就要遭殃了,就算往后将他当成蓄电池,那也是理所应当。”
他算不得好人,但在大部分地时候,还是恩怨分明,很讲道理的,起码他自己这么认为。
第二日午时,忽听得“喀啦喀啦”声连续响个不停,分隔万劫谷的树墙轰轰而倒,一大波人涌了进来。
保定帝当先而入,后面是段正淳、善阐侯、巴天石、大理四大宫卫等人。
南海鳄神、云中鹤、钟万仇紧随其后。
后面还跟着三、四十号人物,风萧萧大都不识得,唯有左子穆,他曾经见过一面,知道这人是“无量剑宗”的掌门。
想来,这些豪杰在江湖中的地位,大都与之相差不多。
众人呼啦啦一进来,就都望向了正在凶险比拼,周身白雾缭绕的段延庆和黄眉老僧。
只有左子穆一人瞧上了风萧萧,面色陡然大变,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扯了扯身旁的一名道姑,低声道:“他……他就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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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物理没学好,不知道石屋是不是能够产生如此回响,反正俺就当能了,如果果真不能,大伙儿就当成是内力的特殊效果吧!
第十章 石室之前
段正淳快步上前,在倒地的破嗔二僧身上点了几指,然后抬眼望向盘坐在石门前的风萧萧,喝问道:“阁下是不准备让开了?”
风萧萧不敢托大,以剑杵地,缓缓站起,道:“段老大不发话,谁也别想打开这道石门。”
云中鹤突地跃来,与他并肩而立,笑道:“你们可别想以多欺少,这石门我们自会打开。”
风萧萧横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听不懂人话么?没有段老大开口,谁也别想打开这道石门,他们不行,你也不行。”
云中鹤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顿感面上无光,讪笑道:“自然是老大说了算。”
众豪杰暗暗吃惊,他们方才在厅里可是领教了云中鹤的目中无人,没料到这个两鬓白发垂肩、颇有气质的少年,竟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无怪云中鹤惧怕风萧萧,实在是他的武功增长得太快,像极了扮猪吃虎,越是不知道他的真实深浅,云中鹤的心里就越是没底,哪敢得罪。
钟万仇嚷道:“姓风的,你什么意思?我才是这万劫谷的谷主,凭什么由你们老大说了算?”
他万般折腾,只为这一刻,却被反客为主,如何能忍?
风萧萧淡淡道:“因为你打不过他……”,顿了顿,目光在钟万仇面上转了转,又道:“也打不过我!”
钟万仇大怒,沉声道:“好,好,待此间事了之后,在下再来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
云中鹤拍手笑道:“妙极,妙极。你肯去找死最好,免得还要麻烦我出手,我早就想杀其夫而占其妻,谋其财而居其谷。”
场中群豪尽皆失色。
风萧萧心道:“四大恶人的名声如此之差。近半都是因为这个色胆包天的淫棍云中鹤。”
“江湖上的英雄并未死绝。你们‘天下四恶’武功再高,终究难逃公道。”。站在群豪前排一名道姑大声说道。
左子穆赶忙拉了拉她,低低叫了声:“辛师妹!”
这道姑向他使了个眼色,朗声道:“反正早晚要和他们对上,何必畏首畏尾。咱们这么多豪杰在场,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左子穆顿时会悟,这人敢训斥云中鹤,想必武功不低,他们师兄妹多半不是其对手,不如大义凛然的以众欺寡,反正有大理段氏打头。他们吃不了亏。
如果真能浑水摸鱼的将这人擒住,一旦送上了缥缈峰灵鹫宫,好处数之不尽。
当下改口道:“辛师妹言之有理,这等恶人。倒行逆施、罪大恶极,应该尽快杀之,以儆效尤。”
众群豪闻言,皆是义愤填膺的议论纷纷,不过却没人大声应和,只是慢慢将目光全集中到了保定帝的身上。
四大恶人恶名昭彰,可是凶名更甚,众群豪都是家大业大,可不敢轻易招惹,反正有大理段氏在这儿,论身份、地位、势力,都该由他们出头才是。
保定帝心下大是为难。
他上次来时,段延庆就已经将话挑明了,论实力,四大恶人再厉害,也远远不如身为皇族的段氏,但绝对有能力杀了段誉。
要知段家人丁单薄,他们兄弟俩只有段誉这一个继承人,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他却是不知巴天石等人昨晚偷偷挖了条地道,能够轻易将段誉救出,否则现在不会如此畏首畏尾。
刀白凤担心儿子,见话题已经被岔开了去,豁然上前一步,说道:“钟谷主,你方才已经答应归还小儿,为何还不放他出来,让我们母子相见?”
钟万仇恨恨地瞪了眼风萧萧,转向段正淳道:“你那禽兽不如、和自己亲妹妹乱伦的儿子,如今就在那间石室里,有本事你自去打开便是。”
段正淳脸色铁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钟万仇冷笑着问道:“木婉清是你私生女儿是不是?”
段正淳怒道:“木姑娘的身世,关你什么事?”
钟万仇哈哈大笑,转身面朝众群豪,大声道:“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正在石室里干那禽兽不如的乱伦之事,等会儿大伙儿一看便知。”
众群豪登时大哗,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久之后,声音渐小,目光转到了风萧萧的身上,不知他何时才会打开石门。
风萧萧抱剑而立,伸手点了点身前,道:“只要他不开口,不论谁想开门,都要问过我的剑答不答应。”
南海鳄神大声嚷道:“风老三说得不错,段老大不开口,谁他娘的敢乱动,我岳老二第一个不答应,咔嚓一声,拧断他的脖子。”
钟万仇气得面色涨红,双目直欲喷火。
保定帝和段正淳相互对视一眼,没料到如今的情况反而对他们有利,到像是和四大恶人站到了一边。
巴天石和善阐侯也对视了一眼,一同上前,向保定帝低声耳语。
保定帝闻言愕然,越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温言安慰了他们几句,并不责怪他们瞒着自己私下行动,挥手召来了段正淳,两兄弟好一阵商量。
这时,段延庆和黄眉老僧的斗智斗力,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黄眉老僧将要不支。
不但棋盘上的那个“生死劫”落于后手,内力也再难支撑,周身雾气渐淡,额上汗珠大如黄豆,颗颗如雨落。
段延庆却仍是神色不变,若无其事。
两人胜负其实已分。
保定帝暗叫糟糕,现下只有他的武功和段延庆不相上下,有能力解此危局,可是他身为大理皇帝,绝不能做这种大失身份的事情,以免落人口实。
而且段延庆乃是他的堂兄,他自己固然不便与其动手,就算派下属出手,也极是不妥。
段正淳道:“大哥。不如让我……”
保定帝打断道:“不行,咱们兄弟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他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胆敢掳走段氏唯一的继承人,那么天龙寺里的众多高手。定会好好教会他如何做人。
只是天龙寺乃是大理皇家寺院,里面的高僧大德皆是出自于段氏,从不参与本族的争斗,何况还涉及到了大理皇位之争。他们绝不会表面态度和立场,更别提出手相助一方了。
“是。”,段正淳皱眉略微思索片刻,道:“不如咱们先将石门打开,他一旦分心,说不定黄眉大师能够趁机反败为胜。”
保定帝喜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段正淳转身喝道:“万里。你们去推开大石,放誉儿出来。”
褚万里等四大宫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齐声答应,并肩上前。
南海鳄神顿时大怒。跳着脚嚷道:“你们当老子说话全是放屁?我掐巴死你们!”
云中鹤阴恻恻的道:“老二,他们果真是瞧不起你呢。”
南海鳄神更是暴跳如雷,不待四人近前,抢先冲去。
云中鹤自恃轻功,也是不惧,后发而先至。
几人登时混战成了一团。
南海鳄神抵住了褚万里和古笃诚,以一打二,毫不吃力。
云中鹤则左晃右荡,牵扯住了傅思归和朱丹臣,像只蚊子一般四面乱转,根本不正面应敌,只是不时寻隙,冲到近前挠上一爪子。
两人不堪其扰,傅思归喊道:“使笔的,莫要理他,咱们先去开石门。”
朱丹臣一抡铁笔,将云中鹤的钢爪挡住,喊道:“你先我后。”
云中鹤嘿嘿的笑了两声,钢爪连挥,登时将他拖住了。
傅思归双手横起熟铜棍,大奔几步,喝道:“姓风的,让开!”
善阐侯知道风萧萧的厉害,见傅思归落单,立时喊道:“傅兄弟小心。”,身子往前抢出。
巴天石也应声而动,他轻功高明,丝毫不下于云中鹤,几个呼吸间,便冲到了极近。
风萧萧笑了笑,忽然斜斜跃出。
傅思归只觉眼睛一花,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巴天石喊道:“后面,小心。”,说话间,猛地一跳,想要出手救之。
可是他话音未落,傅思归便已被风萧萧一剑拍中了后颈,顿时倒在了地上。
后方众人各自讶然,尤其是大理境内的豪杰,更是不能置信。
诸、古、傅、朱四大宫卫在大理境内名声极大,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中任意一人的武功,都不会弱于各个帮派的头头脑脑。
如今却被一招放倒,自然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互相打听,这人是谁。
风萧萧并无甚得意,如果运起“凌波微步”,此世中又有几人能够击中他?就算段延庆出手,都奈何他不得,本就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内力不够深厚,以至难以伤到功力深厚的高手,但傅思归比他还要稍弱半畴,只需一招足矣。
巴天石低吼一声,突地半空定住冲势,直直落地,然后快步疾冲。
风萧萧往后飞飘,又回到了石门之前。
巴天石到了傅思归身侧,弯腰一摸脉搏,顿时舒了口气,站直道:“你没杀傅兄弟,我待会儿也不杀你。”
善阐侯这时也赶到了旁边,闻言道:“这小子厉害的很,你可杀不了他,喏……”,摊开掌心,指了指上面的那道伤口。
巴天石吃了一惊,冲着风萧萧上上下下一阵打量,道:“他有这么厉害?我来试试。”,说完,身向前掠。
ps:
心情小记: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俺果然是个悲观主义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