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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卓牧闲     越南1954txt下载     越南1954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主持大局!

    河内正处于一种极其狂乱的状态,整个城市已完全失控。

    协定正式生效,越盟地下组织一夜之间浮出水面,开始公开组织工人、学生和普通市民活动。

    从机场到南朝门的这一路上,一连遇到几拨打着横幅、喊着口号的游行和宣传队伍。法军、非籍雇佣兵、**、法籍警察、本地警察、为镇压越盟而组建的形形色色民兵和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随处可见。

    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到处挤满没有地方住的难民,物价飞涨,住房和粮食价格奇高,人们神经越来越紧张,大白天都能听见放冷枪的声音。

    侬区乡亲被纳入南撤计划,黄独清遵守承诺命令部下向法军缴械。为避免节外生枝,法军将包括黄独清在内的第五步兵师第3团官兵,像战俘一样全关押在机场,打算在两天内将他们空运到西贡。

    这个时候去探望他们不合适,李为民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管驻扎在机场的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借来三辆吉普车和一辆大卡车,径直赶到位于南朝门附近的国际红十字会河内办事处。

    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河内,随着日内瓦协定公布,难民数量会越来越多。

    澳大利亚籍红十字会官员约翰-贝奇忙得焦头烂额,要想方设法筹集救援物资,筹集到之后要想方设法运送到河内,运到之后还要为怎么分配头疼,并且不管他筹集到多少总是杯水车薪,总是满足不了实际需要。

    上午联系过,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不速之客手里有一批急需紧缺的救援物资,所以今天没去城外难民营,一直守在办事处等。

    天上不会掉下馅儿饼,李为民和安德森教授自我介绍完,约翰一脸严肃地说:“先生们,正式开始之前我必须郑重声明,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是一个**、中立的组织,其人道职责源自1949年的《日内瓦公约》,我们旨在为战争和武装暴力的受害者提供人道保护和援助,必须遵守人道、公正、中立、**、志愿等基本原则。”

    李为民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微笑着解释道:“贝奇先生,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虽然我具有一个难民委员会委员的官方身份,但我并非政府官员,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代表政府,可以说此行目的与政治无关。”

    安德森教授不失时机地掏出名片:“我仅代表msu。”

    国际红十字会资金主要来自于各国政府及国家红十字会和红新月会的自愿捐赠,想做到完全“中立”和“**”是不现实的。

    约翰-贝奇只是不想授人以柄,接过名片看了看,又问道:“这几位小伙子呢?”

    能被挑选来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范文伦微微鞠了一躬,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不卑不亢地上前道:“范文伦,越南青年联合会秘书长,也是印度支那大学医学院学生,民先生认为难民营需要大量志愿者,所以我先过来了。”

    “何天明,义安中学高三学生,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理事长,认识贝奇先生很荣幸。”

    “这里确实需要大量志愿者,小伙子,你们显然来对了。”

    “谢谢。”

    “好吧,我们正式开始。”

    约翰-贝奇热情无比地拍了拍两个学生胳膊,正准备招呼众人坐下,突然为怎么称呼李为民而头疼,忍不住笑问道:“尊敬的难民委员会委员,我该称呼您李先生,还是应该称呼民先生?”

    “民先生吧,我是越南籍华人。当然,您也可以像教授一样直接称呼李。”

    老家伙比想象中更狡猾,竟似笑非笑地说:“不错的名字,与南军总司令一样,是不是教授?”

    罗伯特-爱德华-李,美**事家,出生于弗吉尼亚。在美国南北战争中,担任美国南方联盟总司令。在公牛溪战役、腓特烈斯堡战役及钱瑟勒斯维尔战役中大获全胜。1865年,在联盟军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向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将军投降,从而结束了内战。

    与古代的汉尼拔和二战德军将领隆美尔一样,虽然最终战败了,但其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战绩为他赢得长久不衰的名声,一直维持着联盟国代表象征及重要教育家的形象。

    约翰-贝奇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变着法讽刺李为民虽然声称此行目的与政治无关,事实上与美国内战时的南军总司令罗伯特-爱德华-李一样站在南方。

    办正事要紧,安德森教授才不会和他这样的死脑筋抬杠,若无其事地笑道:“原来贝奇先生对合众国历史这么有研究,有时间我们可以探讨探讨。”

    “城外难民急需救助,在此之前还是先探讨下你们可以给我点什么?”

    “没问题。”

    李为民接过话茬,慢条斯理地说:“贝奇先生,正如您所知道的,我现在管理着一批帐篷、粮食、生活日用品和药品等救援物资,大约价值五百万美元。局势如此混乱,想把这批物资运到河内并不容易。”

    “我有12辆卡车,把难民送到海防后可以顺路运一点过来。”

    “12辆卡车,一趟运输60吨,一天往返两趟,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贝奇先生,您不认为这样转运效率太低吗?”

    “民先生有更好的办法?”

    “来前我与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沟通过,他们可以提供30辆卡车。我们只需要招募30名司机和30名押车的志愿者,只需要在车头插上一面红十会旗帜。”

    救援物资运输效率提高了,往海防转运难民的效率同样提高了。

    把组织北方人民南撤的政府行动,变成国际红十字会的救援行动,尽管约翰-贝奇很不喜欢他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恶劣行径,可想到那些嗷嗷待哺的难民本来就打算去南越,只能有条件地同意道:“民先生,我可以授权你们使用红十字会旗帜,但运送难民必须以志愿为前提。”

    “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这一点我没有疑议。”

    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贝奇先生,除了红十字会之外,教会和一些国际组织也在从事同样的人道主义救援行动。我与哈内特神父沟通过,神父认为我们应该密切合作,应该把资源整合起来并加以合理利用。”

    在城外难民营天天跟教会打交道,约翰-贝奇当然知道教会拥有多少资源,托着下巴问:“神父认为应该怎么整合,怎么合理利用?”

    “神父和我的想法差不多,认为可以组建一个临时性的‘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共同推选一位执行主席,整合我们这些组织的资源,协调各组织之间的合作,统筹和分配救援物资,把我们的救援行动由单纯的提供粮食和药品,拓展到难**输、难民营管理以及难民安置等方方面面。”

    “这不是影子政府吗?”

    “贝奇先生,要知道我们所面对的是数以十万计难民。”

    法国人不管,现在的河内海防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如果国际公益慈善组织再不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去管那些难民?

    约翰-贝奇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民先生,很抱歉不能答应您,因为我需要委员会授权。”

    “我等您的好消息。”

    “明天,最迟明天上午,我会给您一个最终答复。”

    “谢谢。”

    作为越南国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既然已经到了河内,不能不去城外难民营慰问。

    离开国际红十字会驻地,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爬上吉普车。久别重逢,并且共过“患难”,林嘉生欣喜地问:“韩参谋,怎么就你一个人?”

    “韩秘书,这个世界上没韩参谋了。”

    韩烁摘下眼镜笑了笑,侧身汇报道:“李先生,您要的粮食准备好了,一共三卡车,就在前面路口。”

    不能不去难民营,更不能两手空空去,李为民满意的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问:“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货款还没花完。”

    他到底在北越安插了多少人,李为民不想多问,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留着吧,到南边之后再开几家店。”

    “是。”

    侬区子弟不会让他孤身犯险,吴廷瑈更不会。

    现在的局势是法国人想自己跑,根本指望不上;**受法国人和阮文馨指挥,根本调不动;美国碍于日内瓦协定不能派军队登陆,只能指望他来主持大局,组织协调难民尤其天主教难民南撤。

    快抵达难民营时,三十个荷枪实弹的天主教民兵,在一个神父带领下加入进队伍,负责他在河内期间的安全。

    相比海防城外的难民营,河内难民营规模更大难民更多,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衣衫褴褛、拖家带口,许多人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看见有车队过来,成千上万难民像潮水一般涌过来,转眼间就把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法军驻守在路口,架着机枪不允许他们进城,一个个如临大敌,根本不敢往前凑。可能在这里服务了很长时间,有一定威信,国际红十字会的几个外籍志愿者爬上卡车,扯着嗓子嚷嚷了几声“退后”,他们竟非常听话的让到两边,让车队继续往里开。

    “不要挤,不要急,这只是第一批,运粮的大轮船已经出发了,晚上就能到海防,明天会用卡车往这边拉,卸完粮食之后再带一批人去海防。”

    宣布完自己的身份,李为民抱起一个小男孩,站在高处抑扬顿挫地说:“乡亲们,同胞们,你们并没有被遗忘,政府、社会各界和国际社会都在想办法并且在行动。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够克服。

    接下来一段时间,越南青年联合会和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的志愿者,会与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和美国国际合作社等国内外公益慈善机构的志愿者们一起照顾大家,先解决迫在眉睫的吃饭问题,然后再有序的组织大家去海防……”

第七十六章 大权在握

    怎么才能让难民安全抵达河内,再从河内到海防登船,是整个“自由之路”行动中最薄弱的一环。

    李为民“临危受命”,在教会的支持和国际红十字会的默许下,很快成立了一个由社会各界和国际公益慈善组织构成的“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并以联席会议临时主席身份迅速整合各方资源,变向接管河内和海防的难民营,恰到好处地补上了这一环。

    费舍教授即将率领“密西根大学集团”赶赴越南,出发之前先赶到华盛顿,就安德森教授在电报里提到的最迫在眉睫的问题,与“越南之友协会”的高官们进行磋商。

    “参议员先生,李是我们大学最卓越的亚裔学生,他能力非凡、信仰坚定,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年轻人,在越南工商界拥有惊人的号召力。不久前,刚引导越南华商从法国人手里收购一百多家北越工厂,并利用法律武器和舆论迫使法方默许他们将收购到的工厂设备拆卸装运至南越,为接下来的工业村计划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扶了扶眼镜,放下手中的文件笑道:“教授,我知道您的学生,他现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他的麻烦,是整个自由世界的麻烦。”

    卫斯理-费舍从怀里掏出安德森教授发来的电报,紧盯着他双眼道:“北越难民比我们想象中更贫穷,他们跋山涉水抵达难民营时不仅精疲力尽而且两手空空,‘480公法援助’根本无法适用。”

    “所以才称之为难民。”

    “是的,他们拿不出钱买粮食。”

    “这么说您的学生现在急需粮食?”

    “局势很明朗,很多人不愿意在越盟统治下生活,想离开北越,但运输需要时间;从河内到海防虽然只有75英里(120公里),但在没有足够交通工具和法军享有公路铁路优先使用权的前提下,可想而知这段路有多么难走。

    聚集在河内的难民已超过20万,并且每天都在增加,把滞留在海防的难民算上,他和他的朋友们要养活至少50万人。如果没有或不能及时得到足够粮食,那些难民只能返回各自的家乡。”

    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将信将疑地问:“教授,您是说越盟会给他们粮食?”

    费舍教授摇头道:“这当然不可能,但他们回去之后可以秋收,只要有土地他们就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自由之路”行动中的粮食只供难**输和安置,在制定计划时从未考虑过往北越运,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漏洞,意识到如果没有足够粮食就不会有足够人用脚投票。

    “天啦,他们还能坚持几天?”

    “李动员侬族也就生活在越南北部的一个少数民族难民拿出储备粮,再加上他之前为工业村计划所准备的,大约能够坚持6天。如果难民增加速度超过预计,或许只能坚持4天甚至更短。”

    “该死的混蛋,他们制定计划前应该征询下越南问题专家的意见。”

    “说这些无济于事,现在能做的就是补救。”

    “我想我应该去趟白宫,教授,你最好尽快与主教大人沟通,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政府的效率上。”

    “参议员先生,事实上来之前我已经与主教大人沟通过,他正在想办法。”

    “好吧,我们分头行动。”

    一直以来,美国新闻界对报道越南并不热心。随着日内瓦会议的结果公布以及李为民邀请去河内、海防采访的美国记者越来越多,越南问题终于出现在美国各大报纸的头条上。

    《纽约时报》记者迪尔曼、《纽约先驱论坛报》资深记者希金斯和《时代》、《生活杂志》记者纷纷把目光集中到难民身上。

    迪尔曼在报道上说:这些人已离开故乡很多天,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药品,只有离开北方的坚定信念!

    美国天主教社区的报纸和杂志全是有关北越难民的新闻,他们把越盟描述成历史上对天主教徒最残酷的迫害者。

    纽华克的《鼓吹者》以“让我们的人民离开吧!”为标题,描述越南天主教徒如何破坏越盟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劳改营,逃往河内准备去南方的故事。

    美国天主教徒岂能眼睁睁看着越南的兄弟姐妹被迫害,纷纷捐钱、捐衣服和奶粉,教会包下六架运输机,每天都在往河内和海防空运。善款则存入东亚银行美国分行,由工投公司在越南及越南周边国家就近采购。

    短短一个星期就筹集到500多万美元善款,李为民别说坚持6天,就算坚持半个月都没问题。之所以让安德森教授向费舍求助,完全是为接下来更大的难民潮做准备。

    国际红十字会河内办事处已加挂上一块“难民救助联席会议”的牌子,他坐在约翰-贝奇的办公室里,花美国人民的钱花得不亦乐乎。

    刚签署完给每个志愿者每天支付30皮阿斯特的文件,又抬头道:“阮秘书,统计一下几个戏班和电影放映队一共有多少人,按照志愿者的标准发补贴。西贡不是刚来了个嘲剧团(越南传统戏剧)吗,把他们也算上。”

    原来搞慈善也这么来钱,阮明秀彻底服了,接过签完的文件笑道:“好的,我这就安排人去统计。”

    她前脚离开办公室,前几天从西贡赶来的总理秘书兼新闻官黄氏丽柳敲门走了进来,一边翻看着新闻稿一边汇报道:“民先生,下午四点的发布会一共有四个内容:一是抗议远征军占用公路,影响难民往海防转运;二是抗议越盟破坏永安至河内的道路,给难民自由迁徙制造障碍;三是公布昨天中午12点至今天中午12点的新增难民人数;最后公布救援物资的使用情况。”

    “光发新闻稿没用,联系安德森教授和贝奇先生,请他们分别去法军司令部和越盟代表驻地交涉。”

    李为民顿了顿,又补充道:“通知新闻部,让他们组织记者去永安实地采访。另外把我们掌握的情况及时向国际监察和监督委员会通报。这些全是违反日内瓦协定的行为,他们有责任有义务去监督。”

    民先生太厉害了,不仅奇迹般地把这么多国际组织整合起来,不仅在短短一星期内组织陆续赶到的一千多名“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事实上接管了难民营,而且动员难民组织起四十多支“护营队”。

    在“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的率领下,“护营队”协助分发救援物资,维持秩序,把混进去搞宣传的越盟分子一个接一个赶出难民营,把几十万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管理得井井有条。

    黄氏丽柳飞快地记录下指令,笑盈盈地提醒:“民先生,琰总理、瑈先生和瑈夫人让我转告您别光顾着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更不能再像前晚一样再睡在难民营,那里鱼龙混杂,太危险。”

    这些天搞出的一系列大动作和小动作,把越盟往死里得罪。

    韩烁收到消息,主持河内“工运”和“**”的越盟地下组织领导人阮克希,已经把他列为必须镇压的“反动华人”和“伪政府走狗”。

    要不是扛着人道主义的大牌子,变向代表着国际红十字会,时不时去难民营作一下秀,在难民中有一定威望,又三天两头往国际监察和监督委员会驻地跑,锄奸队早动手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为民不会傻到继续跟越盟唱对台戏,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这边已经走上正轨,我要去海防看看。丽柳秘书,麻烦你联系一下祺中尉,就说我一小时后去机场,请他准备飞海防。”

    他可是新政府在河内的最高官员,主持着这么大规模的难民南撤工作,黄氏丽柳忍不住问:“那……那……那这边怎么办?”

    “贝奇先生是副主席,他在河内的时间比我们长,法军重返越南时就来了,有他在不会有问题的。”

    “是。”

    大老板要转移战场,办公室里忙成一团。

    收拾文件的收拾文件,准备行李的准备行李,韩烁更是带着几个天主教民兵出去探路,确定周围没危险之后才让他上车。

    电台设在机场,一赶到停机坪林嘉生就从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驻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汇报道:“董事长,总理府刚发来电报,确定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将于8月11日,也就是后天从日本启程,他们编了一本代号为2-54的行动命令任务书,打算发过来征求我们意见,以便抵达之后能够更好的配合。”

    李为民一边跟阮高祺打招呼,一边问道:“任务书呢?”

    林嘉生摇头苦笑道:“美国人做事太夸张,任务书共114页,全发过来要一整天,我受不了,他们的电讯人员更受不了,所以美**事顾问团会派一个海军少校过来担任联络官。”

    给点美援都那么麻烦,李为民见怪不怪,扶着机舱门笑问道:“大概内容知道吧?”

    “知道。”

    大少爷说过,在越南人面前尽量说越语,林嘉生急忙用越南语介绍道:“参加行动的主要船只包括6艘apd(快速运输舰)、两艘apa(武装运兵船)、5艘aka(武装货船)、5艘lsd(船坞登陆舰)、21艘lst(坦克登陆舰)、2艘arl(维修船)、9艘lcu(通用登陆舰)、1艘udt(水下拆除舰)和好5艘msts(大型运输舰)。

    他们打算让我们和法军先把海防难民营的难民用卡车运送到涂山半岛,再由法国海军登陆舰从涂山半岛海滩把难民摆渡到停泊在深水锚区的第90特遣舰队大型运兵船,最后把难民送到土伦港、头顿、西贡、金鸥半岛、迪石和富国岛等地区安置。”

    考虑得挺周到,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又问道:“由谁决定哪些难民先登船,哪些难民要被送到哪些地方去?”

    “难民们心急如焚,谁都想先去南方,这个次序不太好安排,很容易出事。法国人干脆推给‘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说联席会议最了解难民,由我们决定谁先走;至于哪些人要被送到哪儿安置,要由难民委员会统一安排,不过工投公司有优先权。”

第七十七章 害群之马

    河内机场堪称全亚洲最繁忙的机场,殖民统治时期的法国官员、法国商人、法国平民、法籍越南人和享有优先权的越南达官显贵不用去海防等候美**舰,可以乘坐更快捷的交通工具---飞机。

    法国空军运输机,法国航空、越南航空、中华航空和美国航空客机,以及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美国国际开发署、美国经济技术使团、美国驻越军事顾问团的专机,像流水似地不断起降。

    机场外挤满等候登机的人,停机坪上停满等待起飞的飞机,再加上跑道两侧草地上的一架架战斗机、轰炸机和直升机,场面非常之壮观。

    又一次遇到“流量管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c-47没那么先进的空调设备,连电扇都没有,又暴晒了一天,机舱里像蒸笼。李为民干脆让林嘉生找来一块帆布,当毯子坐在机翼下面等。

    阮明秀和黄氏丽柳热得香汗淋漓,掏出一份文件当扇子一个劲儿地扇。唯一的男秘书韩烁比想象中更称职,竟然事先准备了一大壶茶,像变魔术似地拿出几个杯子,让大老板和同事们解渴。

    “这飞机太落后。”

    李为民一饮而尽,一边把杯子递过去让韩烁再续点,一边笑道:“祺上尉,有没有见过英国的彗星客机?我乘坐过一次,有空调,很舒适。”

    “见过,那是喷射机(喷气式飞机)。拥有4台涡轮喷气发动机,巡航速度每小时能达到450英里,而且能飞很高。”

    到底是飞行员,说起来如数家珍。

    李为民放下杯子笑道:“上个月15号,美国波音公司试飞了一架四发远程喷射客机。等忙完难民的事,我托人问问他们打不打算量产,接不接受预定。如果打算量产同时接受预定,那工投公司就订购一架作为公务机,省得以后再受这样的罪。”

    阮高祺一脸不解地问:“民先生,为什么不直接订购彗星客机?”

    “我打听过,彗星客机安全性存在问题,迄今已失事好几起。那次不知道就坐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彗星客机已经飞了好几多年,波音公司的喷射机才试飞。”

    波音707比彗星靠谱多了,但需要时间验证的事不太好解释,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地说:“我要当第一个采购这种飞机的客户,这样才能达到给工投公司做广告的目的。”

    他非常敬业、非常能干。

    他把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河内慈善总会、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美国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美国国际合作社和“越青会”、“华青会”等社会团体奇迹般地组织起来,成立“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设立“财务和物资管理”、“新闻联络”、“交通运输”、“难民管理”和“文化娱乐”等大小11个部门。让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国际组织和社会团体的2000多名志愿者,在他协调下像机器一样有序运转。

    不是去难民营慰问难民,便是召集“联席会议”部门主管代表开会,或亲自去法军司令部和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驻地交涉,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2小时。

    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越语、法语、英语和中国话,去哪儿都不用带翻译。接受记者采访时谈笑自若、有礼有节。更难得的是平易近人,没哪怕一点架子,跟难民们拉家常,逗难民营的孩子们玩,跟谁都谈得来。

    阮高祺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了,有时候感觉他就是越南人,而不是为富不仁的中国商人。

    见他不太像在开玩笑,阮高祺忍不住打趣道:“民先生,工投公司需不需要机长?”

    “当然需要,但肯定不会是祺中尉你。”

    “为什么?”

    “因为在空军服役更有前途,将来可以担任中队长、大队长、团长、师长乃至空军司令,而在工投公司只能永远当机长。”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一脸认真地强调道:“真的,我没开玩笑。”

    **军衔普遍较低,法军撤走之后必然会大批提拔军官,他与总参谋长是好朋友,又深受吴廷琰总理信任,有他帮忙肯定会比别人更容易升迁。

    阮高祺越想越激动,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个戴着太阳镜、身材高大的美**官,从一架刚滑行道右侧的飞机上跳了下来。

    这么巧!

    李为民乐了,爬起身招呼道:“上校,来河内旅游?”

    兰斯代尔同样感觉很搞笑,跑过来扶着机翼问:“我的上帝,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来就在这儿。”

    “我是说怎么在机场,这里可不是露营的好地方。”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指挥塔台,不无自嘲地笑道:“太吵太热,确实不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认为我没有优先权,要等他们的飞机全部上天,以及像您这样享有优先权的全部降落,才会给我们跑道。”

    兰斯代尔很绅士的跟两位女士打了个招呼,一边示意随从稍等,一边调侃道:“你肯定没给那些家伙小费。”

    “人太多,给不起。对了,您怎么来这儿?”

    目标一致,所做的事差不多,全是为了往南越多撤离些难民,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兰斯代尔搂着他肩膀,不无得意地笑道:“前段时间我让g-5局(越南总参谋部心战局)散布了一个假消息,没想到我虚构的1个中国师被口口相传成3个,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是真的。各种有关于中国师的情报像雪花一样飞到法军和越南**情报部门的办公桌上,甚至惊动了五角大楼。”

    “然后呢?”

    “华盛顿一连发来三封电报,要求我到这儿调查消息的准确性。”

    “您没解释?”

    “解释了,他们不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刚停火的朝鲜战争给美国高官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只要是有关于中国的消息就紧张,就草木皆兵。

    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把自己人都骗过了,让制造消息的人调查消息,这说明您的心理战非常成功。”

    兰斯代尔回头看了一眼,放下胳膊一脸遗憾地说:“李,提起心理战,有件事我有必要向你通报。”

    “什么事?”

    “7月7日,就是总理先生回西贡的那一天,法军从天主教省份南定撤退,天主教民兵对法军扔下不管的做法非常气愤,大量北上到河内和海防,要求得到武器以便与越盟作战。我们在海防的一个小组阻止了一些女民兵要用手榴弹袭击法军,抢夺军火库的计划。

    当时她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行动小组请海防的中国商人为她们提供食物。结果,其中一个中国商人把安排在他家里的五名女民兵用掺入食物的药物麻-醉,给她们戴上沉重的镣铐,送入设在他家的秘密地下防空洞,并对她们轮流施以强-奸和蹂-躏。”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为民很尴尬很气愤,冷冷地问:“后来呢?”

    “获得这个情报后,海防分部的情报小组立即派人到在河内办事处报告。艾伦少校和八名携带武器的行动组成员连夜赶到海防,在一个警察的带领下,迅速包围了那个中国商人的住宅。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轻易地解除了那个中国商人两个保镖的手枪,找到设在佛像后面暗道。

    他们发现三名只穿着裤衩的女民兵跪在地下,双手被绑在铁管上,身上有一些便溺。当她们被从铁管上解下来的时候,她们的双臂都已经不能够自由活动了。另外两个女民兵的遭遇更为凄惨,中国商人为防止她们逃跑,竟然割断了她们的脚筋。

    侥幸的是,尽管她们蓬头垢面,削瘦孱弱,受尽各种折磨,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们说除了中国商人强-奸之外,还遭受到两个保镖的摧残。小组中的越南成员非常气愤,将那个中国商人和他的两个保镖当场打死了。”

    自己正在想方设法树立越南华人新形象,却冒出这么个死不足惜的害群之马。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兰斯代尔肯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做特做文章,比如制造谎言告诉那五个幸存的女民兵,中国商人是中国安插在海防的探子,然后把她们送到各个难民营现身说法,从而达到让所有人相信中**队已入侵北越,再不逃往南越就会被迫害的最终目的。

    政治上的事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这么一来就会严重影响到“华青会”正在做的工作,甚至会导致之前和现在所在的一切全部成为无用功。

    李为民权衡一番,紧盯着他双眼道:“上校,您的心理战已经非常成功了,估计南撤难民将会超过150万。如果利用这件事制定一个新的黑色心理战计划,只会适得其反。要知道海防有30万侬人难民,南方有近200万华人,您不能更无权制造种族矛盾。”

    “李,我不干涉你的行动,同样不希望你干涉我的行动。”

    “上校,我把您当朋友,也希望您把我当朋友!”

    他从来没这么严肃这么认真过,并且他的顾虑有一定道理,毕竟有很多中国人生活在南越,而工业村计划又需要中国人的资本。

    兰斯代尔沉思了片刻,一脸苦笑着问:“那五个姑娘怎么办?”

    “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们,像照顾朱斯蒂娜一样。”

    “好吧,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第七十八章 清理门户

    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何况害群之马不止一个两个。

    从这个角度上看,历史上发生的排华乃至屠华事件是原因的,不能全部归咎于施暴方。

    兰斯代尔通报的事让李为民很愤怒,同时给他提了个醒,必须出重拳、下狠手,赶在吴廷琰解决完阮文馨和大大小小的军阀前,利用工业村计划的契机,彻底扭转越南华人形象。

    林嘉生在飞机起飞前去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驻地一连发出十几份电报,下午5点27分,c-47运输机安全降落在涂山机场。

    越盟游击队为配合奠边府战役,今年4月份曾袭击过这里,一举摧毁停在这里的40多架法军飞机。残骸仍没清理掉,堆在跑道尽头的草地上,让人联想到战争,甚至闻到硝烟的气息。

    为尽快甩掉难民这个烫手山芋,法国驻海防最高司令官对他这位年轻的难民委员会委员表现出极大敬意,亲自到机场迎接,并把他们一行安排到保大皇帝建在山顶的别墅休息。

    李为民对涂山半岛并不陌生,后世曾不止一次陪国内朋友来这里的赌场玩过。

    这里一年四季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与著名的吉婆岛隔海相望,是越南公认的旅游胜地。后世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在这里建了许多疗养院,专门供领导人和军队将领避暑,其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北戴河。

    然而,他现在没心情欣赏海天相接的美景,没兴致光着脚丫子去踩柔软的沙滩,甚至连吃海鲜的胃口都没有。

    婉拒了法军司令官共进晚餐的邀请,将他们一行送出避暑,就关起门同匆匆赶来的钱新霖、顾长庚、韩烁、何天明、姜文水及阮明秀等人开会。

    “联合会留守人员统计了一下,在堤岸从事非法活动的华人帮派大大小小23个,天地会最恶劣,绑架勒索、坑蒙拐骗什么都干,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与平川派有勾结。其它帮派或放高利贷、或开地下赌场、或开妓-院。烟馆16个,烟馆老板与各帮派关系密切……”

    “偷窃影响同样恶劣,有一帮游手好闲之徒专门偷窃摩托车和自行车,不但偷自己人的,也偷越南人的。”

    这是一个总结会,也是一个反思会。

    兰斯代尔通报的消息太令人震惊,顾长庚暗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补充道:“相比这些,黑市交易尤其黑市外汇交易更令政府反感。前天有新闻报道称西贡用于支付进口货物的外汇,全部来自不正当的外汇交易。明确指出黑市全部由中国人控制,利用外汇法规的漏洞和执法的松弛牟利,并且这种赚钱的买卖已持续很多年,推波助澜,对货币贬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总结来总结去,总结到自己头上来了。

    事实上何止倒腾外汇,转型之前越南人最反感的非法活动李家从事过一大半,只是没涉及到人们更反感的黄-赌-毒。

    李为民管钱新霖要了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各位,情况很明了,光靠宣传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再不自律、再不思悔改、再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就会自食其果。”

    何天明血气方刚,对那些害群之马深恶痛绝,蓦地起身道:“李先生,钱老师,顾先生,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不能让一帮害群之马连累所有人!”

    姜文水更是急切地说:“首先从我做起,发动所有联合会同学自查自纠,规劝各自家长不要再从事非法生意。可以把这项活动与工业村计划结合起来,告诉家里人不做非法生意一样能赚钱。”

    有大局观,李为民很满意,放下香烟道:“这个主意不错,阮秘书,散会之后就联系刘经理,请他制定一个计划全力配合。”

    “好的。”

    钱新霖和顾长庚很有默契地没开口,让两个学生先说。

    何天明不负众望的补充道:“自查自纠、规劝家人是一方面,同时要在为难民服务时想方设法让难民尤其越青会志愿者知道,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与越南人一样有好人有坏人,但好人占绝大多数。要在西贡、堤岸、岘港、头顿、薄寮、迪石等南方各大城市,发起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组织同学们去那些从事非法生意尤其黄-赌-毒生意的场所抗议抵制……”

    两个学生的提议非常好,只是涉及到太多人利益,靠宣传和抗议抵制是远远不够的,连标都治不了,更谈不上治本。

    等何天明和姜文水说完,顾长庚接过话茬问:“李先生,你能不能在这些问题上争取到政府授权?”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些事吴廷琰一直很反感,一直很想做。他有道德洁癖,甚至打算让道德法律化,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那我们就自己清理门户!”

    姜文水岂能不知道清理门户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说:“其它地方好办,关键是西堤,要知道我们反对的全是黎文远正在干的,平川派肯定会阻扰。”

    姜是老的辣,钱新霖转过身来,循循善诱地说:“阿水,事情要一分为二看。我们反对的确实全是他正在干的,但我们要打击要清理的也全是他的竞争对手,完全可以来个只许平川派放火不许华人点灯。”

    顾长庚考虑得更全面,抱着双臂慢条斯理地说:“许多生意一个多世纪来都是合法的,一下子变成非法的要被清理被取缔,很多人肯定不容易转过这个弯,所以我们不仅要提前告知提前规劝,而且要给出路。就像阿水说的,把这个行动与工业村计划结合起来,要考虑好,要组织好。”

    ……

    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讨论到深夜,李为民最终总结道:“各位,大方向基本上就是宣传和打击两手都要硬,宣传由联合会负责,不但要让所有华人知道,也要让更多越南人知道,我们华人生活在越南,热爱越南,并且与他们一起建设越南。要让每一个华人记住十四个字:做遵纪守法模仿,树华人良好形象。

    行动由韩秘书负责,联合会先好心规劝,想方设法给出路,同时协助收集情报。要是有害群之马再冥顽不灵,再顶风作案,就毫不手软,绝不留情,严厉打击!

    明天跟法国人和美国人谈完难民撤离的事,我就回西贡见吴廷琰。建议他成立一个‘扫黄禁毒打黑委员会’,授予刚空运到西贡的第五步兵师第3团一点执法权,让我们自己先清理门户。”

第七十九章 外国人管理委员会

    在山姆大叔的强力支持下,由国防、民政和财政等部长构成的“难民委员会”,正式展开史无前例的难民阶段和安置工作。

    昨天下午,国防部下达总撤退命令,**和军人家属,政府官员和家属,学生、政治和宗教团体人员,教师、律师、工程师、医生和护送可以到南方定居,其中医生和护送享有优先权。

    今天上午9点,黎玉振部长宣布新政策,欢迎普通越南人到南方定居。号召愿意南撤的人就近赶往“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设在南定省、河南省、河内和海防等难民营,由国际国内人道主义机构组织撤离。

    同时宣布抵达难民营可获得免费食物,抵达南方后每个难民每天可得到12皮阿斯特补助,直到政府把他们全部安置完毕。

    之所以放宽政策,与李为民的归来有很大关系。

    如果不是他临危受命去组织协调,不是他想方设法筹集到难民在北越期间所需的粮食和生活日用品等物资,新政府根本没这个底气。

    相比组织南撤,接待安置任务任务更重。

    听完李为民介绍,吴廷琰凝重地说:“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西德、荷兰和中华民国相继承诺提供援助,但终究是承诺,就算能够全部兑现也需要时间。现在最担心的是接待,我已经下令将头顿、西贡地区的学校、法国旧军营、教堂和监狱全部利用起来作为接待中心,同时搭建帐篷,但人手和物资始终不够,外面估算过,现在一天只能接待2500人。”

    这类大规模行动要是在其它国家,军队肯定会参与。

    但现在的越南**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刚走进嘉隆宫时,国防部长黎玉振正抓着电话破口大骂。

    他命令一个营随政府人员一起去接管新安(堤岸东南部的一个城市),同时协助政府为接待即将到来的难民做准备,营长倒是挺配合,然而部队刚开出城就被总参谋部派去的三个营包围了,带队军官命令他们立即返回。

    阮文馨从中作梗,把黎玉振那个文官部长气得暴跳如雷。

    没有兵权,一直为法国人效力的地方官员不配合,手里无人可用,他确实挺难的。

    这个忙李为民真帮不上,并且不是为这件事回来的,只能劝慰道:“琰先生,别着急,大批难民不是没开始南撤吗,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吴廷琰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他双眼道:“为民,南边准备不好,你会更幸苦,你的压力会更大。”

    “压力确实不小,幸苦谈不上。事实上具体工作全是红十字会、教会、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美国合作社、河内慈善总会、越青会和华青会做的,尤其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我只是起个协调作用。”

    事实证明,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最值得信赖的力量。

    想到北方搞得井井有条,南方却一团乱麻,吴廷琰感叹道:“关键组织没发展起来,如果人民劳动党也这么得力,现在根本不用为难民接待担忧。”

    “万事开头难,这不是刚开始组织吗?”

    李为民话锋一转,将那五个女民兵的事,一脸歉意地介绍了一遍。全是教会姐妹,吴廷琰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紧攥着拳头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问:“那几个姑娘呢?”

    “医生说韧带和肌腱断裂可以手术修复,我把脚筋断了的两个姑娘安排在义安医院,这会儿应该正在手术,华青会的几个女学生负责照顾。那边离圣方济各沙勿略教堂近,我让人跟神父打过招呼,神父会安排兄弟姐妹去探望,去为她们祈祷。另外三个姑娘仍在海防,同样受到很好照顾。”

    五个天主教女民兵很不幸,同时也很幸运。

    如果不是被中情局的行动组解救出来,她们很可能会被折磨致死;如果不是李为民果断向兰斯代尔要人,那她们就不会受到现在这样的照顾,而是被送到各个难民营当成“心理战”的武器。

    想到这些,吴廷琰抬头道:“为民,这不关你的事,你无需为此内疚。”

    “琰先生,这件事让我很愤怒很痛心,同时给我提了个醒。如果不尽快采取有效行动,不理顺华侨与本地人关系,会直接影响到工业村计划,会影响到两个民族之间的团结。”

    “你就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嗯,这是我的一些想法。琰先生,这件事我来做比您做更方便,并且早做比晚做好。”

    钱新霖连夜制定的计划书,主要分为宣传、行动和引导三部分。

    宣传以华青会为主,为了宣传能够更深入,建议办一份报纸、设立一个华语广播电台;行动内容归纳起来主要有扫黄、扫黑、禁毒、禁赌、打击走私和打击倒卖外汇;引导就是给出路,让那些人投资实业。

    计划书中有一条很有意思,并且注明将写入工投公司章程:工业村投资公司和工业村内工厂只招收越南籍职员和工人,招收急需紧缺的外籍专业技术或管理人员,须经工投公司人力资源部和保安部批准。

    换言之,华侨青年向进工投公司或工业村内工厂,必须先申请入籍。

    能够想象到为工业村基础设施供应原材料,以及那些想做工业村生意的中国人,工投公司同样会利用利益引导他们入籍。

    循序渐进,一家有一两个人入籍剩下的就好办。

    吴廷琰意识到他同样打算利用那五个天主教女民兵做文章,只是目的与兰斯代尔不同,方式也要温和许多。他权衡了一番,善意提醒道:“为民,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有人会骂我华奸,骂我是政府走狗,甚至会骂我欺师灭祖。可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为了工业村计划,为了民族和解民族团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以华制华”,由华人去做确实比政府直接做好,至少不会引起太大反弹。

    吴廷琰再次权衡了一番,沉吟道:“为民,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当然支持。不过现在设立‘扫黄禁毒打黑委员会’不合适,很容易引起平川派警觉。我们变通一下,设立一个‘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制定颁发一份外国人管理法令,只针对生活在越南的法国人、中国人、印度人和柬埔寨人。”

    斗争经验挺丰富,居然能够如此变通。

    李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琰先生,可以在‘外国人管理委员会’下面设几个临时机构,比如‘在越法国人管理委员会’、‘在越中国人管理委员会’和‘在越印度人管理委员会’。”

    在越南的法国人、印度人和柬埔寨人,加起来都没在越南的中国人一个零头多,那些机构全是障眼法,真正针对的还是中国人。

    吴廷琰只会支持,拍了拍他胳膊道:“就这么办,你以‘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身份兼任‘在越中国人管理委员会’主席,需要设立哪些机构,需要哪些部门怎么配合,直接跟家弟说。”

    想到那位以西堤华侨保护者自居的总领事,李为民诡秘一笑:“琰先生,我想请您抽时间接见下蒋恩铠总领事,涉及到他的侨民,他不能置身事外。”

    “那五个姑娘的照片有没有?”

    “有,我全准备好了。”

    吴廷琰接过照片看了看,摇头道:“我现在出面不合适,由武文牡部长约见,你也参加。”

    ……

    总统念念不忘反攻大陆,朝鲜战争想出兵美国人不同意,越南局势急转直下,竟然像朝鲜一样被划分为南北两部分。

    蒋总统认为两年之后的选举就是个笑话,北越和南越迟早会开战,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对南越非常重视,不仅承诺提供援助,连总统夫人这几天都在台湾号召各界捐款,为南越安置难民提供人道主义帮助。

    相比财大气粗的美国,民国那点援助实在不够看。加上“两国”之间存在的一系列历史遗留问题,吴廷琰对中华民国的态度不冷不热。

    蒋恩铠这些天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外交关系提高到大使级,越南外交部长突然约见。

    下午1点30分,他带着秘书陪同下准时赶到总理府。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两个人,站在武文牡身边的竟是这段时间风头正劲的“难民委员会”委员、“难民救助委员会”执行主席、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李为民。

    外交场合,不好套近乎。

    相互介绍完,握手留影,进入正题。

    “本法令适用于越南境内的外国人管理工作;第三条,外国人管理工作应当遵循依法管理、优化服务和居住地属地管理原则……发现任何机构和个人有下列行为之一的,经核查属实,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可给予一定奖励:

    一,发现外国人非法入境、非法居留向委员会或其他政府部门举报的;二,发现工业村投资公司及工业村内工厂非法聘用外国人,向委员会举报的;三,发现外国人从事危害国家安全的违法犯罪活动,向委员会或其它政府部门举报的……”

    匆匆制定的《越南外国人管理暂行法令》共七章一百二十四款,严令打击在越外国人的违法犯罪活动。

    “蒋先生,贵国公民在越南领土上居住,享有一切越南人应有甚至没有的权利,不仅没尽他们的义务,反而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从事一系列危害我们国家、伤害我们人民、破坏我们经济的非法活动……”

    外交部长武文牡说得铿锵有力,茶几上那几张照片触目惊心。

    蒋恩铠意识到新政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颁发针对中国人的法令,因为那五个受害者是坚决与越盟战斗的天主教战士,影响太恶劣,如果不拿出态度,怎么向支持新政府的一百多万北越天主教难民交代。

第八十章 总领馆要配合

    华侨问题是越南与中华民国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

    出于反苏俄阵营大局及蒋总统承诺的援助考虑,吴廷琰没露面,想留个回旋余地。武文牡作为外交部长,一言一行完全代表政府,同样没把话说死,通报完“海防女民兵事件”和政府即将采取的措施,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会见厅。

    同文同种,全是中国人,没必要再说那些“深表遗憾”、“强烈谴责”之类的外交辞令。

    蒋恩铠放下文件,若有所思地问:“李先生,这份是暂行规定,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新政府有可能采取进一步措施?”

    李为民看了看他身边的秘书,反问道:“蒋领事,台湾是怎么管理外国人的?”

    “民国情况与越南不一样。”

    “民国”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似乎在强调国民政府才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又好像在暗示“别忘本,你也是中国人”。

    下午要返回海防,李为民没时间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蒋领事,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不会允许外国人在自己国家享有与本国公民同等权利,却无需履行与本国公民同等义务,更不会允许外国人在本国从事违法犯罪活动。”

    “不管去哪个国家都要遵守所在国的法律法规,这一条我毫无异议。至于权利义务,李先生应该清楚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并且之前两国签订过相关条约。”

    “确实有相关条约,但那是与法国签订的。”

    打击华侨中的害群之马蒋恩铠没任何意见,而且非常支持。但暂行规定中的一些内容让他不得不重视。

    如果按照正常国家来管理,限制中国人在越南居住和就业,以“非法入境”、“非法居留”或“非法就业”为由大规模驱逐出境,那生活在越南的一百多万华侨去哪儿?

    许多越南华侨从辛亥革命时就支持国民党,从北伐到抗战,从抗战一直到去年黄杰兵团被软禁在富国岛,人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其中很多人拥有国民政府签发的护照,国民政府能坐视不理?

    全部撤到台湾不现实,要是不允许人家去台湾,领事馆都可能被砸烂。

    蒋恩铠越想越担心,满是期待地问:“李先生,你深得琰总理信任,能不能在这一问题上帮华侨说说话?”

    “蒋领事,这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以我之见,求人不如求己。”

    “怎么求己?”

    “首先,要遵纪守法,不能再做那些不仅越南人痛恨,连我们这些华人都痛恨的事;其次,要学会感恩,要回报社会,要拿出点诚意;再就是要走出现在的小圈子,不要再搞国中之国,积极主动地与本地人交朋友,融入主流社会。”

    “第一条我没异议,第二条同样没异议,我可以与五帮帮长、侨领和各界代表商谈,动员堤岸同胞捐款捐物去慰问并协助新政府安置难民;至于第三条,不是我所能做到的,毕竟传统根深蒂固,许多同胞连越语都不会说,让他们怎么去融入?”

    在越南华侨中,总领馆是有一定号召力的。

    马国宣等五帮帮长和一些老派侨领,别看在越南生活那么多年,家大业大,其实对越南没什么归属感,一直以总领馆马首是瞻。所以只跟他们的儿子打交道,工业村计划根本没把他们考虑在内。

    改善华人形象需要集中各方力量,李为民开门见山地说:“蒋领事,许多事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最迟3年,越南华侨不融入也要融入。如果国民政府有远见,就应该配合我们循序渐进推进,否则到时候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所谓“融入”,就是让“越南华侨”变成“越南华人”。

    一旦融入,一百多万越南华人对国民政府的归属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淡,这是国民政府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正如眼前这位所暗示的,现在的国民政府根本承担不起那么大责任,要是不配合、要是越南政府采取进一步措施,那么国民政府会更难堪、更骑虎难下。

    这不是一件总领事能够做主的事。

    蒋恩铠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李先生,我会尽快向国民政府汇报,至于你提及的求人不如求己,我也会尽可能配合。”

    ……

    走出嘉隆宫,钻进轿车,冯秘书再也忍不住了,愤愤地说:“蒋领事,他还当自己是中国人吗?要是在抗战时期,他就是个大汉奸!”

    国民政府在北越有情报来源,李为民在河内海防所做的事,蒋恩铠并非一无所知,摘下眼镜道:“别瞎说,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能有什么立场?”

    身边这位年轻的部下同样是老朋友的儿子,蒋恩铠没有责备其出言不逊,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的立场是效忠总统、效忠党国,他的立场是让同胞在越南能够生存下去。国力不济,国府指望不上,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年龄差不多,居然因为投靠越南人成了部长级高官。

    一想起他那个平头,想起他一口一个台湾而不是民国,吴秘书便是一肚子气,禁不住冒出句:“吴廷琰朝不保夕,我看他这条路不一定能走通,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高度决定眼界,你这个秘书真没法跟人家比。

    蒋恩铠戴上眼镜,循循善诱地说:“惠城,李为民没你想到那么简单。他确实是在支持吴廷琰,事实上并没有介入南越内部政治斗争。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全是不管谁掌权都要做或想做的,符合南越政府利益。况且他真正的背景并不是吴廷琰,而是美国人。

    另外阮文馨与李家有私交,不会因为他支持吴廷琰而动他。如果阮文馨真发动政变,真能够上台,不仅不会对付他反而会重用。至于平川派,名声那么坏,只要小心点根本不足为虑。”

第八十一章 南撤

    东南亚华侨问题是国民政府最头疼的问题。

    从国父立志推翻满清王朝开始,东南亚华侨就给国民党提供帮助,尤其抗战初期,国民政府用于采购战争物资的外汇,大半来自东南亚华侨的捐款和汇款。

    国民党在河内、西贡、马尼拉、新加坡、槟城、雅加达、泗水等东南亚国家主要城市都曾设立过党部,发展了一大批国民党员。为了出行方便,只要有点身份有点钱的人,几乎都拥有国民政府护照。

    从法律意义上讲,生活在南越的一百多万华侨大多是国民政府侨民;从道义的角度看,国民政府应该对一百多华侨负责。

    决心是表给吴廷琰看的,有国民政府这个“冤大头”在,李为民才不会傻到被千夫所指。

    乱世人命贱如狗,越南每天都在死人,都有人受伤。

    市区往堤岸公路边的“人肉市场”,几乎每天都会有良家妇女被逼良为娼。在这个连亲王的女儿都会被绑票的时代,五个姑娘被无良商人摧残连新闻都算不上。

    同样一件事发生在不同地点、不同时机,涉及到不同人,结果会大不一样。

    河内、海防等五个北越省市的三十多个难民营正聚集着几十万天主教徒,精神正处于最紧张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姐妹没牺牲在越盟枪口下,反而被一个中国商人强-奸折磨,后果将不堪设想。

    并且全世界的目光现在都聚焦在越南,在南越和北越的国际组织有十几个,陆续抵达的人道主义志愿者和媒体记者上千,要是让“中国商人趁火打劫迫害天主教女民兵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必然会影响到国民政府的国际形象。

    无论出于护侨、出于社会舆论,还是出于“抱团取暖”一起反苏俄阵营考虑,国民政府都必须积极配合。

    一接到台北的回复,西贡总领馆立即召集五帮帮长和各界代表开会,通报“海防女民兵事件”,通报越南政府即将施行的《外国人管理暂行规定》,告诉侨领们该事件的严重性,动员各界华侨捐款、呼吁各界华侨遵纪守法,建议中华理事会与政府刚设立的外国人管理委员会积极配合,打响“清理门户行动”的第一枪。

    不仅李为民不用当出头鸟,连华青会都不用冲在前面。要骂只能骂海防那个死不足惜的害群之马,只能骂国府无能。

    宣传行动正在准备,过几天正式铺开。

    被法军解除武装押送到西贡的第五步兵师第3团,集体脱下军装,换上警察制服,再次拿起枪,摇身一变为直接隶属于“外国人管理委员会”的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

    总部设在西贡,会安、头顿、薄寮、迪石等外国人较多的城市各设一个中队,外国人较少的城市各设一个分队。在华青会配合下开始统计各自辖区外国人数量,收集外国人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的情报,就等委员会一声令下清理害群之马。

    黄杰兵团撤台后,法国人在富国岛建了一座监狱,专门关押反法分子。

    黄独清少将带兵“哗变”发生在日内瓦协议公布之后,远征军司令部无权解除他军职。对于这种有前科的侬族将领,国防部不会重用,总参谋部一样不会重用,干脆把“以华制华”政策执行到底,让他去富国岛担任监狱长,为收押违法犯罪的中国人做准备。

    具体工作有具体人去做,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李为民无需为此操心,又投入进神圣的人道主义救援工作中。

    8月15日,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蒙那得号武装运兵船抵达海防。

    作为“国际难民救助联系会议”主席,李为民决定亲自送第一批难民上船,把他们一直到头顿港。

    “手抓紧,看好了往上爬,不用急,小心踩到下面人。”

    海上摆渡很麻烦,蒙那得号放下一张大网,让难民从登陆舰顺着网往上爬,没接受过这类训练,很多女人和小孩吓得眼睛不敢睁,生怕掉进海里。

    李为民一边提醒着一边把一个小女孩托给美国大兵,把孩子和老人一个个送上船,再帮助往上吊那些根本不值几个钱的行李。

    美国海军准备得很充分,一上船就有饭吃,米饭管够,一个人一个沙丁鱼罐头,二等兵安德烈把食物送到难民们手里时,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吃。

    “先生,他们为什么不吃?”

    难民营伙食可没这么好,李为民同样感觉很奇怪,和声细语的问了好一会儿,才回头苦笑道:“他们不敢吃,因为越盟告诉他们美国人会在饭里下毒,会给他们吃**的坏了的食物。”

    “太可恶了,我们怎么可能下毒?”

    安德烈怒骂了一句,拿起勺子从不锈钢桶里挖出一块米饭,当着难民们的面一连吃下好几口,生怕他们不信,还把嘴张开给难民们检查。旁观的几个美国士兵乐了,相继打开沙丁鱼罐头,一条一条捏起来往嘴里塞。

    “没毒,可以吃,很好吃的。”神父那边遇到了同样问题,解决完又跑到这边来动员。

    难民们的戒心被美国大兵的热情一点点打消了,放松警惕开始小口小口吃,渐渐地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吃完饭他们又紧张起来,因为美国士兵在船尾处设立了一个消毒区,要求过去喷消毒水,打算帮他们除虱。

    一个小女孩吓坏了,紧拉着李为民衣服问:“先生,他们要毒死我们?”

    “不会的,那是消毒。”

    李为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她犹豫了一下,剥开往嘴里塞,见前面消毒的人没被毒死,她才露出笑容,才跟着她父母一起过去除虱。

    很多人很长时间没洗澡,船上早有准备,一个人发一块肥皂,让他们分批去洗。

    一个孤儿被一个准备抱他去洗澡的美国士兵吓坏了,扑到神父怀里问:“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神父抚摸着他头笑道:“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在为你祈祷祝福。”

    水兵拉着他的小手走到洗澡地方,给他香皂他不会用,又仔细演示如何洗手洗胳膊,教他如何洗乱糟糟的头。

    洗完之后,他兴高采烈跑过来说:“神父,民先生,我知道了,美国神父是用美国方式给我们洗礼,给我们祈祷祝福。”

    这一批天主教难民全部来自边远农村,没见过世面,一个个信以为真,消息传开之后纷纷要求“美国神父们”给他们来一个美国式的洗礼。

    场面很感人,相处很融洽。

    来就是搞“华越亲善”来露脸的,当着记者面,李为民很乐意帮他们当翻译,坐在甲板上微笑着翻译道:“少校,他说越盟欺骗他们,说美国人会打他们。事实上不是,他认为你们全是又年轻又和善的神父,给他们洗礼,给他们祝福,给他们准备饭,认为越盟全是骗子。”

    舰长抱着一个孩子,感慨万千地说:“主席先生,我能为参与这样的人道主义行动感到荣幸,他们的情况很凄惨,看到他们这样我很难受。刚才我同他们说话,我说我的,他们说他们的,尽管相互都听不懂,可是我感觉我们之间仍可以交流。

    这很神奇,这些越南人深深感动了我。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他们淳朴可爱,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会笑,好像能听懂。只是他们太喜欢吃槟郎,好像每个人的牙齿都是黑的,看起来很恐怖。”

    “他们很聪明。”

    李为民回头让记者来了个特写,指着舱门笑道:“少校,我刚才下去看了一下,发现孩子们很喜欢小卖部里的糖果。如果允许的话,下一趟可以多准备点。”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黑了,舰长决定在甲板上放电影,当荧幕上出现人物时难民们吓得四处惊叫,他们从来没看过,以为看见了鬼魂,又搞出一场虚惊。

第八十二章 生财有道

    上午10点24分,蒙那得号在领航汽艇引导下停靠在头顿港。

    难民们井然有序的下船,越、美、法等国官员来码头迎接,驻西贡美国外交官的夫人们专门赶到头顿,与陈丽春等南越高官太太们一起给难民分发礼包。一个人一个,里面有面包、香蕉和饮料。

    在船上已经露过脸,现在不能抢人家风头。

    李为民见陈丽春慰问难民慰问的很投入,干脆钻进头顿工业村工程指挥部派来的轿车,同阮明秀、林嘉生一起赶往以东亚银行名义购买的海滨度假村。

    吴廷琰与阮文馨关系越来越紧张,西贡太乱,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打算回去。

    不仅自己不回西贡,连吴莉君和朱斯蒂娜都搬过来了,碧海蓝天,出门就是沙滩,简直一个世外桃源。

    朱斯蒂娜恢复得不错,正躺在沙滩椅上看书。

    未婚夫到了,吴莉君兴奋不已,坐起身笑道:“为民,这里风景真好,以后我们就住这,不回西贡了。”

    “喜欢就好,想住多久住多久。”

    似乎知道他又要嘘寒问暖,朱斯蒂娜把书往身边一放,光着脚丫子往海水里边走边说道:“你们聊,我随便走走。”

    没好消息,她高兴不起来,李为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若无其事地笑道:“去吧,别走远。”

    吴莉君朝他后面看了几眼,好奇地问:“我表姐呢?”

    “在二楼打电话。”

    “早上大哥打电话了。”

    “他怎么说?”

    吴莉君拉着双手道:“他说能提醒能警告的全提醒警告过,那些人能不能听进去、当不当回事他不敢保证。为民,是不是动真格,会不会真抓那些人去坐牢?”

    “当然动真格。”

    李为民躺到朱斯蒂娜刚才躺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一串葡萄,轻描淡写地说:“至于会不会坐牢,要视情节轻重。如果情节较轻,态度较好,影响不是很恶劣,那就罚款同时限期离境;如果情节严重,态度不好,影响恶劣,别说坐牢,枪毙都有可能。”

    “自己人杀自己人?”吴莉君小心翼翼地问。

    “问题是他们先自己人杀自己人,自己人害自己人,要是让那些劣迹斑斑的人逍遥法外,那这个世界上还有王法吗?”

    想到堤岸那些专干坏事的华人帮派,有时候连自己人都撕票,吴莉君没再说什么。

    小两口吹了一会儿海风,阮明秀拿着一叠文件匆匆跑过来,跟表妹挤坐在一张椅子上笑道:“董事长,您终于看见回头钱了。莲姐刚发来的,大赚特赚了一笔,不过这钱挺烫手,人家好像要告李氏药业。”

    捣腾外汇赚的钱全投入进了工投公司,以前的生意能收的全收了,细算一下他从美国回来之后只看见花钱没见赚钱,吴莉君一脸疑惑地问:“为民,我们家什么时候开始制药的,不是连厂房都没建吗?”

    投资美国股市要做长线,做其它生意同样需要一个过程。

    李为民急需钱,需要赚快钱,所以学习后世的印度人,注册成立了一家制药公司,看着未婚妻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无得意地笑道:“欧美制药业巨头研发新处方药获得专利,并以此获取长期垄断利润。东南亚国家既没资金又没技术通过研发来开发生产新的专利处方药,只能购买欧美厂商的昂贵处方药,并且一般患者根本买不起,这就是商机。

    我在美国时研究了一下,发现瑞士罗氏公司的一种镇静剂‘苯甲二氮’非常容易仿制,就先注册了一家药厂,同时委托香港的一个进口商从匈牙利的一家药厂获得这种药的原料药。然后让王伯找了几个药剂师,用非常非常简单的工艺制成制剂,在马来包装以新的品牌推向市场。

    ‘苯甲二氮’出口到马来、印尼、泰国和印度的价格大概每公斤一万两千万美元,我们的成本价格只要3000美元一公斤,非常好销,一下子就占领了市场。”

    “买原料回来,重新包装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赚了多少钱?”

    阮明秀忍俊不禁地笑道:“两个月赚了两百六十万美元,印度和印尼市场需求最大,又给李氏制药的代理商下了三百多万美元订单。”

    这钱赚的太容易了,吴莉君又问道:“人家要告怎么办?”

    “瑞士那家药厂又没在印度、印尼、马来、越南和泰国申请专利,不怕,让他去告。”

    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表姐,帮我转告莲姐,瑞士那家公司怎么告不用放在心上,现在要提防的是跟风,尤其印度人跟风。印度人口多,需求量大,英国殖民统治那么多年,许多人会说英语、留过学,去过欧美,他们很快就会学我们。

    所以要尽快建立销售网络,占领市场,打响品牌。同时要尽快招聘药品研发和生产方面的人才,仿制更多疗效好、价格便宜的药品,比如辉瑞公司最畅销的‘立普妥’,去年销售一个多亿,有搞头。”

    吴莉君彻底服了,哭笑不得地问:“为民,我们家药厂以后就这么学人家,仿制人家的药?”

    “谁让我们穷,谁让我们没技术呢。不过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不能光仿制人家,不然名声不好。等忙完眼前这阵子,我找公司的专家谈谈,看能不能研制一种专门治疗痢疾的药。”

    “东南亚属热带地区,痢疾多发,如果能研制出这种药,肯定很好销。”

    青-蒿-素,对不起,为了李氏药业,只能剽窃一下。

    李为民不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道:“表姐,除了人家要告我们,没别的事了吧?”

    “有,全是事。”

    阮明秀拿起电文,一件一件地介绍道:“电厂总承包合同签了,包括建设和主机、辅机及相关辅助设备在内,一万五千瓦容量的一座电厂,工投公司需要投入239万美元。付款条件三三三一,预付款百分之三十,设备运到百分之三十,安装调试完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十作为保证金,安全运行满一年后支付。五个工业村,五座电厂,需一次性支付5万元。

    算上陈世国副董事长前天签的水厂总承包合同,以及武安东副总经理签的工程机械采购合同,公司本月需支付57万美元。全部支付完之后,公司能动用的外汇只剩下不到300万美元。”

    李为民轻叹道:“花钱如流水啊!”

    “谁说不是呢,如果你不尽快去海外融资,别说建其它工业村的电厂,甚至连第一批电厂设备到货款都支付不上。”

    “美援管理团今年不会再给我们外汇换购配额,国内融资只能在国内用,看来电影公司那边要抓紧。”

    阮明秀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从香港找的那帮人在拍新闻片,别说上映不一定有人看,就算有人看能赚到钱,那钱跟工投公司也没关系。属于李氏企业,不能公私不分。”

    “他们拍的不是新闻片,是纪录片。名字叫《自由之路》,专门拍给美国、英国、西德、法国的有钱人看的,如果能在一个半月内制作出来,票房应该不会差。另外我需要的不止票房,更需要影响,要是能够感动那些观众,那观众就愿意买工投债券。”

    阮明秀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不禁笑道:“你打算通过电影骗人钱?”

    李为民嘿嘿笑道:“先骗眼泪,再骗钱。如果有可能,我还想骗个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和最佳音乐奖。”

    ……………………………………

    ps:衷心感谢二十八楼书友慷慨打赏,本书有了第二位舵主!

    另外好几天没求,收藏不涨,有点灰心,求各位忘了收藏的大大收藏一下,明天增200个收藏加更。

第八十三章 优惠政策

    堤岸,水兵街。

    一队学生浩浩荡荡从大世界**门口经过。

    这是今天第三拨,有中国学生,也有越南学生,他们打横幅、喊口号、分发传单,热情饱满、慷慨激昂,引来成千上万人围观,其中不乏国内外记者。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太大,一直被法军追着打,经常退到中国境内苟延残喘的越盟,竟然越打越强大,不仅一举赢得奠边府战役,甚至逼法国签下日内瓦协定,即将占领半壁江山。

    一直不受法国人待见的吴廷琰,居然在局势糜烂的情况下被元首任命为总理。本以为他和几个前任一样干不了几天,没想到越干声望越高。如果上百万北越难民能够全撤过来并安置好,那么他在南越的地位将谁也无法撼动。

    阮文馨光嚷嚷不动手,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消息说郑明世已经跟吴廷琰达成协议,他要是倒向新政府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连一直缩头缩脑的中国人都跳出来游行示威,黎文远真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外国人管理暂行条例,说白了就是管理中国人。

    “七哥,太过分了,我们要不要采取点行动?”

    全越南堤岸中国人最多,赖文才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吴廷琰在背后耍花招,想把手伸进平川派地盘。

    堤岸太大,中国人太多。

    交通发达,语言不通,加之法不责众,想在这抓一个人比登天还难,不管曾经的阮氏王朝还是法国人,连那么强悍的日本人都没真正统治过这里,只能让中国人自己管理自己,平川派同样如此。

    时代变了,不能搞大屠杀,为筹集更多军费,连抓人都不能乱抓。

    连中国民国驻西贡总领事馆都参与了,这件事没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黎文远有心无力,冷冷地问:“采取什么行动,抓学生?”

    7月21日大游行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现在什么人都能抓,唯独不能抓学生,赖文才愁眉苦脸地问:“那怎么办?”

    “再看看,先让他们闹,只要那个什么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不进驻,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

    堤岸情况特殊,韩烁很谨慎,大队挂牌后没大摇大摆进驻,而是接纳了一批刚从吴廷瑈的干部速成培训学校结业的中国和越南年轻干部,又简单培训了一下,以学生、工人和生意人身份秘密潜入堤岸收集情报。

    相比之下,大队在另一个华人聚居地会安的动作要大得多。

    会安位于越南中部,距岘港30公里,原为占婆国的对外贸易港口,古称“大占海口”。早在17世纪,它便与马六甲成为东南亚最重要的商埠,也是越南最早的华埠。

    许多从商的华人到此落地生根,几百年来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一个繁荣的华人社区,华人会馆非常多,有中华会馆、潮州会馆、福建会馆、广肇会馆、琼府会馆,还有关帝庙、佛寺、各姓宗祠等,建筑雄伟壮丽,金碧辉煌,保持着传统的中华建筑风貌。

    整座会安城分为五个区,按照中国不同地区种族划分,有福建帮、广东帮、潮州帮、海南帮和客家帮,泾渭分明,比堤岸更传统更保守。

    华青会设在这里的分会刚宣传完,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三中队便高调进驻,与会安警察局联合发布了一份《敦促违法犯罪外国人投案自首书》,就在刚接受国防部指挥的**配合下,与会安警察一起封锁公路、铁路和码头,准备在公告规定的最后期限结束后抓捕。

    岘港工业村就规划在会安城与岘港之间的海边,占地80多平方公里,囊括三个乡镇,有没有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直接决定着工业村发展,群众基础非常重要。

    李为民没直接返回海防,专门同工投公司几个主管赶到会安,在城里最大的中华酒楼宴请五帮帮长、富商和华侨各界代表。

    “……黄-赌-毒和走私等非法生意必须取缔,作奸犯科、民愤极大的违法犯罪人员必须缉捕归案,这两点没得商量。主动自首尚能争取宽大,冥顽不灵只会作茧自缚。”

    一个六十多岁的华商小心翼翼地问:“李先生,取缔烟馆老朽没意见,但法令来得太突然,能不能既往不咎?”

    “是啊李先生,以前一直没事,一下子有事了,政府不能不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卖大-烟的要处理,抽大-烟的为什么也要处理?”

    涉及到太多人利益,有阻力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们只敢在这里反对,出了门面对荷枪实弹的军警谁也不敢说三道四。

    李为民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说:“所谓以前一直没事,并不意味着卖大-烟就是合法的。各位前辈饱读诗书,通情达理,应该清楚过去几十年,关于禁烟政府先后颁布过不下五十条法令,只是由于一些**官僚,一直没落到实处。

    现在国家**了,要整顿吏治,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至少在会安不会。至于抽大-烟的要处理,并非抓他们去坐牢,而是送他们去占岛(会安东边的一个海岛)戒毒。鸦-片太害人,如果不强制戒毒,那些瘾君子就会想方设法去买,就会有市场,就会有人铤而走险继续卖,所以必须一抓到底。”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其实我此行并非为此而来的,是为了岘港工业村征地。各位前辈在城外大多置有田地,现在被规划进工业村,自然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耕种,所以政府和工投公司要补偿,诸位也要支持。”

    刚才那是帮人说情,现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一个个立马来了精神。

    越南华侨同气连枝,尤其五帮侨领。

    会安潮州帮长与马国宣、李冠云关系非同一般,经常去堤岸的义安会馆,第一个问道:“李先生,不知道政府打算怎么补偿?”

    “三种方式,第一种是现金购买,耕地2000皮阿斯特一亩。涉及到民房的,工投公司基建工程部会对房子价值多少进行评估,可以现金补偿,亦可用正在规划即将建设的楼房补偿,总之,不会让各位吃亏;

    第二种是工投公司债券补偿,选择接受5年期或10期债券的,到期后可在西贡、西贡、新加坡乃至美国的东亚银行各分行,按届时的官方牌价兑换提取美元、法郎等外汇。值得一提的是,债券是有利息的,比银行存款收益高多了。”

    李为民夹起一颗花生米,吃完之后继续道:“再就是投资实业,诸位如果想开厂,可以以地换地,在工业村换取一块土地建设厂房,享受政府和工投公司提供的三年免税、五年税收减半等优惠政策。

    另外电厂、自来水厂、港口码头等基础设施建设即将铺开,需要大量建筑原材料,砖瓦厂、石灰厂、采砂厂、采石厂,只要开起来就能赚钱。不过这些生意不在工业村开发计划之内,享受不到税费优惠,但我们可以给诸位优先供货权。”

    可以换美元,可以做工业村的生意。

    能坐在这儿的全是有眼光的大华商,岂能不知道这是多大商机,一个个露出了笑容。

    刘家昌接过话茬,抑扬顿挫地说:“各位前辈,吴廷琰总理对工业村非常重视,外保证工业村能够顺利发展,特命令国防部在会安部署一个团,专门负责工业村外的治安。工业村内设有保安队,相当于工业村警察局。不放心还可以购买越华保险公司刚推出的财产保险,如果因为越盟破坏造成损失,那么损失多少保险公司就赔多少。

    为了支持更多人投资实业,只要所申请的行业有前景,只要申请获得批准,各位不仅可以争取到东亚银行的低息贷款,并且可获得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的技术支持及海外部的商业支持。

    我们会开设厂长经理培训班,会组织各位老板去国外实地考察,会请技术专家帮助各位投资建厂,会通过常驻海外的同事协助各位销售。一切为了厂商,为了厂商的一切,可以说我们工投公司就是为各位服务的。”

    外国人管理警察中队不仅打击黄-赌-毒,同时打击走私。

    这意味着许多生活日用品今后只能自产,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进口”,一个戴眼镜的闽商笑问道:“李先生,刘总经理,不知道肥皂厂能不能建在工业村,能不能享受到政府的税收政策?”

    “当然可以,不过光生产肥皂没什么前途,王先生完全可以再找几位股东,建一个日用化工品工厂,专门生产肥皂、牙膏、洗衣粉甚至香水,东南亚市场很大,不能总盯着越南,我们可以一部分内销,一部分出口到菲律宾、老挝、柬埔寨、泰国、马来。”

    “工投公司提供技术?”

    “工投公司没技术,但可以牵线搭桥。另外除了东亚银行贷款之外,王先生还可以像发行股票一样,通过东亚银行发行公司债券融资。总之,只要想干,我们会全力支持。”

    ………………………………………

    ps:天气太冷,为了各位书友不要挨冷熬夜等更新,从今天开始中午11点更新一章,下午6点更新一章。上架之后,争取早8点更新一章,昨天忘了没说,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

第八十四章 计划不如变化

    把岘港工业村设在会安,而不是条件更好的岘港是原因的。

    一是新政府刚接管,市内乱成一团,现在根本办不成事;二来岘港和顺化是南越北部最大的城市,有越盟地下组织,将来会成为北越攻击的重点目标;再就是会安华侨众多,工业村设在这里既可以照顾到同胞也方便融资。

    赚钱才是正事,那些从事不法生意和作奸犯科的害群之马完全咎由自取。该说的话帮他们说了,该求的情帮他们求了,政府要严令查办谁也没办法。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宴会结束时共达成16个投资建厂意向。

    工投公司在会安设有基建工程指挥部和招商部,具体事项有具体人去谈去办。

    李为民不能在此久留,一走出酒楼便钻进轿车,在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三中队十几名侬族警察护卫下回岘港,乘阮高祺驾驶的c-47运输机赶往海防。

    阮明秀和林嘉生没去会安,一直留在机场收发电报。

    事情太多,一看见大老板就汇报道:“董事长,第三批难民刚刚启程,共6692人,包括侬区乡亲1754人。由于头顿和西贡接待能力有限,难民委员会决定其中2656人分别在头顿和西贡上岸,其他人由我们安置。”

    嘉隆宫现在不是一言堂,吴廷琰要充分听取国防部长黎玉振等人意见。他们是不想让富国岛变成中国岛,便以接待能力有限为借口往新侬区搀沙子。

    意料之中的事,李为民跟阮高祺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们安置就我们安置,给黄独清将军和钱先生发电,请他们做好相应准备。”

    侬族难民看上去很多,但相对越南人还是太少,天主教徒是必须团结的对象,往南部安置的天主教难民多多益善,这一点“越华文艺研究会”早有定论。

    阮明秀心照不宣地笑道:“已经通知了,一次接待4000多人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有把握?”

    “前期准备做得好,岛上有黄杰兵团留下的营地,有事先运送过去的帐篷,离磅逊港(西哈努克港)和河仙又近,可以采购到足够粮食。”

    “运输呢?”

    在侬区呆那么久不是玩的,阮明秀嫣然一笑道:“董事长,不光你们潮州人会做生意,侬人一样会做生意。两个月前,许老先生和金老先生等侬区前辈就共同筹资购买了三艘货船,成立了一家航运公司。另外几位侬人富商成立了一家渔业公司,向吴记船厂订造了好几艘拖网渔船。

    为确保打上来的鱼不会**,还打算投资一家冷冻厂。听说岛上有煤矿,他们准备成立一家煤炭公司专门挖煤。再加上富国岛工业村的机场、码头扩建工程,去的人基本上个个有事做。”

    李为民乐了,系上安全带笑道:“这就对了,泰国、柬埔寨离那么近,粮食那么便宜,种地能有什么前途。”

    “董事长,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教会有不同意见,几个神父不太愿意带难民去。”

    法国殖民统治期间,只重点发展东北沿海和西贡、河内、海防等大城市,两极分化严重,西贡、头顿、岘港、薄寮经济发达,老百姓尤其城市居民生活水平较高,南部和西部农村经济落后,一些地方的一些山民甚至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愿意去穷山僻壤很正常。

    想到过几年北越会大规模向南越渗透,李为民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不愿意去我们去,谁让我们寄人篱下没资格提条件呢。”

    计划不如变化,阮明秀翻出另一份电文,低声汇报道:“董事长,难民委员会对我们的安置计划做了一些变更,要求安置两万至三万难民到祯沙地区,安置三至四万难民到西宁省。”

    祯沙地区位于西贡与南中国海之间,是一片红树林覆盖的沼泽区。面积大约900平方公里,所有通往西贡的河道全在那一片。

    植被茂密,溪流众多,还有泥沼,盘根错节的红树林,密不透风的棕榈树林,给河道两侧设下重重障碍。并且经常发大水,潮水退去时会留下大量河沼,那些淤泥常常深及一人高。而河道上游的内陆地区,相对干燥的地面又大部分为密林所遮盖,从空中望下去,只能看见一片浓绿的天蓬,是南越最难以逾越的地区。

    那里的越南本地人把祯沙称之为“刺客森林”,数百年来,一直是活动在那些河流与南中国海之间的海盗、走私犯和土匪们的天堂。对不甘国家分裂的越盟而言,祯沙无疑是理想的避难地。

    离首都西贡那么近,堪称一块战略要地。

    至于西宁省,临近柬埔寨鹦鹉嘴地区,最近处距西贡仅50多公里,战略位置同样重要,他们摆明了是想让能征善战的侬人去当挡箭牌,李为民顿时皱起眉头。

    阮明秀提醒道:“电报是吴廷瑈亲自拟的,他请你理解,请你做做侬人工作。”

    祯沙地区是人呆的地方吗,后世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想尽办法,什么招都使了,始终没能把盘踞在祯沙的游击队清除掉。西宁更危险,那里是北越往湄公河三角洲渗透的主要通道,这不是把侬区乡亲架在火上烤吗?

    拒绝很容易,问题拒绝的后果会很严重。

    李为民不想影响到大局,略作权衡了一番,冷冷地说:“回复难民委员会,这两个地区太重要,光侬族几万人是远远不够的,希望委员会能够安置同等数量的天主教难民。同时,必须成立自卫队,武器装备要优先供应。”

    “好的。”

    这群王-八-蛋,李为民越想越气愤,又补充道:“第五步兵师不能撤编,更不能打散整编,刚改编为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的第3团需尽快抽调军官补充兵员重建,驻守西宁,确保西宁省各难民安置村庄安全。”

    阮明秀小心翼翼地问:“为民,吴廷琰和吴廷瑈能同意吗?”

    “他们不是傻子,会同意的。”

    ……

    接到李为民电报,吴廷琰看着吴廷瑈和黎玉振说:“为民肯定很生气,否则决不会提条件。”

    吴廷瑈低头看了一会地图,抬头道:“国防比经济更重要,他应该能够理解。第五步兵师不撤就不撤,正好可以跟郑明世换防。”

    郑明世已答应接受政府整编,越柬边境不能不设防,现在能调动的部队太少,第五步兵不撤编无疑能解燃眉之急。

    黎玉振沉吟道:“侬族师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海运过来换防没问题,关键以后怎么办?”

    “侬人安置在南部几个省,最远的在富国岛。西宁就两三万侬人难民,就几个安置村,能有什么问题。”

    谁都可以投靠越盟,唯独侬族师不可以。

    西宁省又是高台教大本营,一个从北部撤过来的侬族师根本不可能有群众基础,并且黄亚生昨天已经去了法国,没领袖、没人口,同时两面受敌,根本不存在继续当军阀的可能。

    想到这些,黎玉振点点头:“那就不撤不整,让他们补充完兵员直接驻守西宁。”

    吴廷瑈轻叹了一口气,点上香烟道:“说到底,为民还是偏向中国人。”

    吴廷琰摇头道:“别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谁没私心?要不是为了他的同胞,他根本用不着倾家荡产,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为政府奔走。”

    动员华商投资实业,发展国家工业和经济。推动在越中国人入籍,想方设法促进民族和解民族团结,这些全是政府要做的。

    “不管怎么说目标一致。”

    论关系,李家与阮文馨的关系更深。

    在这个谁也不看好新政府的时候,他毅然选择站在政府这边,甚至不惜抛头露面去河内海防组织难民南撤。更何况人家不是现在才支持,早在奠边府战役时就在国外奔走。

    把几万侬人安置到最危险的地方已经很过分,吴廷琰不想因此而影响到相互之间关系,顿时脸色一正:“多一个人支持比少一个人支持好,以后不要说这些不团结的话,尤其不能当为民面说,不然他会寒心的。”

    吴廷瑈当然知道李为民不是想要兵权,只是想侬族安置点能够自保,连忙道:“怎么可能呢。”

第八十五章 居安思危

    与“自由之路”行动同时展开的还有一个“自由行动”。该行动由国防部负责,旨在接管南越最南部的金鸥省。

    昨晚接到命令时,张程俊有些突然。

    老师和美国顾问曾说过,全部培训课程需要13周,而他们这一批国家乡村工作队后备干部才培训一个半月。

    这是一个采用越盟办法培训干部的学校,“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倒背如流,像越盟的培训班,只不过培训的是反越盟干部。

    刚开始时,学校准备从西贡各政府机构招募志愿人员,但这个计划很快就泡汤了。西贡文职干部不愿意被泥巴弄脏双手,不愿意去农村工作,喜欢城市生活,看见培训班学员全穿农民一样的黑色衣服,每天在地里摸爬滚打,一个都没来,认为他们全是疯子。

    后来政府想到那些早逃过来的北越难民,就去难民营打广告,问你们愿意为新政府服务,政府现在有工作提供给你们。这一招挺好使,许多曾在北方法属殖民地政府部门干过的职员和失业学生纷纷报名,第一批招到400多个。

    学校管理很严,一进来就要脱掉时髦的衣服,改穿南越农民的黑色三婆装。

    一切设施全靠自己建,包括教室、宿舍、食堂、活动中心,刚开始那几天甚至露天上课,晚上只能睡在地上。

    口号全是越盟式的,比如“权力属于人民”、“争取民族**”。课程安排很紧凑,包括行政机构管理、体能训练,学习使用农具和武器等等。

    并且有许多实践课程,每上三天课就要去郊外农村实践两天,帮助农民建房、修路、修桥、打水井,以及建立乡村自治管理机构等等,搞得太像越盟干部,上次出城实践时,在那个村庄附近巡逻的**差点向他们开枪。

    张程俊是第一批学员中的23个华人之一,接到命令后便于同学们一起请假回堤岸与父母道别。联合会消息比想象中更灵通,知道他们明天要走,义安中学分会特别举办了一个欢送仪式。

    “程俊,要不是家里不同意,上次我肯定跟你一起去报名。”

    吉会山家有钱,根本不用为工作发愁。

    张程俊拍了拍老同学胳膊,摇头笑道:“吉大少爷,你家允许你也受不了培训学校那个苦。我们是没办法,要是有更好出路,才不会去当乡村干部。”

    “当干部多好啊,有李先生罩着,你们迟早能干上乡长、县长。”

    为了给他们这批同学送行,何天明专程从海防坐飞机回来的,见人到得差不多了,意气风发地说道:“同学们,我们已经迈出了积极参与政治和军事的第一步,张程俊、王书宾、蒋桂贤等23位同学是第一批,接下来我们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不久的将来,政府里会有更多的华人干部和军官,可以像李先生一样为华人说话,为华人争取应有权利……”

    张程俊好奇地问:“军事,理事长,你是说有同学参军了?”

    何天明微笑着确认道:“有,而且不少。陆军38人,空军16人,海军12人。有的要在国内培训,有的要去国外培训,现在是学员,马上是下级军官,将来会成为营长、团长乃至师长,能诞生一个又一个华人将军!”

    王书宾装出一副后悔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早知道可以去国外培训,我就应该去参军。”

    “我也想参加空军,想当飞行员。”

    “分工不同,不要你羡慕我,我羡慕他。除了有同学参加**,有同学出任国家乡村工作队公务员,还有更多同学要加入工投公司保安队,还有一些同学要去侬族同胞安置村担任教师为侬族乡亲服务。

    念书最好的同学压力更大、责任更重,要报考国外大学或工投技术学校,学习工程、机械、化工、医疗等等。只有吉大少这样的有钱人最轻松,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多捐点会费。”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吉会山被搞得很尴尬,急忙道:“理事长,什么叫什么都不用干,我要开一家机械厂,在平东工业村里开,专门制造农业机械,专门解决学弟学妹们的就业。”

    张程俊乐了,立马打趣道:“吉大少,如果你家的农业机械物美价廉,我就帮你在农村推广,乡村工作队嘛,就是干这个的。”

    “到时候我给你佣金。”

    “做遵纪守法模范知道吗,佣金我可不敢要,有这个心多捐点钱给联合会,省得下次回来理事长再让我们吃这些。”

    今天的伙食比较简单,同学们又一次哄笑起来。

    两百多人济济一堂,气氛非常之热烈,在一个同学提议下,大家慷慨激昂地唱起《众人划桨开大船》。

    唱完之后,何天明意气风发地介绍道:“同学们,李先生又谱写了一首闽南歌,非常易学、非常励志,歌名叫《爱拼才会赢》,大家想不想学?”

    这个时代实在没什么好流行歌,听潮剧、粤剧都听腻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想!”

    “当然想,理事长,你先唱。”

    “我五音不全,唱不好,阿水来,阿水会闽南语。”

    “那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姜文水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唱道:“一时失志毋免怨叹,一时落魄毋免胆寒,哪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粙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爱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旋律优美,果然好听。

    歌词意境多在鼓励落魄或失意的人们,仍要抱定信心,努力奋斗,果然很励志。在一帮女同学的极力要求下,姜文水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人全部学会。

    港台歌星翻唱日本歌,后世就是听日本歌唱长大的。

    剽窃几首歌,鼓舞鼓舞士气,李为民不以为耻,反而为荣。不过他现在不知道《爱拼才会赢》已经被定为华青会会歌,也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正在保大皇帝位于涂山半岛的避暑行宫里同张清贵等侬族将校开会。

    “在紧邻鹦鹉嘴地区的西宁安置两三万人,有利有弊。利在可理直气壮保留一个整编师,西贡一旦有风吹草动,一旦波及到堤岸,第五师可及时救援,同时可接应柬埔寨乃至老挝同胞。

    弊在那里极易受越盟骚扰,甚至大规模攻击。我估计接下来两三年越盟不会有大动作,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利用起来,把驻地建成一个要塞,建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同时做好周围百姓工作,尤其一起安置过去的天主教难民,把他们团结起来,将来才不至于孤军奋战。”

    拿起武器不容易,一下子放下武器更不容易。

    对张英贵等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个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李为民知道,事关几万人安危,他不敢有哪怕一丝懈怠,异常严肃地说:“不打散改编这一点吴廷琰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轻易变卦,但这并不意味着不需要整编,不会往第五师搀沙子。

    如果不出意外,美**事顾问团会帮新政府按照他们的方式进行整编。越南不是欧洲,西宁的地势又比较复杂,整编成重装师不见得是个好主意。所以各位心里要有个底,他们整编他们的,我们训练我们的,要把第五师训练成能离开公路、不需要空中掩护依然能够作战的山地师、丛林师。

    至于搀沙子,该去参加他们组织的培训就去,该接纳他们的军官就接纳。但出去培训的不能被同化,接纳进来的必须被同化,到底怎么才能做到,诸位比我有经验。”

    黄亚生去了法国,黄独清刚出任富国岛监狱监狱长,张英贵是第五师师长的唯一人选,胸有成竹地保证道:“李先生尽管放心,不管他们搀多少沙子,不管被调到什么地方,不管到什么时候,第5师永远是侬族师。”

    “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行,我们会注意的。”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祯沙地区现有一万六千多本地人,我们的两三万加上天主教难民两三万,肯定没那么多土地。所以到了之后要搞大规模农田水利建设,我跟美国国际开发署官员沟通过,他们会派农业专家和水利专家协助。先规划,规划好之后用水泵抽淤泥造田,资金不需要我们出,美国会提供援助,我们只需要出力。

    相比西宁,祯沙的安全问题没那么严重,主要提防渗透过去的越盟游击队骚扰。所以各安置村庄不能离太远,要把民兵自卫队搞起来,到时候可以去第5师轮训,头顿工业村保安队也会轮流派队员过去进行适应性训练。”

    张英贵沉吟道:“我们原来有两个师,给第5师补充完兵员,还有一个团两个营,留两个营在祯沙当民兵,剩下一个团分散在其它安置点,人手虽然紧了点,但暂时不会有大战,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止一个团。”

    王金贵掐灭香烟,嘿嘿笑道:“从日内瓦协定公布到现在,我们在全越的16个收容点,已收容到2000多**溃兵,各级军官80多个。正在华青会安排下通过各种方式赶往南部各安置点,一个村能分到100多人,能够大大缓解现阶段的安全压力。”

    只记得给了他们一点钱,没想到有这么大收获,李为民乐了:“这么多。”

    “其实缅甸、泰国和老挝有更多,只是没人去收容。”

    “那就派人去,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人。”

    “是,回头就安排。”

    讨论完眼前问题,李为民循循善诱地说:“各位,眼前重要,未来更重要,所以我们一定要居安思危,把民兵预备队真正搞起来。越盟最擅长的就是人海战术,事关上百万人生死存亡,这件事不能开玩笑。”

    陈润威负责侬人安置点安全,当仁不让地保证道:“李先生尽管放心,我会把民兵当正规军训练。一个村一个营,十六村十六个营,只要有足够武器弹药,我们就能拉得出打得响。”

    “十二个工业村一个村一个团,富国岛有一个师的兵力,只要有足够武器装备和时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就能拉出6个师。”

    李为民摇头道:“6个师远远不够,只能作为5年计划。我们要有10年计划乃至20年计划,要团结好天主教村庄,要对政府军有号召力,一旦发生生死存亡的大战事,必须能拉出20至25个师。”

    张英贵低声问:“全民皆兵?”

    “这次可以往南撤,越盟大军一旦挥师南下,到时候往哪儿撤?都生死存亡了,能上的必须全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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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声望(泣血求收藏)

    清晨,窗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架红十字会涂装的uh-19直升机从涂山机场方向飞来,在难民聚集的海滩上空盘旋了一圈,径直往海防方向飞去。

    国际红十字尚未奢侈到采购直升机的地步,这两架直升机原属于美国陆军,曾在朝鲜战场上服过役。奠边府战役打响时,作为援助的一部分提供给法国远征军。

    日内瓦协定公布后一段时间,越盟并没有刻意阻拦难民南撤,最多派人去难民营宣传挽留。后来见想逃的人越来越多,而北撤的人只有五六万,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开始想方设法阻扰。

    为确保往河内、海防集结的难民能够顺利抵达,李为民以“难民救助联席会议”执行主席名义向法方借来这两架直升机,载着国内外志愿者和媒体记者,每天在难民需要经过的主要道路上空巡察。

    发现问题,立即提出抗议。

    刚开始挺管用,后来抗议多了越盟代表干脆装糊涂,不再理会。

    哈内特神父以拯救他的“孩子们”为使命,岂能眼睁睁看着难民被堵回去,拉着红十字会代表约翰-贝奇天天往国际监督与监察委员会驻地跑,强烈要求印度、加拿大和波兰的国际观察员坐直升机去看看。

    他有他的招,越盟有越盟的办法。

    直升机到了放行,直升机走了继续“挽留”,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河内海防,要巡察的道路太多,于是打起没完没了的“游击战”和“口水战”。

    “怎么飞这儿来了?”

    本应该去巡察的直升机飞到海滩上空,李为民倍感奇怪。

    两个秘书分工明确,阮明秀负责工投公司和“越华文艺研究会”,总理府派来的新闻官黄氏丽柳专门负责难民南撤,她放下文件道:“昨天刚来几个美国记者,想采访难**输情况。李氏影业的导演和摄影师也想航拍,所以专程飞过来转一圈。”

    差点忘了纪录片的事,李为民穿上外套问:“阮秘书,工投公司那边拍了没有?”

    “正在拍,企划部的广告策划专家大卫先生负责。”

    “快月底了,最迟下周一就要去美国,请他们抓点紧。”

    “好的,等会儿我再催催。”涉及到海外融资和招商,阮明秀不敢耽误,拿起笔飞快记录下来。

    按照计划,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和法国海军今天要运送7230个难民去南越,其中两千多人乘坐法**舰,可以在海防港的几个码头登船,大部分难民则需要海上摆渡,男女老幼、老弱病残,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北越,组织不好就会发生踩踏事件。

    作为在河内海防组织难民南撤的最高官员,李为民必须去海滩看看。

    黄氏丽柳抱着公文包,小跑着汇报道:“民先生,今天南撤的难民来自7个村庄,有神父和教会志愿者维持秩序,问题应该不大。”

    “那些零散的难民呢?”

    “全编入各天主教村庄了,否则不好组织,不好管理。”

    “这倒是个布道的好机会。”

    黄氏丽柳扑哧一笑:“神父们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布道。”

    事实证明她的话一点没错,几个神父和二十几名志愿者光着脚丫子,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在海滩上跑来跑去,五千多难民在他们组织下排成一个又一个长队。

    孩子们不懂事到处乱跑,大人跟在后面追。刚排好的队一会儿就乱了,不得不重新整队,并口干舌燥地告诫那些家长,一定要看好各自的孩子。

    每天都会来一个大人物现场组织撤离,昨天是专程从河内赶来的哈内特神父,一个教会代表并没有因为李为民的到来感到奇怪,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民先生,南边准备得怎么样,这一批难民抵达后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吗?”

    “准备得非常充分,我出发时头顿周围已搭建起一个巨大的帐篷城,估计西贡也差不多。”

    “太好了,如果那边准备够充分,明天可以再运送一批。”

    第一批难民闹出的笑话不能再闹第二次,李为民接过麦克风,背对着大海大声道:“同胞们,请静一静,我宣布一下最后一段旅程中需注意的一些事项。再过二十分钟,法国海军登陆舰就会过来,到时候请大家不要急,更不要挤,在神父和志愿者组织下有序上舰,同时要看好各自的孩子和行李,不要忘了落了。

    登陆舰开到深水区之后,大家需要顺着一张大网爬上美国海军的大军舰。人先上去,行李最后往上吊,同样不要急不要挤。美**舰上给大家准备了大米饭和沙丁鱼罐头,小朋友有水果和糖果,请大家不要相信越盟的那些宣传,食物没毒没坏,味道很好,可以敞开肚子吃……”

    说着说着,他从黄氏丽柳手中接过早准备好的沙丁鱼罐头,当着众人面打开,现场吃了一条,然后让志愿者送给最前面的几个小孩。

    “他是谁?”

    “这都不知道,他是民先生,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专门负责我们南撤的。往河内难民营送给粮食,还在难民营里睡过一晚。”

    一个年轻的难民踮起脚跟问:“这么年轻?”

    “年轻怎么了,人家年轻有为!”

    一个越青会志愿者微笑着介绍道:“民先生其实是华人,越南华人,在西贡出生、西贡长大,后来去美国留学,会说越南语、英语、法语和中国话。难民委员会委员是兼职,他不拿政府薪水,跟我们一样是志愿者。”

    “华人,中国人?”

    “有越南国籍就是越南人,只是有中国血统。”

    ……

    难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前面那位年轻的越南华人,声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在场的华青会志愿者很骄傲,深信他们将来不一定会认识吴廷琰总理,但肯定会认识李先生。

    等了十几分钟,法国海军登陆舰准时抵达海滩,难民们在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组织下开始登舰。

    几千人摆渡,十二艘登陆舰往返几十趟,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摆渡完。

    李为民一直守到最后一个人上船,连午饭都没顾上吃,没随船走的二十多个志愿者同样如此,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坐在海滩上谁也不想动。

    阮明秀早有准备,只是刚才难民太多,没法当那么多人先招呼他们吃饭,见难民全走了,急忙打开一箱箱面包,拿出一壶壶水。

    “民先生,我们把您谱写的《爱拼才会赢》翻译成越语,您没意见吧?”

    同天主教难民要搞好关系,同眼前这帮越青会志愿者更要搞好关系,李为民放下面包笑道:“喜欢这首歌是我的荣幸,怎么会有意见?”

    “我叫阮青束,认识民先生很荣幸。”

    “我叫黎骏,民先生太厉害了,能写出那么好听的曲子。”

    接下来要为《自由之路》纪录片“谱曲”,为了不被人当成怪胎,李为民大言不惭地笑道:“各位同学,其实我一直梦想当一个音乐家,只是我家就我一个继承人,不能像别人一样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所以在巴黎时曾跟琰总理开过玩笑说,如果我执着于梦想,我爸会把我的腿打断。”

    学生们顿时哄笑起来,笑完之后,一个看上去很清纯的越青会女学生红着脸问:“除了《众人划桨开大船》和《爱拼才会赢》,民先生还有什么作品?”

    “两首不过瘾,民先生有没有旧作或新作?”

    她开了个头,一发不可收拾,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一个个兴奋不已地追问起来。

    李为民赫然发现自己已成为偶像,完全可以走偶像派路线,权衡完一番利弊,很谦虚地说:“旧作有几首,念书时谱写的,今天嗓子疼,恢复过来后给大家哼哼。至于新作,我正在以难民南撤为主题构思一个曲子,希望到时候不会让大家失望。”

    “民先生太厉害了,真应该去当明星。”

    “明星形象要好,要会唱,演出时要有台风。我只会谱曲,只会写词,形象不好,唱的也不好,所以当不了明星。”

    刚才提问题的那个越南女生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民先生唱不好,我可以帮您唱。”

    “好啊,你叫什么?”

    “潘会珠。”

    “原来是会珠小姐,有新作肯定联系你。”

    ……

    这帮越南女生太大胆了,阮明秀可不想表妹夫被人勾引走,立马给黄氏丽柳使了个眼色。黄氏丽柳反应过来,急忙提醒道:“董事长,我们该去难民营了,有一批粮食刚运到,需要您去主持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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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新职位

    国际红十字会、教会、美国合作社、越南慈善总会、越青会和华青会的志愿者,划区划片、分工明确,又有临时组织起来的“护营队”协助,早统计出各自片区未来三天需要多少粮食。

    如何分发根本不用李为民操心,所谓过来“主持”只是黄氏丽柳的一个借口。他的工作就是来露个面,稳定下人心,同时为自己积攒点声望。

    有天主教民兵和侬族兄弟在,用不着为安全担心。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声望,谁要是对他流露出不满,会被难民们活活打死。

    抱抱孩子,探望身体不好的老人,钻进设在大帐篷里的识字班勉励学生、慰问老师,随机检查粮食有没有分到个人手里,坐在草地上同难民们看一会儿嘲剧,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稀饭就咸菜,同难民们一起吃完晚饭,回到涂山半岛别墅已是深夜。阮明秀下午提醒过,从西贡和河内来了一帮不速之客,不把他们安顿好别想休息。

    “上午去过河内难民营,那里管理得简直无可挑剔。李,你比我想象中干得更出色。”

    卫斯理-费舍来了个热情无比的拥抱,旋即搂着他肩膀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先生们,这位就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执行主席、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msu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学生李,我为有这样的学生兼同事而骄傲。”

    一个五十多岁的美国人起身道:“伯纳德-佛尔,雪城大学。”

    “米尔顿-奥斯本,墨尔本大学,小伙子,认识你很高兴”

    东亚银行总裁亨利亲自陪他们来的,微笑着补充道:“奥斯本教授在美国留过学,康奈尔大学博士,此行受雇于澳大利亚政府。”

    有msu政府研究署的学者,有普林斯顿大学、哈佛大学、雪城大学的教授,他们在美国政府组织和资助下来此对越南经济、社会及安全等方面进行实地调查,其调查结果将作为制定对越政策的主要依据。

    不是政府高官,但影响力不比政府高官小。

    相互介绍完,李为民很谦虚地解释道:“各位教授,其实组织难民撤离要比难民安置容易,他们不愿意在越盟统治下生活,急于离开北越,对联席会议没有太多诉求。只要能够帮助他们顺利离开,只要能够提供生存所需的食物,那他们就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并且教会在难民管理这一问题上发挥了巨大作用,神父和修士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所有人都尊敬他们。而且除了教会之外,我们有国际红十字会、越南慈善总会、美国合作社、越南青年联合会和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的众多志愿者。”

    事情远没他说得这么简单,伯纳德教授端起咖啡,很认真地说:“在和平时期,长距离运送100万训练有素的军队已经是一项奇迹。而你们需要在一年之内,成功运送100万甚至更多没有组织的、在身体和精神方面几乎崩溃的平民,更是史诗般的奇迹。”

    米尔顿教授感叹道:“这简直是越南版的‘出埃及记’,亲爱的朋友,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载入史册。”

    提及本校毕业生的功绩,卫斯理-费舍会心地笑道:“李,国际社会对你评价很高,来之前我与总理先生谈过,他有意推荐你出任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兼越南红十字会主席。”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当红十会主席的这一天。

    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教授,工投公司刚刚起步,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况且我这么年轻,出任这么重要的职位显然不合适。”

    “我想象不出全越南有谁比你更能胜任,至于年龄,完全不是问题,要知道这只是一个人道主义机构的职位。”

    费舍与亨利教授对视一眼,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兼任国际红十字会委员,有利于你们去自由世界为工投公司融资。这一点我们反复考虑过,非常有必要。”

    接下来的海外融资归纳起来就是“哭穷”、“装可伶”,有个国际红十字会委员身份无疑方便的多。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低声问:“工投公司怎么办,如果把人道主义事业与商业混为一谈,或许会适得其反。”

    工投公司资金全由东亚银行结算,债券全部由东亚银行销售。

    亨利教授可不想总担任现在这家小银行总裁,理所当然地说:“李,我认为工投公司可以像东亚银行一样管理,刘非常能干,你完全可以放心。”

    “淡化董事会,突出管理层?”

    卫斯理-费舍微微点了下头:“工投公司本来就不同于一般性商业公司,几乎可以视作为一个政府机构。并且董事会并不负责具体事务,淡化宣传不会影响到大局。”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吴廷琰这个提议有三个考虑,一是论功行赏,别人可以加官进爵,出任政府高官。他既年轻又不是越南人,出任政府高官无疑会招来非议。

    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兼越南红十字会主席连政府官员都算不上,没什么油水,相当于一个荣誉,并且他又在难民南撤行动中作出有目共睹的成绩,别说不会有什么人争,就算有人争也争不过;

    二是为了发展南越工业、促进南越经济,因为有这个人道主义身份在,他可以更方便帮政府寻求国际社会援助;三是在侬人如何安置上,政府做得不是很地道,给个荣誉性质的非官方职位,可以缓和一下相互关系。

    红十字会就红十字会吧,反正已兼任好几个委员和一个临时性的执行主席,不在乎多兼任一个。

    李为民再次权衡了一番,同意道:“行,为了大局,我可以兼任一下。”

    “其实这次来,是想跟你探讨下南越经济。”

    卫斯理-费舍戴上眼镜,掏出一份材料道:“我们注意到停战之后,许多法商和华商利用战争中赚取的外汇利润,大肆采购并出口大米、茶叶等越南商品,并把资金自由地汇到法国、瑞士、香港乃至美国。

    可以说现在的资金外逃,已经发展到极端明显的地步,并且这与大批难民迁移同时发生的。一些人变卖北越资产,把钱带到南越,所有富裕的人几乎把资产全部转移到南越,而且认为西贡仅仅是他们撤退的一个阶段,只是暂时观望一下,等待时机出走,并把财产带到国外。

    简要地说,因战争引起的政治危急局势,给南越造成极端难解的货币难题。我们制定的商品进口计划,根本无法遏制通货膨胀,根本阻止不了货币贬值。如果美援管理团放松监管,如果政府不够廉洁,导致市场上充斥大量美元,那么对工业村计划将产生深远影响。”

    李为民若有所思,亨利教授补充道:“外汇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如果人们用很少钱就能采购到进口商品,南越工业根本发展不起来,因为失去了最基本的市场竞争力。”

    “教授,问题外汇管理局仍掌握在法国人手里,他们不会轻易移交给新政府。就算移交给新政府,政府也不一定能够同意调整汇率。”

    “确实如此,我与总理先生谈过,他认为调整汇率,宣布皮阿斯特贬值,会影响到人民对政府的信心。”

    李为民微皱着眉头问:“我们又能做什么?”

    费舍放下材料道:“工业村计划必须推行,但要进行一些必要调整,比如加大减免税收力度,筹集资金进行补贴,这是政府研究署所有顾问专家的意见。”

    控制进口是一个解决办法,问题工业村计划刚铺开,连工厂都没破土动工,根本生产不出那么多商品满足南越需要。

    口子一开,想堵上就难了,就意味着工业村内所有工厂,要与美国、日本、西德、法国等西方国家同行竞争,根本谈不上保护越南工业。

    之前想到过,但没想到这么深。

    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认真研究。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教授,我让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考虑考虑,争取尽快拿出一套方案。”

第八十八章 第五步兵师防区

    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有几位经济学家,副董事长陈世国兼任研究中心主管,接到电报,同研究员们研究了一夜,结果无解。

    一是越南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掌握在法国人手里,新政府无法对金融尤其货币政策进行有效干预;二来稳定物价就是稳定民心,就算新政府能够及时接管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也不敢轻易下调皮阿斯特兑换美元牌价。

    至于msu政府研究署顾问专家们提出的加大减免税收力度,筹集资金对工业村内企业进行补贴等建议,更不可行。

    首先税费已经减免到不能再减免的程度,其次要考虑到工投债券未来的偿付问题。发行新债券偿付旧债券是一个办法,但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太不靠谱太不安全,所以工投公司未来五年内必须有盈利。

    msu提出的问题,陈世国等经济学家给出的结论,让李为民很是头疼。

    送走卫斯理-费舍等不速之客,他没再去海防难民营挣声望,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再次回忆南越经济状况,再次论证工业村计划的可行性。

    无论国内还是越南,后世关于南越经济发展的资料极少,只知道曾畸形繁荣过一段时间,至于怎么繁荣的以及当时的货币政策,他一无所知。

    但可以肯定卫斯理-费舍能够看到这一点,就意味着美国佬不可能对皮阿斯特被严重高估视而不见,一定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比如像苏联一样施行事实上的双规制,官方牌价是官方牌价,实际汇率是实际汇率,一直过渡到皮阿斯特回归到正常价值。

    想到这些,他豁然开朗。

    msu之所以提出这些问题,完全是先入为主,把南越当成一个正常国家。事实上南越一点都不正常,连军队国家化和军阀问题都没解决,现在谈这些太超前。

    同时,他们是以南越发展不起来有竞争力的工业为前提,不相信没什么工业基础的南越能够有日本那样的创造力,就像后世他们不相信中国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发展起来一样。

    有国际社会同情,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援助,有矿产资源,有廉价劳动力,有华人资本,有东南亚这么庞大的市场,再加上有他这个先知先觉的掌舵人,工投公司凭什么发展不起来?

    归根结底,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

    工业村全建在相对安全的地区,富国岛重工业基地更是远离西贡,只要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只要该站队时站好队,完全可以经营十几年。

    要知道在后世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在西堤那么动荡的地区,仍能发展出一批独资甚至合资企业,比如越南纺织厂、越美纺织厂、东亚纺织厂、联芳纺织厂、成功纺织厂、振亚针织厂、合成针织厂、同奈碱氯公司、大同公司、汇城机械公司等等。

    现在考虑那些,完全是杞人忧天。

    李为民不再为此头疼,一身轻松走出别墅,一连送走四批难民,又去河内难民营转了一圈,9月6日中午从河内直接回到西贡,为接下来的海外融资做最后准备。

    总理府已从嘉隆宫搬到前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府诺罗敦宫,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宫。

    官员幕僚依然那么忙,国防部长黎玉振依然在发火。

    **陆续南撤,手下军队越来越多,阮文馨变本加厉,蠢蠢欲动,不把没军队背景的吴廷琰放在眼里,处处刁难抗命。

    别人想推翻政府自己当总理,一般会秘密筹划,他恰恰相反,搞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大前天上午,居然派人占领西贡电台,在电台里大骂吴廷琰。

    吴廷琰不甘示弱,用受他控制的电台回骂,只要打开收音机,就可以听到两派在不同频道上对骂。陈丽春俨然成为主持人,一个人能在电台里骂一两个小时,搞得像恶作剧一般。

    隔空对骂不过瘾,今天居然骂到了总理府。

    一进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吵架,走进国防部长办公室,只见黎玉振站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放在旁边的一个抽屉里,一只手叉着腰。他对面站着三个军官,上次同兰斯代尔送倒霉警察一家去总参谋部时见过,全是g-6局(特别行动局)的头头。

    太肆无忌惮了,三人居然端着冲锋枪对准国防部长。

    已经进来了不能扭头就走,李为民急忙按下其中一个军官的枪:“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走火怎么办,先把枪放下。”

    “李先生,这不关你的事。”

    “我来了就关我的事,给个面子,跟振部长谈完我就去总参谋部见馨将军。”

    李为民打破僵局,劝说他们离开,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比较给面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背起枪走出办公室。

    黎玉振把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侧头一看,原来里面放着把手枪,他气呼呼地说:“阮文馨准备派他们来逮捕我,不过他们是自投罗网,我正准备逮捕他们。”

    “是吗?”

    “你来了,破坏了我的逮捕行动。”

    人家三杆冲锋枪,你一把小手枪,你还逮捕人家,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帮他关上抽屉道:“部长先生,死人是不会去逮捕别人的,很幸运你还活着。”

    黎玉振事实上已吓出一身冷汗,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故作镇定地说:“总理去城外看望难民,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瑈先生和瑾先生呢?”

    “瑈先生也去了,瑾先生一周前去了顺化,他要在那边照看皇城。”

    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排排座,分分果。

    他们在侬人安置中做的小动作,给李为民提了个醒,该争的时候必须要争,不然他们真会把人当软柿子捏。

    工投公司接受三个代表政府的董事,前段时间接受越南红十字会主席的任命,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妥协,已经变向代表着一百多万华人,不能总一味妥协,必须在条件允许下发出自己的声音,确定一个底限。

    李为民顺手带上房门,慢条斯理地说:“振部长,第五步兵师已补充完兵员,将于后天下午搭乘法**舰抵达西贡。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他们进驻市区不太合适。如果郑明世将军那边没谈好,我可以让张英贵将军等几天再率部启程。”

    说得是第五步兵师南撤的事,谈得却是第五步兵师的归属。

    黎玉振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说:“郑明世那边没谈妥,第五步兵师现在南撤确实不合适,搞不好会逼阮文馨狗急跳墙,看来只能暂缓几天。”

    “军饷呢,远征军已经不再提供军饷了,让他们在海防吃什么喝什么?”

    “政府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恐怕现阶段只能自筹。”

    “自筹,怎么筹?”

    “民先生,你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主席,掌管那么多资金和粮食,稍微想想办法就能解决。”

    “我掌管的是人道主义物资,是要接受国际社会监督的。”

    第五步兵师同阮文馨的情况不一样,属于内部矛盾,并且是自己先挑起来的。如果不要求安排两三万侬人去西宁省,第五步兵师官兵现在已经是难民,根本不用政府操心。

    黎玉振显然早预料到他会来兴师问罪,从柜子里翻出一份地图,用钻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抬头道:“民先生,国防部打算把这一片划为第五步兵师防区,三万侬族难民和三万天主教难民抵达后就安置在防区内。等政府解决完阮文馨问题,等第二笔美援到账,就会以正规师标准下发军饷。在军官任命等问题上,国防部会充分听取乃至征求第五步兵师意见。”

    这不是让张英贵当军阀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赫然发现第五步兵防区在两块界碑之间。换言之,即将要驻守的是一块争议领土。如果把两块界碑连成一条线,那么第五步兵师防区有一大半应该属于柬埔寨。

    这帮家伙,自己家问题没解决,倒打起别人家主意,难怪后世越南共和国经常入侵柬埔寨,甚至出了一个“鹦鹉嘴的巴顿”。统一之后的越南民主共和国更过分,想把柬埔寨一口吞了。

    到底是战斗民族,李为民彻底服了,放下放大镜问:“振部长,怎么不把整个鹦鹉嘴地区划为第五步兵师防区?”

    “最近处距首都仅50公里,为民,你不觉得太近太危险吗?”

    从地图上看,原法属印度支那变成了两个**国家和两个意识形态不同的越南政权。事实上对越盟而言是一体的,他们属于同一个组织。日内瓦协定公布前,柬埔寨和老挝都有越盟游击队活动,或许他们根本没遵守协定北撤。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淡淡地问:“为首都安全计,在这里安置难民驻守军队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是侬人,为什么是第五步兵师?”

    “侬族自治区是北部唯一没被越盟渗透的地区,只有派第五步兵师去政府才放心。”

    李为民沉默不语,黎玉振补充道:“第五步兵师驻扎过去之后,国防部会优先补给优先装备,难民安置方面同样会优先考虑。总之,只要能够站稳脚跟,政府会尽可能有求必应。”

    为了首都西大门不至于洞开,李为民相信他们会不遗余力,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振部长,这么一来会引起外交纠纷的。”

    “外交是总理和武文牧部长的事,我们只需要考虑国防。”

    西部边界线长达一千多公里,北越长途跋涉往南渗透,不会傻到去啃一块硬骨头,吃一两次亏之后肯定会选择绕道。北越大军挥师南下,那就意味着不得不战,不存在给谁当炮灰的问题。

    想到这些,李为民毅然答应道:“既然振部长全想好了,我可以去做第五步兵师工作,但几个优先不能言而无信,不然我没法向官兵和难民们交代。”

第八十九章 阶段性胜利

    一个年轻军官的出现,让李为民果断结束与黎玉振的谈话。

    范玉草(又译范玉藻),天主教徒,刚从北越过来投奔新政府,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胖,在越南人中算比较魁梧的,制服笔挺,看上去挺精神,据黎玉振介绍他深得吴廷琰信任。

    如果没记错,这个家伙非常靠不住。

    不仅会参与乃至发动一次次政变,而且是北越派来分化**内部团结的间谍。

    吴廷琰正在用人之际,到处招贤纳才,没建全的情报系统,对他们这些“投诚”或“来归”者没什么戒心,更不用说严格审查。而他又有天主教信仰背景和吴廷俶的介绍,几乎没费多大劲就成功混入总理府。

    无凭无据,并且没那个义务去揭发。

    李为民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借故离开**宫,赶到位于卡蒂纳街的东亚银行总部。

    亨利总裁在会议室亲自培训新职员,不能打扰他工作,李为民径直走进总裁助理办公室,一边向刘家辉了解工投债券发售情况,一边等钱新霖和韩烁。

    资金出逃需要渠道,工投债券到期后可按届时官方牌价提取外汇,正好满足了那些想转移资产却没无门人的心理。

    刘家辉泡完茶,兴高采烈地说:“五年期债券非常抢手,尤其推出有奖购买之后。我哥和陈世国副董事长考虑到工投公司偿付能力,决定不再增发,现在发售的全十年期。除了有奖购买之外,我们又陆续推出购一万皮阿斯特债券送保险,资金紧张可用债券抵押贷款等措施……”

    “光五年期债券就融到十亿?”

    “不到十亿,只有九亿五千万,要把发售费用算进去。”

    难怪人家说银行最黑心最赚钱,帮工投公司发售十亿皮阿斯特五年期债券,居然能赚五千万。幸好东亚银行是李家的,要是换家银行,真会心疼死。

    李为民盘算了一番,沉吟道:“按照官方牌价也就两千七百多万美元,按照黑市汇率连两千万美元都不到,只够三个工业村基础设施建设。如果十年期债券销售不尽人意,我会让董事会再增发十亿五年期。

    另外别把眼光局限于越南,老挝、柬埔寨、香港、泰国……只要有华人的地方都可以发售,利息可以适当调高点。那么多工程要动工,那么多难民需要工作,现在太缺钱了。”

    刘家辉不是刘家昌,他要对东亚银行负责,摇头道:“大少爷,发售20亿是我们能接受的最高额度。如果到时候兑现不了,人家不仅要找工投公司,一样会找我们银行。作为总裁助理,我要对银行负责,对投资者负责。”

    李为民打趣道:“我这个老板说了不算?”

    “**经营,**核算,您说了真不算。”

    “那这个20亿怎么来的?”

    “虽然是你们提出来的,但我们的会计师和分析师认真评估过风险,并会派专人去工投公司监管资金使用。也就是说这20亿债券的风险我们能承担,多了不行,给多少发售费用都不行。”

    “一点不能通融?”

    “不能,除非让我们相信债券到期后工投公司有偿付能力。”

    “这一点早想过,工投公司只是一个平台,要是五年内盈利不够偿付,我们可以将电厂、电网和水厂私有化或股份制,接手就能赚钱,肯定有人愿意买。如果拿到国外去上市,别说20亿皮阿斯特,还40亿都没问题。”

    刘家辉提醒道:“大少爷,不止20亿,您要把利息算进去。”

    “算进去了,你想想工业村那么多工厂,那么多工人,工业用电、民用电,工业用水、民用水,整个一摇钱树,绝对能卖上价。”

    “抱歉,我没看见那么多工厂,只知道你们现在要接纳安置那么多难民。就算将来有那么多工厂和那么多工人,能够卖上价,为什么要卖?大少爷,开公司是赚钱的,您不能把人道主义事业和商业搞混了。”

    开公司是赚钱的,但工投公司不是。

    可惜他不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很多事没法解释,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好吧,先发售20亿,反正你们只能融到皮阿斯特,不够部分我去国外想办法。”

    刘家辉太敬业太负责任,竟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大少爷,海外融资同样要经过我们银行,事实上除了我们之外没第二家银行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冤有头债有主,人家要债只会管工投公司要,关你们银行什么事?”

    “工投公司偿付不上,我们信誉会受损。大少爷,您是念金融的,应该清楚信誉对银行意味着什么。”

    遇上这么个死脑筋李为民彻底服了,放下杯子笑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跟你说了,跟你们总裁说去。”

    “我这儿通不过,总裁那儿更通不过。”

    李为民紧盯着他双眼,意味深长地说:“家辉,你考虑的是风险是盈利,我和你们总裁不仅要考虑到风险和盈利,而且要考虑到政治。有时间好好想想,东亚银行为什么能开到卡蒂纳街,为什么能像证券交易所一样从事证券业务。”

    刘家辉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是说我们必须支持政府?”

    “政府给我们特许经营权,我们就要承担一些义务。”

    毫无疑问,这个政府不仅指**宫,也包括华盛顿的白宫,刘家辉点头道:“明白了,难怪我爸总说现在的生意跟以前不一样,他们跟不上时代也做不了。”

    正说着,钱新霖和韩烁出现在办公室外。

    刘家辉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立即找了个借口把地方让给三人。

    听完介绍,钱新霖轻叹道:“**宫有野心有高人啊,一石三鸟,既达到目的,又让我们说不出什么。”

    正如他所说,把三万侬人安置到越柬边境,让第五步兵师驻扎过去,既可以帮西贡看西大门,一旦政局不稳又可以就近调回来支援。同时达到肢解侬人,不会再出现北越侬族自治区那样的目的。

    李为民托着下巴,轻描淡写地说:“计是好计,关键他们有没有那个掌控力。”

    美国正不遗余力敦促南越反越盟势力支持吴廷琰,同时要求吴廷琰与社会各界和阮文馨等大小军头合作。

    然而,愈演愈烈的“馨琰事件”表明,吴廷琰只想别人支持,不打算与别人合作。解决阮文馨需要时间,摆平大小军阀需要时间。而且他现在处于绝对劣势,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想摆平就能摆平的,搞不好引火烧身,把自己先搞死。

    想到这些,钱新霖不禁笑道:“李先生,对我们而言能把几十万侬区乡亲安全撤到南边,能够在美国帮助下安顿下来就是一个胜利。至于第五步兵师,至于西宁和祯沙那两个安置点,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腿长在自己身上,大不了再来一次南撤。”

    三十多万人南撤安置,所需费用绝大部分来自美国援助,土地全是政府免费划拨,现在想想像做梦一样。

    韩烁深以为然:“是啊,那么多人能像天主教难民一样得到援助,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不说那些了,先说眼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准备得怎么样?”

    “一切准备就绪。”

    韩烁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外没人,低声汇报道:“几个中队全秘密撤回来了,在华青会配合下已秘密潜入堤岸。罪大恶极且冥顽不灵的帮派分子和烟馆、地下赌场及妓-院老板全在抓捕之列,各抓捕组晚上11点同时行动,抓完就撤,尽可能避免与平川派发生冲突。”

    “在七远眼皮底下抓人,一定要小心。”

    钱新霖这些天就忙这个,微笑着补充道:“我们准备得很充分,几个分会的核心会员全在待命,有人负责带路认人,有人负责掩护,有人负责协助撤离。陆路准备了十二辆汽车,水路准备了三十多条渔船。另外准备了二十多个临时羁押点,以防行动暴露撤不出来。”

    有那么多内应问题应该不大,毕竟是中国人的事,平川派警察只知道收税收保护费,从来不管中国人内部争斗。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抓到之后呢?”

    韩烁道:“我向吴廷瑈汇报过,他同意设立一个特别法庭,由我们请的法律专家和越南法官按照越南法律共同审理,国民政府驻西贡领事馆会派专员全程旁听,应该能做到公平公正。”

    “在哪儿审?”

    “头顿,抓到就往头顿送。要考虑到平川派的反应,不能在西贡审。”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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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1954介绍:
西贡,1954。
每天都有爆炸,各国势力云谲波诡,一次次政变成功或未遂,危机四伏,枪林弹雨,各色人物往来穿梭……这里,只有硝烟。
重生到一个即将消失的国家能做什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打就打吧,不打怎么坐受渔人之利。李为民站在堤岸孔子街上,张开双臂:“西贡欢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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