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东窗事发
“来了啊。”潮长长心里惊涛骇浪,问出来的问题却风轻云淡。
就好像他不是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秒,才知道来的人是谁,而是一个早早就已经约定好的见面。
“嗯,来晚了。”从下车的人,没等闸门全打开,就这么直直地快步冲了过来,给了潮长长一个拥抱。
惯性太大,潮长长差点后退一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这是哪对就被重逢的情侣。
知道的,就仅仅只是紧张。
潮长长被这个明显比【打招呼】的时间要来得更长一些、还带点颤抖的拥抱,弄得有些进退维谷。
“葛妈,你再不把我放开,我可能会产生某些不必要的误会。”跳过了生命中短暂而又漫长的三个月,潮长长痞得一如从前,“咱们这情况,算是母子还是师生好啊?”
“你怎么样啊?”葛功明松开潮长长,上下打量了一下。
“我能怎么样,我当然是很好啊。好吃、好喝、好睡,活少工资不少,哪儿哪儿都是好。”潮长长避开了葛功明满是探寻意味的目光,非常努力地扯起自己的嘴角,“天是我的,地是我的,整个库区都在我的脚下。”
“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吃好、喝好、睡好?你这都还没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状态好。”葛功明拍了拍潮长长的肩膀,又拍了拍潮长长的背,完全不相信他笑着说出来的这些瞎话。
“怎么可能,我现在状态不要太好。现在是以瘦为美好吗,你看我这两米的大长腿,超模见了我,都得靠边站。”
潮长长就这么站在仓库的闸门后面和葛功明说话,一点都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他的库管宿舍,没有好客的条件,也没有好客的物资。
在这个孤寂的夜晚,葛功明的忽然出现,让潮长长觉得温暖的同时又心生尴尬。
吴姐要是还在,还可以找吴姐要杯茶什么的。
他现在真的是连热水都没有。
潮长长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住宿条件有多么不好,都首负了,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想让葛功明看到。
大概,在潮长长的内心深处,他真正害怕的,不是他自己会丢面子,而是葛功明会伤心。
…………………………
葛功明一直把潮长长当成自己吹嘘的资本,从他还是生活老师就已经是这样了。
潮长长还是【十大神兽之首】的时候,就听过葛功明给在老家的爸爸妈妈打电话吹嘘,“你儿子现在可出息了,首富的儿子那都是你儿子的学生,见到都得叫你儿子一声葛老师。”
做了十几年首富儿子的老师,一下接受不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变成失信被执行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除了这个,葛功明更不能接受的,应该是他看着长大,一心当作学习门面的学生,出不了国,上不了学。
明明是考神,却沦落到守仓库,最关键,他还没有办法帮他。
上一次到山村找潮长长回来没几天,葛功明就从中介那里收到了剑桥给潮长长发的无条件录取通知。
照道理,以葛功明对和潮长长有关的事情的执着,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二个周末,还要继续过去劝说。
临出发前,被扬言要举报葛功明的云朝朝给拦下了。
云朝朝和葛功明说,她找人查过,潮长长至少被两家银行债权人,申请限制出境。
葛功明在yc十一年半,在教育界,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一些资源,到了金融圈,就基本是两眼一抹黑。
潮长长相信葛功明不会把他也和潮一流一样,成了失信被执行人的事情告诉云朝朝。
葛功明更加清楚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限制出境一类的事情,潮长长要是不说,葛功明根本连想都想不到。
潮长长没有在家里出事之后逃离,是放不下重伤的潮一流和情绪崩溃的赢曼而,并不是走到机场被人拦下,或者什么样的“东窗事发”。
就连潮长长自己,都只是推测,并不确定有没有债权人申请限制他离境。
云朝朝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说至少有两家银行,让葛功明刚刚拿到的offer都变得烫手,不知道要怎么和潮长长说,也不知道要怎么劝。
云朝朝当时和葛功明说,她可以帮忙去说,还可以说服潮长长出来继续念书或者工作,只要葛功明愿意把潮长长人在哪里告诉她。
葛功明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怎么了,就真那么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葛功明探望过潮长长一个礼拜之后的那副神仙姐姐的对联。
葛功明知道潮长长没多久就到省会来了,就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
云朝朝回来之后说,应该给潮长长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慢慢走出来,葛功明这么大一个教务处主任,也就信了这个邪,还想着同龄人可能交流起来更有效率。
葛功明没有想过,云朝朝说让潮长长出来继续念书和工作,是让他来工业区看仓库。
在葛功明美好的愿望里面,潮长长就是要参加今年的高考的。
云朝朝的成绩摆在那里,让葛功明对潮长长的高考又多了几分信心。
潮长长意外,一直到高考,云朝朝都没有找过他。
葛功明比意外还多了生气。
碍于云朝朝要参加高考,就硬生生地忍着没说。
等到高考一结束,就怎么都要第一时间过来看看潮长长。
他居然就信了绩优生会给潮长长安排一个有前途的工作,这算的哪门子葛妈。
…………………………
葛功明是在仓库闸门才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冲了进来。
等到闸门彻底打开,载他过来的商务车,就直接开了进来,停到了一号仓库的门口。
潮长长一开始以为在商务车里面的女生,竟然真的从商务车上面走了下来。
这让某位可劲儿地吹嘘自己两米大长腿的库管很是有些尴尬。
他是什么样的状况,瞒一瞒葛功明可能还有点办法,要是当着云朝朝的面,就真的和只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似的。
不知道是有太多的东西要拿,还是要给潮长长和葛功明留点单独说话的时间,云朝朝下车拿着个大包直接进了一号仓库,司机跟在她的后面,提了足足有四个大包。
潮长长的尴尬降到了最低值,莫名地还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失落。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一看。”葛功明没看出来潮长长的心理有什么变化。
一号仓库和六号仓库,虽然已经包在了同一堵围墙里面,但离得还是有些远。
商务车停靠一号仓库,完全不在【见面打招呼】的距离之内。
葛功明主动提了,潮长长也不好再拦着。
“你买了这么多书啊?”葛功明进库管宿舍的第一反应,和潮长长当时的惊讶差不多。
潮长长犹豫了一小下,决定实话实说:“不是我买的,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潮长长的这个回答,让对云朝朝有些“怨气”的葛主任不免有些意外。
葛功明挑了挑眉:“都是学习部长给你准备的?”
葛功明翻了翻桌子上的书和资料,发现都是新的。
一时不知道应该把“怨气”撒在潮长长还是云朝朝的身上。
房间没有多余的椅子,葛功明非常自然地在潮长长的单人床上坐下。
他照顾【十大神兽】的时候,也是这么坐着,一个个给盖被子收拾床铺。
【神兽】终于是长大了,学会了自己收拾床铺。
葛功明扫了一眼,很快就扫到被潮长长从书桌移至床头的那十六本绝世秘籍。
“有时间不知道学习,关顾着在这看……”原本准备好用来批判的话,在看到秘籍内页之后,直接被葛功明吞回了肚子里,“这是学习部长的学习笔记啊?”
有那么一瞬间,葛功明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都有认真在学,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高考呢?”
“明知道考不好,哪能坏了yc葛孔明100%全球前百大学录取率的记录?”
“我在乎那点记录吗?”葛功明气得要摔笔记本。
“葛妈息怒,连个漂亮师娘都还没有给我找,就气出大把皱纹没人收了怎么办?”潮长长真真假假,连哄带安慰地解释,“我就是觉得这个字体好看,拿来当字帖看一看,完全也没看明白里面写的是什么。我这连国内小学都没念过的人,哪里有脸参加高考?”
看着潮长长的这个样子,葛功明原本对云朝朝还剩的那点怨气,也就消失无踪了。
想来学习部长也是尽力了。
yc有很多人,高价求购云朝朝的课堂笔记。
甚至有出版机构直接找上葛功明的。
云朝朝对外的一致回复,说的都是自己不做课堂笔记。
原来这一本本分分钟就能出版的学霸笔记,都在这个给人当字帖。
这一面,尽管有些糟心,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神兽,除了身形消瘦,整个人还算健康和开朗,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一点。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以后还有时间,还可以慢慢劝。
高考考完了,学生是没事了。
主管教学的教务处主任,还有的是事情在忙。
葛功明得赶回去。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潮长长说。
他还要好好帮潮长长做个规划。
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因为极致的担心和生气,葛功明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云朝朝带他跑这一趟。
潮长长没有挽留,起身送葛功明到仓库的门口。
原本停在一号仓库的商务车已经掉头来到了六号门口。
“葛主任,最后一班动车九点十分就开走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云朝朝很放好了东西,很自然地过来打了个招呼,不过分热情,也没有态度冷漠。
潮长长松了一口气,葛功明要真的走不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安置了。
等到葛功明走了,潮长长的气刚松到一半,又提了起来。
司机走了,葛妈走了,云朝朝却留了下来。
确切地说,不是留,是又往一号仓库走。
潮长长看着云朝朝的背影。
他为什么总是看到这个女孩的背影?
这背影明明……为什么……
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形容词在【……】里面填空。
词穷间,这个背影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我明天再来找你。我大概会在这边住两个月,我明天再和你商量仓库的事情。”
明天?
两个月?
商量?
仓库的事情?
这四个不太有逻辑的要素,估计够潮长长百思不得其解到山村晨鸡报晓的时间。
第十六章 考个清华
“下个月我生日。”
这是第二天一早,云朝朝来找潮长长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潮长长参加过不计其数的生日会,自己的、同学的、朋友的。
他非常知道生日会要干什么。
然而,以他现在的这个状况,他好像并不能为即将过生日的前同学做点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生日邀请?还是什么?
看了眼仓库的地板,又看了眼云朝朝,潮长长开始在心里思考:
【祝你下个月生日快乐?】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祝福说不出口,问题也问不出口。
这个女孩,长了一张好看又有气质的脸。
写书法的时候像神仙姐姐。
穿校服的时候是高冷校花。
穿潮牌的时候似高岭之花。
为什么一开口,就成了话题终结者?
别人家的姐姐和校花,说话都是让人情不知所起。
云·高岭之花·朝朝说话,绝对是让人逻辑不知所起。
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想破了脑袋,也就只有一句话的关系。
半生不熟的两个人,就算是生日会,也不在相互邀请的行列。
潮长长那个招致全网热议的成人礼,就没有邀请云朝朝。
首负继承人完全不知道云朝朝想要干什么?
是欣赏策划成人礼的能力,想要一个类似的?
可那都是上辈子他还是首富继承人的时候的事情了。
前任学生会主席真的已经算是比较健谈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学校一呼百应,更不能带领学生辩论队,打赢一场又一场的师生辩论赛。
潮长长用茫然到聚不了焦的眼神,看着穿了一身mk fairwill的云朝朝。
这个字写得很好看的女孩,对均价三百的国潮品牌,大概是真爱。
先后三次看到私服装扮,云朝朝穿的都是mk fairwill。
来到省会两个月,潮长长都在工业区待着,还没有进过市区。
每个月1700的工资,给自己留200,因为一分钱都没有花过,所以他现在也算有了点积蓄。
400块钱,按照首富继承人的标准,肯定是不够去理个发的。
但要是不充卡,不干点那些七七八八的染的烫的护理,应该还是够的。
所以,如果云朝朝的这句话是生日邀请,他是不是应该拿着这400块钱,去市区买件mk fairwill回来当生日礼物?
首负继承人倒是没想到,第一次让自己觉得捉襟见肘的,竟然是给他介绍了一份库管工作的那个女孩要过生日。
罢了,反正早就没有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资本了,就长发飘飘+自由散漫+颓里颓气地拿着一件衣服去参加生日会好了。
实在不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某个超市的出口,潮长长还看见过一个叫【十块钱快剪】的小店。
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潮长长终于下定了决心。
云朝朝没有因为潮长长不接话,就停止了自己昨天说要找潮长长商量的节奏。
潮长长还没有来得及问,生日会是下个月几号,云朝朝就又发话了:“我生日会的时候,要开一个发布会。”
一个,要开,发布会,的,生日会?
某潮姓男子有点信息接收不良。
遥想当年,他还是首富潮一流唯一的继承人的那些岁月,他过个生日,做多也就娱乐或者社会媒体一类的事后报道一下。
不等潮长长消化,云朝朝又不带停顿地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一大段话:
“mk fairwill这个品牌现在定位有点问题,我想要做一个彻底的改变。”
“下个月,mk fairwill的生产线和仓库都会搬到这边来,要进行大规模的改造,从围墙开始一直到内部。”
“围墙我打算弄成涂鸦的,远远看第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个潮牌。”
“到时候,发布会就直接在这边开。”
云朝朝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有什么要说就一股脑儿全倒出来的人
倾倒速度之快,根本就不管听的人有没有理解和接受。
云朝朝学校的时候,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找她讲题,。
是那种她就算给你讲了,你可能还是听不懂。
听不懂完了还要遭受智商被碾压的打击。
幸运的是,潮长长并不是因为智商欠费退的学,他很快就跟上了云朝朝的节奏并且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要接手mk fairwill?”
“你不是第一个知道我的成人礼是mk fairwill的吗?”云朝朝反问。
云朝朝带点诧异的语气,弄得原本只是随口帮忙找借口的潮长长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干脆直接把话题往前推进,“所以,这边所有的仓库都要按照六号仓库的形式改造是吗?”
某位做了两个月库管的男同学,忽然觉察到了自己未来工作的方向。
“mk fairwill的总部会直接搬过来。一、二号仓库会改造成工作室的形式,会找一批大学刚毕业的独立设计师,以头脑风暴的方式聚在一起。三号和四号仓库,会改造成剪裁和生产车间。五号做仓库,六号备用。要是全都做成仓库,得要多少东西堆积在这里,这样做潮牌基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目前是希望可以朝限量和精品的方向发展,后续看情况再进行调整。”
又一次,有话一锅倒。
这个下个月才成年的女生,讲起一个品牌规划的时候,竟然会这么游刃有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某潮对自己曾经的自恋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同样都是吃着大米长大的,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不待潮长长结束零丁洋里叹零丁,云朝朝就把话题推进得比潮长长还迅速:“如果把围墙涂鸦的工作交给你,你能搞定吗?”
“街头涂鸦是有玩过,但是,就是玩乐性质的,要到可以用来开发布会背景的程度,就不一定行。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尝试在纸上画一个底稿。就是涂鸦工具什么的,我手边现在是连个喷头都没有。”潮·库管·长长莫名被带的说话都有些正式了。
“工具我都带了,喷瓶还有几种不同规格的喷头,然后还有油性笔、漆笔、手套、防毒面具什么的,我能想到的,都带齐了。再有缺的可以买。你先画一个草图看看,合适的话就找你,不然我再去找专门涂鸦的。”
“好,我回头量一下围墙,尽快画一个底稿给你。”潮长长答应得很愉快,如果是这么个情况的话,这个库管的工作,好像也变得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了一点。
“仓库的围墙画好,你的工作也就差不多了。我到时候看看涂鸦的工作量,我结现金给你。”
这句话不长,但是信息量有点大。
“你是不需要我继续在这做库管了是吗?”潮长长听出了言外之意。
“你到仓库两个月,难不成还爱上了仓库的生活?”云朝朝用一个反问,代替了正面回答。
“我是准备要干一行爱一行。”潮长长扯了扯嘴角,“目前还没有做到。”
“我倒是蛮意外你没有直接走掉的。有没有想过,离开之后要做什么工作?”
云朝朝问的这个问题,潮长长是真的有认真想过的。
就是没学历+没经验,一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做什么。
就连快递员那一类的工作,他都不一定能够通过背景审查。
一个老赖,万一哪天遇到几个保了价的包裹,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怎么都比平民老百姓要大。
脑子里面出现过的这些想法,潮长长完全没办法和云朝朝说。
非亲非故就给了一个库管的工作,按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作为管理者,不想留一个只拿工资不干活的库管,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都两个月了,还没有想清楚,以后要干什么吗?”云朝朝在潮长长的沉默中继续一次性倾倒她自己想说的话,“你要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大概要和你说声抱歉了。这里以前是云姚织带,对库管是没有学历要求的。换成mk fairwill 就没办法这样了。即便是智能仓库的库管,也需要会机器人编程的本科生。就你现在连个学历都没有的情况,可能不太符合mk fairwill的要求,你有没有规划过你未来的生活?”
又来了!
见一次面就要打击一次学历。
这份库管的工作,说到底,也不是他求来的,有必要说话夹枪带棒的吗?
刚刚还想着要怎么好好和人说谢谢的潮长长,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并非没有脾气的人,这样放以前……
呵呵,以前。
哪有什么以前,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哪有和“金主”生气的资本。
潮长长收起差点脱口而出的激烈语言,平静而又温和地表达自己的疑惑:“我以前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之前一直都活得比较张扬,有的时候,可能不经意间就会说一些伤人的话。谢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我可以先离开这里,再慢慢规划未来的路。”
潮长长是真的没想过要留下来给人添堵。
就算没规划好未来的生活,也不影响他离开去找别的工作。
再怎么样,他英语好,形象也不差,对所有的西餐礼仪,都信手拈来。
总有包吃包住的西餐厅一类的地方,会需要他这样的服务员,手可能笨一点,但嘴肯定好用。
没理由非要高攀mk fairwill的库管。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认知和好脾气。
“离开在慢慢规划,那你是要去别的仓库做库管?还是要去哪个餐厅做服务员?”云朝朝用最直白的眼神看着潮长长。
一眼就看穿潮长长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并且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我似乎并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潮长长把人生前十八年养成的涵养都用在了这一刻,才将将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他确实有在心里鄙视自己。
鄙视那个离开了潮一流就什么都不是的自己。
他当然可以随便鄙视自己,云朝朝又凭什么字字扎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这里看仓库吗?你以前的人生,和你现在的人生,差的最多的,并不是你是究竟首富还是首负的继承人,而是你对自己的看法。你以前展望过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能想到的未来又是什么样子的?”
不急不缓的语气,却让听的人完全没有回答的**。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和云朝朝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到了需要被说教的程度,“你还有什么没有出完的气,我建议你今天一次出完,不管去别的仓库,还是去做哪里的服务员,我大概都不需要你【还人情】。”
云朝朝把潮长长从山村骗出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自己要还潮长长一个人情。
“九月,我会上清华。”
又来!打击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
这样的人情还法,潮长长实在是无福消受。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和以前有多大的差别吗?
他是没有心还是瞎?
“恭喜。”这声恭喜说完,潮长长直接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如果你有在过去两个月展望过未来,并且看到了你不想看到的样子,那我就想问问你,”原本句句带刺的云朝朝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柔和而坚定,“愿不愿意,为,等了你,这么多年的,我,去考个清华?”
第十七章 要试试吗
夏日的晚风,轻轻拂过工业区区仓库。
1-5号旧仓库的围墙,灰灰暗暗的,镌刻了旧时光划过工业区的痕迹,和新接入的6号围墙拥抱在一起。
没有间隔和嫌隙,只有一灰一白,一明一暗的色彩对比。
晨曦爬过围墙,慵懒地照在六号仓库门口的那片空地上。
还没有来得及做绿化的水泥地,两道斜长的身影,一长一短,离得很近。
投下长影的主人,定定地看着短影主人的眼睛,不免有些讶异。
某位刚参加完高考的绩优生,是出现了重大考试后遗症?
是考傻了,还是脑子没有转过高考的弯?
在高考还剩下一个月的时候,孤寂而又无所事事的潮长长,一遍一遍地给叉车机器人做非常细节的编程,几厘米几厘米地更新最佳行进路线。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开一本像字帖一样的武侠秘籍。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要怎么解释,他拿了这么多本秘籍,却不愿意认真修炼里面的绝世神功。
离高考还剩下一个星期的时候,对未来感到迷迷又茫茫的潮长长,想着云朝朝会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一来就直接把他抓去考场。
他想过自己到底要怎么回答。
或许,来的人,不一定是云朝朝。
也有可能是那个看着他长大的葛功明。
可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出现。
是他自己退学的,也是他自己说没有足够水平参加国内高考的。
云朝朝字字带刺的学历打击,深深地扎进了潮长长的心底,尤其是在带刺女孩仿若透视般地,点出他想过好多遍的,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
是下一个库管,还是下一个服务员。
潮长长想过,很多次。
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往更深的层次去想。
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耳提面命地拖着他上考场,他是不是会去?
他去了,是不是可以考个差不多的成绩,去个差不多的学校。
可是。没有。
谁都没有出现。
云朝朝没有。
葛功明也没有。
现在,高考都已经考完了,才想到来问这样的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参加高考。
这问题,何其讽刺。
此刻,潮长长的表情还算可以,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在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地方。
他是难过的。
无以复加。
有些命运,他不得不接受。
可【不得不】是什么?
是没有办法。
是无能为力。
并不代表他愿意。
可是。
这个世界。
哪有那么多。
你愿意就能行的事情?
今天,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
也是潮长长自欺欺人的梦醒时分。
该醒来了。
在沉睡和苏醒之间,潮长长用尽浑身的气力,才让自己的身体,不跟着心灵一起颤抖。
他太用力了,以至于忽略了云朝朝话里面,和高考同样重要的一个信息——【等了你这么多年】。
满打满算,提到最前。
从云朝朝成为yc国际绩优生的那一天开始计算,一直到今天,也不到两年的时间。
不管有什么样的故事,又或者,有什么样的一话之缘,也到不了【这么多年】的程度。
潮长长想要自怨自艾,爬过围墙的晨曦,和站在晨曦里的云朝朝,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还好,他习惯了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也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们,认识很多年?”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疑问,不带一丝情绪,没有过多的表情。
云朝朝愣了愣,略显慌乱的眼神,没有了字字戳心时候的淡漠。
就好像,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一字一顿地说了什么。
“-1岁吧,可能。”
云朝朝给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1岁?”潮长长回报了同款的愣神,“-1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辈子?”明明是云朝朝自己开启的话题,她的回答却越来越不确定。
这现实的世界,人死不能复生,历史不能重演。
这现实的世界,哪来什么前世和今生?
大概,云朝朝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或者,是想着别的事情,不小心说错了台词。
那,就这样吧。
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本,对这样的事情,刨根问底?
“高考已经结束了,如你所见,我没有离开过仓库,也没有参观过考场。”潮长长认认真真地,正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以及不知道有没有的未来:
“你是没有出成绩,就知道自己能上清华的绩优生,我是就算参加了高考,也没有办法为你,或者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自己,考上清华的国际生。”
“我其实不太清楚,你为什么帮助我,又为什么刺激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认清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
“现在的这个时候,我家的这个情况,一个原本其实是陌生的你,让连葛妈劝说都听不进去的我,离开了山村,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我应该不会这么一直鸵鸟下去。”
“谁知道呢?没学历的人,就一定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工作和生活吗?端盘子的人,就没办法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吗?”
“我会尽快把底稿画好了给你,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然后,我,要谢谢你这几个月的关照。”
潮长长要告别过去。
他之前就告别过,却告别得不够彻底。
如果没有过去,他到不了这样的仓库,看不到这样的字帖。
潮长长再一次准备转身,他要找个只有他自己的地方,好好的冷静一下。
当着葛妈的面崩溃,他还可以找到理由原谅自己,当着云朝朝,绝对对的不行。
“葛主任他已经尽力了。”第二次转身的潮长长被云朝朝接下来的这句话,给留了下来,“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对吧?你们两个有时候还挺像的。都挺鸵鸟。”
潮长长停顿了。
一秒,两秒,三秒,五六七八秒。
没有平复好情绪,还是把身体转了回来。
这个时而带刺,时而温和的女生,为什么总是有办法用一句话,就让他双脚灌铅,挪不开一步。
“我先前有点针对水淼淼,葛主任可能是看不下去,就和我说了一些明显不符合逻辑的虚假事实。然后他还和我说,退一万步,你也能参加国内高考。又说就算没有考上清华,就算没有奖学金,一个国内的大学,他都完全负担的起。”
“……”
这是潮长长记忆中的葛功明。
“然后,他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算有学籍,高考也是需要报名的。报名去年十一月就结束了。他一级一级往上找,连北京都去了,教育部也找了,一直努力到高考前一天。他和你一样鸵鸟。他早就应该明白,高考报名,是没办法更改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潮长长是真的没想过,高考需要提前半年多报名。
这么一来,葛功明为什么没有在高考之前出现,就解释得通了。
和潮长长之前自己琢磨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他还是有点低估了,葛妈对他的重视程度。
“不过这样也好,”云朝朝总是有办法用简短的几个字,就引起潮长长的注意,“葛主任给你办了休学,没有退学,你明年再考清华,还是应届生。”
明年……
多么遥远的字眼。
清华……
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
今年趁热打铁都不可能考上的学校,明年又会有什么不同?
“我看过你的a-level成绩。其实我也有考过a-level。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深度、有什么区别。你数学、化学、物理、生物、绘画,拿了五个a*。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全都是最高分,这说明你的理科基础,完全没有问题。a-level和国内高考有差别,但数理化的东西,并不存在国界和语言的差别。”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然后,”云朝朝破天荒地卖起了关子,“你没发现你的绘画是a*吗?我报清华建筑,我本科要学五年,你明年考清华美院,到时候我们一起毕业。”
“清华美院?”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潮长长脑海中的选择。
他把画画当爱好。
他在a-level70多门课里面选中了美术,也只是无聊多考一门。
申请牛津和剑桥,拿3个a*就绰绰有余了。
潮长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申请什么艺术学校,更不可能想着要参加高考。
“你那么好的理科成绩,因为教育体系的不同,多多少少可能会有些影响。你普通高高考不上清华,你艺考还考不上吗?我还没弄明白,清华美院有没有自主招生。就算没有,你的那些机器人编程的国际证书,也一样可以参加清华的冬令营,说不定也能拿到降三十分录取什么的。艺考生要是能通过自主招生,你搞不好会是历史第一人。”
女孩抬起了她的右手,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在清晨阳光的映射下,有微微一点点的泛光,“怎么样,要不要试着给mk fairwill的即将搬迁的新总部做个外墙涂鸦,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清华美院想要的考生。等到时候发布会一开,品牌形象和新的地位一推广,这也算是你艺考简历上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亮点。”
女孩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漆笔,递向了潮长长。
“要试试吗?”
女孩又问了第二次。
第十八章 拒人于前
“你为什么……”潮长长没有伸手,只是定定地看着云朝朝手里的漆笔,想说的话才起了一个头,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
“什么为什么?”云朝朝疑惑。
“你为什么对我……”潮长长顿了顿,原本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不合适,最后直接改成了:“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我不一直都在挖苦你吗?帮了你什么?”云朝朝还保持了递漆笔的姿势。
“我这人……”潮长长又顿了顿,“其实没有什么情感障碍。”
“什么障碍?”手握漆笔的云朝朝疑惑直接升级。
潮长长没有接云朝朝递过来的笔,视线也一直没有从云朝朝的手上离开,“我知道真挖苦和激将,或者说故意刺激的区别,就算一开始听不出来,后面也会反应过来,没有情感障碍,不会不识好歹。”
潮长长收起所有痞帅,有点过分认真的表达,直接得让云朝朝有些不适应,“你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握笔的右手抬得更高了一点,云朝朝把黑色漆笔,伸到潮长长的面前,幅度很小地摇晃了几下,“你不觉得我手这么一直举着,时间久了,是会累的吗?”
语气很特别。
表情也很特别。
词穷。
很难形容。
莫名地让人想到一个神仙一样的大姐姐,拿着根棒棒糖,问对面的小孩想不想吃。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脑子里面出现一个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面。
就是这么的莫名,又让【对面的小孩】没有一点抵抗力。
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接过漆笔,过了好几秒,潮长长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下定决心。
或者说,不管是清华还是艺考,他都没有信心。
“那如果,我试了,最后不行呢?”潮长长问。
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想给云朝朝太大的希望,还是不想给他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哪儿那么多如果?”云朝朝笑了笑。
这个笑,如果看的足够仔细,微微上扬的嘴角里面还带着一点得意。
“人生,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100%的确定?”潮长长拿漆笔在手里转了转,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从学画开始,就一直拿着画笔转。
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语气,和那个一直都【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的少年有些违和。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爸就已经是首富了。
他知道生意场上,会有这样那样的风波。
也见到过潮一流很多朋友的起起落落。
但他一直都很确定,他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管他愿不愿意努力,生活都会给予他最大的善意。
他是真的曾经有过这样100%的确定。
事实证明,他确定错了。
“你想的有点多,你能先把围墙涂鸦的底稿给设计好,让我用自己的双眼来评估一下,我是不是给清华美院找了个合格的考生?”云朝朝扯开了话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潮长长还守在之前的话题。
“什么?”
“最后不行呢?”这问题问的很直接,男人嘛,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扭扭捏捏。
“不行就不行呗,你这么幸运地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大中华,你还能因为少了个学历饿死不成?”那个带刺的女孩,一转眼又回来了。
潮长长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是特别大,却深邃得浩瀚无垠,他很少这么直白地看着谁。
没有人能一眼到底,知道这深邃的眼底,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想要让对面的人一览无余:“你们女孩,是不是都这么自相矛盾?”
不遗余力地用学历打击他的人是云朝朝,这会说没学历肯定饿不死的也是她。
“我们女孩?你觉得我是可以和什么人共享一个类别的女孩?”云朝朝语带愠怒,“你要敢说水淼淼,我就敢让你见不到明天的仓库。”
云朝朝对水淼淼的敌意很明显,从来都不加掩饰的那一种。
对于水淼淼,要说潮长长这会就已经彻底忘了,肯定是没有可能。
这话要是说出来,他自己第一个就不信。
但潮长长确实已经不怎么会想起,这个曾经喜欢过的女生。
可能是没空,也可能是没心情。
如果不是云朝朝一直在他面前提起,他说不定再过不久,就真的只剩下个模糊的印记。
云朝朝的这个问题,可能是有标准答案的。
潮长长没有即使做出正确的回答,云朝朝就真的生气了,直接抽走了自己刚刚递到潮长长手上的漆笔。
“你爱行不行!”云朝朝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恕不奉陪”,然后,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我会尽力的。”潮长长对着一道背影喊话,“尽力试一试。”
一支漆笔,划过晨间的清新空气。
扔笔的人,就这么背对着,连看都不看一眼,脚步更是不曾停歇。
就那么随意,又那么刚刚好。
漆笔划过一道弧线,直接到了潮长长伸手就能接到的地方。
“试试吧,哪怕只是为了你自己。”那个背影说。
从背影主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潮长长拿着笔追了过去,一个修长的身影,拦住了背影的去路,身影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一次,潮长长把一开始就想问的那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你上辈子是《十万个为什么》吧?”云朝朝被迫停下自己前行的脚步,“哪那么多为什么?”
“我就是,有一些话想说。”潮长长站在云朝朝的对面,女孩往那边移,他也跟着去,他非常固执地说着自认必须要说的话,“你要是一个单纯的绩优生,不知道我们家的水到底有多深,我或许还能理解成,你因为不知者的无畏喜欢我。”
云朝朝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潮长长问:“你刚来仓库的那一天,我是不是给你拿了个脸盆?”
话题转换得有点快,快到潮·固执·长长不知道要怎么接,有点机械地给出了下意识的回答:“是。”
“拿去比比。”云朝朝说。
“比什么?”潮长长问。
“比比你的脸,是不是比那个盆还大。你一个连我的名字都才记住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云朝朝挑眉笑问。
四目交接。
这个反问,来得有点尖锐,潮长长却松了一口气:“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这个注定要在深渊里面生活的人,不值得任何人的厚爱。”
“这话你应该去跟你的葛妈说吧?”像神仙姐姐一样高冷的女孩,不带一丝留恋地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在我这儿,装什么大脸盆?”
再一次脸比盆大的潮长长,讪讪地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想多了。
只不过,基于过去十八年的自恋,潮长长时不时还会想当然地以为,就算没有了钱,他还有一张让无数女孩趋之若鹜的脸。
积重难返。
很多习惯,没办法一下就改变。
现在的潮长长,对自己的认知,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他过去的生活里面,喜欢他的女生,的确是可以在学校的操场上排队的。
因为曾经在同一个学校念书,潮长长不知道应该把云朝朝归为过去,还是未来。
也没差,反正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赶要在云朝朝表白之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清楚。
拒人于表白之前。
首负继承人最后的倔强。
…………………………
潮长长进城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他去了这座省会城市,并不算特别高端,但人流量最大的商场。
商场里面有美发沙龙,他不是来理发的。
商场的二楼,链接一期和二期的通道尽头,有一家mk fairwill。
不是来理发的人,当然也不是来买礼物的。
整个品牌都马上要转到人家名下。
因为人家经常穿,就买来当礼物,有点不符合潮长长打小就还算不错的情商。
mk fairwill的品牌标识,算不得有多潮,甚至和潮牌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毕竟不是像ed hardy那样的,一件t恤就要几千块的。
中规中矩的。
和大多从二十一世纪初就带了一层伪装的国牌差不多。
这一类品牌的出现,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不管哪个国家,想要有享誉国际的潮牌和时装大牌,都得经历这么一个阶段。
潮牌和时装大牌,是和经济息息相关的。
这就好比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高田贤三和三本耀司这一类蜚声国际的设计师崛起之前的日本。
那是日本经济腾飞的时期。
进入二十一世纪,引领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飞的,是中国的经济。
这也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个十年,会有一大批中国品牌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走向世界。
从奥运赛场上,随处可见的中国运动品牌开始。
严格算起来,潮长长并不是时尚圈内人士。
但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是高定时装周的座上宾。
典型的没有吃过猪肉,但特别特别特别经常见到猪跑的。
一个没钱买生日礼物的人,还能送什么?
在知道云朝朝的成年礼是mk fairwill之前,潮长长想的,是送他一件衣服。
在答应云朝朝要试一试之后,潮长长就想送她一整套视觉识别系统。
一个月之后的发布会,如果只是做墙体涂鸦,并不算特别的匆忙。
视觉识别系统就不一样了,大到品牌logo和零售包装袋,小到工厂和仓库里面的指示牌,全都包含在里面。
这是一个大工程。
视觉识别系统的想法在脑海里面形成的那一秒,潮长长从仓库向市区进发。
要完成这样一套系统,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就不够用。
潮长长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自己的改变。
如果他想了,就会惊奇地发现,云朝朝说让考清华美院之前的潮长长,和她说了之后的潮长长不一样了。
从接过漆笔,到去商场实地调研。
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如果他再更仔细地想想,就可能会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
葛妈那么和风细雨地劝说,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非要云朝朝用【冷言冷语】甚至带着点鄙夷的话,才能点醒他。
总不会是因为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追捧,没有被鄙夷和挖苦过?
所以。人啊。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
第十九章 云宝云老
“云宝,你到仓库怎么样了啊?”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手机的一端传来。
“云老,你找的工程队什么时候到位啊?”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手机的另一端回答。
云宝和云老,是云朝朝和她爸爸云之磊之间的互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呃,这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快了快了,下午就能全面进场,你那儿要改造的东西不多,三天就能完工,然后就可以安排机器进场了。剩下就是外墙装修和工作室装潢的事儿,你说你要自己搞定是吧?”云之磊问。
“是的呢~”嗲萌嗲萌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潮长长见识过的那个高冷的神仙姐姐。
“那原来的设计团队呢?你就彻底不要了?能不能行啊?”云之磊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云老,是怕我把mk fairwill搞残了,还是担心买成年礼的钱打水漂了?怎么心疼成这样。”云朝朝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严肃得不行。
只能听得到语气的云之磊赶忙否认:“哪能啊,云老一分一毛地攒着钱,可不就是为了云宝吗?”
“一分一毛啊?那我们云老的寿命是以十亿百亿年计的,厉害了我的爹。”
“还行还行,活了千百亿年,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要说厉害,也是我们云宝厉害,”云之磊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真不用爸爸去一趟啊?”
“不用啊,你就安心处理欧盟反倾销调查的那档子事儿吧。”云朝朝拒绝完之后,就抛出了自己最关系的问题,“怎么样啊,云老,决定要应诉了吗?”
“也没行业先例,云宝让云老再想一想。”云之磊这会儿正有那么点焦头烂额。
“你就是行业标杆,你还要什么先例?别缩啊,云老,冲就完了。”云朝朝顿了顿,“你,就是先例。”
“那行,听云宝的准没错。”云之磊又清了清嗓子,比上一次更不自然了一点,“你见到那谁了吗?”
“那谁啊?”云朝朝反问完了,才笑着问,“我说,云老,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要不要云宝给你拿几包龙角散过去?”
“你同学。”继【那谁】之后,云之磊第二次没有正面应对。
云之磊的【不正面】自然也得不到云朝朝的正面回应:“你都知道我在仓库了,还哪来的同学啊?”
“仓库没同学,你在那儿待着干嘛?”云之磊也不直接揭穿。
“该干嘛干嘛呀~我好歹也马上就是品牌持有人了好么,在自个儿仓库还待不得了?”
“云宝,你不老实!”某爹故作严肃地数落了一句。
“云老,你就老实了?你明明知道叫什么,为什么要说那谁?”
“好好好,那谁只能我们云宝说,我就问潮长长,这样可以了吧?”云之磊一秒都没有犹豫,就直接妥协了。
“本来就是你一直在说潮长长好么?你要不说我能知道那谁是哪个谁啊?”
“我都没见过,我有什么好说的?”云之磊提出抗议。
“这自己说的你问我?”云朝朝表示诧异。
“行,行,问我问我,那你见到潮长长了吗?”某得终于直接了一次。
“见到了。”
“现在什么样啊?”这个问题,来自一个中年男性的八卦之心。
“人模狗样呗,还能怎么样?”云朝朝【不正面】起来,段位就不是云之磊这样的【老同志】能比的。
“哦。”云之磊忽然就言简意赅了起来,以此作为最后的抵抗。
“那我挂了。”云朝朝直接来了个降维打击。
“爸爸话还没开始说,云宝怎么就想着要挂了。”云之磊抵抗不下去了。
“【哦】还有【呵呵】,这不都是话题终结者联盟驻中国办事处的代表吗?你【哦】都【哦】了,我还接着电话干嘛?”云朝朝的逻辑,不管是真理还是歪理,都强大到不容置疑。
“云老这不是忙晕了,还老糊涂了嘛,云宝就原谅一下。”这是来自某位中年男性的缴械投降。
“好的。你被原谅了。”云朝朝笑了笑,“说吧,什么事儿啊。”
“我让陈姐和李叔等下和工程队一起过去啊。这也不是在我边上,你得有个司机还要有人做饭。”云之磊有心要安排些人手。
“不用了,我最近应该不会出厂区,用不着司机。”这是来自某宝的拒绝。
“那就让陈姐过去。”某老习惯性地在退一步的同时又加了那么一点点的坚持。
老爹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无论有多么强大,到了自家宝贝女儿手上,多半就连基本的人权都要上交了。
“云老,工业区又不是无人区,有的是外卖,我哪天想吃陈姐做的饭了,我就回去找陈姐。”
“就想陈姐的饭啊?”
“顺便看看你呗。”
“这样啊,那也行,我让陈姐做点熟食,让李叔给你送过去。”云之磊顿了顿,“睡觉记得锁门啊。旧仓库门岗还在,十几年了,很靠谱的,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
“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好么?你有时间就操心你的应诉去。”云宝打小就喜欢夸年龄操心云老的事情。
“那行,爸爸先去找几个律所聊一聊,这种要应诉的话,说是要组个律师团。还真是有点麻烦。”云之磊的回答里面,带着点不情不愿。
“麻烦也得冲啊云老。你这行业标杆都不敢行动的话,你让其他小兄弟怎么办?再说了,动不动就说我们这倾销那补贴的,隔三差五才是真的烦。你去应诉,行业支持你,国家肯定也支持你。有这么坚强的后盾,还犹豫什么?”
“我不就是,不想那么高调嘛。”这是唯一让云之磊觉得犹豫的地方。
据说,顶级商贾,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花钱上富豪榜的,一种是花钱不上的。
前一种就是像地产一类的,需要让人知道超有钱、不差钱,这样才能从银行和投资机构手上,拿到更多的钱。
这一类别的商人,花钱比较没有节制,反正花的都是【别人的钱】和【银行的钱】。
云之磊不是这个类别,他就属于后者。
从来都没有上过任何榜单。
那些不打一声招呼就想要把他放上去的,就想办法花钱求不上。
他就是一个安安静静,坚守在第二产业的小商人。
只做织带,心无旁骛,然后默默发展壮大,一直到拥有全球1%的市场。
1%是个很小的比例。
但如果在1%的前面,加一个全球的限定,就会变成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生产了全球1%的方便面是什么概念?
生产了全球1%的矿泉水是什么概念?
织带当然没有吃的喝的那么常用,但全球1%,也一样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行业标杆。
顶级商贾的两种分类其实有点不太准确,哗众取宠的成分居多。
毕竟,大部分在排行榜上的人,是不花钱也能上的。
但这个说法的本身,还是能说明一些现实情况。
“隔三差五的,美国给你弄个反补贴调查,欧盟给你搞个反倾销调查,你都被调查过多少次了?要是永远没有人应诉,那整个中国织带行业就被当成软柿子捏了,这不也是你说的吗?放弃应诉要被征收231.4%的啊云老,这样还做什么生意啊?”
“应诉也不一定就能赢啊。”云之磊低调惯了,总是有些不太习惯打官司一类的事情,还是国际官司。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没。”
“那怎么就耳熟了?”
“耳误。”云朝朝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但现在不是时候奇怪的时候:
“我前几天查资料了,织带是没有过,但别的行业也有类似的,不应诉就要收百分之两百多的惩罚性关税,应诉了,一般也就一百多点,这样也算有点毛利。你整个厉害的团队,直接给打到零关税,那绝对能提升行业士气的。冲吧,云老,云宝在精神上支持你。”
“唉,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整天看的都是些什么资料?”云之磊感慨道:“人家女儿17岁,最多找爸爸要条裙子,你17岁,唆使老爸去打国际官司。”
“我下个月就十八了。”
“十八,那不是更应该穿裙子?”
“我这从一出生,就在工厂长大的,你连着17年零十一个月,都把我当儿子养,这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才想起来我是个小姑娘,云老啊,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啊。”云朝朝笑着控诉。
“这不两年前就发现了吗?还想给你整个女装品牌,明明是你非要弄个潮牌。你穿公主裙不好吗?你就算要把精力放在mk fairwill上,也没必要每天都穿成这样吧?”
“我这不是,提前和我要接手的品牌建立感情吗?云老就别有意见了,有也驳回。”
“那也行,爸爸也就是随便说说,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云宝本来就长得好看,再穿公主裙,爸爸……”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朝朝就打断了:“好饿哦,先挂了点个外卖哦。”
云之磊是云朝朝的【颜粉】,一旦开始夸,没有十分钟,根本就停不下来。
大概,每个爸爸,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全世界最漂亮了。
云之磊,又是这些爸爸里面的极端分子。
第二十章 一团迷雾
潮长长回到仓库的时候,工程队已经进场了。
一二三号仓库同时开工,看起来热火朝天,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云朝朝站在二号仓库的门口。
那个角度,可以同时看到三个仓库的进度。
女孩穿着潮牌。
这是种不显身材的装扮。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能透过并不修身的t恤,看到一个俏丽的背影。
呃,某潮的视线又下意识地跑偏了。
女孩认真盯着进度的架势,像极了一个工程监理。
“朝朝。”潮长长对着那道倩丽的背影叫了一声。
背影转身,一脸诧异地问:“你叫我啊?”
这个反应,并不在潮长长的意料之中:“是我叫错了吗?zhāo cháo,【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的朝朝,不是吗?”
“是啊。但是没听你这么叫过,听起来就有点奇怪。”云朝朝眨了眨稍微有点迷茫的眼睛,下一秒,就变得明亮而犀利,“正常你第一次叫别人名字,不是应该连名带姓的吗?”
“不好意思,云朝朝。”潮长长立马就【正常】了起来。
“你等等,这更怪了,你好好的叫朝朝,怎么又连名带姓上了?”朝朝姑娘眼里的不满,尤胜刚才。
所以说,女人啊。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把潮长长推进一条名为【说什么都是错】的死胡同。
“云小姐。”
潮长长有换了一个称呼。
弯腰十五度,微微侧着头,浅浅的微笑。
非常绅士的肢体语言。
“你叫谁小姐呢?”不满还在继续。
亲切不行,全称不行,绅士也不行。
潮长长没招了,“那冒昧问一下,请问怎么称呼?”
“……”云朝朝一时语塞。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然难倒了称呼的主人。
身为mk 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左括弧,下个月开始,右括弧,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丧失了话语的主导权?
“你叫我zhāo cháo吧,【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的朝朝。”某位女孩在潮长长的之前那一长段话里面,加了一个吧,就算作了一个回答。
“……”
潮长长一时、二时、三时,五六七八时语塞。
所以,答案是不是正确,不取决于答案的本身,只取决于说答案的人是谁。
内心可以有异议,言语却是不能。
潮长长特别心甘情愿地顺应了称呼主人的要求,又叫了一声:“朝朝。”
脸上带着笑。
痞帅痞帅的。
是很久没用出现过的,最初的那个样子。
“嗯,什么事?”云朝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在真的上扬的那一秒,有意变成了严肃的表情。
云朝朝大概比较习惯痞帅状态的潮长长。
有点想笑,又觉得现在笑了是给自己找麻烦,生生给忍住了。
她必须要装作若无其事,就好像之前那一番关于称呼的讨论,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下午进了一趟市区,找了一些涂鸦的素材,耽搁了一些时间底稿我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给你。”潮长长解释了自己叫住云朝朝的原因,“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肯定是画不完的,太晚了影响你睡美容觉。明天再给你,你看行吗?”
回应潮长长的,是云朝朝的质问:“我长得很难看吗?”
“没,我……,我没有说过你难看……吧?”潮长长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都有些不确定了。
“我既然不难看,为什么要睡美容觉?你让我睡美容觉,那不就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这逻辑……
好强大。
强大到无法反驳。
“没,没有的事,”潮长长迅速缴械投降,“那我画好了给你,差不多半夜两点的样子。”
“你半夜两点,找一个女孩子看底稿,你觉得合适吗?”朝朝同学的质问还在继续。
只说【没用的事】就完了?
连句夸奖都没有。
“……”
没搞清楚重点的潮长长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就想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真理——不管女生有没有错,都一定要先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紧接着,潮长长就从云朝朝那里,收获了一个灵魂质问:“你错哪儿了?”
yc国际曾经的辩论队队长,没想过自己会有怎么说都落入下风的时候。
说不过,咱躲还行不行?
“围墙如果里面和外面都要涂鸦的话,可能会花费比较长的时间。”潮长长岔开话题,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的生日是下个月几号?”
“怎么,你要送我生日礼物啊?”云朝朝挑眉问道。
“我就是想知道离发布会还有多少天,看看我一个人涂鸦,来不来得及。”潮·首负继承人·长长听到礼物这两个字,还有点犯怵,以至于给了一个过于诚实的回答。
这个解释一出,云朝朝挑眉的微笑就挂不住了,非常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连个生日礼物都不想送?”
潮长长怀疑自己不在仓库的这个下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朝朝同学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美丽。
早知道云朝朝这会儿心情不好,他就直接回六号仓库,不上赶着一回来就把人叫住。
晚霞映在天空,给云朵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红色。
阳光透过挂在天上的火烧云,散发着日落前最后的绚烂。
不像晨曦那么清淡,不像正午的阳光那么刺眼。
红彤彤的一大片。
暖暖的色调,丰富的层次。
把天空变成了一幅油画。
潮长长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还没有剪,还很长。
“你有皮筋吗?”潮长长问。
“你不去剪头发?”云朝朝问。
“艺考生,头发长一点,不是更像那么回事吗?”终于,话题顺着潮长长主导的方向切换了。
这让他从表情到内里,都舒了一口气。
“还是理理吧,这也太不整齐了。”云朝朝一脸的嫌弃。
“好,听你的,我找个时间去。”某潮温顺得和小绵羊一样,深怕稍有不慎,又触碰到云姑娘无处不在的逆鳞。
“27号。”云朝朝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伸手扯下了扎在自己头上的黑色电话绳皮筋递给潮长长。
珍珠般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划过肩膀,散落在身后。
头发扎起来的时候,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女孩,放下之后,忽然就多了很多的温柔……
潮长长也不知道心里面想的这个词用得对不对。
温柔。
云朝朝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温柔过。
再加上一身的潮牌的加持。
怎么看都和温柔或是女人味,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皮筋你要还是不要?你怎么一天到晚,都让我把手举这么高?”某位姑娘想起了早上的那支漆笔。
“哦,要,谢谢……不好意思。”潮长长借皮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人家小姑娘头上扎着的这一根。
“我回去找根皮筋。”云朝朝看了看潮长长,“没事我就走了啊。”
“好。”回答完,潮长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忽略的事情:“你说几号?”
“27。”
“是下个月27吗?”潮·画工·长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时间来不来得及。
“是的。”云朝朝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和潮长长在山村的时候,看到的高冷神仙姐姐差不多。
“下个月27的话,就还有将近40天的时间,”潮长长在脑子里面预估了一下时间,“应该来得及!你去找皮筋吧,我也回去画底稿了。”
一段介于愉快和剑拔弩张之间的,带点火药味,又带点别的什么说不上来的味道的谈话结束之后,自以为已经主导了话题方向的潮长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连这次谈话的初衷,都没有解决。
底稿。
到底是今天夜里给,还是明天早上给?
潮长长长这么大,身边出现过很多女孩,就各种各样的。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会聊天的男生。
也自认为比较会看人。
但他完全都看不懂云朝朝。
像一团迷雾。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气。
也不知道生气的点在哪里。
云里雾里的潮长长,想着想着就笑了。
这是一个充满自嘲意味的笑容。
他到底是有多自恋,才会觉得自己比较会看人?
在他受全校女生追捧的那些年,他谁都没看上,最后看上了一个水淼淼,还放弃了哈佛和耶鲁。
他这样的眼光,要是也算【会看人】,那这个世界,大概也没有什么不会看人的人了。
如果他早走半年。
是不是就不会在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上演讲?
如果他早走半年。
是不是就不会有成人礼的全民热搜?
如果这些都没有,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关注到旋转广告牌的事故?
潮长长越想越多。
越多越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认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的责任。
这种【责任感】,压得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根本就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睡在了云里,虚空缥缈,没有支撑。
然后从云端下坠,自由落体。
再然后,他就惊醒了。
作为首负家唯一没有寻死过的人,潮长长希望自己可以担起所有的责任。
第二十一章 泡面七步
幸运也好。
不幸也罢。
生活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遭遇而停下前行的脚步。
六号仓库的宿舍。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一张大大的书桌。
黑色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高考复习资料。
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用来画底稿。
除了空间,潮长长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
比如,没有画板。
再比如,没有画纸。
还比如,没有画笔。
云朝朝之前扔给他的漆笔,是用来涂鸦的,没办法用漆笔来完成底稿。
潮长长是回到六号仓库宿舍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交底稿所需的物质基础。
今天去市区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要买?
潮长长已经很久都没有拿起过素描笔了。
在今天之前,他只要想画,手边就一定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纸也好、笔也好、颜料也好。
不管是在yc的宿舍,还是家里,全都是唾手可得。
真要遇到一两种颜料没有了的时候,只要一句话,就会有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给他。
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个很小的变化,却让潮长长有了非常奇怪的感受。
现在和以前的不同,总是在特别细节的地方,让潮长长受到触动。
云朝朝在这个时候给潮长长发了一条消息:【你晚上吃什么?】
某位没有作画原料的男生,对着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发愣。
这个问题,有多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面了?
更神奇的是,潮长长发现自己还忘了一件事情。
潮长长:【我今天从商场回来的时候,给你打包了一杯喜茶,现在可能不是那么冰了,你要喝吗?】
云朝朝:【喝!快点!五号。】
潮长长就这么拿着一杯少少冰、少少甜的多肉芒芒甘露,到了隔壁的五号仓库。
把用保温袋装着的喜茶递给了云朝朝。
云朝朝眉眼弯弯地接过喜茶,“你刚回来,我就看到你拿着个喜茶的袋子,还想你居然没有想着要给我也买一杯。”
潮长长对自己的行为也有点不解。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潮长长说。
“有女生见到奶茶会不笑的吗?”
“女生都这么好养活的吗?”
这句话,潮长长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没有细想,单纯的感叹。
“不然呢,每次出去都要带着去奢侈品商场转一圈?”云朝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无踪,“你以为我是水淼淼呢?”
很显然的,潮长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又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位神仙姐姐的逆鳞。
“你就是你,我为什么一定要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你总在我面前提水淼淼,我都不知道应该聊些什么。”潮长长无奈道。
“就聊聊呗,聊聊你是怎么想的。聊聊你想到要找女朋友的时候,为什么是水淼淼。还七水、二长的,你回想起来不觉得膈应吗?”云朝朝争锋相对。
“我吧,其实不怎么会想。”潮长长发现自己有必要认认真真的地直面他原本不想面对的问题,“你和水淼淼应该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就这么抵触?”
“怎么,你还心疼上了?”云朝朝不悦得很明显。
“我倾向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后悔了也没有用。”潮长长顿了顿,“任何一个女生,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奢侈品。”
感受到潮长长的心情变得低落,云朝朝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少少糖的多肉芒芒甘露。”
“就是觉得你们女生会喜欢奶茶,然后又要保持身材,就比较适合少少糖。我买少少冰的带回来,等到了差不多就还是冰的,但又不那么冰,介于冰和不冰之间,这样应该比较不会踩雷。就是我刚回来之后放的有点久了,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喝。”潮长长解释道。
“我们女生?你觉得我和别的女生都一样是吗?你凭什么不后悔?你和我讲讲。”
“我也说不上来。”潮长长也尝试扯开话题,“你带来的工具里面有素描本没有?”
“你必须要后悔。”云朝朝用吸管在杯子里面搅动了两下,抬着头,看着潮长长,又重复了一遍,“你,必须要后悔。”
“我要是说,我很后悔,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放不下呢?其实我真正倾向的,是不去想起。”潮长长不是特别想继续和水淼淼有关的话题,“有些事情,说到底也都是人之常情。我以前之所以招人喜欢,和我的家庭环境,肯定是有关系的。现在这个前提不在了,欢喜也不在了,这应该也算是公平吧?”
“不公平。”云朝朝咬了咬吸管,略带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对我特别不公平。”
“我以前……”潮长长想着一次问清楚,以前是不是有哪里的罪过云朝朝。
虽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却强烈地感觉到,云朝朝那儿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云朝朝给截断了。
云朝朝把先前发过消息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晚上吃什么?”
“我还没想过吃什么,我得先把底稿画好,你那有素描本一类的东西吗?”
“有的。”云朝朝转身去还没有拆箱的行李里面,拿了一个带写生专用画架的4k素描画板。
画架和画板都装在一个多功能的写生袋里面。
拉开袋子前面的拉链,里面是一个素描笔帘,笔帘里面装了48支素描笔。
素描纸和素描笔都是潮长长用惯的牌子。
潮长长盯着这些素描装备发愣。
“怎么了?是缺了什么,还是有哪里不对。”云朝朝问。
“没缺,都是我一直用的。”潮长长拿出了一支素描笔,上手摸了摸手感,又在纸上画了几笔,感受了一下落笔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套装是你带来的,我大概会以为是我自己从以前家里带的。”
“趁手就行。”云朝朝吸了一大口多肉芒芒甘露。
潮长长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朝朝:“你总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说不熟吧,你带的画笔,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说熟吧,实际上又见过没有几面。”
“哦。”云朝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淡定地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继续关心起吃的问题,“你吃方便面吗?”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对吗?”想到了和茶色大脸盆一起送到她手上的那个五连包,潮长长说,“你好像很喜欢吃方便面。”
“是喜欢呀!就是我爸都不让我吃,我得偷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你吃吗?我可以顺便。”朝朝同学很是愉快。
表情有了,淡定没了。
“好。谢谢。”潮长长没有再继续岔开话题,“这个最快,吃完刚好可以早点把底稿画完,看看能不能入你的眼。”
“为什么最快?”
“还有比方便面更快捷的食物吗?”潮长长问。
“谁告诉你方便面就是快捷食物的?”云朝朝说着,拿出了一个电火锅,然后变戏法一样地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个大骨,接了水,放到锅里。
什么料都没有加,包括盐。
就是最简单的清水煮。
云朝朝问潮长长:“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煮过方便面?”
潮长长是零厨艺的,但他至少煮方便面还是会的。
只不过,云朝朝现在的这个架势,和潮长长以前定义的煮方便面,区别有那么一点大。
不知道是诚实还是不诚实,潮长长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煮泡面的七个步骤吧。”云·方便面大师·朝朝的教学就此拉开序幕:
“第一步,把水煮到五十度,把骨头放到水里,用干净的纱布清洗骨头,尤其是骨头缝里面的血沫。”
“第二步,倒掉温水,紧接着倒入三瓶矿泉水,开大火,盖锅盖,等到水开了,看到浮沫出来就用过滤网撇掉。再盖锅盖,再撇,重复三次。”
“第三步,倒一瓶啤酒进去,转慢火,等到水又开了,就加点醋。在醋酸的作用下,骨头里面的钙盐和羟基磷灰石就会溶解。你化学好,这些成分怎么溶解应该都很清楚。”
“第四步,慢火煮两个小时,等汤慢慢变成白色,就可以把大骨捞出来。”
“第五步,煮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蒸发了一瓶啤酒的水量,锅里就还剩三瓶矿泉水的量,把锅盖开着,一直滚到刚够煮方便面的水量。”
“第六步,把自己喜欢的腐竹、丸子、香肠一类的配料放进去,等水滚了,放调料包。”
“第七步,放方面便。”
“这一整套下来,少说也要三个小时。”介绍完泡面七步,云朝朝给潮长长做了一个总结。
“……”
潮长长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朝朝煮方便面,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吃过也煮过泡面的,还不止一次。
做志愿者的时候,和同学去参加各种竞赛的时候。
他对泡面的了解,仅限于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时候,迅速填饱肚子。
花三个小时煮泡面的事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他以前太孤陋寡闻了?
还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你愣着干嘛?”云朝朝打断了潮长长的沉思,“你不是赶着画底稿吗?就在这儿画着吧,能吃了我叫你。”
第二十二章 茶叶过敏
“我就在你这儿画吗?”潮长长确定了一下。
云朝朝刚刚说【能吃了我叫你】的温柔语气,转瞬间,去无影踪:“你那儿要是有地儿我也不拦着。”
“也是,我那儿……”潮长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自己的宿舍,“谢谢你送我的高考复习材料,我等涂鸦都弄完了,就去把那些题做一遍。”
“底稿都还没有画出来,怎么就知道要让你涂鸦了?”云朝朝拿话噎他。
“我……”潮长长仿佛刚知道自己只是个备选似的,在惊讶中犹豫了好几秒,才道:“你确实说过要看一看底稿再决定的。我又自恋上了,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云朝朝一个【保证】都没有给过,潮长长却早早地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错觉,认定了给围墙涂鸦是他接下来一个多月要完成的事情。
这会儿被拥有很多备选项的品牌未来持有人给直接指出来,就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除了说谢谢和抱歉,你还会说什么?”即将成为mk fairwill品牌持有人的女孩又不高兴了。
女孩的脾气,就和mk fairwill这个品牌现在给人的感觉一样。
风格是有的,但属于让人完全摸不着的类型。
想到这儿,再次遭遇灵魂质问的男孩决定换个不会踩雷的话题:“我目测你锅里的水,现在应该已经烧到不止五十度了。温度太高你等下洗大骨的时候会烫手吧?要不要我帮忙?”
潮长长谨记古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教诲,态度良好地带着满脸的笑意和善意。
“你这是被哪个女孩调教的这么体贴?”
云朝朝的质疑,再次像潮水般将潮长长淹没。
从语气到表情,都透着十二分的不高兴。
原来。
你踩或者不踩。
雷,就在那里。
并不以潮长长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就连主动申请帮忙清理骨头,竟然都藏着一个雷。
雷啊,你为什么无处不在?
潮·排雷大师·长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扫雷】:“我是觉得,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吃,有点过意不去。”
某位浑身是雷的女生不依不饶:“说吧,谁调教的?”
潮长长把平时不怎么需要火力全开的情商,调到了最高水平:“我爸调教的。我爸说任何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都不应该让女孩子沾手。”
云朝朝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和适才判若两人,“那你爸爸教过你怎么洗骨头吗?”
【云朝朝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潮长长在心里面想着,一边想,一边看着发光的眼睛,一边如实地回答云朝朝的提问:“没有。”
“那你凑什么热闹?”云朝朝扯着嘴角发问。
语气有点活泼。
活泼之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尽管没有和云之磊说话时的那种嗲萌,也跟之前和潮长长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虽然还是在数落,却没有了打击的意味。
“那你先忙,我就等着吃。”潮·缴械投降·长长又上线了。
“你不会把骨头捞出来先拿着吗?”云·俏皮不过一秒·朝朝再度质问,“这么烫我自己要怎么清洗骨头缝里面的血沫?”
原本已经拿着画板准备找地方画画的潮长长瞬间停下了脚步:“那你教我吧,我来弄。”
这一回,潮长长直接用了陈述句,没有再多此一举地询问云朝朝的意见,以免突生意外。
什么都别问。
问就是错。
错哪儿另算。
见女孩没有提出异议,潮长长翻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眼,想到接下来要处理吃的东西,就对云朝朝说,“我先回去洗个手,你稍等一下。”
“回去哪儿洗手?六号仓库?我这儿没有洗手池吗?”这是来自云朝朝的质问三连,再加两个,就可以和泡面五连包凑成一对了。
刚还以为已经万事大吉的潮长长瞬间又回去搬自己的情商:“你们女孩子的卫生间,我一个男生进去应该不太方便吧?”
“我今天才刚到这里,在五号仓库待了还不到半小时,行李都没拆封,能有啥不方便的?”云朝朝同学的灵魂质问再度来袭:“这卫生间我都没有用过,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
嘿!大男孩。
要长记性知道吗?
永远不要自以为有足够的情商,可以和小女生畅快地聊天。
潮长长在生生不息的灵魂质问中帮忙完成了七步泡面**的第一步。
搜魂似的在记忆里面把剩余的六个步骤过了一遍,确认不存在【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就安心地到旁边画底稿去了。
对着素描画板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潮长长的生活里了。
这种感觉真好。
就只有自己,和眼前的画板。
什么杂念都没有,非常单纯地构思墙体的涂鸦。
一门心思,一支笔。
一个世界,一个我。
将近半年没有动过的素描笔,再拿起来,完全没有生疏的感觉。
潮长长一笔一笔地勾勒自己心里的想法。
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唯一的问题——他对mk fairwill的了解有点欠缺。
一次实地考察,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商业的画稿和平时根据自己个人喜好的涂鸦创意,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随心所欲肯定不行。
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听听这个品牌未来法人代表的意见?
这应该是最为快捷的想法了。
想到这儿,潮长长就把眼睛从画板上依依不舍地挪开了。
又一个问题来了,应该怎么称呼mk fairwill品牌的未来持有人呢?
经历过怎么叫怎么错的潮长长在开口之前犹豫了一下。
某位潮姓同学拿不定主意。
在称呼还没有想好之前,就只能先干巴巴地看着。
五号仓库的库管宿舍,要比六号的那个大很多。
事实上,其他的五个仓库的宿舍,每个都是六号的好几倍。
潮长长住的那个是“单间”,其余的库管宿舍,每一个,原先都住着超过四个人。
云姚织带的库管们搬走的时候,把里面的家具也都跟着搬走了。
现在的五号宿舍,就是云朝朝一个人的领地。
但也只是空间比较大,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透着过度极简主义——俗称简陋。
和潮长长宿舍一样的单人床,一样的桌子,只是数量多了两张。
再有就是云朝朝做泡面的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厨房】的地方,也比潮长长那边只有一个电磁炉的【厨房】要大很多。
潮长长刚刚太享受画画的感觉,以至于底稿都打了估计得有四十分钟,才想起来要和云朝朝交流。
没往云朝朝煮泡面那边看的时候没有发现。
这一看,就看到云朝朝捂着胸·口,颇有点西施蹙眉的感觉。
美则美矣,却是明显不太舒服的样子。
潮长长赶忙站了起来,放下画笔,快步走到坐在椅子上蹙眉的云朝朝旁边:“怎么了?”
“去茶底。”云朝朝有点用力地又拍了一下自己,慢慢吐一口气。
“嗯?”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弄得潮长长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点的芝芝芒芒甘露是不是没有去茶底?”
“什么是去茶底?”
“就是奶茶不要加茶。”
“……那还叫奶茶吗?”
“只有喜茶的芝芝芒芒甘露,去了茶底还是好喝的,其他的任何一款没有茶就像没有了灵魂。”云朝朝用拳头轻轻敲着自己的胸·口,脸色稍微有点发红地问:“你怎么可以不去茶底?”
“茶底有什么问题?”潮长长仍然不明所以。
“我对茶叶过敏。”云朝朝揭示了谜底。
雷从天降。
打得潮长长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少少冰、少少糖、芝芝芒芒甘露,你什么都选对了,为什么偏偏忘了去茶底?”又一个来自云朝朝的灵魂质问。
“我是说不知道你对茶过敏,我下次注意。”
“你凭什么不知道?”第n次的灵魂质问来了:“我都知道你用什么画笔,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对什么过敏?”
“我……”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质问,潮长长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回答不了,就用提问来代替,潮长长选择了自己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你茶叶过敏严重吗?会出现什么症状?要不要去医院?”
“严重。”云朝朝回答,“就和见了帅哥一样。”
“啊?”潮长长理解不了帅哥过敏是什么样的一种过敏。
“就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云朝朝难得耐心地解释:“和见了帅哥一样的反应。”
“还有这样的过敏?”潮长长不免有些疑惑:“你确定不是因为真的见到了帅哥?”
曾经首富继承人的自恋属性,很难一下就全部清零。
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不知道在什么地点,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地又冒出来了。
“我先缓一下,我没在和你开玩笑,我现在有点晕。”云朝朝连抬杠的精神都没有了。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始作俑者觉得要承担责任。
“不用。喝都已经喝了,去医院也没有用?过三个小时就好了。”云朝朝深吸一口气,看向潮长长,“你继续画底稿吧,我就这么坐着就行,等泡面煮好了,我差不多就没事了。到时候叫你。”
云朝朝不想和潮长长说话,她有一种心要跳出来的感觉。
她一直都对茶叶过敏,但以前好像不会严重到必须要坐着才能缓过一口气来的程度。
“云宝,你是在五号这边吗?爸爸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人未至声先至。
这是云之磊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人形挂件
“云宝……云宝,你是在这边吗?”云之磊从五号仓库的大门,一步一步地往库管宿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疑惑:“这是什么味啊?云宝,你躲宿舍里面干什么呢?”
云之磊的动静,越来越近。
云朝朝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把她刚刚坐的椅子,往右推了一下,推到潮长长的身后,“你快点在这边坐着。”
大概是因为起身的动作做得太猛,还在过敏的人一阵眩晕接着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潮长长眼疾手快地往左跨了一步把云朝朝扶稳了。
云朝朝这会儿还在应激状态,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直接交代要点:“我爸来了!你记得说这个面是你在煮的,知道吗?”
说完,不等潮长长答应,就快步从库管宿舍跑出去接云之磊。
那动作之快,简直让人怀疑,刚刚站都站不稳的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有因为一杯奶茶过敏。
“云老,你这个时候不去见律师,你跑来这里干什么?”云朝朝亲昵地挽着云之磊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话里话外,却又充满了嫌弃,“不是说好了让李叔送过来吗?你做事情还有没有重点了?”
云之磊笑着扶正了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宠溺中带着疑惑地发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重点,是比给云宝送吃的更重要的?”
“也是嘿!”云朝朝对着老爹,要多好说话,就有多好说话,笑意盈盈地问:“云老给云宝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肯定都是你爱吃的!”云爸非常自信。
“那我就流口水以待咯。”在云朝朝这儿,【拭目以待】这个成语,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演变方式。
“云宝,你今天怎么整个挂我身上?都要成年的人了,怎么连走路都不会了?”云之磊发现了一点异样。
“云宝想云老想得路都走不动了呗。”云朝朝避重就轻。
“你在学校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也不见你想我,今天这早上还在一起吃饭,你就想得走不动路了?”云之磊轻轻勾了一下云朝朝的鼻尖,“我们云宝是不是饿得走不动路了?”
“老爸,你眼睛要不要这么毒啊?”这是一个娇嗔的小姑娘的声音。
云之磊和云朝朝说话的声音,慢慢往库管宿舍靠近,一字一句,很快就以最为清晰的方式,传到了那个叫潮长长的少年的耳朵里面。
少年对着一锅还没有完全去掉浮沫的骨头汤,茫然不知所措。
要冷静。
仔细分析。
现在的情况是:
第一,云朝朝的爸爸来了。
第二,他现在人在云朝朝的临时宿舍。
第三,他被安排了一个大厨的角色——烹饪全世界最不方便的方便面。
第四,云朝朝在茶叶过敏的时候这么跑出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用雷电一样的速度,把这四个情况,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第几?】
潮长长在心里面问自己。
对!第一个。云朝朝的爸爸来了!
潮长长没有见过云之磊,但他们之间,貌似也是有过交集的。
他到工业区的第二天,去一号仓库的食堂吃早餐的那个时候。
吴姐有说,以为潮长长是【云总的亲戚】还说【这么大个老板,还不到五十岁就老糊涂。】
所以,现在要进来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他没有见过,却给了他一份工作的云总。
想明白来人的身份,潮长长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感谢,而是脚底抹油。
这个想法一经成型,潮长长自己都吓了一跳。
环顾五号仓库的库管宿舍,只有一个门。
除非他能隐身,否则就算脚底抹油,也一样会被碰个正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只会逃避并且不知感恩的人?
【你在担心什么?】
潮长长问自己。
是不是云朝朝的爸爸来的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是,他又没有社交恐惧症,突然和不突然,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这不知所起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经沦为首负继承人是不争的事实。
但从小到大,该见的世面,潮长长早就已经见过一遍。
那么多年,他都【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随机应变的能力,并不应该会有什么问题。
心一横,躲不过就不躲了!
“云叔叔好。”
云之磊前脚刚踏进五号仓库的宿舍,一个非常正式的问候,就连人带声音地迎到了他的跟前。
“这怎么还有个男的在你宿舍?”云之磊非常严肃地看着云朝朝。
“云老,我有点晕。”云朝朝选择不去直面云之磊的问题,把【人形挂件】的角色演绎到了极致。
“晕啊?怎么了。”云之磊把云朝朝的脸掰正了,又对着她的额头摸了摸:“这也没发烧啊。你脸怎么红了?”
“喝茶了。”云朝朝老实交代。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跑去喝茶?你过敏不长记性啊?”
“我嘴馋。”
“嘴馋你不是有那个什么芝啊芒啊什么的吗?”
“一下给忘了嘛~云宝错了。下次不会了。”一个俏皮可爱的语气词后面,接着云朝朝极度良好的认错态度。
“对不起,是……”潮长长开口了,想过要脚底抹油的人是他,觉得是男人就该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也是他。
“你对不起什么啊?”云朝朝没让潮长长把话说下去,“你说你,好好的吃什么泡面?不知道是垃圾食品吗?还找我借锅,弄得我一个房间,都是这不健康的味道,你知道对不起就赶紧煮完赶紧走啊。”
云朝朝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
不让潮长长说喜茶是他买的,逼着潮长长承认泡面是他要煮的。
双管齐下,一样都不耽误。
“你就是潮长长吧?你好你好。”某位老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有人问候过他。
“云叔叔认识我?”潮长长讶异,他的记忆里面,并没有一个姓云的长辈。
“认识啊,你这隔三差五地上电视上报纸,网上消息也多,想不认识还挺难的。”云之磊说完,给出可一个客观的评价,“你这会儿没有去联合国演讲那会儿精神。”
客观得一针见血。
潮长长去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那会儿,何止是精神?
简直意气风发、光风霁月、日月同辉……
呵呵,过去。
喂。
听得见吗,过去?
过去,你信号怎么这么不好?
喂。
喂。
您好,您寻找的过去,暂时不在服务区。
啊,过去,它失联了。
“我这会儿头发太长了,是不太精神。”隔了这么多个月,潮长长已经可以淡然地面对已然失联的过去。
“是太长了,你不开口,我都以为你是女孩子。”云之磊一针见血的客观,还在继续。
“得了吧云老,女孩子像他一样长一米八八要怎么嫁得出去?”云朝朝娇嗔地笑了笑。
她这会儿还在对茶过敏。
见了帅哥般的那颗悸动的心,仍在强势地寻找存在感。
云朝朝一开口,云之磊就被转移走了所有的注意力,一个公主抱直接打横抱走:“云宝别在这儿挂着了,爸爸抱你到床上去休息一下,你喝了多少?要吃糖吗?”
“云老,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这儿还有人呢。”云朝朝有点抗拒云之磊完全不顾及她高冷神仙姐姐人设的公主抱,“我自己能走,我就喝了一小口,等下就没事了。”
“那你没事了再起来。”云之磊把云朝朝放到了库管宿舍的床上,伸手摸了摸床板:“这么硬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睡啊?还说什么都能自己搞定,连个床都弄成这样?你还是和我回去吧,你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
云之磊对宿舍的条件感到不满。
“我在这儿算接管自己的事业啊,你不知道创业有多难吗?我可是有一个品牌需要推广的人呢。”
“这还不是呢,生日才能转到你名下。再说了,你直接接手,也能算创业?就你这样,不转也罢。”云之磊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苦着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云老啊,你怎么又心疼钱了?你信不信我找我妈告状去?”云朝朝耍赖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我心疼的是钱吗?你妈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让她清净。”云之磊无奈。
“那我不经常告个状,我妈怎么知道我想她了?她肯定觉得我连她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云朝朝人是乖乖在床上靠着了,嘴巴却不老实。
云之磊看着云朝朝不说话。
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云朝朝见“坏”就收,“好了啦,知道你是心疼我啦。学校宿舍的床不也是这种类型的吗?我都习惯了。”
“你们学校的单人床,那是丹麦的芙什么莎,和这铁架子做的能一样吗?”云爸爸气结。
“创业不易,不要搞个人享乐主义,得要和员工同甘共苦,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云朝朝笑了笑,“要不,你把那辆开了二十一年的桑塔纳2000换了,我就去换个床。”
一物降一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云之磊可以给云朝朝买下一整个品牌做成人礼,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对自己却节俭得不行。
当然,云之磊是不承认自己节俭的。
他把开一辆已经二十一岁高龄、公里数接近八十万、每年都得要四次上线检验的车,叫做念旧。
那是云之磊人生的第一台车,结婚的时候买的,也是他自己唯一在开的一台车。
这么多年下来,真的已经不能算节俭,而是一种情怀了。
以前,国家是有规定汽车使用年限的,超过十五年就要报废。
后来没有年限的要求了,还是会在里程数达到六十万公里的时候引导报废。
车龄超过15年,公里数超过六十万,如果还想要继续合法使用,要拿环保标,还有各种各样的合格检测,就是一件费时费力并且费钱的事情。
再过几年,这台桑塔纳2000的保养费用,估计都能赶上老爷车了。
云之磊就是这么念旧。
云朝朝和云之磊在单人床那边说话,潮·伪泡面大师·长长极不熟练地去着骨汤里面的浮沫。
潮长长是还没有看到云之磊的桑塔纳2000,如果他看到了,就会发现,云之磊和潮一流是先富起来的那一帮人里面的两个极端。
就像桑塔纳2000和任何一款布加迪之间的对比。
云朝朝到六号仓库送脸盆的那一次,潮长长有看到接送她的那辆车。
是一台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别克gl8。
非常实用,而且,非常实惠。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没有一开始,就把云朝朝和mk 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联系在一起。
父女俩聊了一会儿,确认云朝朝没有什么大问题,云之磊就去搬一张靠墙的桌子,把桌子挪到床前。
潮长长听到声响,放下捞瓢,就直接过去帮忙。
等潮长长到的时候,云之磊已经开始往桌子上摆他给云朝朝带过来的吃食。
云之磊的动作之迅猛,让潮长长很是有些尴尬。
他明明是想着来帮忙的,现实却变成了——他不请自来想要和云家父女一起吃饭。
人既然都已经过来了,也不能二话不说又回去。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潮长长的尴尬“分秒必争”地攀升。
“一起吃点?”云之磊在往桌子上摆菜的间隙,问了一声。
“不,不了。我对泡面爱的深沉。”潮长长谨记自己泡面狂热爱好者的人设,不敢有半点马虎,“骨汤还要一会儿才能煮完,我先去那边看着。”
“一起吃吧。你把火调最小,盖上锅盖,煮一个小时再去捞浮沫都没问题的。”眼看着就自己说漏嘴了,云朝朝赶紧强行扯回:“锅都借你了还不会用,你也真是有够四体不勤的。”
又一口锅,从天而降。
第二十四章 联系一下
“以前是没什么让我四体勤一下的机会。”潮长长笑着接下了这天降之口锅。
“怎么会?你画画不用四体难道用嘴啊?”云朝朝小姐一点都没有刚刚让别人背了锅的自觉。
“四体是四肢的意思吗?这我还真不知道。”潮长长知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四体和五谷分别指代什么,他是真的没有搞清楚。
再怎么硬核的【学霸】,那也是术业有专攻的。
只不过,云朝朝明显不吃这一套:“你文盲啊?”
那个一见面就疯狂挤兑潮长长没有学历的云大学霸又回来了。
“是有点盲,从小也没有学过文言文什么的。”潮·文盲·长长大概是习惯了,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
别说是文言文,就是现代语文,都不曾出现在的学生生涯里面。
“哈,这么惨的吗?”云姑娘心情愉悦,“回头我教你,你去把复习材料里面的文言文都挑出来,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来问我。”
某位姑娘对“文盲”的态度,大概是由潮长长的“认罪态度”来决定的。
“好。”潮长长答应得也很快。
既然说了,会尽力去考清华美院,就肯定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但可是,可但是。
参加艺考是一回事,这会儿要不要坐在一起吃饭,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还是去看着火吧。”潮长长准备坚守岗位。
“泡面有什么好吃的?你要是实在担心,你直接把电磁炉关了不就好了?”云朝朝已经彻底进入了那锅骨汤和她没有关系的至高境界:“你在仓库里面说什么看火?说话还有没有数了?”
“对……”
潮长长知道云姚织带的仓库忌火。
人姑娘都这么说了,他肯定是要道歉的。
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云朝朝给截留了:“你今天要是再说一句对不起,我就把六号仓库的大门密码给换了,回头你和密码锁说个千百次的对不起,你看它会不会给你打开?”云朝朝的逆鳞无处不在。
“……”
潮长长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所以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从小就是吃着陈姐做的饭长大的,陈姐的厨艺是真的没话说,要不然我小时候也不会那么胖,还因此被你那……”云朝朝说着说着,就毫无征兆地转换了一个话题:“你快坐下试试,陈姐的饭,我爸要是不过来给我送,你这辈子估计是无福消受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虽然,不请自来的尴尬还在延续,但潮长长还是依言,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在桌子旁边坐下。
他不能因为自己尴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云朝朝的好意。
没错,就是好意。
虽然逆鳞姑娘说话的语气,和说的内容,听起来都有点不像。
但潮长长的情商,还足够支付他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们小时候见过是吗?”潮长长并没有放过云朝朝刚刚讲一半,又强行收回的话。
“没有。”云朝朝回答的很干脆。
没有一丝犹豫。
完全下意识的回答,一点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潮长长心里的疑惑,又蹿升了一些。
人女孩的爸爸还在,继续说这些,肯定也不合适,潮长长也换了个话题:“刚好像有听你说见律师,是mk fairwill有什么法律风险吗?”
他向来健谈,不喜欢让气氛因为自己变得尴尬。
“你什么脑子啊?”云朝朝一开口就是气不顺的语气。
“云宝啊,你今天是过敏了,还是心情不好啊?”云之磊觉察出自家闺女的状态有那么点不对。
“好着呢~我没事儿干嘛心情不好啊?”云朝朝一和自己的老爸说话,就温顺地和小绵羊似的,不仅温顺还外带嗲萌。
“那你一会儿文盲,一会儿没脑子的,是不是之前被欺负了?”云之磊并不介意云朝朝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外人说话,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吃亏。
“那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就他那脑子,mk fairwill 要是有什么法律风险,你会把品牌买来给我吗?哪有亲爹吭亲闺女的,你说是不是?”云朝朝的这句话,是对着云之磊说的,同时,也是说给潮长长听的。
“你要喝点儿吗?”云之磊给云朝朝都开了一罐啤酒,才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潮长长。
“谢谢。我不会喝酒。”
“你一个成年人,装什么未成年啊?”云朝朝把云之磊开过的那罐啤酒,推到了潮长长的面前,转头对云之磊说:“我还是等过敏过去了再喝,要不等下见到只猫,都觉得自己是见帅哥了。”
云朝朝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和云之磊喝酒。
她这么直接给拒绝了,倒是让潮长长确定云姑娘的过敏,大概比他想的,要严重一点。
脸颊微微泛红,情绪过于激动。
怼人也没有以前挤兑潮长长学历的时候,那么中气十足。
“能喝就喝一点,不能喝也别勉强。”云之磊没有云朝朝那么多正锋相对的棱角,说话很温和,没有一点攻击性。
圆场的话说完,云之磊又继续给潮长长答疑解惑:“欧盟对中国织带进行反倾销调查,我们云姚就首当其冲了,现在找律师,主要是看看要不要应诉。”
“是这样啊,那这是要应诉的,不然临时反倾销调查就要变成不临时的了,一次不应诉,以后就会越来越被动。”潮长长回应了云之磊的解答。
云之磊和云朝朝大概就是这么相处的。
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种特别明显的,大人和小孩说话的感觉。
并不会像潮一流那样,开口闭口都是【念书就好好念书,等毕业了有的是你参与的机会】。
潮一流偶尔有兴致和潮长长说说了,就会引来赢曼而的强烈反对。
她怕潮一流把儿子变成和他一样开口闭口就是生意的、【没有文化】的人。
书香门第出生的赢曼而,向来都是有些端着。
按理说,潮一流应该要为这样的事情和赢曼而吵几个架。
事实却是一次都没有。
潮一流就喜欢赢曼而那么端着。
这么一来二去的,潮长长就被培养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
不是潮长长没有生意头脑,也不是对继承家业有什么偶像剧惯有的意见。
他主要是没有得到过机会。
长此以往,就只能把用不完的精力,投身到学生会的各项事业里面去。
同样的事情,要说是和公司有关的,潮长长就会被拒之门外。
但要说是和学校有关的,潮一流就会无条件支持。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都把志愿者组织发展到国外去了,也不知道家里的生意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到从媒体那里知道潮一流从办公楼顶上终身一跃,才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家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就比如,好多女生的爸爸妈妈会千叮咛万嘱咐:【大学不要谈恋爱】。
等到自家女儿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又恨不得能立马结婚。
大学都毕业了,怎么还单着?怎么还不去扯证?
这种事情,太过平凡和日常,都没办法找人说理去。
潮长长大概就是因为云之磊明显不是哄小孩的语气,才认真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听你这话,还挺像对欧盟的反倾销颇有研究的样子?”云朝朝满脸探究的意味:“你这种五谷不分的大少爷,看着怎么这么不像啊。”
“确实没研究。”潮长长闭嘴了。
他的库管宿舍没有黄历,不然肯定写了今日禁忌——【忌说话】。
“云宝,你要不要吃个卤鸡爪?陈姐都是拿没冻过的鸡爪做的,平时也没这么多。”云之磊是觉得云朝朝针对的有点过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
自家闺女明明不是这么个心思,也不知道这么针对下去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云之磊不好直接提醒云朝朝,就夹了个卤鸡爪,放到了云朝朝的碗里。
“没研究也挺好的,我们云宝就是研究的太多了,每天都催着我应诉,这也没有行业先例的事情,。我做云姚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和谁打过官司,这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一上来就打国际官司,我还是有点犯怵的。”云之磊直接和潮长长聊开了。
“我初一有个同学,家里来这边投资了一个项目,就念了一年。他家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做打火机的,也和欧盟打过反倾销官司。”聊天是潮长长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当然,是在没有被针对的前提下。
“温州打火机?”云之磊问道。
“对,是温州的。那时候和他同宿舍,有听他说过家里的故事。他说起那些官司的还挺自豪的,也有说是行业先例。”
“后来呢?打赢了吗?”云之磊继续追问。
“打赢了。而且还赢了不止一场。一开始是反倾销。打赢之后,欧盟又折腾了一个新的说法,要求海关价在2欧元以下的打火机必须安装防止儿童开启一类的装置。就是你卖的便宜,你还没有反倾销的问题,那就给你创造性地弄个有针对性的法规出来。”潮长长侃侃而谈。
“2欧元以下的要装,2欧元以上的就不要装?这不合理吧?”云之磊有些不解。
“对啊。就是不合理嘛。那反正法规已经整好了,不应诉就这么执行下去。”潮长长附和。
“那最后赢了输了?”
“有点就久了,他说的跌宕起伏的过程我一时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肯定是赢了的。”
“温州打火机是蛮厉害的,一度占据了全球金属打火机市场80%的份额,每年能生产五六亿只。”同样是行业龙头,云之磊对温州打火机,也有过耳闻。
“我倒是不太清楚温州打火机的状况,就记得他特别夸张地说,温州打火机给中国企业提供了解决国际贸易纠纷的范本啥的。”
“不同的行业,差别还是很大的,我们就织带和装饰品也不存在什么需要防止儿童开启的东西。”云之磊并不是特别乐观地开始思考。
云朝朝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进来:“你知道他们家当时找的那个律所吗?”
“好像当时他们整个行业协会,还有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都参与了,国内好几个律所吧,还有国外的。”潮长长认真回忆。
“那你给联系一下呗。”云朝朝破天荒地对着潮长长卖萌。
第二十五章 摩拳擦掌
“联系啊……”潮长长犹豫了。
虽然,他讲起以前同学的时候,是非常自然的。
但那些人,都已经属于他的过去。
是首富继承人的朋友。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对于大部分曾经的朋友来说,应该都会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
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曾经喜欢过的女生,都能变成那副模样,更何况是只同窗过一年,还许久未曾联系的前舍友。
潮长长连电话号码都换了,就是不想和过去再有什么交集。
一直处于他要不主动和谁联系,就没什么人能联系上他的状态。
尽管不是很彻底,潮长长也已经真真切切地告别了过去,还不止一次。
“怎么?就联系一下,问问情况也不行吗?整个中国织带行业,可都还等着你出手呢。”云朝朝一出口,就把一次朋友间的联系,提到了一个国家级的高度。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潮长长自己起的头,如果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就有些说不过去。
最重要,这会儿还不只有云朝朝一个人有这想法,云之磊也很需要支持。
虽然行业不同,但有别的行业的成功案例,他多少也能有点底气。
“我试试吧,好几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原来的电话还打不打得通。”潮长长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电话号码是换了,但通讯录还在。
潮长长在通讯录里面找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拨打了出去。
“喂。”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速度快到潮长长都没来得及做心理建设。
“斯念,我是长长。”潮长长开口的第一句话,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内心有什么波澜。
“厂长啊?我还经理呢。”斯念语气不太愉悦地回了一句。
斯念接电话的态度,让潮长长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把话说下去。
自己给人打的电话,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事儿。潮长长于是就顺着斯念的话说,“经理啊,我是长长。”
他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得出来玩笑。
就是不知道玩笑开完了之后,要怎么开口。
潮长长终于还是开口了:“好久没有联系,我……”
“说吧要多少。”斯念没等潮长长说完,就直接发问了。
“啊,什么要多少?”潮长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忽然找我不是借钱吗?你家里出了事,我本来想找你问问的,又怕你觉得没面儿。自家兄弟,别不好意思。”斯念直接得让潮长长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直没有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一来是怕觉得尴尬。
但尴尬并不是最主要的。
凌驾于尴尬之上的,是不希望面对水淼淼和他【告别】时的那一类场景。
或翻脸,或同情,或鄙夷,或疏远……
这里面没有任何一种情况,是潮长长愿意面对的。
他硬着头皮打了这个电话,没想到好几年都没有怎么联系的斯念,会一上来就问【要多少】。
有点意外,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潮长长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我好意思的话,你打算借我多少?”
“我们家今年现金流也是没有很充裕,我爸今年都没给我什么钱。”斯念解释了一句。
潮长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刚也就是好奇里面加了那么一点感动,话赶话地随便问了一句。
“知道了。我不是……”潮长长再一次切入正题。
明显会让听的人尴尬的问题,他刚刚就不应该直接问出口。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和以前的同学相处过了。
竟然会拿同学的客气当真,并且直接开起了玩笑。
到底是谁给的勇气,让他对过去生命里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误解。
先是水淼淼,现在又是斯念。
潮长长重新组织语言。
又一次,还是没等潮长长把话说完,斯念就直接把话给截留了:“你要借多的,我肯定没有,借你个一两百万还是没有问题的。我都不用问我爸要。我存了十八年的压岁钱,总共一百多万,我都没动过,你要就全给你。”
原来,不是误解。
竟然,不是误解。
潮长长的心情像过山车似的,从波峰到波谷,跌宕起伏。
“谢谢啊,斯念,你这话说的我都思念你了。”潮长长是感动的。
“想我就来找我玩呗。这是你新号码是吧?我存一下。”斯念说完还加了一句:“你把卡号发给我。”
问卡号的话一出,就肯定不是假客气。
是真的要把自己十八年的积蓄都贡献出来。
一个能存下所有压岁钱的人,平时肯定不是靠压岁钱生活的。
但这一份情谊,在这样的时节,就显得尤为珍贵。
奔涌而来的情绪,让潮长长觉得有些意外。
他以前没有那么敏感,大概是家里出事之后,才变成了这样。
如果不是当着云朝朝和云之磊的面,他可能就感动到需要拿纸巾了。
潮长长奋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哪有你这样上赶着给人借钱的?我现在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不是打电话找你借钱的。”
“那什么事儿啊?你真别跟我客气啊。”斯念并不是特别相信,潮长长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不是他心中所想。
“就你以前和我说你们家打赢的那几个欧盟的官司,想问问你,当时都找的什么律所,或者有没有律师推荐。”潮长长直接表明自己的终极意图
“啊?你要问的是这事啊?”斯念一反应过来立马就兴奋上了,“怎么着,你们家也要和欧盟打反倾销官司吗?”
“没,是我……同学家。”潮长长找了一个最适合安在云朝朝头上的称呼。
“你同学那不就是我同学吗?”斯念瞬间就情绪高涨到了下一个层级,“我们家当年和欧盟啊美国啊打那些个官司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就都是听说,完全没有亲身参与的跌宕起伏。到时候你同学家和欧盟打官司,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好。”潮长长在犹豫中答应了下来。
他没有说自己一个老赖要怎么去欧盟这样的话。
毕竟,这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事情。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帮云姚织带找到合适的律所。
虽然说,打火机和织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
但针对欧盟反倾销应诉的经验,肯定是可以借鉴的。
“我和你说,让你同学家,呃,我们同学家,一定要应诉。打火机最开始是美国出了一个cr法规,就是防止儿童开启装置的法规,那时候没应诉,也不觉得问题有多严重,结果当年中国打火机出口美国的份额就直接下降了70%。后来欧盟有样学样,也来搞这么一出,我们家就牵头就应诉了。最后直接让那个法规还没有来得及生效,就被打回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斯念是真的很兴奋。
滔滔不绝摩拳擦掌,准备重新走家族辉煌路。
“同学家是有准备要应诉的。这不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好的律所介绍吗?”
“律所我倒是不太清楚,以前从来也没有关注到这个点上,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问我下爸,回头再给你回电话。”斯念都准备挂电话了,又想起来问:“你现在在哪儿呢?要不问完了我直接去找你吧。我这一高考完,就闲得和条咸鱼似的。再不出去晒一晒活动一下,估计都要臭了。”
“别啊,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一样,说风就是雨的。我同学……我们同学家也就是还在考虑要不要应诉,你先给介绍一下律所什么的,等以后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你再过来也不迟。”
“那也行。我先去问清楚。好像还有国外的律所,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专门和欧盟打这种官司的律师,也不知道现在退休了没。”斯念在继续回忆。
“你先去问问。”潮长长表达了自己认为的当务之急。
“小时候还有听家里人说,有一回他们到欧洲做庭前分析,国内律所的人没有一起到,找翻译都找了半天。唉,你说我这在yc念了一年就念不下去的半吊子英文要怎么全程参与啊?你到时候一起啊,再小的细节你也得给我翻译啊。”斯念话里话外,都是兴奋过度的样子。
“斯念。”潮长长又叫了一声前舍友的名字。
“怎么?长长还有什么指示?”斯念被潮长长从追忆往昔的状态里面,拉了回来。
“你还是先去问问吧?要是律师退休了,或者律所不在了,咱们在这边自嗨,最后你指不定要失望成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
“也是哈,那你等我电话。”
“行。我等你。”
潮长长刚挂了电话,云朝朝的问题,就接踵而至:“怎么说?”
“我前舍友有点兴奋。我让他先去问一下家里人。当时的律所和律师,如果还在,找起来应该不太难。”
“我们打反倾销官司,他为什么兴奋上了?”云朝朝不解。
“民族情结吧,大概。就想着要亲眼见证中国工业的崛起,直接把所有不合理的条款都打回去。我看他兴奋的那个样子,这一类具有行业指导意义的官司要是能赢下来,确实还是挺提振行业士气的。”
“那他有没有说多久回消息。”云朝朝追问。
“应该很快,我前舍友,是个行动派。”潮长长回答。
小一辈的一说要应诉都这么兴奋,让云之磊怀疑自己秉承了二十一年的,和气生财的原则,到底是不是经商的【正道】。
“我们边吃边等。”云之磊招呼两个小的先吃东西。
第二十六章 绝对养眼
“你家里现在还好吧?”云之磊问了一句。
“哎呀,云老,你问这个干吗?他家里的那些个破烂事情,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吗?”云朝朝颇为不满地拦在了前面。
“我没问事情,我就是问问,”云之磊看向潮长长,“你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吧?”
云之磊会有这样的关心,并不奇怪。
不管是潮一流的一跃而下,还是赢曼而的双重割腕,都是新闻热点。
别说是省内,就算跨越了好几个省的,也都有所耳闻。
这样的好奇,谁都会有,但一般不会直接问出来。
云之磊一开口就这么问,让潮长长有些意外:“您认识我爸爸妈妈?”
潮长长的心里有很多疑惑。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还蛮重要的。
至少能让他知道云朝朝一开始对他的态度是来自哪里的。
“你妈妈我没有见过,你爸爸的话,也不算太认识吧,有过那么一面之缘,也好多年了。我们这种制造业的,和你们家那些后来转做第三产业的,也是没有什么交集。”云之磊回答得很详细。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我们家最早也是制造业,后来才转型的。”潮长长接话。
“这我知道,你们家以前是做盒子的。”
“什么盒子?”云朝朝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信息。
“就纸箱嘛。咱们用来装织带的那种大盒子之类的。”云之磊给宝贝女儿解释了一下。
“啊?我们家用的包装箱是他们家的?怎么没听你说过啊?”云朝朝惊讶得不轻。
“没有。没用他们家的。这不才说不熟嘛。要用了就可能是很熟的合作伙伴了。”云之磊想想又加了一句:“其实最近这些年倒是用着的。”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小姑娘明显有点生气。
因为是和自家老爹说话,生气的时候也是嗲凶嗲凶的。
“我们家早就产业转型了,你爸爸后来用兴和包装的纸箱的时候,肯定和我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兴和包装应该是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转让出去了。”潮长长不明就里,还以为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就帮着解释了一下。
“对,是这么回事。要都在制造业的话,后来和你爸交集肯定还多一点,就不会只有一面之缘了。”云之磊也跟着解释了一遍。
“云老,你老提他们家干嘛啊?你嫌人家不够烦啊?”云朝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这不是……”云之磊明明是在缓和气氛。
“不是什么啊不是,你就给我吃个鸡爪啊,还骗说有好多好吃的呢。”云朝朝继续嗲嗲地凶着。
“这不一桌子吗?哪里只有鸡爪了?”云之磊把一大堆食盒,往云朝朝面前推了推。
云朝朝并不满意:“可你就给我夹了一个鸡爪啊。”
“那你自己是连夹菜都不会了?”云之磊在带点无奈的笑意下,给云朝朝夹了一块酿豆腐。
“有云老在,云宝就不会了。你在家连火都不让我开,我不会夹菜,有什么奇怪的?你给我夹块麻油鸭吧。”云朝朝把自己的碗,递到了云之磊的面前,等待投喂。
云之磊依言照办,又觉得云朝朝这会儿表现得有点夸张:“就你这样,刚还好意思说别人四体不勤?”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谁家的宝宝不是老爸喂大的?”
云朝朝和云之磊这一唱一和的,看得潮长长有些出神。
谁家的宝宝都是老爸喂大的马?
他好像就不是。
打从有记忆开始,潮长长都是自己吃饭。
尤其是小时候,一两个星期也不见得能和潮一流还有赢曼而吃上一顿饭。
后来到了寄宿学校,就更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的。
哦,对,还有葛妈。
潮长长最初的生活自理能力,仅限于自己吃饭。
洗衣服啊,收拾床铺啊,一类的事情,他都是不会的。
他三岁就会自己一个人吃饭,算得上是一件厉害的事情。
到了七岁上小学,还是只会自己吃饭,生活自理能力,就有些不够看。
还好,有葛妈。
比起追忆往昔,潮长长这会儿心里更多的还是疑惑。
云朝朝是高二才以绩优生的身份来到yc国际,就算是从那一天开始算认识,也是一个挺新的,没有什么交集的同学。
如果云之磊和潮一流,之前也不算认识,那为什么云姚织带会没有顾忌地收留他这么一个老赖?
以云之磊对云朝朝的宠爱程度,不是应该和云朝朝说,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吗?
现在还叫他一起吃饭。
这是为什么?
…………………………
潮长长和云家妇女吃了一会儿,斯念就把电话给回过来了:“我问过了。律所都还在,律师有几个是已经不打官司了,但他们的徒弟什么的,都还在。联系起来没什么问题。我爸说,行业和国家的支持也很重要。最好不要单打独斗。牵个头,然后联合应诉,才会比较多快好省。”
“那我开个免提,你和我同学还有她爸爸说一说?”潮长长征求了一下斯念的意见。
“这种事情,电话里面哪说的清啊?我去找你吧。刚好我也好几年没有回yc国际看看了。”斯念想来是真的处于高考后、出分前,极端无所事事的无聊期。
“我没在yc啊,我在省会这边。”
“你赶紧给我个定位,我去找你,不管你在哪儿,天涯海角都行。”
斯念的话,给潮长长一种,已经拎着包,随时准备出发的感觉。
“你真的要来吗?我现在这边,环境有点不太好。”潮长长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一下情况。
斯念还没有回答,云朝朝的不满,就提前一步到来了:“哪里不好了?”
潮长长赶忙解释:“我当然是觉得哪儿都好,就是怕我同学没搞清楚状况就来了。”
“长长啊,你说的家里准备应诉的同学是女的啊?”斯念先前对潮长长说的同学性别,并没有了解。
“嗯,对。”潮长长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我这边是工业区,也没有酒店什么的,你来了可能也没地方住。”
“那你住哪啊?”斯念问。
“我就住厂里面。”
“工厂宿舍啊?”
“对,工厂仓库宿舍。”
“那不挺好的吗?我就在yc的那一年是住宿舍的,之前和之后都没有机会,我刚好可以重温和你同寝的旧时光。”斯念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意思。
“这不是学校那种宿舍。”潮长长想着要把情况描述清楚,不能等人来了,才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我一个从小在工厂长大的人,我会不知道工厂宿舍什么样吗?”斯念不以为然地反问。
“那行吧,你来看看,要是受不了的话,就赶紧回去。”潮长长没有再坚持。
“我们这种糙着长大的,哪有你潮大少爷那么多毛病啊。”
“我……”潮长长想说他已经不是少爷了。
但似乎也必要一直和自己的前室友强调这一类的事情。
他家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用打听,直接从媒体就能知道。
张嘴说出一个字之后,潮长长停顿了好几秒,才改成了:“我等你。”
告别过去,其实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有些过去,不是你想告别就能告别的。
这么多年,潮长长一直养尊处优,从家境到学习,都无可挑剔。
他不想面对过去,最本质的原因,是不想被同情,不想面对伪善的嘴脸,不想听得到虚伪的借口。
潮长长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点矫枉过正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攀高踩低。会在自己的朋友跌入谷底的时候,不拉反而踩上一脚。
葛妈在他出事只是是怎么对他的就不用说了。
从卢境硕到斯念,这些出现在他过去生活里面的人,既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也没有避如蛇蝎。
潮长长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坚决到连电话号码都直接换掉了。
是因为水淼淼的反应影响了他?还是那些全凭想象写出来的偶像剧看多了。
当然,还有和云朝朝和云之磊。
一个因为和他的一话之缘,和一个因为和老爸的一面之缘,就伸手把他从泥潭深渊里面拉出来。
连旁观的人,都觉得他是有希望的,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尽力。
努力不一定能行,但只会在一旁自怨自艾,就肯定不行。
云朝朝定定地看着潮长长把电话挂了,也不说话,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
潮长长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有踩雷的风险。
一回忆,还真有:“啊,不好意思,刚忘了先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了。”
他都和斯念约好了,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我刚说的那个同学,说想要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他想过来这边,可以吗?”潮长长征求云之磊和云朝朝的意见。
“当然可以啊。你同学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去高铁站接?”云之磊本就好客,更不要说是一个要来提供帮助的人。
“他说给个定位他自己就能过来了。应该是不用接,我回头等他出发了再问他一下。”潮长长刚还没有来得及问斯念准备怎么过来。
“那等他来了,我们换个宿舍吧。”云朝朝加入了聊天。
“啊?”潮长长没搞明白云朝朝为什么提议换宿舍。
“啊什么?你那边还能再放下一张床吗?不换宿舍,你是让你同学打地铺吗?你是不是脑子忘到那个国家了,要不要去拿回来一下。”云怼怼又上线了。
“要不还是去家里吧,家里地方大。”云之磊又一次打圆场。
潮长长的同学是来帮忙的,云之磊怎么都不好让人住在仓库。
“云老。你有没有搞错呀?你是想让我一下带着两个男同学回家住嘿?”云朝朝第一个不想回去。
她连一顿泡面都还没有吃上,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
被殃及了一下的云爸爸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家里还有陈姐和李叔,你们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回家吃饭,都比较方便吗?”
“我这还赶工呢?玩什么?你还想不想收回投资mk fairwill的成本了?”云朝朝当然不能把自己对泡面的狂热表现出来。
“行,那爸爸听云宝的。”云之磊妥协了。
住哪儿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云朝朝就开始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你那初一的同学。”云朝朝眨着眼睛看向潮长长。
“怎么?”潮长长立刻给出了回应。
“帅吗?”云朝朝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嗯……帅,特别帅!他们温州水土养人,不仅帅,皮肤也好。”潮长长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样啊……那挺好,我就喜欢养眼的帅哥。”云朝朝笑了笑。
看起来是高兴的,但好像又不那么高兴。
“嗯,绝对养眼,高高瘦瘦的,名字也好听,叫斯念,等他来了,我好好给你们介绍介绍。”潮长长这话,说的不带一丝勉强。
“行!你吃鸡爪吗?”云朝朝问。
“吃。”潮长长有点木然地回答。
“吃你就夹啊,愣着干嘛,还等着我给你布菜吗?”云朝朝又笑了笑,这会儿比刚刚看起来要更高兴一点。
“没……没有。”潮长长拿起之前云朝朝推到他面前。那罐一直没有动过的啤酒,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半,才拿了筷子:“我口渴,我先喝一口,就夹。”
“自己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来我们把这一听给干了。”云之磊举杯。
潮长长就这么一下喝了一整罐啤酒。
潮长长是有酒量的,就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好不好。
以前潮一流偶尔也会叫他喝酒,那会儿他还未成年,喝酒多半都是走个过场。
今天这么直接灌,肯定是没有过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忽然就一阵心慌加口干舌燥。
感觉不灌点东西下去,就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顺下去。
心里面堵堵的,有点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第二十七章 点睛之笔
潮长长在堵心之余找了一个话题:“这个鸡爪真的很好吃,比外面卖的那些卤味都要好吃。”
“都说了是新鲜没冰冻过的鸡爪做的,能不好吃吗?”云朝朝这位一个鸡爪都懒得给潮长长夹的姑娘,在潮长长说完好吃之后,又把装鸡爪的整个食盒,直接拿起来放到了潮长长的面前。
云之磊又开了一听啤酒,给潮长长递了过去:“还能喝吗?”
潮长长稍一迟疑还是伸手接过:“那我就再喝这一听吧。”
酒都递到面前了,再拒绝也是不好意思。
但他确实不能一直这么喝下去。
工作还没有做完,就把自己喝高了,肯定是不合适的。
反倾销应诉,多半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个之前,仓库围墙涂鸦的底稿,是一定要尽快画出来的。
如果不是云朝朝的爸爸都来了,潮长长打算吃个泡面或者连泡面也不吃,就一口气先画完底稿再说。
“那就再走一个,”云之磊给自己也开了一罐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云之磊碰完杯之后,颇有点语重心长地对潮长长说,“你们家的那些事啊,你也别太担心,总还是会有办法解决的。”
潮长长的手还举着。
原本碰完杯就应该收回来喝的,这会儿却像入定了一样。
他没想到云之磊会忽然提起他家。
更没想到云之磊会在这个时候,借着喝酒的契机安慰他。
反应了好一会儿,潮长长在赶在云朝朝被他傻愣着的动作乐出声之前,把手收回来,猛地喝了一口啤酒道谢:“谢谢云叔叔。”
“这有什么好谢的?也不是帮了你什么。”云之磊又喝了一口啤酒才放下自己手里的罐子,伸手掂量了一下潮长长的那一罐,发现已经没有重量了,“你这是一口就干了啊?我看你这酒量,是要用箱算的啊。”
说着,云之磊又准备给潮长长打开第三罐。
“没,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潮长长拦了一下,“等下还要画图,我现在这么多,就差不多了。”
“画什么图啊?”云之磊问。
“就这边仓库围墙的底稿。”潮长长举着食指划了一个圈。
“哦,涂鸦啊?”云之磊搞清楚状况之后转向自己的女儿,“云宝啊,你不是已经在找涂鸦艺术家了吗?”
“这有个免费劳动力,能不花钱就搞定的事儿,干嘛还要去外面找?你不知道现在做一个品牌有多难吗?”云朝朝有很多生意经。
“你表哥给你介绍的那两个美院的同学,不也是免费劳动力吗?你怎么看都没看一眼?”云之磊把云朝朝的“前科”给卖了。
“我眼光很高的好么。”云朝朝瞪了自家老爸一眼,“我也就是让潮长长试一试。免费劳动力嘛,让做个无用功什么的,也挺合适。”
“我是收了钱的劳动力,不是免费的。”潮长长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白拿工资的,就算是让他做无用功,他也是没什么意见。
“拿着库管的工资,做着涂鸦艺术家的活儿,这买卖是不是还挺划算的。”云朝朝像是示威又像是撒娇地等着云之磊。
“我这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是先去把无用功给做完了。”潮长长站了起来,准备回六号仓库的库管宿舍,继续刚刚没有画完的底稿。
“你这孩子,把你同学说得都无心吃饭了。”云之磊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有,没有。”潮长长赶在云之磊说云朝朝之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主要,还是对泡面爱的深沉。”
背好画板,潮长长看着云朝朝说:“我那锅汤就先拿回去煮了。”
潮长长泡面狂热爱好者的人设还在继续。
片刻都不曾松懈的影帝级的演技,让云朝朝很是满意:“你别边煮边画,把锅烧焦了就行。好好的锅借给你,你得全须全尾地还给我。”
一心记挂着泡面的云朝朝,也没有再做挽留。
她能看出来,潮长长有点不自在。
云之磊是一个非常好沟通的长辈,但潮长长第一次见,还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她硬塞了一个角色,怎么也不可能是轻松自在的。
看在潮长长把泡面狂热爱好者的戏码演得这么逼真的份上,云朝朝决定放免费劳动力回去继续作画。
再怎么样,云·真狂热·朝朝今天也是一定要吃到七步泡面的。
“好,锅在我在。”潮长长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没走两步又停下了。
“你过敏好点了没有。要是需要去医院的话……”潮长长之前就问过要不要陪着去医院,这会儿重新问完一遍,问完才发现情况已经有了变化:“有云叔叔在……也没我什么事。”
走到五号仓库的“操作台”,潮长长端起煮了一半的大骨汤转头告别:“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慢走不送。”云朝朝头也没抬,就扯着嗓子,扬了扬手。
“云宝啊,你干嘛故意针对人家啊?”云之磊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笑,还是应该用别的表情。
“哪有故意针对?”云朝朝坚决不承认。
“老爸这么大条神经都感觉到了,你还说没有?”
“我不过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重要罢了。”云朝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紧接着一脸严肃地问:“他谁啊,就值得我针对?”
云之磊笑着摇头:“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说了算。”
“云老放心,你家云宝打小就是算数最好了,算无遗策。”云朝朝的脸上带着小得意,语气里面带着小嘚瑟。
“你呀,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别把自己算沟里了就行。”云之磊笑了笑。
他对自家闺女一向是放心的。
父女俩惯常的相处模式,向来是点到为止。
…………………………
云之磊回去之后,潮长长把一锅煮好并且彻底去了浮沫的大骨汤,给云朝朝端了回去。
“你对mk fairwill接下来的发展,有什么设想吗?”潮长长把素描本递给云朝朝:“我画了一些图样,有几个不同的风格。外墙主要是要抓人眼球,远远地看着,就知道是一个潮牌。内墙主要是品牌内部的人员自己看,我就想画得有格调一点。还有就是品牌形象了,好多潮牌都是用老虎、猴子、熊猫一类的动物,我在想,mk fairwill要不要用一朵云。不是白云,就是像这样的。和今天日落时分挂在天空的火烧云那种感觉。还没有潮牌是用云做主题的,刚好你又姓云,你觉得怎么样?”
云朝朝看着潮长长,也不说话,就是浅笑盈盈。
云朝朝笑得潮长长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第一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这又是风格又是主题的,你让我一下子从哪里开始回答?”云朝朝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我只是说让你试一试围墙涂鸦,你怎么连品牌形象都操心上了?”
这个问题,既直接又尖锐。
想想也是。
这是人家的品牌。
不说一声就画这么多,明显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我画着画着,不小心,就画多了。”潮长长抱歉道。
“我喜欢这朵火烧云。”云朝朝翻起了潮长长的素描本,笑容比先前的浅笑盈盈更加灿烂了,“这朵云真好看,就是可爱了那么一点,不太像我。”
云朝朝把素描本举起来,转换了几个角度:“从这个角度看,这朵火烧云还蛮张扬的。这倒是和我挺像的。”
“你能在这朵云里面,同时看到可爱和张扬?”潮长长有些意外。
“对啊。你画的时候没有这个想法吗?”
“有。”潮长长坚定坚决地点了好几下头,“就是可爱又张扬。”
“你是说我吗?”云朝朝问得饶有兴致。
“我……我说这朵火烧云。”潮长长的回答,没有了刚刚的笃定。
“哦,也就那样吧。不朵一云吗?”云朝朝兴致没了大半,“你就这朵火烧云上了个色,其他的图样就这么干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等你上完色我再看看适不适合mk fairwill吧。”
“那行,回头要是不行,你就直接说。不要不好意思。”潮长长也是第一次接到涂鸦的“活计”,心里不是特别有底。
“你搞笑呢吧?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你有什么可让我不好意思的?”云姑娘又起了一身的逆鳞。
潮长长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抚顺的那一种。
潮长长没有话说了。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云朝朝说的非常有道理。
人姑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他还真是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脸,想得比脸盆还大。
在潮长长长时间的沉默里面,逆鳞姑娘把一碗煮好的七步泡面端到了他的面前。
除了之前看到过的腐竹、丸子、香肠这些配料,最上面还放了一个已经去掉了蛋清的生蛋黄。
“你趁面的温度还超过90度的时候,用筷子把面夹起来搅拌这个生蛋黄。”云朝朝亲自做了一个示范,吃了一大口,才抬头提醒潮长长:“尝尝和你以前吃的泡面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我以前只在吃火锅用牛头牌沙茶酱的时候,用过生蛋黄搅拌。”潮长长一边让蛋黄液均匀地裹上面条,一边说。
“没看出来,还是个行家啊。牛头牌沙茶酱里面的生蛋黄是灵魂,七步泡面的生蛋黄是点睛之笔。蛋黄比蛋清干净,生吃熟吃都行。你趁蛋黄液彻底凝固之前,把这口面吃了。剩下的面就只能和熟的蛋黄为伍了。”
潮长长依言吃了一口饱含蛋黄液精华的七步泡面。
这是他第一次吃泡面吃出幸福的感觉。
他抬眼看着还在吃面的云朝朝。
逆鳞姑娘吃面的样子很可爱。
确实是可爱而又张扬的。
【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呢?】潮长长的心里划过一个疑问。
第二十八章 全凭心情(白银大盟@头号墨粉)
斯念第二天中午就到了。
也不知道是司机连夜开车把他送过来的,还是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反正潮长长看到他的时候,人都已经站在了厂区门口,没有行李箱,就背了一个登山包。
斯念一直都是有点【表里不一】的男生。
高高瘦瘦人长得还白净。
乍一眼看上去,颇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他一直都特别喜欢极限运动。
什么徒步啊、露营啊,全都是他的爱。
以前在学校寄宿的时候,斯念说什么攀岩啊、速降啊、极限越野啊,潮长长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光从皮肤的颜色看,斯念就不像是一个经常要去户外活动的。
每天都说极限运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叶公好龙。
今天看到自己的前舍友背着个登山包站在厂区门口,忽然又觉得特别像那么回事。
“你怎么来的?”潮长长四下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交通工具,“怎么一身汗?”
“剩十公里的时候,我就下车然后一路跑过来的。”斯念回了一句。
“为什么那么早下车?你就算打不到车,公交车不是也能到吗?”
“我就是顺便运动一下,晒晒太阳。怎么晒都晒不黑,我也是挺烦躁的。”斯念伸出自己白的发光的手,在太阳底下转了转,然后把刚刚用来和潮长长联系的手机,放到了口袋里,“这么久没见,你要是不介意我这一身汗的话,我们是不是该来个拥抱。”
斯念张开了双手等着。
“我想我还是介意的。”潮长长拒绝了一个汗人的拥抱提议,“我帮你把包拿进去吧。”
斯念也没客气。
把包从背上拿下来,递给了潮长长。
潮长长一下没拿稳,差点给直接掉到了地上:“你这包里装的是铁啊?”
“你好歹一大男人,这手上就没点力气的?你拿不动还是我自己拿吧。”斯念伸手准备把自己的包给接回来。
“不是拿不动,是一下没有想到这么重。”潮长长稳稳地就把包提起来,往仓库的方向走。
“我的包重吗?还行吧。都是些户外运动的用具。我本来是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去徒步的,这不听到你这儿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就过来了。既然是住仓库,我也懒得换等到城市旅游的行李了。我包里连睡袋和帐篷都带了,你这儿只要有空地,我就没有问题。你这四体不勤的,我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你,是吧?”
潮长长有点无奈地笑着问:“最近怎么都喜欢说我四体不勤呢?”
“还谁啊?你还和谁联系了?我认识吗,是咱们初一那会儿的同学吗?”斯念好奇。
“没谁。你……还不认识的。”潮长长扯了扯嘴角,他为什么能记得云朝朝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这什么命犯桃花的表情啊?就你说的要和欧盟打官司的那个女同学吧?”斯念左顾右盼了一下,也没有发现还有什么人:“你赶紧叫出来认识一下啊。”
“她这会儿正在整理宿舍,她不知道你会带着野营的装备来,昨天想着给我们俩,换一个大点的宿舍。”潮长长没有否认,挑了一个他想说的点解释了一下。
“啊哟,这姑娘贤惠啊。要长得还过得去就娶了。”斯念这会儿不是特别正经。
“你说的什么话?”潮长长瞪了眼睛,愣了表情,斯念这话说的实在是有够夸张的。
斯念啧啧了两声,“人话啊,还能是什么话?又不让你娶,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哦,你说你娶啊。”潮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上一秒才如释重负,下一秒心就揪着沉了下去。
“不然呢?”斯念反问道。
“没……挺好的。”潮长长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人姑娘昨天还问我,你帅不帅呢。”
“那你怎么说的啊?”斯念蓦地来了兴致。
“我的室友,那必须是帅得惨绝人寰啊。”潮长长笑了笑,真诚之中带了那么一丝勉强,“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云朝朝。”
潮长长得去看一下云朝朝换宿舍的进度。
她过来那天,有好几个人帮忙,现在就一个人收拾东西,估计要很久。
再想到自己房间推挤成山的复习资料,潮长长就觉得换宿舍是个大工程。
“我去啊!云朝朝?!那不和你从宋朝开始就注定了的情侣名吗?这我还怎么娶啊?”斯念有点夸张地哀嚎了一声。
潮长长意外了:“你也知道那副对联啊?”
“废话,你也不看看那副对联是在哪儿挂着的。”
“哦也对,江心寺是你们那儿的。我都还没有去过呢。”
“我大小去到大,去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都去腻了,也没啥好玩的,不然也不会无聊到去研究挂在门上的楹联了。”斯念并不会对那副对联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潮长长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前室友:“云姑娘比较正经,话不多也不怎么爱开玩笑,你等下收敛着点,别一惊一乍地把人女孩给吓到了。”
“啊哟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古人啊?还姑娘上了。我是那么没谱的人吗?”斯念说了一句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怎么能说服的话,就开始催促:“赶紧的,别管住哪儿,先给我找个洗澡的地儿,我这一身汗,快难受死了。不洗干净了,也不好往人女孩面前凑,你说是不是?”
”潮长长被斯念不能用正常逻辑来解释的出现方式,给搞得哭笑不得:“你知道不好,你还非得跑着来?
“我今天本来是计划好徒步五十公里的,这一下换你这儿来了,再不跑两下,我身上的毛孔应该会憋屈死。”斯同学一脸的憋屈。
“又没人逼你来。你蛮可以等来了以后,绕着仓库跑个千八百圈的。”
“那多没意思啊,你兄弟我要是绕着仓库跑,那才几个人能看到我的绝世风采?你这话对得起这沿途十公里的父老乡亲吗?”
斯念和潮长长聊着天,云朝朝的声音就从五号仓库靠近大门的地方传过来,“潮长长,你过来帮我一下。”
潮长长应了一声往仓库走,看着云朝朝手上抱着个大箱子,赶紧加快了脚步。
潮长长已经走得很快,像跑一样,健步如飞。
哪曾想,他身边的斯念比他更快,像箭一样冲了过去,非常熟练地接过云朝朝手里的大箱子:“我来我来我来!怎么能让女孩子搬这么重的东西呢?”
斯念的那个驾轻就熟的样子,一看就是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是在工厂长大的。
潮长长是有心帮忙的,就是他在这方面的反应,和斯念差了一大截。
当然,除了反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手上还拿着斯念的登山包。
潮长长走过来,要去斯念的手上接下箱子,被斯念给拒绝了:“你那大少爷的体格,连我的小包拿起来都带喘气的,搬箱子你就算了吧。”
“再怎么看都是你更想大少爷的体格吧?你都白得发光了。”潮长长不知道斯念是怎么定义【小包】的。
“我这是天生丽质,晒不黑好么。你快给介绍介绍!”斯念看着云朝朝。
“斯念,这是我同学云朝朝。”
“朝朝,这是我同学斯念。”
云朝朝的手上没有东西,但斯念两只手都抱着箱子,也不能握手或是怎么的,只能过过嘴瘾:“你同学可真是大帅哥和大美女啊。”
斯念把大帅哥放到了大美女的前面。
他对自己的颜值,比对自己的成绩,要有信心的多。
“谢谢你能过来,我爸说他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到时候你给他介绍一下律所,我们再研究一下要怎么应诉比较好。”云朝朝和斯念说话,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的热情,但绝对的温柔而又礼貌。
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待遇的潮长长只能在一旁看着。
“好嘞!云大美女,这箱子要搬去哪里?”
“就隔壁六号仓库。你和潮长长住五号吧,这边比较大。”
“别介!你就安安心心在大宿舍待着,我俩睡一个床都行。你这搬来搬去得多麻烦?”斯念不自恋的时候,还是非常绅士的。
“单人床,一米的。”云朝朝看了斯念一眼,“你确定你和潮长长两个要睡在一张单人床上?”
“一米怎么了?放两个睡袋都还绰绰有余呢。而且这大夏天的,我睡地上就行。”斯念很是大气地说。
“你要是真在地上睡,我会被我爸说的。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我就搬这一箱子东西过去就好了。”云朝朝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转头看了看潮长长:“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从六号搬过来的?书和资料什么估计你这几天你也不用,就先放着就好了。”
“没什么要搬的。我去把牙刷和剃须刀拿过来就好了。”潮长长的画板什么的这会儿都已经在五号仓库宿舍了,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要拿的。
“那行吧,你把你室友的包拿到五号宿舍去,我去帮你把浴室的东西都装盆里面,等下一起给你拿回来。”云朝朝安排完潮长长,就带着抱了个大箱子的斯念,去了六号仓库的宿舍。
“云大美女啊,谢谢你收留我兄弟啊。”斯念一边走一边说。
“你是不是和谁都这么自来熟?一口一个美女的,你叫着不别扭吗?”
云朝朝有点不太喜欢斯念的表达方式。
这人谁啊?
什么叫感谢收留他的兄弟。
这是想要彰显什么?
彰显他和潮长长认识更久,关系更好?
“我摆事实讲道理,怎么会别扭?不然你叫我大帅哥,我肯定听得心花怒放。”斯念还是一如既往的表达方式。
“不好意思,虽然你远来是客,但我并不觉得你是大帅哥。”这剧话,云朝朝说得客气而又疏离。
“哈哈哈,我还第一次听人说我不是大帅哥的。”斯念乐了,笑得忘乎所以。
云朝朝终于有点忍无可忍,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斯念。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过了好久,斯念才止住了笑:“诶,大美女,你喜欢潮长长吗?“
认识还没有五分钟,就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人也是有够奇怪的。
云朝朝拒绝回答。
“啊,你别误会啊,我早上来之前,想起来给明哥打了一个电话,他有和我潮长长是被他和学习部长给劝过来的。明哥对学习部长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我先前还以为学习部长是男的,是你,没错吧?”
“明哥?”云朝朝反应了一下,“你说葛主任?”
“对啊。”
潮长长念初中那会儿,葛功明是yc国际初中部所有学生的明哥。
斯念虽然只念了一年,想要找葛功明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喜欢啊。”云朝朝反射弧略长地回了一句。
斯念倒像是没有想过云朝朝会给出证明的回答,缓了一下才问:“那我兄弟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啊。他都没说喜欢我,我凭什么要喜欢他?”云朝朝反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他说了,你俩就成了,是吧?”斯念确认了一遍。
“那怎么可能?喜欢这事儿吧,在我这儿,就是全凭心情。我一天变八回,回回人都不一样。”
第二十九章 奇了怪了
是夜。
斯念拉着云朝朝聊天:“你们家那栋楼,已经在公开招募竞买方了,你知道吧?”
“你说烂尾第一高楼啊?”潮长长痞帅痞帅地笑着,心里满是无奈,“一直都说要拍卖,那也要有人要啊。谁不知道那栋楼风水有问题,哪里还会有人接手?”
“赚不到钱的时候,当然是风水问题,要是赚得到钱,哪里还有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你家那栋楼,现在还卖不出去,不是风水问题,是价格和限制条件的问题。”
“结论都一样,反正就是没人要。”
“不是,这才第一次公开招募,招不到竞买方很正常。我大舅就是做地产的,我在他那儿有看到你们家那栋楼的招募公告,我把要点都拍下来了,给你看看。”斯念点开自己手机里面的相册,递给潮长长。
潮长长点开了第一张图:
【关于公开招募潮流国际中心名下资产竞买方的公告】
一,资产状况
潮流国际中心(第一高楼),地址:江鹭道520号,项目用地面积15,033.33平方米,建设性质为商业、办公。规划地上建筑层数66层,地下四层。建筑总高度约333.33米,地上建筑面积,112,222.22平方米,地下建筑面积55,555.15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67,777.37平方米。目前该项目已封顶且玻璃幕墙基本完工。
二,报名条件
(一)拥有一级资质的房地产开发企业
(二)国内排名前500名的房地产开发企业
(三)国务院国资委管理的中央企业
(四)上年度营收不低于100亿的国内行业领先企业
(五)细分行业权威机构公布的国内行业十强企业
(六)中国企业家协会、中国企业联合会公布的中国企业500强企业
(七)中国服务业企业500强企业
(八)美国《财富》杂志评选公布的世界500强企业
所有符合以上条件之一,并且可调控资金在50亿以上的企业均可报名参加。
斯念在潮长长看完之后,指了指图片的末端:“你看最后这一行,要求可调控资金在50亿以上,就说明你们那栋楼现在的评估价已经超过五十亿了。”
“你再看看这条,”斯念点开了第二张图片,对着第六个条款念道:“报名企业在在《报价书》中,应列明企业对竞买资产的整体报价。若参与报名企业所报价格低于评估价的70%,则视为无效报价。”
“70%你知道以为着什么吗?就是有可能可以用35亿,买下一个价值50亿的项目。随便转手就是十几个亿,谁不心动啊?因为是你家的事儿,我还特地问我大舅了,他说要不是他们没有达到那八大条件,肯定集资就上了。”
“我看这截至日期都过了?有人报名吗?”潮长长都没有听说有人要买楼的消息,如果情况真的这么乐观,老爸再怎么不希望他大学没毕业就参与公司的事情,也会给他交个底。
再怎么说,今时不同往日。
老爸也不可能再拿他当个孩子。
“说是去问的人很多,报名的应该是还没有。那八大条件先不说,50个亿的现金,公告给的准备时间太仓促了。我大舅说着回头肯定会出延期公告。这拉锯战,也就是时间问题。要是一直没人报名,搞不好后面还改条件。”
“不就是没人要吗?然后价格一降再降。我们家接手那那块地的时候,就是那么个情况,那之前都已经烂尾了快十年了。”潮长长当然知道,烂尾楼是有可能卖出去的。
他没有悲观到寻死觅活,但烂尾楼处理起来的时间不是用天算的,多半都需要很多年,怎么都让人乐观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最后不还是有你们家接手了吗?”斯念鼓励了一下处于悲观状态的潮长长。
“是啊,我们家接手了,然后我们家也破产了。我爸跳楼了,我妈割腕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风水,难道还不足以差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程度?”潮长长对没什么营养的鼓励,表示了质疑。
“哎!这不就还是个时间问题吗?但凡是第一高楼,那肯定都是门面工程。主管部门不可能不管你的。就是这门面有已经花了两次了,再找下一家的时候,肯定是要慎之又慎的。下一个接手的再出问题,那就很难看了。我听说是会倾向于本省有地产背景的国企,这样就比较有保障。”
“上次烂尾,找到我们家,那不也是为了保障吗?结果你也看到了。上一次二十个亿,都烂尾了十年,这次按你说的五十个亿,怎么都得烂个二三十年吧?”潮长长当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乐观。
“我和你说,你是真的不用担心。我看报道了,上次烂尾,是那家企业出了问题,又是法人赌博,又是非法集资暴雷的,他们找了那么久的下家,根本原因是因为资不抵债,你们家接手就有一大堆麻烦,还得把债务问题给解决了。这次完全不存在资不抵债的问题。就算最后只有一个来竞拍的,只拿保底的35亿,解决你们家的问题也早就了吧?我都想不明白,你家里人为什么要怎么绝望。”
“你见过谁家第一高楼烂尾了,还能东山再起的吗?”潮长长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主要是现实不允许他乐观。
“有啊,史玉柱啊。巨人大厦不就是?原本不是要做国内第一高楼的么?后来还直接开了一个还债公司,把先前所有欠款都还清了。”斯念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例子。
他不仅手是潮长长的是有,还是潮长长初一辩论队的队友,最擅长的就是举例子。
“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史玉柱啊,而且人家东山再起是因为脑白金,又不是因为烂尾的第一高楼。那栋楼应该到现在都还烂着吧?”
“唉,你就不要那么悲观,就算要个二三十年,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能解决?你要实在不放心,你以后就跟着我去北京混,你的衣食住行小爷我都包了。要求也不高,等你家问题解决了,你小小地给分个一两个亿就行。”斯念勾了勾嘴角,露出得意的笑,“那些觉得你家就这么不行了的,都是傻子。”
“你要去北京啊?”潮长长逮到个细节转换话题,他不想继续烂尾楼的话题,他好长时间都没有上网,并不知道外面这会儿讨论成什么样了。
“对,我要报北京的学校。”斯念大概是没怎么反应过来,跟着潮长长就把话题给转换了。
“你不会也要去清华吧?”潮长长有点小惊讶。
“也?”斯念对这个字表示疑惑,“你吗?”
“没。”潮长长顿了顿:“是云朝朝要去清华。”
“这分都还没有出来,就知道清华上了?”
“你不都知道朝朝是学习部长了吗?她大学霸,状元级别的。”
“能有人比你还学霸?”斯念不太信,他在yc那会儿,潮长长是年级第一。
“嗯,和她一比,我就是学渣。”潮长长说的,也算是实话,绩优生是高二的事情,并不在斯念当时关注的范围之内。
“这还真没看出来。长这么好看居然还能是学霸!”斯念有些惊讶。
“长什么样和是不是学霸有关系吗?你帅得这么惨绝人寰不是也要去清华吗?我还真没想到,你学习后劲这么足。”潮长长不免也有些意外。
“我是要去清华……”斯念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潮长长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斯念按下了潮长长的大拇指:“我是要去清华……旁边的北京语言大学。”
“你考语言大学?那不是首先要英语好吗?”
初一那会儿,斯念的成绩很是一般,经常抄他作业。
不过斯念主要是英语底子不好。
英语不好又非要上个国际班,其悲惨程度可想而知。
“我报提前批小语种不行吗?再说了,我英语是yc国际的那种教学体系不行,最多就是和你比不好,又不真的是很不好。我高考还靠英语拉分的。”
“是这样……”潮长长有些不太确定,斯念说的是不是真话。
“诶,你还真别不信。就你那英语水平,你去高考,不一定有我考的好。你都没学过语法吧?语法那种题,别说是你,很多土生土长的老外都不行。”
“我信。”潮长长是真的相信。
他要不是因为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也不会觉得自己参加普通高考是没有可能考上清华的。
中国人去考汉语四六级,考的不如外国人的,比比皆是。
当然了,中国人考雅思托福gre什么的,也有很多是比土生土长英语是母语的人要好。
“你说信的时候,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你应该相信的,你给了我第二个考清华的理由。”
“第二个?你也要去清华啊?”斯念完全没有听葛功明提起过。
“我没参加高考。”
“那你说什么清华?”
“我明年啊。明年去跟着你混。”事实已然如此,如果他足够努力,通过清华的艺考,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再怎么样,他都答应过云朝朝,会竭尽全力。
“这样哦?那云朝朝呢?她也明年吗?”
“怎么可能,人家很有可能是我们省今年的状元,就她那成绩,哪有等到明年再上的道理?”
“那就是说,接下来的这一年,兄弟我就近水楼台了?”斯念眨着眼睛发动脑筋。
“什么近水楼台?”
“云朝朝啊。你看吧,我们两个家里都是制造业的,还都要和欧盟打反倾销官司。回头就算写家族史,都可以大范围复制粘贴,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斯念说的一脸认真。
“哦,也是。”潮长长笑了笑,皮笑肉不笑。
“你这什么表情啊?你该不会也喜欢云朝朝吧?你要是也喜欢,那兄弟就不夺人所好了,到时候去了北京,给你做雷达,帮你看着,连只公的苍蝇都不让接近。”
“我?”潮长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纠结了几秒,在斯念等不下去之前,潮长长开口了:“我肯定没有啊。我家现在这情况,哪里有可能喜欢谁?我跟谁在一起不是害了人家啊?你说是不是?饱暖问题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的人,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喜欢谁,和你家什么情况有关系吗?”斯念定定地看着潮长长:“兄弟就问你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个答案,与其说是给斯念的回答,不如说是潮长长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你不上我可就上了啊。人姑娘还说喜欢你,害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斯念笑了笑。
“谁说喜欢我?”
“朝朝姑娘啊,还能有谁。这儿就咱们三个,总不至于是咱俩相亲相爱吗?你要真的对我有想法,本少爷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试一试。”斯念说话,戏谑而又随意。
潮长长被惊到了:“云朝朝说她喜欢我?然后她和你说?”
“对啊。”
“她为什么和你说?”
“因为我问她了啊。”
“然后她告诉你,说她喜欢我?”
“是啊。但人姑娘也说了,人喜不喜欢谁,全凭心情,一天可能变八回。”斯念一说到这儿就来劲:“这简直太对我的胃口了有没有!兄弟我就喜欢善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姑娘,每天都能保持新鲜,完全没必要换来换去那么麻烦。”
“哦……是这样啊。”潮长长听完前半句,后面斯念说的什么,他基本都没有听进去。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望,对【一天可能变八回】这句话。
也真是奇了怪了。
他都没有过期望,为什么会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