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这长安候简直有毒
愤怒的学子们,把王家的大门堵了整整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随处可见的巡街武侯和维护东城秩序的万年县衙役,就跟集体失踪了一般,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任何影子。
王家的人憋屈地在府邸龟缩了整整一天。
一直到晚上,才有巡街的武侯过来,驱散了已经精疲力尽准备散场的学子们。
第二日,大唐晚报忠实地报道了长安学子们的壮举。
原本有些歇菜的长安学子们就跟打了一针鸡血似的,瞬间就振奋起来。
更多的人,号呼奔走。
这一次,连一些江湖草莽,少年游侠都参与了进来,开始有人尝试打砸王家的商铺,局面开始向失控的方向发展。
甚至就连刚刚表现出一点想要为王家说话的崔家和郑家的产业,都开始遭受到攻击。
不过,这一次,巡街武侯和万年县县衙出现的非常及时,第一时间就护住了王家,崔家和郑家的作坊,商铺和田庄。
心惊胆战的王家人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万幸啊!
甚至有不少人,开始感念当今陛下的仁德了。
这肯定是陛下出手了——
而崔家和郑家则赶紧站出来声明:
自己无意偏袒王家,只是想查明真相。
见到了崔家和郑家的下场,很多想要出头的关中世家,山东世家和江南世家,纷纷默契地停下了私下运作的动作。
王家已经犯了众怒,没救了。
……
御书房。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听着老孙头的汇报。
“陛下,果然民心可用,我们的人,只是稍一引得,外面的百姓就动了起来,尤其是金思成,何士有,公九江等人,表现的尤为突出……”
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不过要注意掌握好度,帮朕看好王家的那些家产,尤其是那些作坊商铺,不能让人给朕破坏了——对了,帮朕……”
老孙头恭敬地退下去了。
李世民眼中满意极了。
这个老孙头,不会是来自江湖的能人,做起这种事情来,比百骑司都要拿手许多。
……
其他世家的缩手,让三司会审的进度一下子提升了无数倍。
因为王家的案子本身算是人赃并获,是个铁案。至于王家主家参与有多深,有多少人参与,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性质恶劣。
于是,很快审查结果出来了。
这件案子,是王家前任家主王俨,王俨的两位嫡子,勾结王家现任的几位当权族老和骨干管事犯下的罪孽。
于是,前任家主王俨,被追回所有的追封,别撤回了文忠的谥号,改谥号为谬。王俨的两位嫡子和十几位并不受王俨重视的庶子,以及王家的几位当权族老和管事被判秋后处斩,没收所有家产,其余等人,流放三千里,子女充入教坊司。
现任家主王珪,引咎辞职。
王家嫡系子弟,也纷纷退出朝堂,只剩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族旁系血亲,在朝中打酱油。
当年,他们不受主家的待见,也没有享受到主家嫡系子弟的待遇,如今反而因此保全了自身。
午夜梦回,自己都感觉到几分唏嘘。
昔日鼎盛一时高高在上的太原王家,一下子被打落尘埃,成了人人唾弃的丧家之犬。
王家书房。
王珪几乎是一夜白头,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经此一劫,王家嫡系一脉几乎只剩下他这一脉,其余亲族,几乎都被牵扯其中,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王家的产业,也几乎被一扫而空。
琉璃,早就完了。
而食盐和铁矿,又恰恰在被没收的名单之列。
其他的资产,因为上次购买琉璃的事情,也被变卖抵押了许多,变卖的就不用说了,抵押的这一部分,原本还可以慢慢的偿还,但这一次,墙倒众人推,王珪几乎可以预料的到,很快就会有人化为饿狼,狠狠地扑上来,吮吸掉王家最后一口血。
“父亲,这一切都是那位狗皇帝的阴谋——我们王家还有五千精锐大军,不若我们直接反了,去投奔吐蕃……”
王珪的次子,看着脸色憔悴的父亲,忍不住心中激愤,有些冲动地脱口而出。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珪一个大耳刮子给扇到一边去了。
“孽畜,再敢胡说八道,老夫今天就活活打死你这个逆子——你这是想让我们王家万劫不复吗——”
王珪被自己的蠢儿子气得胡须抖动,脱口大骂。
“吐蕃与我们王家交好,你以为是真的和我们交好,他们豺狼本性,不过是看中的我们王家昔日手中所掌握的巨大资源,尤其是食盐,生铁,布匹,茶砖等各种紧要物资。如今,我们王家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你以为他们会为了我们,彻底的和大唐撕破脸不成?”
他被气得胸口起伏,如同鼓动的破旧风箱。
“你前脚投奔,他们后脚就能把你们捆起来,交给当今陛下!”
自己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个蠢东西!
王珪都想直接打死算了。
“更何况,我们在大唐,就算是再落魄,那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只要我们传承还在,人还在,就一切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我们投奔吐蕃能得到什么?就算他们接纳我们,我们也永远都只能是被万人唾弃的叛国之徒——”
说到这里,王珪神色悲怆地摇了摇头。
“即日起,解散私军,每人发放一笔遣散费,好生安顿了吧,其余子弟,闭门读书,耕读传家,以待时机吧——”
原本只是旁系以及一些边缘人士,刚刚被王珪火线提拔上来的几位家族族老,自然不敢违逆王珪丝毫,纷纷应命。
很快,王家就传了王家要变卖家产,回太原祖宅闭门读书的消息。
不少听后,不由一阵唏嘘。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前段时间,陆家梨园大火的一段唱词: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于是,不少人顿时惊觉,写这词的长安侯简直是有毒啊。
这哪是唱词,这就是神预言!
于是,关于长安候王子安到底是不是仙家子弟的传言再次悄然兴起……
第六百一十一章 谁让我老丈人多呢
王家这边尘埃落定,不得不强项令的高挺,也终于也长舒了一口气。
王家倒了!
他还有什么可顾忌——咳,还有什么可斟酌的,经过这段时间的周密调查,所有涉及王家的案子,都已经铁证如山。
通过城西别院的白骨和郭三刀等人的供述,以及随后解决出的被暗中送往王家各处盐场和铁矿的人口都被一一查证,王家参与掳掠贩卖人口已经成了铁证。
王家护卫干扰市场,肆意扣押其他商人财货的罪证,是皇帝让人亲自送来的,更是无可辩驳。
所以,王家这边惊魂未定,高挺那边又来了重重一击。
所有参与案子的王家族人被连根拔起,一窝蜂又给带走了一大批。
这让本来就处境艰难的王家,更是雪上加霜。
墙倒众人推。
王家的倒台,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昔日被王家声威所慑,在王家手上吃过亏,上过当,或者是被逼得家破人亡的人,纷纷站了出来,到如今誉满长安,赫赫有名,傲骨凛然的强项令高挺的衙门告状,万年县衙之前,控诉王家罪行者络绎不绝。
当然,借着这个机会,按照打压侵夺王家剩余家产的也不乏其人。
作为大唐第一喉舌,被万人追捧信赖的大唐晚报,自然是不余遗力地进行了详细而忠实的报导和披露,昔日清明远扬,高不可攀的王家,彻底臭了大街。昔日与王家有旧的人,也纷纷与王家划清了界线。
甚至还吐了口唾沫。
现任家主王珪,几乎是一夜白头。
王家自此,彻底收敛起了所有的爪牙,所有族中子弟,在家主王珪的带领下,回到老家太原,恢复了耕读传家的生活。
这场风波,对王家来讲,是致命的,但对整个大唐而言,不过是一波比较大些的浪花,很快就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的被人忘却,然后被新的谈资所取代。
王家倒台之后,最热门的莫过于两大盛事。
第一,被当今陛下,朝中宰相,以及所有朝中大臣亲眼验证的高产作物——亩产二三十石的祥瑞土豆,隆重登场。
一时间,天下为之哗然。
不少人奔走相告。
然后,不知怎么搞的,舆论慢慢地就转到了陛下承天景命,圣明神武,所以天赐祥瑞的头上。
而作为把土豆从海外仙山带回来的云虚子师徒,不知怎么搞的,就成了逢迎神物的使者,成了这场新闻的配角,当然即便是配角,也顺便蹭了一波热度。
二月三日,迎祥观道场开启之时,香客云集。
人们看着迎祥观大殿之前,峨冠博带,仙风道骨,手捧土豆的雕像,无不肃然起敬。
再看看,鹤发童颜,飘然出尘一副世外高人形象的云虚子师徒,自然更是敬畏三分。
更何况,这迎祥观携迎奉土豆的威势,又得陛下亲赐牌匾,自然是声势自然是一时无二,连许多原本计划上门讨教道法的人,态度都谦和恭敬了几分。
但这个消息,旋即被另个惊世骇俗的消息所取代。
大唐年仅二十一岁的开国县侯王子安,即将同时迎娶大唐的两位公主。
豫章公主和临安公主!
寻常的百姓可不管什么祖宗礼法,更不会考虑这玩意儿是不是合理,他们最喜闻乐见的莫过于这种带点民间传奇色彩的故事。
听起来,简直如茶楼说书唱戏中的桥段一般精彩。
更何况,故事中的主人公,还是那位俊俏无双,宅心仁厚,惊才绝艳的长安侯?
所以,一时间,才子佳人,君王厚爱的色彩被渲染到了极致。
在宫里,正给女儿准备这嫁妆的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顶着无数压力破格嫁女的事,传到民间,不仅没有损害皇室的威严,反而给自己加了一层爱惜人才,赏识人才,重用人才的美名。
不过,这种事,他笑了笑,就放到了一边,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明天嫁闺女的大事。
两位公主同时出嫁,自然不能从两下里出发。
不然,王子安这位双驸马爷先去哪家接亲?
所以,御书房内,李世民和程咬金四目相对,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两个正主没有定论,礼部和宗正寺几位官员,自然也不敢拿这个主意,但不拿主意,又能如何?
这明天公主就要出嫁了,先去哪里结亲都定不下来,你们开玩笑呢。
程咬金理直气壮的瞪着李世民。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豫章公主殿下,本来就在各方面都比我家颖儿高了一头,接亲这种小事,你这个做长辈的,让着我们家颖儿点,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李世民:……
合理个屁啊!
这是我让不让的问题吗?
这个狗东西,就是一贯的胡搅蛮缠。
但这又是两个即将嫁闺女的老父亲之间的私事,程咬金这个老匹夫跟他争也合情合理,所以,他也很是头疼。
“要不,我们去问问子安?”
李世民一拍脑门,干脆把球踢给了王子安。
程咬金一想,也行!
反正两个人也争不出个道道来。
……
王子安的反应,干脆利落地让两个人瞠目结舌。
“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们觉得这婚事你们俩还说得上话吗?”
李世民、程咬金:……
王子安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点啥事?我那两位媳妇,你们的宝贝闺女,人家现在都是公主了——公主知道不?那就是当今陛下的女儿了,所以,从规矩上讲,别看你们俩都是亲老丈人,那也得往后排一排,人家当今陛下,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老丈人呢——”
李世民、程咬金:!!!!!!
望着瞠目结舌的两位老丈人,王子安心中好笑,挑着眉毛斜了他们一眼。
“你们想啊,为了这次婚礼,陛下搞出了多大的阵仗?连礼部都动用上了,你们觉得陛下会允许两位公主从你们家出嫁吗?我估摸着啊,十有**得是直接从皇宫出嫁——没办法,谁让我老丈人多呢?”
李世民:……
程咬金:!!!!!!
第六百一十二章 结婚前夜
听听,这是人话吗!
真想直接给他一顿大脚丫子啊!
不过这狗东西虽然说话气人,但也未尝没有道理。
豫章作为自己的女儿,从皇宫出嫁,自然是名正言顺,对程家的女儿来讲,能以公主的身份从皇宫出嫁,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一举两得!
两个人只觉得豁然贯通,虽然依然对王子安这个狗东西感觉到有点不忿。
“你可要好好的善待我家月儿(颖儿)——”
临走之前,李世民和程咬金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叮嘱。
话刚说完,两个人不由一脸无语地转过头来,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该死的默契感!
“以后,不许再拈花惹草,否则老夫,老夫打断你的狗腿——”
李世民有些底气不足地威胁了王子安一句,然后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程咬金,发现这次终于没有同步,这才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身边,程咬金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对,俺也是——”
李世民:……
终于送走了两位十八不放心的老丈人,王子安慢悠悠地回自己后花园搭理自己温室里的菜园子了。
竟然还不放心我!
呵——
我王子安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吃过晚饭,王子安那里也没去,特意去西跨院把苏苏给领了回来,温声细语地陪着说了一夜的闲话。
一直到,这丫头眉梢舒展地睡倒在自己的怀里。
王子安才轻轻地抽出臂弯,枕着双手,仰望着幽暗中的房顶,目光闪动,思绪有些飘忽。
从明天开始,自己在大唐,就是真正有家的人了。
这种感觉,很古怪,跟苏苏和自己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期待又或是忐忑的情绪。
夜色如水。
长安候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无数下人,虽然都满面笑容,其实也大都内心忐忑,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位,不对,是两位怎么样的女主人。
家主宽和,那是家主的。
家主成家之后,真正手握家里大权,以及他们这些下人生死前途的,还是得看以后的女主人。
……
孔家府邸。
绣楼上。
孔灵儿身披雪白皮裘,长身玉立,站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峻拔厚重中又透着灵动飘逸的字幅呆呆出神。
虽然已经挂了许多天了,但字画之上,纤尘不染,显然主人家对这幅话极为珍惜。
贴身的小丫鬟珠儿,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娘子日益清减的容颜,小心翼翼地提醒。
“娘子,已经三更了——”
孔灵儿的目光才缓缓地从字画上收回来,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转身回到床榻之前,轻轻放下了吊钩。
人虽然躺下了,但眼眸却依然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一弯残月。
清风残月,只有相思无穷处。
明日,就是那人的大婚之喜了,而自己不是其中人。
后院。
孔颖达听到下人回报,听说自家宝贝孙女终于休息了,这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老腰。
起身准备去休息了。
得睡了,明日,还得参加那臭小子的婚礼。
一想起这个,就有点心头郁闷。
他倒是舒舒服服的结婚了,自家孙女怎么办?
临睡着之前,他忽然又有些不放心地坐起身来,招来伺候了自己许多年的老仆,低声叮嘱道。
“今夜你们辛苦些,多盯着灵儿那边的动静——”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声张出去……”
老仆跟随了他多年,忠心耿耿,主仆二人非常默契。闻言,非常默契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身为孔家的老人,他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应该闭嘴。
……
皇宫。
提前被接到皇宫里的程颖儿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宫阙出神。
结识王子安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想到可气的地方,银牙暗咬,想到甜蜜的时候,又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一丝无人察觉的笑容,端庄美艳,不可方物……
在她休息的寝宫不远处,就是豫章公主的住处了。
白日里,两人还凑在一起,气氛友好地闲聊了一会儿。
毕竟,以前只是熟人,而以后那就是好姐妹一家人了。
不知不觉,三更的更漏响起。
眼看着豫章那边的灯光熄灭了。
程颖儿这边,也不由收回飘散的心思,脚步轻盈地回过身来,准备休息。
明日便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得修养精神,明天繁琐的礼仪。
一直安静地伺候在身边的几位贴身婢女赶紧上前,准备伺候自家娘子休息。就在这时,程颖儿忽然往对面看了一眼,因为就在刚才,她似乎隐约听到豫章那边传来了一些声响,似乎是有板凳之类的物体被人不小心给碰到了。
不过,声音旋即便消失了。
整个院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她不由失声轻笑,把目光收了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情。
“豫章那丫头,似乎比自己还紧张呢……”
一想到,白日里,豫章那副比自己更加忐忑娇羞的小表情,程颖儿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竟然紧张到连板凳都碰歪,等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打趣她一顿。
有丫鬟帮着吹熄了灯火,程颖儿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想。
她和豫章同住的这处偏殿,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只有不远处,偶尔巡逻的宫中禁卫脚步踏过的声响。
二月初四。
月色如钩,微风过处,寂静的天空,偶尔会飘过一片云朵,短暂地遮挡住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把整个皇宫都笼罩着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只余下偶尔可见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
与此同时,紧邻皇城的崇仁坊内,一处被闲置多年的院子里。
几个黑衣人,正如雕像一般肃然而坐,静悄悄地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只是偶尔会有人把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皇城,眼中露出一丝不安和紧张。
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外面已经响起了丑时的更漏声。
几个人的眼神愈发焦躁起来。
就在几个人的耐心就快消磨殆尽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轻轻的叩击声。
三长两短。
声音很轻,但听在几个人耳中,却都不由精神一振,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一丝惊喜的声色。
第六百一十三章 王子安大婚
二月初四。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在甘露殿屋脊上的时候,整个皇城就开始逐渐的苏醒,不少宫女内侍开始穿行其中,各处值夜的禁军护卫也开始换防。
与之相应的,各大坊市的大门次第打开,长安城紧闭的大门也准时开放。
早就在城门口排着长队的来往客商,一个个排着长队,依次通过。
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只有四五个人,看上去普普通通,跟任何商队都没有任何区别的小商队,也顺利地跟着人流走出了长安城,逐渐消失在来来往往的客商中。
皇城。
偏殿。
一早就起来的程颖儿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对面豫章公主的住处。
眼看着到了早膳的时间了,豫章那边竟然还没有半点的动静。
“豫章昨天晚上一夜未眠?”
心中有些担忧对方会耽误了时辰,刚想亲自起身过去看看,就看到有内侍宫娥提着食盒送了过来,而且眼睛的余光也注意到,有一队同样的内侍宫女,已经走到了豫章休息的住处门前。
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起身招呼身边的婢女接过食盒,刚要道谢,忽然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混乱的惊呼声。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对面已经被宫中禁卫包围。
程颖儿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心中担心豫章那边的状况,顾不上跟前来送饭的内侍宫女客套,提起裙摆,就要往那边跑。然而,这边还没出院门,就被宫中的禁卫给挡了回去。
这些禁卫言语之间很客气,但动作很坚决。
“临安公主请回——”
望着这些禁卫不容置疑的脸色,程颖儿知道不可能通融了,只得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住所,隔着一段距离,不时的偷偷观察对面的动静。
心中暗暗猜测,豫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然会让这些宫中禁卫如临大敌。
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
还能出什么大事不成?
很快,她就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大发了。
因为她很快就看到了当今陛下匆匆而至的身影,紧随他身后的,是当今的尚书右仆射杜如晦,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礼部尚书李孝恭,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禁卫大将军李君羡以及自己的父亲程咬金。
几个人都是神色严肃,步履匆忙。
虽然不能出去,但周围的氛围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李世民等人刚到,长孙皇后那边,人也到了。
但至始至终,程颖儿都没有看到豫章公主的身影。
程颖儿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
很快,就看到几个脸色惊惶的宫女侍卫被李世民等人亲自带走。
她的心里就更没底了。
……
御书房。
李世民脸色铁青,长孙皇后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从容不迫,如同一位惊慌失措的小女人。
女儿出嫁的当天,人没了——
就在皇宫大院里面,凭空消失了!
茶楼说书的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但却真实地发现在了自己身上。
李君羡跪在地上,一脸愧色。
宫中禁卫归他调度指挥,然而如今却出了如此大的篓子,无论什么原因,他这个大将军都难辞其咎。
李世民罕见的没有让他起身,沉着脸道。
“朕相信你,才把皇宫的禁卫都交到你的手上,你就是这么办事的?豫章这么大一个活人,都能被人无声无息地从皇宫带走,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朕这脑袋也可能会被人不声不响地给带走!”
李世民这次真的是怒了。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李君羡哪敢搭茬,只得以头触地,连连磕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长孙皇后看了一眼盛怒中的李世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连连请罪的李君羡,终于还是收起了心中的慌乱,在一旁劝道。
“陛下息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紧之处,还是赶紧找到带走豫章的歹徒……”
“不错,陛下,当务之急,是把豫章公主平安地带回来……”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等人,见机也赶紧帮着李君羡说好话。
李世民自然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李君羡责任的时候。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基本调查清楚。贼人在宫内有内应,昨日利用内应,迷倒了豫章公主和伺候的几位宫女,然后利用宫内的排水系统,连夜离开皇宫,进入了崇仁坊一处空置的府邸——可微臣赶到的时候,那处府邸,已经贼去楼空……”
李君羡说着,愧疚地低下了头颅。
有一句话他没敢直说,很明显,对方不仅对宫内布置十分熟悉,而且手法老道,在皇宫内部,潜伏已久。
把自己的人塞到皇宫里面还不被人发觉,能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其实屈指可数。
但能做到这些的,又无一不是位高权重的重臣。
他此言一出,李世民不由脸色微变。
李君羡知道,自家这位陛下,很明显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
“陛下,娘娘不用太过忧虑,我想贼人大费周章地掳走豫章公主殿下,定然不会是为了伤害公主殿下,而是另有目的,在此之前,我想,公主应该是安全的——”
长孙无忌目光闪动,斟酌道。
“如果我料定,对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长孙无忌此言一处,杜如晦,房玄龄和程咬金等人不由微微点头,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除非脑袋坏了,不然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绑一个公主玩儿?
大唐公主,大婚之前,被人从皇宫中掳走,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那就是天大的丑闻。
所以,虽然李世民心中震怒,恨不得把贼人抽筋拔骨,但也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火气,也不得不外松内紧,一方面让百骑司化整为零,四处侦查打探,以长安为中心,方圆八百里内,各处关卡加强排查,一方面忍气吞声地等待着贼人那边主动传来消息。
安排完这些事宜之后,李世民,长孙皇后,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下午,王子安那边接亲的队伍就要来了,结果,新娘子少了一个,这不是闹吗?
怎么解释?
说:稍安勿躁,让新娘子在路上先飞一会儿?
就算是王子安认,长安城里的老百姓也不认啊。
就算是长安城里的老百姓认,皇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还能怎么办?干脆直接给那个臭小子说得了,难不成还能给那臭小子凭空变出个新娘子来不成……”
程咬金见几个人商量不出个头绪来,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嘴。
却不料,李世民忽然心中一动,回头和长孙皇后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点了点头。
……
王子安觉得,自己一口气娶两位公主就已经够高调的了,自己的迎亲队伍得低调一点。
所以,没有动用太多的人手。
就是简单的把几个徒弟和相熟的朋友聚起来了。
薛仁贵,王玄策,席君买,李思文,秦怀玉,魏叔玉,房遗爱,牛津,外加上已经出仕的马周和如今出任大唐晚报主编的李义府,以及代替自家兄弟阎立本前来拜贺的阎立德。
这些人亲自充当伴郎。
至于,一向喜欢往王子安这边凑的李承乾和程处默程处亮两兄弟,今天就没这个福气了,今天他们作为大舅哥,得亲自送亲。
不过这三位一点都不失落,反而兴奋的不行。
这几天走路都脚下带风,看人都想睥睨着眼睛。
至于最小的徒弟武则天和红拂女家那位刁蛮娇憨的大侄女,则一左一右充当了此次迎亲的花童。
李绩,红拂女,老洪叔,老温叔,老张叔,以及被王子安提前冲王洼请回来的族叔王克则充当了亲友团。
也算是浩浩荡荡。
进皇宫娶公主,还一娶就是两个!
这让自诩已经是朝廷官员的老洪叔和老温叔都如坠梦中,坐在高头大马上,挺胸叠肚,满面红光,那骄傲的小神情,就跟自己是新郎官一样。
至于王克,更是反应不过来。
从小长在王洼的他,连长安城都很少进,哪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就傻了。
好在,李靖和红拂女知道他情况,在旁边帮衬着,好歹算是没有丢丑。
俊美无俦,才华绝世,被万人追捧的长安侯王子安大婚,而且是一口气迎娶两位公主,这事儿都不用宣传,直接就成了长安城内的一大盛事。
大街上,沿途所过之处,几乎是万人空巷。
不少商家,主动地挂上了庆祝的条幅,甚至还有机灵点的,抓住这个机会,顺势搞了一波催销活动,结果,还真大赚了一笔。
王子安所过之处,人头攒动,不少人争着抢着要看一看这位已经成为传奇的俏新郎,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在这一刻,芳心寸断,黯然伤神。
唉,都是太帅惹得祸!
我真是太难了——
坐在万里追风龙驹马上的王子安,一边如沐春风地冲着四下围观的百姓微笑着拱手示意,一边心中吐槽,想伸出双手揉一揉,已经快要笑僵的双脸。
不过,好在从崇仁坊到皇宫真的不是太远,寻常百姓也进不去皇城,所以,倒也没有真的有多辛苦。
虽然是皇家嫁女,但是流程跟寻常百姓也没啥大的区别。
各种礼仪细节,繁琐的让王子安都头皮发麻(作者君自己认真的读了几本资料,简直是叹为观止,不过我知道大家在等后续情节,所以就不具体写了,免得大家骂我水:))。
好在,有礼部的官员随着跟着指挥,倒也没有出什么纰缪。
一路上,顺顺利利,热热闹闹地把两位新娘子迎回家。
在礼部官员尚书李孝恭的亲自主持下,拜堂成亲,送入洞房。
王子安则回头到外面接待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虽然他发的请柬少,但来的客人多啊。
除了城东的几位老街坊邻居外,朝中不管是见过的,没见过的,有交情的,没交情的,都纷纷上门祝贺。
当今陛下,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把两位公主同时下嫁这位长安侯,其中意味着什么,大家自然是心知肚明。
这位长安侯虽然几乎是从不早朝,也不担任具体职司,但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这就是不是宰相的宰相,甚至是宰相中的宰相了。
所以,虽然很多人虽然没有收到长安候府的请柬,但还是非常默契地带上厚礼前来祝贺了。
大喜的日子,王子安自然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
别说,人家是当朝权贵,世家豪门了,就算是街头的乞丐,说上两句吉祥话,都能在府门之外的流水席上讨一顿美味的大餐,更何况人家还携带了厚礼?
所以,王子安家的酒席,一扩再扩,后来,几乎是摆满了整个侯府,到了最后,许多档次不够的低级官员,不得不屈尊纡贵,到外面的流水席上跟寻常跟寻常的百姓凑在一起。
这得幸亏王子安做好了与民同乐的准备,准备了足够多的菜肴,但即便是如此,到了最后,也不得不动用了李孝恭和他合作的几家酒楼。
没办法,客人太多,后厨就算是都变成触手怪,也根本忙不过来。
不仅后厨忙不过来,作为今天新郎官的王子安也有点忙不过来了。
不仅忙不过来,而且有点头大。
这个场合,总不能再搬出优生优育要戒酒那一套来忽悠人吧,就算是搬出来,谁信这一套啊?
虽然提前安排了薛仁贵,王玄策,席君买和马周等人跟在身边挡酒,但奈何有些人的酒,你挡不住,也不能挡啊。
城东的老邻居,这个必须亲自陪着喝一杯吧?
秦叔宝,牛进达,李绩,李靖,李孝恭,红拂女这些关系亲善的必须陪着喝一杯吧?
李纲,欧阳询,张若素,于志宁,孔颖达,颜师古以及国子监的一群老先生们得陪着喝一杯吧……
到了高福,老耿,老方这些以媒人自居的老家伙桌子上,又被摁着喝了两杯。
一杯一杯又一杯……
虽然早早的就给自己带的酒壶里装上了白开水,但奈何很多人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用自己酒席上的酒壶倒啊。
所以,王子安一圈下来,不喝不喝,就喝多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王子安:对不起,我攀高枝了
王子安这边自然是极热闹,极喜庆。
小登科,洞房花烛。
更何况,还是双登科——
所以,大家宾主尽欢。
别说王子安,就连前来送亲的李承乾,都喝得一脸酡红,自己心爱的妹妹,嫁给了国士无双的先生,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天造的一双。
但皇宫里。
李世民两口子和长孙无忌的心情却一点都不美妙。
尤其是长孙无忌,脸黑得都能渗出水来。
陛下,竟然让长乐去替代豫章!
简直是岂有此理。
如今自己儿子,费劲艰辛,远涉重洋,才从林邑讨来占城稻。
虽然现在被杂交水稻和土豆给压了一头,少了许多风头,但杂交水稻还是未知之数,土豆要想真正的推广开来,没有个三五年,根本不太可能。
只有自家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占城稻,数量极大,立竿见影,今年春天就可以正式投入种植,是整个司农寺乃至整个大唐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连带着,就连儿子也成了陛下眼中的红人,隔三差五地就被叫到御前议事。
在朝中年轻人一代中,风头一时无二。
前几日,去皇宫探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话里话外,也都露出对自家冲儿的欣赏和赞叹。更何况,让冲儿娶长乐公主,乃是自己和皇后娘娘早就有的默契了。
虽然中间因为某个可恶的家伙,出现了点小小的波折。
可那也已经成了过去,随着王子安和豫章公主的成亲,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往,而自家冲儿,将成为最终抱得美人归的那一个胜利者。
就在昨天晚上,自己和儿子还在美滋滋地商讨,等豫章公主这桩婚事之后,就正式向陛下求娶长乐公主的事。
结果,一觉醒来,你给我来个这?
李代桃僵?
我可去你的李代桃僵吧!
那原本是我们家预定的新媳妇——
长孙皇后知道自家兄长肯定心中不快,只得硬着头皮给自家兄长做解释。
“让长乐那丫头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的几个姐妹之中,就她和豫章年龄相当,身段相似——兄长,您也知道,其他几个姐妹,要么已经成亲了,要么还没有成年……”
“其实,就算是临时找个宫女,亦或是宗室之女,暂时顶替也未必说不过去——”
长孙无忌意犹未平。
他是真的觉得,随便找个谁,都能顶替一波。
不就是走个过场嘛!
程咬金那个该死的老匹夫,出得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李世民闻言,脸色沉重地看了一眼自家这个大舅哥,心中有些烦乱。
“如今豫章被歹人掳走,生死未卜,谁敢保证她能平安归来?”
长孙皇后听得心中一颤,长孙无忌也不由低下了头。
这个问题,冲一开始就摆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谁能保证,豫章公主就一定能安然归来呢?
说到这里,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背负双手,踱到窗边,看着日益澄澈柔和的天空,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子安,必须是朕的女婿——”
长孙无忌默然。
作为大唐皇帝最亲密的战友,他自然知道这位陛下的心思。
这一句,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王子安,必须是陛下的女婿!
那个狗东西,实在是太妖孽了,简直无所不能。
然而也太不在乎功名利禄了,除了有点寡人之疾外,你几乎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的缺点。
陛下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用女儿把这个人拴住。
至于用哪个女儿,其实并不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身份地位必须足够高,足以配得上王子安那位妖孽的才华。
哪怕豫章出事了,这项婚姻也绝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我们家冲儿就活该成为倒霉蛋?
一想到这个问题,长孙无忌就想吐血。
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但偏偏就有这样的道理!
“兄长不要过于忧心,长乐此去,只是走个过场,以防万一。月儿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很快就会平安归来,到时候再把长乐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来就是——”
见长孙无忌憋得脸都快绿了,连忙又安慰了一句。
“子安那孩子,虽然性情跳脱,但也是个知书达理,守规矩的好孩子,今天发现是新娘子不是豫章,而是换成了他所熟悉的长孙姑娘,定然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长孙无忌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点点。
这还像句人话!
不过,那个狗东西,真的能守住规矩吗?
一想到那狗东西,见到美女就拔不动腿的德性,长孙无忌刚刚建立的一点信心,差点又全都给崩塌了。
你能指望狗窝里放住油饼吗?
王子安这是不知道长孙无忌这点小心思,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破口大骂。
亏你跟我交往了这么长时间,我王子安是那种好色如命的人吗?
这简直就是污蔑!
不过,他现在不知道,而且不仅不知道,他连自己怎么回到洞房的都不知道,只是依稀记得,有一位新娘子,长得好像长乐公主那个傻丫头。
哦,那一定是月儿这丫头错不了了。
至于,看着有点像长乐公主?
人家是亲姐妹俩,本来就有些像啊。
更何况新婚大喜的日子,又有宫里的女官专门的画了浓妆,头上插着一大堆,自己都交不上名字来的首饰,再加上烛光摇曳,醉眼朦胧,定然是自己看花了眼。
多日不见,这丫头看上去更加害羞了,这都入了洞房了,竟然还有点小娇羞,欲迎还拒?
倒是越来越合乎我的心意了。
迷迷糊糊就扑了上去——
芙蓉帐暖春思荡。
不知不觉到天亮……
一觉醒来,王子安感受着身边女人细腻丝滑的皮肤,这才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
卧槽,亏大发了。
两辈子才结一次婚,结果喝大了,结果连洞房是啥滋味都给记住。
昨天是谁灌我酒来?
回头找出来,一个个都打死算球吧!
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有点亏的王子安,觉得自己得找补回来。
反正只要自己不起床,整个侯府也没人敢来叫自己。所以,他伸出手手掌,轻轻挑开散落在自己脸上发丝,顺势下滑……
然后,刚滑到脖子,手就滑不下去了。
那张吹弹可破,宜喜宜嗔的俏脸是谁?
他下意识地收回手掌,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再看,再看——
卧槽!
睡了一夜,第二天一觉醒来,新娘子换人了你敢信?
此时,或许是被王子安手上的动作惊醒了,长乐公主也一脸惺忪地睁开了眼睛,见王子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癫狂,不由俏脸一红。
刚想起身,谁知手臂刚刚撑起一点,就不由娇呼一声,又重新躺了下来。
昨天晚上,一个新妇初试,一个酒醉癫狂,不知怜惜。
睡前精疲力尽,还不觉得如何,一觉醒来,那其中滋味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长孙姑娘……”
此时,王子安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不知什么时候,自家的月儿姑娘,已经被人李代桃僵,换成了自称长孙姑娘的长乐公主!
虽然这个公主也很漂亮,自己也很喜欢,可也没有连个招呼都不打,说换人就换人的道理!
更何况,李世民也绝不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做这种没有必要的手脚。
除非,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莫不是月儿出了什么事?
但能出什么事呢?
她是大唐正儿八经的公主,这几日,更是住在深宫大院,禁卫森严,怎么可能出事?
所以,他觉得,当务之急,自己必须好好问问,到底发生了怎么回事!
长乐公主闻言,却不由脸色一白,委屈地眼泪眼看着就下来了。
她是懵懵懂懂,但不傻啊。
自己临危受命,被父皇嫁给了这个小书生,已经是这个小书生的人了,然而他却还在叫自己长孙姑娘……
王子安:……
他刚才真的只是脱口而出,没有多想,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心情顾及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目光炯炯地盯着长乐公主的眼睛。
“我想知道,月儿去了哪里?为什么新娘子,忽然就换成了你……”
长乐公主虽然很委屈,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虽然即便是流着眼泪,但还是很快地把一切告诉了王子安。
王子安:!!!!!!
所以,我真正的老婆,昨天晚上就被人掳走了!
瞬间就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
王子安气得想当场揪过来李世民痛扁一顿。
“我,我,我昨天本来想告诉你的,可,可你不由分说,非要胡来……”
长乐公主委屈地抹着眼泪,如梨花带雨。
王子安闻言,顿时汗颜。
啊,这——
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能叫胡来啊……
“咳咳咳,我不是说的你,我说的是老李——对,对,我说的就是老李!他这个老东西,这种大事,怎么能瞒着我呢——咳,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你也很好……”
眼睛下意识地顺着光滑的脖子往下溜了一眼,赶紧又收回来。
“我就是说这事——”
说着,王子安赶紧跳下床来,找自己的衣服。
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有多急色。
不仅仅是自己的衣服,连长乐的衣服都扔得各处都是。
老脸忍不住都红了一下,赶紧把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收起来,扔到床上,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不忘叮嘱。
“你昨天晚上辛苦了,要是不方便,就待会再起床——不起床也行,反正我府上也没什么长辈,没人敢说你半句……”
长乐听得不由暗唾了一口。
这个没皮没脸的,这是有人说没人说的问题吗?
新婚第一天,连床都下不来,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她强撑着不适坐起身来,给自己先穿上贴身的衣服,然后才招呼早就等在门外的贴身宫女,当然,应该叫婢女了,让她们进来伺候自己起床。
王子安顾不上这些,他飞快地穿上衣服,跑到隔壁房间,跟早就已经梳妆打扮好,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程颖儿打了个招呼,只说今天临时有急事,不在家吃饭了,也没具体解释,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家门。
相信,长乐会给她解释的。
当务之急,是把豫章给救回来!
一想到这个问题,王子安就觉得李世民这狗东西太可恶了,让自己错过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骑着万里追风龙驹马,一溜烟直奔李世民在崇仁坊北侧的大院。
他知道,出了这等大事,今天李世民一定在那里等着自己,等着给自己一个解释。
“孙老——”
王子安飞身下马,抖手把缰绳扔给迎上来的老孙头。
老孙头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和善的笑容,一脸严肃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姑爷请进,老爷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王子安微微点头,凌波微步发动,身形一闪,几乎是瞬间,就消散在老孙头的面前。一直一副老眼昏花,慢吞吞的老孙头猛然一惊,望着王子安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想不到这个姑爷,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这身法,即便是放在江湖上,那也绝对是顶了天的旷世绝学。
真是流落在外的道家子弟?
王子安没心思管他们这些小心思,如一阵风般,陡然出现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二人的面前。
“老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地冲长孙皇后拱了拱手,就气势汹汹地走到李世民的面前,开门见山,直接发难。
望着脸色阴沉,明显非常恼火的王子安,李世民不由微微有些尴尬,但旋即腰杆就硬起来了——
昨天晚上,长安候府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别管换没换新娘,这狗东西,都已经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女婿!
自己这个老丈人,面对自己的新女婿,心虚个屁啊!
“臭小子,你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了,你小子现在娶了我家闺女,还回头叫我老李,连个岳父都不知道喊了!”
遇到有人找你发难,当然是要先发治人,先把对方的气焰给打下去。
李世民表示,这一套,自己贼溜!
谁知道,他话没说完,王子安就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李啊,大兄弟,我劝你醒醒啊,我家月儿都让你给弄丢了,媳妇都给我换成了长孙家的姑娘,我不找你算账就算是好的了,你竟然还有脸让我管你叫岳父?”
说完,他黑着脸补了一句。
“对不起,我现在攀了高枝,已经是长孙府上名正言顺的女婿了!长孙府,知道不,当今陛下最亲信的臣子,当朝吏部尚书,齐国公,长孙无忌,我老丈人——简称岳父……”
第六百一十五章 王子安:袁天罡,你自己没本事怪我喽?
李世民被王子安一句话给堵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过去。
知道这臭小子心中肯定有气,可是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气人了。
不过,想一想,好像这狗东西说得也没毛病,自家长乐丫头还顶着人家长孙无忌家女儿的名头呢,不是人家长孙家的女婿又是什么……
可这——
真是太淦了!
气得他都想当场摊牌,然后挺着腰杆,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自己才是他名正言顺的老丈人,用铁一样的事实把他那张可恶的臭脸给打肿。
然而,他鼓了好几鼓勇气,还是一脸憋屈地认栽了。
没办法,社死的代价太惨重——
甚至可以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摊牌不摊牌,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就算是真要摊牌,也决不能由自己亲手掀盖子,爱谁谁,反正自己不做这个倒霉蛋……
“朝廷已经在全力搜捕——”
李世民有些气闷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今天的正题。
长孙皇后也一脸抱怨地瞪了李世民一眼,你说,你好端端的玩什么白龙鱼服,坦诚布公不好吗?
现在好了吧,连老丈人的名头都没了。
挤兑了李世民几句,王子安这才稍稍出了一口闷气,见李世民耷拉着脑袋,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也没有继续挤兑他的心思,当即正色问道。
“可曾发现贼人的消息?”
一听王子安问起这个,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就垮了。
一天一夜过去了。
至今只查出自己皇宫里面出了内奸,从内侍,到宫女,再到个别的禁军侍卫,至于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所获。
那群掳走了豫章的贼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别说找人,就连离开的方向都找不到!
见王子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只能苦笑摇头。
“贼人十分狡猾——不过,朝廷已经派出了大量的人手……”
王子安:……
那就是没找到呗!
还扯个屁的大量人手啊——
“是贼人狡猾,还是我们的友军太蠢啊——”
王子安几乎是气急败坏。
“你说,那狗皇帝,竟然连自己的家都看不住,他还能干点啥——”
李世民:……
啊,这——
你说啊,我还能干点啥……
“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李世民:……
长孙皇后:……
“不是说已经查出内奸了吗?让人赶紧审啊,问啊,看看是谁安插的人手——我觉得我们那位狗皇帝还是买块豆腐撞死算了,皇宫大院,这么安全的地方,都能让人安插进去人手……”
李世民:……
心中那个憋屈啊,但偏偏还无法发作。
谁让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皇帝呢?
谁让自己真的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失误呢。
还是长孙皇后不忍心看自己丈夫这么尴尬,急忙出声解围。
“贼人都是死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毒发身亡了——”
王子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真是决绝啊!
所以,线索断了?
怪不得这狗皇帝束手无策,给自己玩了一手李代桃僵不说,还忍气吞声地在这里等自己兴师问罪。
“不过,子安稍安勿躁,陛下已经让天下各处关卡严格盘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月儿的消息……”
担心王子安过于担心,长孙皇后说完,还强忍心中的担忧,温声安慰了王子安几句。
王子安深吸了一口气。
原以为自己过来,还能通过超级催眠术找到贼人的线索,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狠。
直接毁掉了这条线索。
“知道贼人朝什么方向逃窜了吗?”
话问出口的时候,王子安就不抱多少希望了。
真要是知道,这狗皇帝,还至于这么窝囊,估计早派人去抓了。
“不知道——”
李世民再次苦笑。
长安城是首善之都,每天来往的客商不可计数。就算是城门关卡有通关记录,也没办法,因为人太多了,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近乎不可能。
更何况,就凭对方在皇宫之中都能安插自己的人手,贼人使用的通关文牒,也未必就有问题,就算是真的要查,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当然,就算如此,李世民也已经严令仔细筛查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掳走豫章不掳走豫章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对皇权的挑衅!
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都罪无可赦,必须追究到底!
“千万别让我抓住他们,否则,非活活打死他们不可,让他爹都后悔把他生出来!”
李世民想起这个,就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先别说这些狠话,你就说,你还能知道点啥吧——”
王子安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说,让我们怎么找,难不成抓阄不成……”
话没说完,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抓阄是不可能抓阄的,但可以算卦啊!
这可是有神棍版的大唐。
袁天罡那个神棍,去年可是刚寓言准了自己和程颖儿的婚事,更何况现在这货又在学习高数,有了高数的加成,说不准还能更厉害一点呢。
万一真能算出来点什么呢?
就算是算不出来,自己也不亏啥!
想到此处,一拍大腿,猛然找起身来,拉起正在跟自己生闷气的李世民,风风火火往外就走。
“走——跟我去找袁天罡和李淳风!”
“夫人,你不必跟——哎哟,臭小子,你想干什么,快撒开我,我……”
原来是王子安没有耐心等他再让人备马,直接扯着他的领子,直接把他提溜到自己的马背上,打着横儿一放,一催缰绳,就一溜烟的没影了。
剩下瞠目结舌反应不及的长孙皇后,以及闻讯赶来的老孙头夫妇。
啊,这——
“放,放,放,我,我,我……”
万里追风龙驹马虽然老迈了,但那也只是没办法驮着王子安和那对擂鼓瓮金锤驰骋沙场了,就现在这种,驮两个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这一路颠簸的,差点把李世民的隔夜饭都给颠出来。
他难受啊,他不甘心啊,他踢蹬啊,他挣扎啊。
后来,他就放弃了,认命了。
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挣扎不了,王子安这个狗东西力大无穷,自己在他手里,就跟个小鸡仔似的……
唯一让他比较欣慰的是,这自己这院子,本来就距离皇城门口很近,离着司天监也不是很远,一路上也没多少行人。
所以,到后来,他非常干脆地把袖子往脸上一蒙。
爱咋咋地吧——
反正王子安很快就会完事了。
正在他强忍着不适感,默默承受的时候,忽然就觉得领口一紧,接着,自己就又被粗暴地翻了过来,等再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王子安稳稳地放在了司天监的大门之前。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地方。
顿时松了一口气,顾不上跟王子安算账,赶紧冲着地上吐唾沫。
这一路过来,虽然用袖子捂着了脸,但还是吃了一嘴的尘土。
王子安这个狗东西,绝对是存心报复,等得到机会了,非打死他不可啊。
司天监门口的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奇葩的来客。
来的客人多了,这么来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见门口的几个侍卫,傻愣愣地一个劲地打量自己,李世民险些恼羞成怒,没好气地一挥衣袖。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速去通报,就说长安候王子安来访——”
说着,大踏步往里就闯。
司天监的侍卫都被他给闯楞了。
活了这么久了,就没见过这么横的跟班。
这架势,这劲头,看着比跟在后面的长安侯都横——
不过,王子安的名头在司天监真的很好用,两个人虽然不满李世民的横冲直撞,但也不敢过分得罪。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长安侯里面请,袁监正早有吩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您来,就请您直接进去……”
王子安点了点头,正要举步往里走,还没进门,就见到袁天罡和李淳风脚步匆匆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怪不得今日卦象显示,会有贵客登门,原来是两位贵客到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远远地就是拱手,深施一礼。
门口值守的几位侍卫,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两位贵客?
那个被横在马上过来横得不行的也是贵客?
这算哪门子的贵客啊!
明白了,监正大概是在给长安侯面子。
几位侍卫,很快就想明白了真相。
那货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望着已经快要迎出大门之外的袁天罡和李淳风,李世民和王子安不由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丝希望的火花。
竟然连这都算到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都知道自家这位陛下,还没摊牌呢,所以也不在外面寒暄,直接就把两人请到了里面的静室坐下,亲自起身,准备李世民和王子安二人倒茶。
被王子安挥手挡住了。
“今日前来,是想请两位帮忙算上一卦——我们要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看着两人郑重其事的样子,袁天罡和李淳风顿时心头一凛,就知道要找的这个人非同小可。
不敢多问,马上肃容道。
“两位请——”
袁天罡亲**香净手,用自己最擅长的铜钱起了一卦。
仔细推断了一会,才沉声道。
“此为坎卦,两位要找之人,应该就在北方某处水泽之处——”
袁天罡很识机地没有问要找的是何人。
李世民不由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步。
“何处水泽?”
袁天罡深吸了一口气,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
“幽州——”
李世民闻言不由微微闭上了双眼,幽幽地道。
“原来是幽州啊——”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那位逆子的手笔,但那逆子确实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机会。
毕竟,作为燕王,自己的亲儿子,确实有在自己宫中安插人手的机会,对皇宫的布置,熟悉的也不能再熟悉。
更何况,自己前段时间,刚刚趁机砍下了阴家对南洋的一条海上商道。
等同于,断了自家那傻儿子一条手臂。
如果是自己其他几位儿子出手,亦或是某些人想推波助澜,祸水东引,他都必须承认,对方选的这个对象,实在是高明极了。
当然,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自然不会轻易下结论。
见李世民这种情态,袁天罡心中苦笑,伸出手指,微一推算,就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牵扯到大麻烦里面去了。
怪不得学究天人,精通数术的长安侯都不肯亲自推算,原来是这根本就是天坑。
长安侯,您老人家不地道啊——
袁天罡看王子安的那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要不是此时王子安心中沉重,估计鸡皮疙瘩都得起来了。
顾不上想,为啥袁天罡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古怪,他也忍不住插嘴道。
“可能算出,被找之人是否安然无恙——”
袁天罡沉重地点了点头。
“暂时安然无恙。吉人自有夭相,被找之人,若能平安度过此劫,自此之后,定然福泽绵延。再无大的风波……”
听说暂时安然无恙,两个人不由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但也明白,袁天罡连“劫”这个字都用出来了,豫章这一次恐怕是真的有风险了。
“可能推断出具体的地点——”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袁天罡。
真是该死,自己竟然忘了此人,平白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却见袁天罡缓缓地摇了摇头,歉然地深施一礼。
“抱歉,不能——”
李世民不由眉头一蹙,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目光坦诚地回视着李世民。
“非是贫道不肯用心,是因为要找之人,恐怕和长安侯有些牵连——”
说到这里,袁天罡眼神复杂地看了王子安一眼。
“而长安侯命格奇特,乃是大道之中,遁出的一,不仅他自己的卦象一片模糊,充满变数,凡是牵扯到他的卦象,也都充满了变数,模糊不清,无法推断……”
李世民眼色不善地看着王子安。
狗东西,原来都怪你!
王子安:……
所以,你个老神棍自己没本事还怪我喽?
王子安一脸无语地看着袁天罡,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才好了。
我这枪躺的!
不过,类似的话,他倒不是第一次听这两个神棍提起。
现在再次听袁天罡提起这一茬,连他自己心中都嘀咕了,莫非自己这个穿越者还真是那个特殊遁出的一?
“除非,有人擅长传说中的占星之术——”
第六百一十六章 惊弓之鸟
王子安一脸无语地看着袁天罡,你说话就说话,一个劲儿地冲我眨什么眼睛?
这春天刚到,你眼睛里就进虫子了!
结果,一回头,发现李世民和李淳风两个人竟然也慢慢地转过头来,一脸稀罕地看着自己。
顿时就有些恼火——
“看什么看啊,我脸上有占星术啊——”
“臭小子,现在可不是你藏拙的时候,豫章那可是你媳妇,你还这么藏着掖着,你还是个人吗——”
李世民二话不说,直接就扑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王子安。
“朕知道你会占星术,快点占卜一下豫章现在的位置,不然朕今天跟你没完——”
占星术,其实在中国商代之前,就已经有了萌芽,不过这玩意儿属于比较高端的学问,一直掌握在极少的一小部分人手中,寻常人难以企及,就算是偶尔有自称精通占星术的,也大多都是江湖骗子,或者一知半解。
真正的高手,大都是隐世不出的道家高人。
若说起道家高人——
王子安这个不就正好了吗?
别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
所以,袁天罡刚一描这个音,李世民就反应过来了,而且确信,这狗东西十有**是会!
王子安:……
有些嫌弃地抹了一把被李世民喷到脸上的吐沫,伸手把李世民的脸给扒拉到一边。
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倒是想会,可我也得会啊——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李世民,又看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袁天罡和李淳风。
同志们,要证据,不要心证啊!
“你们真的觉得我会你们所说的占星术?你们可知,那可是传说中的神仙之术?”
王子安苦笑着看着险些把脑袋挤到自己面前的三位大佬,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占星术?
你们咋不说我是活神仙呢!
谁知,他这边话音刚落。
李世民,袁天罡,李淳风就齐刷刷地用力点头。
“你当然会占星术——”
异口同声!
默契的不行。
王子安险些被他们三个给气乐了,有占星术我还用等着你们问?
那好歹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我若是会的话,早算出地方,带人追他母亲的了!
“我会——”
王子安刚想骂脏话,结果话到嘴边,脸上就露出古怪之极的神情。
因为,就在刚才,一股熟悉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海量的占星经验瞬间涌入脑海……
啊,这——
我竟然真的拥有了占星术!
传说中的占星术!
脏话骂了一半,骂不出去了,硬生生又给吞了回去——
一看王子安脸上那熟悉的小表情,李世民秒懂。
这狗东西,竟然真的会占星术。
最可恶的是,在这种紧要的关头,竟然还藏着掖着,不肯展露,真不是个东西啊!
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抽了过去了。
王子安那可是李玄霸附体,又精通凌波微步的神人啊,所以,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地一缩脑袋。
“啪——”
本来奔着他后脑勺去的这一巴掌,被凑过来的李淳风结结实实地接个正着……
李淳风:……
李世民:……
李爱卿,我说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暗自伸展了一下微微有些发麻的手掌,冲着李淳风歉然地笑了笑。
“刚才……”
“没事——”
李淳风揉了揉自己微微有些发麻并隐隐发涨的脸蛋,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自己今天总感觉自己印堂发黑,隐隐有血光之灾,竟然应在了这里——
真好!
还有比被天子打一耳光更好的血光之灾吗?
答案是:没有!
这不,刚打完,自己马上就感觉神清气爽,豁然贯通了,甚至隐隐还有点时来运转的意思了!
所以,他非常豁达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皇帝老子的道歉,并露出一个舒适快意的笑容。
李世民:……
他甚至都在考虑,自己要不是再赏赐他一巴掌了。
王子安眼神都不由古怪起来。
这个历史传说中的大神棍,不会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吧?
不过,很明显,李淳风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且此时也不知道李世民和王子安两人心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念想,他眼神狂热地看着王子安,恨不得直接扑倒王子安的脚下。
“侯爷展示占星术的时候,能不能——咳咳,能不能让我们两个在此旁观一二……”
说完,有些拘谨地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
那叫一个谨小慎微。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他马上紧张地道。
“我们知道这不合规矩,我们知道这不……”
王子安:……
“想看就看,你们要是能看明白了算我输——”
说完,王子安踱着步子,背着双手,走到窗前,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手中快速的掐算,身后,李世民,袁天罡和李淳风三个人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耽误了王子安的推算。
其实,这玩意儿,那需要那么麻烦。
他早就算出了豫章公主现在的位置,而且知道,有惊无险,此时不仅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反而待遇不错,正在一条相当豪华的游船上,凭窗远望,欣赏初春的风景呢——
得,长安城里翻了天,结果,她被人绑去免费春游了……
所以,不慌。
既然不慌,那就得有点仪式感。
不然,就这个场合,连点背景音乐都没有,如果再不增加点仪式感,怎么维持这么绝学原本高大神秘的形象?
感觉气质拿捏的差不多了,他才风度翩翩的转过身来。
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
妥妥的世外高人范。
“袁监正果然是好手段,我们要找的人,确实正在赶往幽州的路上,不过,占星之术虽然神奇,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不能穷尽,占星之术也是如此,我们与其跟在后面按图索骥,不如,直奔他们碰头的地点去守株待兔……”
说到这里,王子安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冷意。
“漳河与运河交界之处的一只游船之上,红灯高挂,白鹭腾空,便是贼人授首之时……”
漳河和运河交界的地方,确实已经进入了幽州地界,袁天罡算的一点没错,可袁天罡一点自得的心情也没有了,反而有点小尴尬。
大佬,您老人家这么玩真的好吗?
明明自己是身怀占星术绝学的大佬,却带着陛下,风风火火地来求我这个不入门的小不点,关键是,我自己还真就傻乎乎地上了……
我又被大佬演了!
袁天罡眼神幽怨的快成林黛玉了。
“有劳两位了——”
王子安郑重其事地冲着袁天罡和李淳风拱手致谢。
今天能蹭到这个神乎其神的技能,估计得有他们三分之二的功劳。
毕竟,这两个都是在医卜星象上有大成就的神人。
决定了,回头有机会了就把这门技能传给他们两个。
这就叫取之于民而用于民,王子安觉得自己是个可真是个老老实实的大好人。
袁天罡和李淳风:……
不过,此时,他们两个是不知道王子安此时的念头,不然能直接趴地上叫师父。
李世民已经得知了豫章的下落,自然是再也无心在此逗留,跟在王子安背后,冲着袁天罡和李淳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豁然转身,大步而出。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
落了王子安足足有三四步远。
担心再被这狗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横着扔马背上带回去。
王子安走了几步,发现这狗皇帝没跟上来,一回头,发现李世民如惊弓之鸟,蹭地一下就往后跳出了几步远。
王子安:……
老丈人,人间的信任呢——
你这都是什么心态啊!
“干什么呢,我还能吃了呢——”
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行了,反正这里离着你家里也不远,你自己走着回去得了,我先回去准备点行礼,马上就去幽州接月儿媳妇回来了……”
说完,王子安快走几步,直接跳上自己的万里追风龙驹马,冲着李世民动作潇洒地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李世民:……
这个狗东西,真是不当人子啊,不当人子!
这里距离崇仁坊虽然不远,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不远,这还要是跑起来,足足有七八里路呢,你个狗东西竟然让我用脚量啊!
李世民刚想跳脚大骂,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回崇仁坊干毛啊?
我又不是真的住在崇仁坊!
我当然是要去皇宫啊!
扔下我更好,省得我来回跑了!
没了王子安这狗东西在身边气人,李世民的智商终于恢复正常了。
直接借用了李淳风停在外面的马车,直奔皇宫。
刚一回宫,几道旨意就秘密地飞速传出。
“急令禁卫大将军李君羡带领百骑司精干校尉十名,马上奔赴长安候府,跟随驸马都尉王子安前往营救豫章公主,路上一切事宜,听从驸马安排!”
“急令幽州大都督柴绍加强戒备,随时备战,严密关注关内外一切异动——”
“急令云州,朔州,并州大都督,加强戒备,随时备战,关注关内外一切异常——”
长安城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几道旨意,自然依然是歌舞升平,大街之上游人如织,大家依然在商量着明日该到何处赏玩游乐,春闱在即,要不要参加明日某位王公大臣举行的诗会,亦或是天气一天天变暖,要不要给家里的娘子或者是老人孩子添一件春天的衣服,亦或是偶尔进城的农户,讨论着今年春耕,自己村里要推广的占城稻……
但知道这几道旨意的人,却不由绷紧了神经。
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这几道旨意蕴含的玄机,却让不少人嗅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
这分明是出大事了。
陛下在准备用兵!
可对谁用兵?
尤其是几道旨意,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都提及要注意关内外的异常。
关外自然是要关注的,但关内……
这就忍不住让人臆想连篇了。
但没人吭声,从中书省到门下省,几位知道内情的宰相更是都非常默契快速地用上了印信。
而李君羡连家都没有回,第一时间就换上了常装,骑上了快马,带着百骑司最精干的十名校尉,直奔长安候府。
王子安这边刚收拾好行囊,李君羡就带着人手到了。
“姑爷,家主让我们跟着你们去,随时听候差遣——”
王子安微一沉吟,就爽快地点了点头。
有些事,还是需要老李背锅的,当然也有必要让李君羡等人做个见证,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见王子安答应了,李君羡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真担心王子安一口拒绝。
答应了——
真好!
程颖儿和长乐公主,两个人原本就是好姐妹,如今成了一家人,好姐妹终于成了好姐妹,两个人自然是无话不谈。
吃过早点,两个人很自然地就聚到了一起,此时,长乐正要解释新娘子为什么忽然变成自己的事,结果这边还没解释呢,就看到王子安背着小包袱,带着几个人,从房间里风风火火地走出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夫君,你要到哪里去——”
大婚头一天,新郎官就背着行囊,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你这是要开玩笑吗?
虽然我们两个是二打一,有点人数优势,可你一晚上就跑也忒夸张了点吧!
听见这边的动静,正在调教武则天的苏飞儿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也竖起了耳朵。
“我去接月儿回来——”
这事虽然不能对外宣扬,但一家人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王子安非常坦然地冲着三人解释了一句。
对此,程颖儿和长乐两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别说原本人家豫章公主才是自家夫君的未婚妻,就算不是,王子安出去救豫章公主,那也是义不容辞。
所以,只是一脸关心地叮嘱了一句。
“多加小心——”
而苏飞儿就简单多了。
长剑挽了一个剑花。
唰——
长剑入鞘!
“走,我跟你去——”
说完,也不等王子安答应,就莲步轻移,神色傲娇地走到王子安的身边。而武则天眼睛转了转,也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上的短剑,快步走向自己的小屋,然后都没见怎么耽误,就拎出来一个小包袱,然后挺着小胸脯,走到了苏苏的身边。
看都不看自家师父一眼。
王子安:……
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是要出门救人,不是去郊游啊!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我们的陛下越来越像昏君了
但瞧着苏苏和自家小徒弟脸上那坚决的小表情,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用想了,肯定是自己回来之前,这两位就也已经串通好了。
想了想,也没勉强。
一方面是,豫章公主大婚的前天晚上,让人从皇宫大院里被人掳走的事,虽然李世民极为震怒,也再三严令追捕,但这件事,终究是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丢人现眼,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是秘而不宣,外界的人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还以为惊才绝艳的长安侯昨天娶得是大唐的豫章公主和临安公主。
朝廷自然也就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追查了。
李世民或许有顾忌朝廷和皇室脸面的意思,而王子安则不得不考虑豫章公主的安危。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到目前为止,那也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决不能让她出了什么差池。
占星术,是占卜一种最大的可能,但人的命理中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谁也不敢保证,事情的发展一定会按照既定的命数发展。
歹徒又不是傻子,自己大鸣大放大摇大摆的去追捕人家,或者是大张旗鼓地去人家的集合地点等着,人家还能继续傻乎乎地往你身上撞?
不改变计划那才怪了!
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也不准备动作太大。
偷偷摸摸的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不好吗?
所以,如果队伍中加上苏苏和武则天,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本来他就计划扮成一位富家公子哥儿,外出游玩了。
有了苏苏和武则天,就更像了!
更何况苏苏本身,就是江湖好手,一手轻身功夫和剑术,颇有造诣,武则天这小丫头现在也进步也挺大,尤其是轻身功夫,已经有模有样,至少比自己蹭到凌波微步之前强多了,寻常三五个壮汉,到不了她的身边,倒也勉强有了自保之力。
初春时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长安权贵带着女眷护卫出门游玩的不在少数。王子安一行,并不突兀,很快就融入到长安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王子安这边刚出长安,万年县县衙,最近风头大振的高挺同学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当然,身为万年县县令的高明府,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收什么阿猫阿狗的匿名信。更何况他,最近春风得意,一再受到朝廷嘉奖,族叔高士廉那边近日也主动传来好消息,好像最近朝廷已经有了要想要提拔他的意向。
但这封匿名信出现的方式有点突兀,刚刚处理完公务,想回到自己书房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信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书房的案头上。
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请立即转交狗皇帝,慎之,切勿自误!
他不敢怠慢,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急忙换好官服,让人备起马车,揣着信件,急匆匆往皇城赶去。
等他经过一番折腾,赶到皇宫的时候,李世民正和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以及急匆匆赶到御书房的兵部尚书李靖,脸色严肃地坐着,等着李世民的解释。
因为李世民都是急令,他们知道军情如火,李世民又向不是拿国家大事开玩笑的性子,所以不敢怠慢,都毫不折扣地用了印信,并第一时间发了下去,但发是发了,作为大唐的宰相以及兵部尚书,他们必须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措施。
等他们听到,李世民是因为袁天罡和王子安占卜出了豫章公主的下落,才采取的行动之后,几个人脸色顿时就精彩了起来。
军国大事,公主安危,你就找两个神棍占卜了一下?
然后还真就煞有介事地下了旨意?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这里面,不仅牵扯到了一位公主,一位亲王,还牵扯到了几支镇守边关的大军的动向。没有证据,根据他们神神道道的一算卦一占卜,你就信了!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就等着被天下人骂吧!
还能有比这更荒唐,更昏庸,更可笑的事情吗?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苦笑不已。
这幸亏魏征那喷子被打发去鼓捣那所谓的杂交水稻去了,不然,就今天这情况,陛下就等着挨骂吧。
那老匹夫,估计能用吐沫星子把陛下活活淹死。
虽然也偶尔听过袁天罡算卦的神奇之处,更是了解王子安几乎无所不能的本领。但这也得分什么事啊。
“陛下,这似乎有些草率了……”
杜如晦苦笑不已。
亏自己当时深信当今陛下的能力,还力排众议的用了印信,结果,你给我们玩了一个鬼神之学……
“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臣深知陛下忧心公主,宠信子安,可这……”
房玄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谏了。
他感觉,自家这个陛下,好像已经被王子安那臭小子给彻底蛊惑了。
虽然他推崇王子安的才华能力,信任王子安的人品,但陛下对王子安宠信到这种地步,实在不是什么国家幸事。
这份信任过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如果再不劝谏,恐怕早晚会酿出大错。
李靖也神色严肃地看着李世民。
“陛下,国家大事,在祀与戎,陛下在没有得到任何确切消息的情况下,仅凭两个人的占卜推算,就贸然调动大军,实在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其实,他想说,你这么干,岂不是要贻笑大方,被天下人耻笑。
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给改了回去。
其实,自从平定漠北之后,他已经很少在朝堂政令上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一次,李世民一口气颁布了几项军事政令,而且还都是急令,如果确实是有边关异动也就算了,关键是仅仅因为王子安的星象占卜,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作为兵部尚书,他如果再保持沉默,就交代不过去了。
李世民也不反驳,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个人,然后把目光落在长孙无忌的身上。
“长孙爱卿,你以为呢?”
长孙无忌:……
听称呼就知道,这是很正式的问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知道,陛下其实是想得到他的支持。
关键是我能支持吗?
这种荒唐的政令,一旦传出去,我长孙无忌岂不是要成了佞臣的代名词?
他有些难受地吞了口唾沫,犹豫了下,斟酌道。
“陛下,可曾想过,若那长安侯今日推算的不准,此事该如何收场,燕王那边该如何解释,豫章公主的安危该如何保障……”
李世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坚定。
“朕相信他!”
所有人:……
这是你信不信就行的问题吗?
这个时候,他们忽然有些想念魏征那个老喷子了。
长孙无忌甚至在想,等这件事过去,是不是要想办法再把那个碍眼的魏征老匹夫调回来。没有了魏征的存在,自己这位陛下似乎更加放飞自我了。
御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都觉得有点难受。
堂堂的大唐公主被人在皇宫掳走了,自己不仅找不到踪迹,还不能声张,这本来就很难受了,结果陛下不想办法救人,却听信了王子安的占星之术,一路朝着昏君的终点狂飙突进,自己等人却劝谏不动,这就更难受了。
尤其是长孙无忌,比李世民和其他几个人还难受,因为自家儿媳妇,眼睁睁地就没有了!
而自家那傻儿子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昨天晚上,参加完王子安的婚礼,回来之后,还兴冲冲地问自己,什么时候向陛下正式求婚,两眼放光地憧憬着自己和长乐的婚礼了。
求个屁的婚啊!
憧憬个屁的婚礼啊——
你今天看到的新娘,就是你想娶的新娘。
这大半夜的,估计人家房都洞完了!
但偏偏还不能说——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自家儿子解释。
说,儿啊,王子安那狗东西的媳妇丢了,所以,陛下临时把你媳妇抓过去顶包了?
这像人话吗!
但偏偏这就是事实……
唉——
自打有了王子安,自己这位陛下,就越来越像昏君了。
盲目相信王子安,甚至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偏偏还油盐不进,不听其他人的劝谏,问就是朕相信子安。
你信个屁的子安啊!
正在御书房气氛沉重诡异,大家不知道该把自家这位皇帝给掰回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万年县县令高挺求见的消息。
御书房里的气氛莫名一松。
“请他进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万年县县令有什么事,需要专门到皇宫里面求见自己,但李世民觉得高挺这狗东西吧,来的还挺是时候,所以,语言格外的客气。
老内侍走到外面,瞥了高挺一眼。
“高明府,陛下有请,跟老奴进来吧——”
陛下有请!
高挺瞬间就来了精神。
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得了陛下一个请字!
走进御书房。
大气都不敢喘,冲着李世民深施一礼。
“微臣万年县县令高挺见过陛下,见过各位阁老——”
李世民微微点头。
“高爱卿,平身吧——”
高挺这才掏出匿名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微臣今日受到一封匿名之信,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不敢怠慢,所以才亲自送进宫来——”
老内侍接过高挺手中的匿名信,转交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之后,伸手撕开信件上的火漆,低头一看,不由目光一凝。
很快,脸色就变得铁青。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冲着高挺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
高挺一看这架势,顿时心惊胆战,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谁知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李世民语气森冷地补充。
“此事不得外传——”
高挺顿时一凛,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身子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深施一礼。
“微臣遵旨——”
心中暗自思忖。
今天这事有没有其他人发现,要不要灭个口什么的……
一想到灭口了,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觉得有些脖子发凉,再也不敢逗留半分,飞一般的消失了。
回家之后,还惊魂未定。
又亲自招过人来,仔细询问了一下,自从自己上次离开书房,有没有家人奴仆去过自己书房,得到没人去过,连打扫卫生的奴仆也还没去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能让陛下亲自提醒,不得外传的事,那自己最好还是彻底的给忘了吧!
御书房。
李世民和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以及李靖等人,面色难看地看着高挺刚刚送来的匿名信。
确切地讲,是掳走豫章公主的歹徒,提出一份交换人质的条件。
歹徒终于提条件了,但提的条件,却让李世民包括几位大唐宰辅都有些心情不好了。
交出琉璃的炼制之法,并公开承诺,并放弃那条去南洋的海上商道。
半月之内,拿不到琉璃的炼制之法,得不到朝廷的承诺,他们就要把掳走豫章公主的事情公之于众,并威胁把豫章公主卖入烟花柳巷!
刚才还劝谏李世民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大家已经对王子安占卜的结果相信了几分。
几个人谁不知道,这份商道正是因为燕王府和阴家的人图谋琉璃的炼制之法,拐走了王子安手上的核心技术人员,才被陛下从他们手中拿过来的。
然后这才多久?
豫章公主就被人从皇宫掳走,让皇家颜面尽失,然后,歹徒就针对性十足地提出了这两个要求,还能再明显一点不?
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在陷害燕王和阴家。
可无论怎么说,燕王和阴家都摆脱不了嫌疑,若果再结合上袁天罡和王子安的占卜结果,那这事就真的有点耐人寻味了。
到底是燕王和阴家铤而走险,还是……
几个人都识趣地没敢多想。
这事,想多了容易出事。
李世民气得当场摔了杯子。
“逆子——”
……
幽州。
燕王府。
李祐神色不安地看着脸色阴冷的阴九歌。
“这——不会出事吧,万一父皇怪罪下来……”
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说得就是这种废物吧?
望着李祐那忐忑不安的表情,阴九歌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最近刚刚流行到这边的三国演义中的一段评议,心中鄙夷。
第六百一十八章 王子安师徒的第一次旅途
但阴冷的脸上却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殿下放心,朝廷自有法度,你是陛下亲子,又是当今的燕王,没有真凭实据,谁敢怀疑到你的头上?就算是怀疑到你的头上,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如何?盯上那条商道的又不是只有我们……”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打鼓,但李祐紧张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琢磨了一会,又不忘叮嘱一句。
“做归做,千万不能真的伤害到豫章——”
阴九歌笑了笑,随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要的是技术和商道,伤害她做什么?放心,现在,我们还不想和你那位父皇鱼死网破……”
过了一会,李祐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万一父皇真的发现了怎么办?”
阴九歌:……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外甥!
这要不是没得选择,只有这么一个看起来还稍微像样点的外甥,自己真的不想跟他说话。
就这性子,能成什么事?
深呼吸,不生气。
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放心吧,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不用担心,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来,我们不仅招揽了无数江湖好好手,还在海外训练出了一万多精锐大军。有了这些,我们进,可以联系隐太子遗部,收拢太原王家私军,图谋中原,进军长安,到时候,你那位父皇做的,你未必不能再做一次——”
见自家外甥依然有些惊疑不定,心中无奈简直到了极致。
这种打算,都打算了多少年了,结果,事到临头,还是这个鸟样子,用志大才疏形容他,都侮辱了志大才疏这个词。
只得再次宽慰。
“更何况,真要是事不可为,我们也可以远走海外,无论是东渡扶桑,还是远走南洋,都可以建邦立国,静观时变……”
这个时候,还是得稳住这个草包,不然万一这个狗东西做出什么怂包事来,后院起火,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李祐想了想,也对!
老子做的,我这个当儿子的为什么做不得?
我又不比他少条腿!
“说得好,那你赶紧招呼那些江湖好手,让他们做好起事的准备——告诉他们,一旦事成,封侯拜相,本王一定不吝封赏!”
阴九歌:……
心中说不出的腻歪,但还是冲着自家外甥拱了拱手。
“如此,老夫就下去准备了——
说完,起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停留了。
怪不得阴弘智那狗东西不愿意过来,跟这种废物交流,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自家妹妹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废物!
李祐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舅父嫌弃了,此时还在做着,自己事成之后,继续培养大军,有朝一日,登临九五的美梦。
“豫章妹子,只好暂时委屈你了,不过,等为兄以后做了皇帝,一定会补偿你的……”
……
而此时,豫章已经从刚刚被绑架时的惊恐回过神来,见自己只要不试图逃跑,这些歹徒对自己还算周到,便稍稍安下心来。
开始暗中观察这支队伍,甚至试图打探他们是什么人。
可惜,绑架自己的这些人,除了按时送饭之外,基本不跟自己交流,就更别想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更糟糕的是,有一次,看着一名歹徒一个劲地打量自己,偶尔说话,还会冲自己笑一笑,以为有门,结果,刚送了人家一支金钗,试图收买的时候,对方就干脆利索地告到了领队那里……
然后,被饿了两顿。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何时经历过这些?
委屈,疲倦,担心,害怕,各种情绪下,让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去哪里都不敢打探了。
不过,她也暗中观察着行走的方向。
看得出来,这一路是往东北方向行进的。
只是,不知道的是,他们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掀起车帘,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来路。
期待着,某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家伙,忽然从天而降,带着父皇的大军,把自己救回去。
“他那么厉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吧……”
她从来没有那个时刻,忽然这么想念那个每次见面,都喜欢占自己便宜的家伙。
某一刻,甚至不由自主的在想,没有了自己,婚礼还会正常进行不,他看不到自己会着急不……
思绪,一打开,就有些禁不住,一时间有些出神。
然后,就被马车旁边随行的护卫冷着脸呵斥了一句,动作生硬地把车帘给拉了下去。
自从收买人手失败后,队伍就不如以前了,好在除了态度恶劣了一点,冷淡了一点,这些人对自己也还算守规矩,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一个贴身的侍女。
虽然明知道是过来监视自己的,但也确实生活上方便了不少。
……
而此时,王子安刚刚接到了李世民的紧急通知,也知道了歹徒提出的要求。
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给李世民传了话。
“给他们!赚钱的门路数不胜数,而月儿只有一个,告诉陛下,别说区区一个琉璃的制造之法,就算是金山银山没了,我以后可以给他补回来——”
前来传信的是老熟人,白面无须,白白胖胖,如同富家翁的长孙管事,至少,人家一直自称长孙管事。
长孙管事闻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光亮。
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果然,这位侯爷是一个轻物重人,有情有义的。
所以,脸上下意识又露出一丝习惯性的微笑。
“老奴知道了,一定会把侯爷的吩咐,不折不扣的转达到陛下面前。”
说完深施一礼,飞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
而王子安一行也不再耽搁,一路经雍州城,入洛阳,再至郑州,由郑州渡过黄河,一路马不停蹄,仅仅用了七八天,就抵达了河北冀州。
一路上,跋山涉水,别的没遇到,倒是遇到了几支不开眼的劫匪。
都没用王子安出手,就被闲极无聊,想要体验一把江湖游侠生活的武则天,带着几位百骑司的精锐校尉给灭掉了。
穿越大唐,这还是王子安第一次走出长安。
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除了长安之外,大唐的更加真实的样子。
青山绿水蓝天。
这些看多了,也就那样了。
让他逐渐沉默的是,大唐百姓的贫苦。
以长安为中心,离长安越远,百姓的生活,越穷苦,虽然一路上没怎么停留,但入目所见,百姓穿的越来越破烂,脸上的菜色也越来越重,经过的村庄也越来越凋敝,很多地方,甚至还能看出隋末战乱的影子,残垣破壁,荒凉到看不到活人的影子,只有几只老鸹在几支枯枝上盘桓。
这就是我前世心驰神往的大唐盛世吗?
虽然心中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心中还是越发的沉重。
他不是圣母,但哪怕自己前世也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也见过前世底层百姓的艰难,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所见所闻而震撼。
受到震撼的,不仅仅是他。
还有他的小徒弟,小丫头武则天。
她虽然从小就受到两位兄长的挤兑,过得并不如意,但这几日所见所闻,还是让她触动很大,甚至失去了往日的活泼。
路过不少地方的时候,甚至和自家小师母两个人主动的掏出自己身上的零钱,或者是带的吃食,送给别人。
李君羡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想阻拦,被王子安伸手给拦住了。
“姑爷……”
李君羡欲言又止,王子安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很多道理,讲了是没用的,你必须让她自己去走一遭。
对这个小徒弟,他还是非常看重的。
他不知道,随着自己的穿越,自己这位小徒弟的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但如果万一是不能改变的话,那他也希望,能尽量的教导她,让她多懂得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不要像原来历史上那样,留下那么多遗憾。
不仅是为她,也是为自己喜欢的大唐。
不出所料。
这种善行,到了第二天晚上就带来了祸事,准确来讲,是麻烦。
几个白天刚刚受过他们救助的村夫,当天晚上就纠集了一群歹徒围攻他们,足足有上百人,有老有少,不少人举着的甚至只是镐头棍棒,要求他们交出身上所有的财物,行礼,甚至还有几个歹徒目光不善地在她和苏苏身上来回打量。
这都是一群吃不饱饭的穷光蛋,能有什么战斗力。
所有,王子安甚至都没参加。
小丫头武则天自己就带着几名护卫,提着自家师父送的那把夹杂了天外陨铁的小刀冲入了人群,几个来回,就把人杀的四散而逃。
没造成什么损失。
但经过这件事,小丫头被打击的不轻,明显的沉闷了许多。
王子安也不劝解,他相信,凭着这小丫头的智慧,很快她就会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人心人性,历来复杂,真的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你对我好,我就一定要感恩戴德的对你好的。
但又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善恶。
第二日的时候,见这小丫头似乎还没从昨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王子安不由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给她提成了一个问题。
“你说,若是这些百姓,家里的父母妻儿能有口饭吃,能有件取暖的衣物,或者是他们自己,有点谋生的手段,你说,他们当中,有多少还会像昨天晚上那样,做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举动?”
见小丫头若有所思,王子安补充了一句。
“我们可不是寻常的过往客商,我们身边可是带着这么多带着武器的护卫——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人性的善恶,其实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
小丫头默然不语。
不过到了下午,精神头明显就恢复了很多。
而王子安的目光却越发深沉了。
甚至,连吃食都不再那么讲究了。
李君羡明显感觉到了王子安的这种情绪变化,不过很识趣地没有出声,甚至隐隐有几分欣慰。
若是这位能有所改变,回去之后愿意出来为朝廷为百姓做一些事,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了这种心思,反正有意无意的,所经过的村庄越发破败凋敝起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进了冀州,才有所改善。
冀州是河北要津,又紧邻大运河。靠着运河的便利,明显的繁华了许多,过往的百姓,生活也明显的好了不少。
王子安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当天在冀州修整了一下午,然后让李君羡出门,在运河旁边租了一条运货的商船。
一直到船只,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代,出远门的话,坐船自然是第一选择。
虽然看上去速度慢了些,但胜在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行驶,而且平稳,出行体验要好上不少。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陆地上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武则天一上船就歇了菜。
晕船……
幸好,有王子安这个当世神医跟着,又是扎针,又是推拿,才很快缓解过来,到了第二天就恢复了神采。
一大早的,就兴致勃勃地起来。
见王子安正蹲在船头钓鱼,也找了一根鱼竿,似模似样地蹲在王子安身边学着钓了起来。只不过,这丫头学打牌,学练武,学读书都是一把好手,但学钓鱼却怎么也不得其法,眼看着自家师父,钓了一条又一条,自己愣是一条也钓不起来,气得撅着小嘴只跺脚。
可把王子安给开心坏了。
哈,小样,也有你学不会的那一天啊。
谁知还没开心多久,就被小丫头拽着去打牌了。
“师父,钓鱼有什么意思,我们去打牌啊,斗地主,打麻将都行啊,实在不行,下棋也可以啊……”
王子安:……
把脸一沉。
“去去去——就你这水平,还有点欠火候,跟你玩没意思,去找你师母,或者是小李护卫他们……”
见这小丫头根本不怕自己,甚至还想对自己霸王硬上弓,王子安只得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循循善诱。
“你们去玩,为师我到厨房,为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说着,举了举自己的战利品。
“清蒸,红烧,还是烧烤,你说了算——”
武则天这才暂时放下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念想。
“师父,我去给你打下手!”
这个可以有!
王子安觉得,自己是时候拿出厨神的实力征服这个小丫头了,必须争取让这小丫头迷上烹饪之术,不然这丫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来缠着自己下棋或者打牌。
输钱不输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
师道尊严不能丢!
第六百一十九章 各有心思
心里再急,一旦坐上船赶路,便由不得你了。
沿着前世传说中的大运河,顺流而下,的日子,还是很悠闲的。
如果不是惦记着去救人,几乎就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哥,带着妻妾侍女和护卫,外出游玩了。
不过,即便如此,看着两岸已经开始逐渐泛绿的河柳,看着日渐柔和的河水,偶尔从岸边飞过的燕子,王子安还是深切地意识到。
春天来了!
连心中一直压着的焦虑都不知不觉间缓和了许多。
每日里站在船头钓钓鱼,看看风景,跟苏苏和小徒弟闲聊几句,倒是难得的清闲,唯一让他有点难受的是,自家这个小徒弟,动不动就要拉自己打牌。
年轻轻的打什么牌?
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学一身本领才是正途,光想着玩能有什么出息?
二月十六日,王子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运河和漳河交界的路段,沧州附近的一处码头。
此城虽然不大,但地处要紧,往北,可走水路,直达天津,幽州,往东,则可以遁入渤海。而且南来北往的客商汇聚于此,三教九流,人员混杂,想在这里找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
甚至一旦情况有变,对方一旦逃入大海,就更难处理了。
就算是有占星术,在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定位,茫茫大海之上,也很难准确找到歹徒的踪迹。
很明显,歹徒选择此处,也是动了一番心思。
王子安也不敢大意,唯恐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看天色尚早,王子安留下几位护卫在船上看船,自己则带着苏苏,武则天,李君羡和几名护卫上了岸边,找了一家酒楼,随意的叫了盘卤水鸭,配了几盘小菜,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根据占星术的推算显示,今天晚上亥时三刻才是救人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们不急,一边在酒楼上用饭,一边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势。
歹徒把人带到这里来,显然不是终极目的,必然是安排了接应的人手。他们既然敢直接提出要求,必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等着朝廷随之而来的报复。
他估计,十有**,对方不仅不会放人,还会继续扣押,以作为让朝廷忌惮的手段。所以,十有**,这里也只是中转站,歹徒会在今夜把豫章从这里转移出去。
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不少,码头附近也十分热闹。不停的有船只靠岸,也不时的有船只离开。卸货的,接洽的,来来往往,嘈杂一片。
吃完饭,又给船上的兄弟叫了一些酒水,几个人才起身离开。
虽然不少人,若有深意地打量着王子安身边的女伴,但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毕竟,混着一行的,没有几个是不开眼的傻子。王子安这一行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而且身边的护卫,明显带着家伙,是个硬茬子。即便是有什么想法,这个时候也不是惹事的时候。
不过,王子安一行从酒楼出来的时候,马上就注意到,自己身后跟了几条小尾巴。
“我们这还被人当成肥羊了……”
王子安哭笑不得。
李君羡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跟在身边的几名百骑司精锐校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流里,不大一会就陆续回来了。
“头,幸不辱命——”
李君羡点了点头,王子安则乐呵呵地招呼道。
“回去请大家烧烤——”
一听这个,几名校尉顿时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一趟出来,那真是来着了,跟着这位侯爷,别的不说,这吃的,真是开了眼界,饱了口福。
别管什么样的食材,只要入了这位爷的手,那就能变成人间美味。
看着自己手下的兄弟,这一副快要沦陷的架势,李君羡忍不住调侃道。
“姑爷,再这么下去,连我都想给您去看家护院了——”
王子安听得哈哈大笑。
“那行,跟着我,绝对比跟着我那抠门的老岳父有前途的多,他开多少工钱,我给你开双倍……”
然后回过头,看着几位跟在身后的百骑司精锐校尉。
“你们也一样——”
李君羡:……
回到船上,请留守的几位护卫吃了饭,不过虽然王子安买了酒,但几名百骑司的校尉是真没敢喝。
按照驸马爷说的,今天晚上就是拯救豫章公主的时机,这个关头,他们可不敢出什么纰漏。
夜色来临。
运河中很快亮点灯光,不少停靠在岸边的船只亮起了灯火,不少的船上还传来了喝酒取乐的哄笑声。
大家常年行走在外,自然少不得找点乐子。
此处是水运枢纽,自然少不了一些青楼楚馆,能上岸的自然是上岸去逍遥快活了,需要留下来在船上的,也不会寂寞,自然会有做这行的到岸边招揽生意,送货上门。
与之相比,想王子安这种,自带女眷的,反而是少数。
接着船上的灯火,看着运河中粼粼的波光,王子安坐在床头,一声不吭,就在刚才,他又重新利用占星术,推算了一下,确认无误,今夜亥时三刻,就是救人的时机。
虽然蹭到的这门技能,让他自己都感觉有点神乎,但根据自己脑海中的经验,似乎又没有什么缺漏。
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贸然提前,免得真出了什么岔子,那才是追悔莫及。
虽然入了春,但运河的晚上,还是有几分料峭的春寒。坐在船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
不少船上已经开始逐渐熄了灯火,找乐子归找乐子,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不能影响了第二天的营生。
王子安这边,则让人重新拨亮了灯火。
和李君羡等人坐在船头,热热闹闹的搞起了露天烧烤。
烤鱼的香气,不仅让船上的几个人大饱口福,吃得满嘴流油,也让附近船只上的客人垂涎欲滴,甚至不少人主动的靠过来,想要买一些享用。
不过,都被李君羡婉言谢绝了。
本来,王子安还想来一点丝竹之乐的,可惜,他不会。
苏苏倒是会一点,但是懒得配合。
倒是小丫头武则天,自告奋勇,接着船上的灯笼和天上的灯火,在自家师父面前挑起了大唐盛行的《春莺啭》。
还真别说,别看年龄小,身段还未起来,但跳起舞来,一举一动,竟然别有几分柔媚的意味。
看得李君羡等人轰然叫好,王子安也不由微微点头。
这丫头真的是灵性十足,别管学什么,都能得其中三昧,怪不得以后能迷倒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两代人。
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狗日的富家子,真他娘的会享受——”
不少人暗自唾骂。
这大晚上的载歌载舞,寻欢作乐,也不怕掉河里淹死!
王子安等人自然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惹来了多少人的嫉恨,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此时,他虽然看似在欣赏自家徒弟的歌舞,不过目光却暗中观察着江面。
亥时二刻。
一只看似寻常的货船,从上游顺溜而下,开始缓缓地往岸边靠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子安这边船上的热闹和烧烤的香味吸引,竟然主动地靠了过来。
王子安不由眼神一动,冲着李君羡使了眼色。
李君羡顿时心中一凛。
知道,大概是正主儿到了!
“对面的这位公子,我们家掌柜对你们的烤鱼颇有兴趣,不知道能否割爱,让给我们一些,我们家掌柜说了,价格方面,必然不会让公子失望——”
就在王子安和李君羡暗自打量对面船只的时候,一个精壮的汉子,走了出来,站在船边,冲着王子安这边吆喝道。
王子安笑着摇了摇头。
“四海之内皆兄弟,些许烤鱼,说什么钱不钱的,难得能入贵掌柜的法眼,既然贵掌柜的喜好,不如上来一起喝一杯如何……”
虽然挂着灯笼,但灯火飘摇,根本看不清王子安的相貌。
但王子安的声音清朗爽快,还是稳稳地传了过去。
正在自己房间里发呆的豫章公主,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简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是——
子安的声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路上,贼人虽然限制了她的自由,但也并未对她过于苛刻,所以,虽然一路走来,又是跋山,又是涉水,又是坐车,又是乘船的,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但也知道,恐怕距离长安已经十分遥远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悄然起身,走到窗边,扒着窗棂往外看。
但夜色漆黑,原本就看不真切,更何况,她所处的房间,又在大船的正中,被层层遮挡,更是看不到分毫。
但耳朵里的声音却听得更加真切起来。
“不过,我这里虽然有美食,但酒水却浑浊不堪,难以下咽,若是贵掌柜能带一坛美酒过来,倒是乐意之至……”
错不了,就是他的声音!
豫章激动的心肝都差点跳出来。
她不知道王子安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但却忍不住心中狂喜,险些当场叫出声来。
“李家娘子,你这是又想要做什么,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她这边刚一有所动作,身后就响起那位女伴清冷的声音。
豫章公主不由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人家的控制之中呢。得幸亏这是晚上,豫章的房间里又熄了灯,不然此时她惊惶又激动的神色,一下子就能暴露她的问题。
黑暗中,豫章勉强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了缓神,才急中生智道。
“外面那是什么,好香,我,我想吃……”
听到竟然是这个,负责陪着她的女伴,语气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有的吃就不错,竟然还挑三拣四,你怕不是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豫章鼓了鼓勇气,抓住窗棂的手中已经捏得有些发白。
“我,我就要吃——这几日,吃得都是些什么——吃得我都快吐了……”
见身后的女伴无动于衷,豫章转过身来,语气中透着一丝哀求。
“求求你,你去跟你们的头儿说一句,他若是不答应,也就算了,若是答应了,自然最好——反正我又不会自己吃独食,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外面那美食……”
听豫章这么一说,那监视她的女伴不由下意识地吞了口吐沫。
只觉得隔壁船上传来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大概是挣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豫章公主哪句话打动了她,那女伴还是迟疑着道。
“那好,你在此老老实实待着,我去帮你问一句……”
豫章连连点头,黑暗之中,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得道。
“多谢姐姐——”
暂时支开了女伴,豫章的脑袋快速的转起圈来,她知道,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个短暂的机会。
必须让子安知道自己在这里。
只要让子安注意到自己,自己就有了希望!
此时,一个身材精壮,穿着一身员外服,但面色粗犷,明显是常年在外走动的汉子,正提着一坛子美酒,大步地跳上王子安的船头。
作为江湖中难得的好手,他自然不会担心这种小小的场面。
虽然这个年轻的公子哥,带了几名护卫,而且这些护卫看上去比寻常的护卫要高明一些,但他也并不在意。
江湖之中,真正的好手,谁会甘心做这种纨绔子弟的走狗?
更何况,他有自信,若是对方真有什么歹意,他能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那个出门在外,还举止招摇的公子哥儿。
“来,来,来,相见即是有缘,兄台,到我身边来——”
王子安说着,往旁边挪了挪地方,让出一个座位来。
那汉子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果然是不娴世事的公子哥儿,不知人心险恶啊,竟然让自己坐到他的身边。
心中微微摇头,不过心中的警惕却又不由放松了几分。
甚至想着,待会是不是趁机拿下这纨绔,换他身边的女伴消遣消遣,不过目光在王子安按秀美无双的脸上一扫,又下意识地改变了主意。
干脆都拿下算了!
还真没见过长得如此俊秀的公子哥儿——
“那就多谢公子好意了——”
心中想着,一屁股坐在王子安身边,眼神不觉地扫了一眼王子安的身后,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子安可被他的眼神恶心的不轻,险些当场把他抓过来扔河里去。
“来尝尝本公子的烤鱼,不是本公子吹嘘,若论这美食,本公子那真是下了真功夫,我称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来,兄台,尝尝怎么样……”
说着,亲手拿起一串烤鱼递了过去。
心中却在暗自盘算,怎么才能混到对方船上,平安地把豫章给救回来。
第六百二十章 救人
那穿着长袍的粗犷大汉,看着王子安白皙纤长的手指,心中痒痒的不行,险些当场摸上去。努力了好久,才把目光从王子安的手掌上收回来,干咳一声接过王子安手中的烤鱼。
“多谢公子,不知道公子贵姓,仙乡何处啊——”
“本公子姓王,来自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王子安心中腻歪,看看时辰也快到了,懒得再跟他客气。
这狗东西,竟然不知死活的凑到了自己跟前,这是生怕自己有反抗的机会吧?
面貌粗犷的汉子:……
见这俊俏得跟兔相公似的公子哥儿,不仅不知道谦逊,还睁着眼跟自己鬼扯,大汉脸上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公子也喜欢看西游记吗?在下也是西游记的爱好者……”
狗东西,真当老子没文化吗?
大唐晚报,老子天天看!
说着,有些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鱼。
在下面闻着的时候还好一些,这一拿到手里,那股子鲜香诱人的味道,就实在是勾得人受不住了。
本来还想跟这俊俏养眼的公子哥儿先聊几句,结果烤鱼一入口,整个人就停不下来了,吭哧吭哧,一顿猛啃,直到一条半斤多的烤鱼下肚,这才想起来要在这位公子哥儿和两位美女面前注意一下自己的仪表风度。
不由尴尬地抬起头来。
“公子的手艺,真是盖世无双,在下走南闯北,自认也吃过无数的珍馐佳肴,但跟你这烤鱼比起来,那真是影子都看不到了……”
说完,举起袖子擦了擦嘴,擦到一半又觉得似乎有些不雅,不太符合如今自己商队掌柜的人设,然后干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又把袖子放了下去。
那娴熟自然的动作,看得王子安忍不住嘴角微抽。
扭过头去,给小丫头武则天和苏苏分别递过去一串烤鱼,只当没看见。
心中则暗自计算着时间。
很多事情,是你若是不知道,自然是拎着拳头就上了,但一旦知道了,就反而有些放不开手脚,做起来,反而要顾忌三分了。
比如这算卦占卜。
你若是不知道,也就那样了,但真要是有人给你算上一卦,你即便是不相信,做起事来,心中也会有一丝忌讳,下意识就想回避。
更何况,如今王子安自己就精通占星之术,来之前还特意占卜过,所以,无形之中,对这种事情就更加忌讳,更不愿意节外生枝了。
亥时三刻,那就等着亥时三刻好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亥时三刻会是卦象中显示的良机。
但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这边强装斯文的粗犷汉子一条鱼刚啃完,对面的船板上就有一位侍女隔着船舷朝着这边喊。
“掌柜的,李家娘子说想吃点烤鱼——”
王子安和李君羡等人,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李家娘子?
豫章?
其余几位侍卫也不由下意识腰杆微弓,暗自蓄力,做好了暴起发难的准备。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正坐在那里装斯文掌柜的粗犷汉子,不由微微有些下不来台。
“下人粗鄙,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
王子安侧头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非常豪爽地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区区烤鱼而已,再好的美食,没有朋友分享,那也是索然寡味——难得那位姑娘喜欢,不如请上来一起享用如何……”
粗犷的汉子闻言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王子安,见这厮白白嫩嫩文文弱弱的,身边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小侍女,似乎也没啥威胁,这才打着哈哈摆了摆手。
“一位朋友家的姑娘,娇生惯养,被父母给宠坏了,少不更事,公子莫要介意——”
说着,冲着对面的女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去去去,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真是没规矩——”
对面的女人,闻言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敢违逆,很温顺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裹挟着浓烟,忽然从对面的船上升起。
“着火了,快救人——”
呼喊声,咒骂声,乱七八糟脚步声,瞬间响起。
原本坐在那里啃着烤鱼的粗犷汉子,抬头一看,瞬间脸色大变,连跟王子安招呼都没打,原地跳起,直接往自己船上扑去——
他快,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他只感觉到一道轻微的风声,接着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经后发先至扑入他的船中。然后,还没等他愣过神来,又是一阵香风飘过,再看时,刚才还小鸟依人地在那里安静地吃鱼的那位稍微大一点的美女,也竟然也直接超过了自己的身形。
粗犷汉子:……
你们竟然都在演我!
好在,第一第二争不到了,还能争个第三。
这让他心中稍微舒服了一点点。
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过于失礼,不然得罪了这种游戏江湖的高手,那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此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不然恐怕更慌。
亥时三刻。
水火俱至。
卦象上显示的要素已经全部聚齐。
王子安连身边的这位呆鸟也懒得搭理,凌波微步发动,整个人瞬间从甲板上扑向着火的房间。
错不了,就是这里!
所有的一切,一一应验,此时,他对自己的占卜再无丝毫怀疑。
虽然很玄学,但眼前的这些没法解释。
豫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放火,此时望着逐渐蹿起的火焰和浓烟,自己也不由惊慌失措。
窗户早已经被人封死,房门也已经被人从外面锁死,她只能尽量的缩在角落里,努力的远离自己点燃的床铺。
心中暗自祈祷,王子安能发现这边的动静,过来救人的时候,能发现自己。但又忍不住担心,王子安不过来,或者是看不到自己。
正在她心中忐忑,又惊又怕的时候,忽然直接,紧闭的房门直接倒塌,一个熟悉的身影直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子安——”
豫章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多日担惊受怕的委屈瞬间爆发,眼泪顿时模糊了双眼。
王子安一看豫章虽然脸上惊魂未定,梨花带雨,但人安然无恙,顿时心神大定,笑着上前,拉起她的微微发凉的小手。
“月儿,走,我带你回家——”
说话间,一身白色长裙的苏苏,也冲了进来,见王子安已经找到了豫章,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冷硬地冲着豫章微微点了点头。
“苏苏姐——”
豫章抹了抹眼泪,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丝,楚楚可怜地冲着苏苏打了个招呼。
“先出去再说——”
牵着豫章的手,和苏苏一左一右,护持着豫章走出船舱。
此时,这座船上的水手和护卫,也都已经拎着水桶冲了过来。一看豫章被两个人护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顿时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倒退几步,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就这稍微一耽误的功夫,跟王子安一起吃鱼的粗犷汉子也已经冲了过来。
然后,迎面就看到了刚才那位白白嫩嫩,文文静静,看着跟兔相公似的富家公子牵着豫章公主的小手,带着刚才那位冷艳的美妾,风度翩翩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那架势,就跟在自己后花园散步似的。
而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不少兄弟,才从长安带到这里的豫章公主,则紧紧地握住王子安的大手,如小鸟一般,亦步亦趋地偎依在他的身边,寸步也不肯离开。
心中顿时一沉,眼神不觉锐利起来。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阁下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身手——”
说着,冲王子安拱了拱手。
“不过,阁下今日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江湖豪客可以插足的……”
此时,他只以为王子安是误打误撞遇到了豫章,起了什么英雄救美的心思。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根本上后发先至,专门到这里来等着他这只大兔子的。所以,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也并不失态。
自己虽然化身客商,可身份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客商可比。
毕竟,这些江湖草莽再厉害,也不敢跟官兵对抗,身手再好,也抵不过强弓硬弩。他相信,这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在现实面前,懂得该如何选择。
王子安闻言,不由眉头一挑。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莫非你身后还有什么官府的背景不成——”
“年轻人,出来混江湖,不该打听的,最好少打听——这些事,不是你们应该掺和的,识相的,最好马上把人交出来,然后马上离开,彻底忘了今天的事,否则……”
面容粗犷的汉子说着,一声冷笑,挥了挥手,顿时一群护卫抬起了衣袖,这些人,竟然配备了军中专用的强弩。
此时,在身后的火光之中,这些人手中的强弩,闪着冰冷的寒芒。
王子安不由眉头微皱,把豫章公主往身后拉了一下。
他一个人,自然是不怵这个,但带着一位女人,那就有些麻烦。
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豫章,那才是后悔莫及。
此时,李君羡等人虽然不是混江湖的,没有王子安和苏苏这一身的轻身功夫,但都是百战精锐,也已经反应过来,拎着钢刀,径直强行闯了上来。
“公主殿下,姑爷……”
李君羡目光向王子安望来,等着王子安的命令。
不过一些江湖匪类,他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把眼前的小场面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忌惮对方手中的强弩,怕误伤到自家公主殿下,他早拎着钢刀冲过去了。
一听李君羡对豫章的称呼,面容粗犷的汉子,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没法善了了。
对方竟然认识这位大唐的公主。
真是——
太背了!
随便路遇一伙人,竟然就认识公主,这该找谁说理去!
“交出公主,乖乖走人,否则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粗犷的掌柜,倒退几步,退到人群之中,指着王子安有点色厉内荏。
他是真有点含糊。
在被燕王招揽之前,他原本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身手颇为高明,自然有几分眼里。就在刚才,别说这位看上去俊俏无双的年轻公子,就连这公子身边的侍婢都身手了得,他真是不太愿意跟对方火并。
不然的话,那来那么多废话。
被人发现了,自然是能灭口就灭口了。
但很明显,今天的点子有点扎手,想灭口有点难。
“你只管上去,解决这些废物,月儿姑娘交给我——”
王子安一听,不由乐了,心中大定。
他知道苏苏的脾性,从来不会吹什么大气,这么说,定然是有底气。
那还等什么?
他不由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群歹徒,轻轻晃了晃手腕。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劫持本公子的女人,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的女人……”
粗犷的汉子闻言不由一愣,然后瞬间脸色大变。
“你是王子安——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王子安哈哈大笑。
凌波微步瞬间发动,动作快到极致,这些人只觉得身边拂过一阵轻风,再看的时候,手中的强弩,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把手中的强弩,随意地抛到身后,王子安拍拍手,好整以暇地走到那粗犷汉子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那汉子当场就矮了一大截,竟然是被他一拍之下,硬生生地踩破了甲板,给拍到船舱里去。
粗犷的汉子,肩头直接粉碎性骨折了。
疼的闷哼一声,脸色煞白。
没晕过去,都得算他是个狠人。
“缴枪——咳,反抗者,杀无赦——”
虽然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依然想拼死一搏,但奈何就他们这点功夫,在王子安的蛮力之下,根本没什么卵用。
如果不是他怕直接都给拍死了,故意留着劲儿,估计现在能碎一地。
原本李君羡还想着自己出把力,结果一看。
得——
自己成打下手的了。
这边又是着火,又是打架的,把周围的客商吓得不轻,还以为遇上了劫匪,纷纷调转船头,远离是非之地。
这年头,出门在外,谁愿意头铁的多管闲事。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口供
更何况,这边船上,两伙人一看都不是什么善类。
大家自然是有多远逃多远,唯恐沾染上什么是非。
灯火摇曳,身后船船舱上的大火越烧越烈,眼看着已经有向着这边蔓延的架势,那些被王子安一人一巴掌给拍在甲板上的匪徒,望着中心那位白衣飘飘,俊美无俦,还带着一丝如沐春风般微笑的年轻公子哥,欲哭无泪,就跟看魔鬼似的。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不是说好的,反抗者,才杀无赦吗?
我们这还没来得及反抗呢,你就下黑手——
李君羡和几位百骑司校尉,这不管他们心中这些小幽怨,纷纷上前,一人两个,提着都给扔回自己船上。
动作简单粗暴,不过也没再下狠手。
这些人,虽然罪该万死,但现在还死不得,等着审讯呢。
原以为此行会险况迭出,九死一生。
结果,跟着这位,一路上,吃了前所未有的美食,喝了前所未有的美酒,然后连手都没轮得上动一下——
我们这是出来公费旅游的吧?
所有人看着王子安,就跟看神似的。
以前就听说这位功夫了得,但今日一看,人家这哪是功夫了得啊?
简直是非常了得!
那些人,明显都是江湖好手,甚至有不少是军中精锐,结果,自己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就都躺下了。
简直是神乎其神!
李君羡都给惊着了,他都没想到,王子安的身手好到了这般地步。
剩下的事情,自然不需要王子安再搭理,他陪着豫章公主到房间里休息了。
大婚之前,被歹徒给抓了回来,即便是没受什么虐待,精神上也吓得不轻,王子安温声温语地安抚了几句,不动神色地用了一点催眠的手段。
豫章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神情松弛地睡倒在王子安的怀里。
王子安把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盖好被褥,从房间里轻手轻脚地退回来,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彻底放松下来,好好地睡一觉,更适合调养身心的了。
这个时候,受到消息的沧州的官兵,才子沧州刺史的亲自率领下,才点着火把,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大半夜的,在自己的治下,竟然出现了这种当场火并的大案,这可是影响自己政绩的大事。
这位刺史,十分恼火。
结果,人还没到,就看到了江面之上,汹汹燃烧的大火,明显已经没法扑救了。更加让他心中打颤的是,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呼救甚至是厮杀的声音。
心中一凛,额头的汗水顿时就下来了。
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
杀人灭口……
完了。
这会儿凶手肯定早就跑了。
谁知道,赶去报信的人,用手一指。
“刺史老爷,那群凶徒,就在前面那条大船上——”
这位身材干瘦,撅着几缕稀拉拉山羊胡须的中年刺史,顿时就怒了。
这群歹徒,胆子这是大到没边了!
杀人放火之后,不仅不走,竟然还跟留下来,真是,真是……
气得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呼啦啦——
靠在岸边的船只,瞬间被官兵包围,无数只弓箭,对准了王子安租赁的大船。
“所有人,立刻下船,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王子安去安抚公主了,李君羡等人,也没闲着,忙着处理俘虏了。
王子安虽然留手了,但那也是王子安的留手。
他那一巴掌,就算是留手,也够人呛的。
不过也没留下其他什么要命的伤势,但差不多都跟自家首领一样,粉碎性骨折,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这边刚处理完,正想着要不要通知当地官府的时候,这边官府的人马就到了。
得,也不用犹豫了。
李君羡当即跳下船舷,大步迎了上去。
“站住——”
见李君羡竟然大步冲着自己这边走来,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
反倒是那位身材干瘦的刺史,颇有几分胆气,见李君羡赤手空拳,单枪匹马的过来,在马背上挥了挥手。
“放他过来——”
“你是何——”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君羡就冲他亮出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
就着火光,他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咕噜一下,就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见过这位……”
李君羡摆了摆手。
“你来的正好,随我过来吧——”
这些歹徒抓到了,但自己等人的要务,是保护豫章公主平安回京,至于把这些要犯押运回京的事情,还必须交付给这些地方的官府来办。
这位刺史,见李君羡这位百骑司的来人讳莫如深,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他,就知道事情恐怕小不了,也不敢打探。
冲着左右,喝令了一句。
“尔等在此等候,不得擅自离开——”
然后,就跟着李君羡亦步亦趋地往王子安的大船走去。
心中暗自思忖,到底是什么人在这条大船上。
能让百骑司校尉贴身保护,还带着陛下亲赐腰牌的人物,不用问,都是通了天了。
王子安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君羡带着这位沧州刺史上来。
“驸马爷,这位是沧州刺史,听闻这边有变,特意带兵过来支援……”
驸马?
这位干瘦的沧州刺史闻言,目光一凝,脸上的神色不由更加凝重了几分。
大唐的驸马,可跟后世没有什么实权的驸马不同,都是可以带兵,或是掌握实权的清贵。能劳动这样的人物,跑到自己这沧州地界来抓人,这案子想一想,都觉得麻烦。
不过,他也算是地方封疆大吏,也不太虚就是了。
“在下沧州刺史冯青山,见过驸马——”
“冯刺史客气了,在下王子安——”
王子安颇为客气地冲对方拱了拱手。
王子安?
冯青山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那位诗词双绝,书法绝伦,风流倜傥,人称当世潘安的长安侯王子安?”
哎呀,这——
别看人家这位刺史,人长得干干巴巴其貌不扬的,但人家这嘴诚实啊!
这不,好感度,马上就上来了不是。
“过了,过了,不过是大家抬爱——些许虚名罢了,想不到竟然传到了这里,真是让人惭愧啊——”
王子安笑容温和,如沐春风。
冯刺史不由心中暗叹,怪不得来往的客商传言,长安侯不仅惊才绝艳,而且俊美如玉,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更胜传言三分啊。
这气质,这风度,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想不到,真的是长安侯当面,侯爷的大名,如雷贯耳,下官真是仰慕已久啊,实不相瞒,侯爷写的诗文,在下是日夜品读,越读,越觉得高山仰止,深不可测,足为经典,流传后世——”
啊,这——
王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见笑了,见笑了,不过是随手涂鸦罢了,甲板上不是谈话之处,冯刺史,里面请……”
王子安,李君羡和冯青山走进客厅,分宾主落座。
冯青山脸上才露出一副郑重的神色。
“长安侯和这位将军联袂来此,有什么需要下官配合的,只管吩咐,下官身为地主,定然竭尽全力……”
李君羡下意识地和王子安对视了一眼。
王子安微微点了点头。
稍后那些歹徒,还需要靠这位押送进京,很多事,自然跳不过这位地方的父母官,就算是想瞒也很难瞒住。
不如直接说开,反而显得坦荡,想来,这位能成为封疆大吏,坐镇一方,也是位知道轻重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有歹徒劫持了豫章公主,一路逃窜至此,如今已经被我等拿下……”
随着李君羡的介绍,冯青山额头的汗水都下来了。
怪不得直接出动了百骑司的校尉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驸马,竟然出了这等惊天大案。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多嘴,问什么问啊。
等别人直接吩咐,该干嘛干嘛不好吗?
很明显,这种惊天大案,到现在还没有传出任何动静,那一定是那位陛下把此事摁了下来,不想让外人知道。
而自己……
他很想抬手给自己两嘴巴子。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多嘴——
“冯刺史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审讯那些歹徒,待会劳烦你做个见证,随便帮忙做个笔录——”
来都来了,冯青山也只有认命了。
不过,好在歹徒抓住了,公主得救了,自己只需要帮忙审讯出把力就好,也没啥大不了的。
看着一群缺胳膊断腿的,躺在那里呻吟的歹徒。
冯青山忍不住眼皮跳了几跳。
这都是谁下的手,真是太狠,也太黑了——
那胳膊啊,腿啊的,都扭曲变形了,一看那就是粉碎性从创伤,就算是治好,下半辈子都得残疾的那种。
不过,回头一想,也无所谓了,这些人估计也没啥下半辈子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咋想的,绑架谁不好,非去绑架公主,这怕不是嫌死得太慢吧。
冯青山心中想着,手中已经准备好了纸笔。
有百骑司的这些审讯高手在,自己打个下手就好,就是希望,这几位,待会审讯的时候,不要太过血腥就好。
铺好纸,提起笔。
就在一旁看着了,顺便也见识见识这些人的审讯手段。
一旁,早就憋了半天的百骑司校尉,也一个个擦拳磨掌,做好了大显身手的准备。
打架用不到自己,审讯这种事,那就是自己的长项了!
别看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江湖悍匪。
但在自己这些人的手下,那也得乖乖地张开嘴巴!
想一想,就兴奋呢!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这些想要大显一把身手的百骑司校尉们,再次傻了一把眼睛。
那些江湖悍匪,原本还梗着脖子,横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一个个叫嚣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
结果,一进大厅,一看到坐在上面的驸马爷,那眼神顿时就迷离了。
一个个,也不喊了,也不叫了,而且,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问什么说什么,差点把自家老娘的底裤都给交代出来,整个审讯,如行云流水,顺利的让他们所有人瞠目结舌。
原本准备好的硬仗呢?
就这样就交代了?
实在是太让人憋气了——
这群废物,连这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留!
就这种连句狠话都没用说就交代的孬种,也敢跑皇宫里去绑架公主……
反倒是李君羡没有什么意外。
他早就见识过王子安的这种神奇之处了,甚至都准备找个机会,跟王子安好好的学一手,有了这个,百骑司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可惜,每到关键时候,都被王子安把话题给错开了。
自己这一次,就算是打起了所有的精神,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对王子安这种手段,就越发的感觉神奇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偷偷观察一下王子安审讯的手段,看看能不能学到一点皮毛,但随着王子安的审问,他的脸色就越发严肃冷峻起来,再也没有半点的杂念。
其他几位百骑司校尉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于,冯青山他都没心情震惊这种诡异的场面了,此时,他后悔得整个后背都快湿透了。
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船底,看到你们有多闹心……
原以为,这只是一群亡命之徒。
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都跟那位燕王殿下有关!
燕王啊——
陛下的亲子!
我今天这是来干嘛,在家里搂着小妾睡觉不香吗?
非头铁的往这里凑干什么!
自己这是一头撞进了一桩皇室的惊天丑闻啊——
然而,后悔也晚了!
他眼神幽怨地看着坐在上首的长安侯。
这个坑爹的狗东西,真是不地道啊,亏我刚才还那么吹捧你,结果你回头就把我给摁坑里了!
这事,捅破天了。
所有人口供,一一录好。
跑是跑不了了,所以,他也不纠结了,干脆利索地在后面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加盖了自己的印章。
原本应该用刺史印的,但李君羡催的急,就用了自己的私印。
不过问题不大。
反正自己不是主审官,上头还有这位驸马爷长安侯呢!
李君羡也当天晚上就写好了密报,和这份口供一起,连夜八百里加急,发了出去。
事关皇子和公主,陛下怎么处理,那就是陛下的事了。
而自己等人,剩下的首要任务,就是护送着豫章公主殿下,平安回京。
第六百二十二章 追杀
王子安虽然不忿李祐这兔崽子绑架自己的未婚妻,但沧州毕竟位于幽州地界,距离幽州治所不远,处在李祐的辖区之内,更何况,此地是对方选定的据点,又是交通枢纽,南下北上,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李祐的人手在暗自盯着。
甚至,就连那个冯青山,都未必不是李祐的人手。
所以,他也不愿意多生事端,更不愿意多做逗留。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豫章公主和李君羡等人,直接顺流而下。
准备由水路去冀州,然后再由冀州周转,换乘车马直奔洛阳。
只要入了洛阳地界,就不用担心再出什么问题了。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当天上午,刚刚离开沧州地界,就有两条艨艟小船,好像忽然失控,顺着风,直直地冲着自己的客船冲了过来。
李君羡见势不妙,抢上前去,操起一条长蒿迎面点去,想要把这两条小船点开。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紧紧地抓住船舵大声惊呼的船夫,忽然间暴起发难,手腕一抖,几点寒芒直奔李君羡等人的面门而来。
李君羡下意识地一躲,手中长篙已经失去撑开艨艟小船的时机。
碰——
两只艨艟小船,狠狠地撞击在王子安等人的大船上。
撞着的一瞬间,大火汹汹而起。
而几个原本匍匐在小船甲板上的汉子,也纷纷跳入水中。
“不好,保护公主——”
李君羡一声厉喝,拔刀四顾。
然而,除了汹汹燃烧的小船,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此时,在船舱里,陪着豫章公主,苏苏和武则天打麻将的王子安也冲到了甲板上,然而,他也束手无策。
他倒是会游泳,不过他那两下子,在游泳馆里刨几下子,还能行,扔到这种河水里,那就真是不能看了。
所以,他只能抄起长篙,一篙一个,把两条汹汹燃烧的小船挑开。
他和李君羡两个人,一边招呼跟着的几位校尉奋力灭火,一边凝神警戒。
忽然,王子安眉头一皱。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船底隐隐传来穿凿的声音。
“不好,对方有水鬼——快,快点靠岸——”
王子安还没搞清怎么回事,李君羡已经脸色大变。
很明显,对方派出了水下的高手,在凿船底。
他们租的这条船上,虽然也有水手,但指望这些普通人,跟这些精通水性的水鬼抗衡,根本不现实,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靠岸——
虽然,李君羡反应足够迅速,但这边船只还没调过头来,船身已经开始明显有些下沉。形势更加严峻的是,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只商船,忽然有意无意地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一队队身穿青衣的汉子,忽然冲上船头,弓弩对准了自己等人。
“奉命追捕江洋大盗,闲人回避——”
当先一名汉子,冲着四周一声大喝。
原本还想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一些船只,二话不说,忙不迭地就跑路了。
李君羡等人,脸上不由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们虽然是百骑司精锐,但并没有精通水性的高手。
更何况,如今自己的船只被人凿穿,船只又已经被人包围,形势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姑爷,怎么办——”
李君羡看着对方的强弓硬弩,脸色很不好看。、
对方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就敢冒充官府,强行拦截自己等人的去路。当然,也未必就是冒充,对方船只上的那些人,一看就是军中精锐。
王子安看了看对方的船只,衡量了一下和对方的距离。
非常干脆地举起了手。
“不要动手,我们投降——”
王子安一边喊着,一边示意身边几位校尉把手中的武器放心。
因为需要掩人耳目,所以,来的时候,他们装备的都是外面常见的腰刀,以及几把军中的硬弩,没想到,人家不讲武德,直接光明正大地用上了官府的名号,使用上了军中的强弓。
几位校尉下意识地看向李君羡。
“听姑爷的,放下武器——”
这些校尉,这缓缓地扔下了武器。
对方一看,不由哈哈大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不错——”
说着,一挥手,就有两条船只缓缓靠近。王子安有些无奈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船头,冲着对方非常友好地笑了笑。
“各位,大家何苦为了几两银子替人卖命,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你们给我们一条船,放我们离开,我每个人送大家一千贯如何……”
对面的汉子,闻言,眼中不由精芒一闪。
“不愧是有钱人啊,出手真大方,说实话,弄得我都快动心了——”
说着,对面的汉子哈哈一笑。
“不过,何必那么麻烦,老子抓到了你们,要什么没有,来人,给我——”
然而,他一句话没说完,王子安这边脚下轻轻一挑,盘在船头的铁锚已经飞入王子安的手中,王子安顺势一挥。
铁锚便呼啸着凌空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
所过处空,所挡者破!
铁锚所过之处,无论人物,瞬间为之一空。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肝胆欲裂。
这还是人吗?
数百斤的大铁锚,平时都需要几个人抬,结果你拿来当流星锤用?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
凌波微步发动——
王子安已经如鬼魅般跳上被扫得直接矮下去一截的大船。
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拎着手中的铁锚,再次抡圆,如闪电般,横扫而出。斗大的铁锚,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见机的快的,直接趴在了甲板上,暂时逃过了一命,反应稍微迟钝一点的,直接步了刚才两条船上兄弟的后尘,有的倒霉,直接被铁锚扫中,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李君羡:……
几位百骑司精锐校尉:……
真凶残啊!
他们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的猛将。
侯爷之威,举世无双!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当初这位爷,提着石狮子硬闯王家大院,那根本就是留了手,不然这么闯一下,王家能直接灭门。
李君羡也不是吃素的,借着这个机会,赶紧靠近了对方的大船,冲上去清缴残余。
有惊无险——
不过自己租的船被凿沉了,对方的船只,则被王子安刚才直接给扫平了一截,眼看着也是没法用了。
一行人,只得扶着豫章公主,暂时上岸。
决定改变行程和计划。
豫章,苏苏和武则天坐马车,他们几个则买了几匹马代步。
虽然有惊无险,但所有人,包括王子安,心中却不由沉重了几分。
知道,这一路上,恐怕是不好过了!
这群人,比自己等人预料的更加丧心病狂,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肆无忌惮。
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大白天直接在河面上拦截,而是拦截之后,当地的官府,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细思极恐。
这让他们连向当地的官府求援都不敢,买了马匹之后,立马就走,连城池都不敢再进。
……
幽州。
燕王府。
李祐脸色铁青,暴跳如雷!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你们天天吹嘘,自己招揽的人手有多么厉害,多么了得,结果就这?”
“人家就十几个人,就直接给你们来了个全窝端!”
“你们告诉我,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
阴家躲在李祐的手下,谋划多年,自然有自己的通讯之法,今天不到中午,李祐等人就收到了那边任务失败的消息。
这一下,就算是阴弘智和阴九歌也不敢隐瞒了,赶紧过来找李祐商量对策。
“如果大吼大叫能解决问题,那么就一起大吼大叫好了——”
等李祐发泄的差不多了,阴九歌才冷冰冰地扔出一句。
“你——”
李祐此时,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把这个舅舅直接掐死。
“前两天,受到琉璃锻造之法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阴九歌的话,让李祐一口气憋在那里,险些当场吐血。
这狗东西,自己罩了他这么多年,遇上事,就这么个熊态度,还不如直接养条狗,见到自己还能摇摇尾巴。
“当务之急,是必须把人留下,决不能放他们回京——”
阴弘智直接插口,打断了两个人无谓的争执。
“只要能把他们人留下,问题就还有转圜之地,那份口供,能拦下就拦下,不能拦下,就争取送到那位陛下手中之前替换掉,实在是不行,我们就矢口否认——”
说到这里,阴弘智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
“你那位父皇,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总不能单凭一份所谓的供词就治了你的罪,谁知道那位供词是不是那些嫉恨燕王殿下的歹徒捏造的呢……”
阴弘智的话,让李祐重新冷静下来。
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就按你说的去办,本王给调用一切人手的权力。这一次,决不能再次任何差池,否者,我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掉脑袋吧——”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这边全力缉捕王子安等人,那边也开始暗中做好了一旦事情败露,就暴起发难的准备。
王子安这边,虽然没敢再走城池,但很快就觉察出了局势的变化,路上,开始不时有官兵骑马经过。
路上原本松散的关卡,盘查得也忽然严格起来。
幸亏,王子安精通化妆术,在他的调整下,几个人,容貌气质大变。
但即便是如此,他那容貌气质也掩饰不住。
长得太帅了,其实也很麻烦。
在经过一处关卡的时候,竟然被人当场识破。
害得王子安不得不暴起发难,再次给他们来了一次团灭。
这一下,整个路上,风声更紧了。
若是不带着豫章,依着王子安的性子,他都想直接闯到幽州去,给他们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但带着豫章,就算是他想莽,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先保护豫章安全回京要紧。
所以,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跟着李君羡等人,开始转走山间小路,不过这么一来,整个的行程,顿时就慢了下来。
李祐手中兵马的异动,早就接到李世民急令的幽州大都督柴绍,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了不正常。他一方面暗中戒备,部署兵马,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去询问缘由。
毕竟,那可是当今的燕王殿下,幽州的刺史!
自己这个幽州大都督,虽然从官职上来讲,比人家稍高一筹,但人家是燕王,严格来讲,人家只要不造反,自己这位大都督也得尊敬三分,该配合的也得配合。
但派出去的使者,很快就回来了。
回复是:正常军事演练!
如果没有李世民的提醒,他还真不会放在心上,但有了李世民的提醒,他可不敢真的掉以轻心。
所以,一边假装配合,一边却暗自开始了自己的部署。
长安城。
这已经是王子安出发救人的第十八天,转眼间,时间已经进入到了二月下旬。
整个长安,春意已经十分明显。
而准备了许久的春闱,也已经正式开始,长安城里的读书人们,也终于把目光从长安侯王子安的结婚盛事上转移开目光,投入到了期待已久的考试当中。
抡才大典。
历来是国家大事,就连李世民也不得不把开始关注这次的考试。
因为这次考试,是第一次考试改革。
不仅有传统的进士,明经,算学等学科的考试,还破天荒地增加了医师和吏员考试。前面几科自不用说,依然清贵无比,后面两科,就比较接地气了。
医师就是大夫,考中之后,入各地新设立的医院,优秀者,还可以入长安太医院,跟着孙思邈老先生和太医院的一众御医学习,毕业后直接留在长安太医院工作,并享受九品官员的俸禄待遇。
后者,则是入关中各地县衙做事,算是试点。
考试的题目,则是由在地方上任过地方官的朝中大员出题,当今陛下和几位宰辅亲自过目的。
重点考察,地方事务的处理能力。
首要的一条,就是精通朝廷律法。
所以,参加这一科考试的大都是学过律法的。
但考试的人数,却并不多,参加的,也大多数家境贫寒,平日里成绩又不怎么好,知道自己科举没有什么希望的年轻人。
正经读书人,谁考这种没前途的小吏?
第六百二十三章 王子安:我有点不对劲
读而优则仕。
读书是为了当官,是为光宗耀祖,不是为了去给人家当呼来喝去的小吏。
这就是这个时代普世的价值观。
像王子安这种,给官也不愿意当的,是妥妥的奇葩,但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坚定了李世民等人对他的认知:仙家子弟!
最起码是还没有修炼到家的隐士高人的亲传弟子。
不然,怎么可能会傲视王侯,视功名利禄如粪土?
之所以说他没修炼到家,是因为这狗东西是个好色之徒,又贪图享受!
此时,李世民拿着礼部尚书李孝恭刚刚送过来的报考名册,一边不动声色地翻看着,一边沉思不语。
“陛下不必揪心,毕竟只是个尝试,若是效果好的话,来年再考,想来情况就能好上一些……”
李孝恭还以为李世民是因为吏员科报考的人少,又缺乏精英人才而失望。
却不料李世民忽然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册子。
“很好,子安此举,果然是神来之笔,深得我心,好,好,好得啊——”
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闻言,不由一怔,旋即便有些明悟起来。
或许,这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结果。
论精英人才的多寡,寒门士子自然不如世家豪门远甚。即便是听从了王子安的建议,改革了科考的方式,但人才就是人才,就算是你改十八圈,到头来,还是得讲究真本事,硬学问。
从小就享受精英教育的世家豪门子弟,自幼有名师教导,衣食无忧,可以全力攻读不说,因为生活的层次问题,从小到大,生活圈子接触到的,也都是寒门士子想求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高官显贵,鸿学大儒,耳濡目染之下,不要说才学,但就见识和思维品质来说,给那些处于穷乡僻野,甚至连读一本书都得四处求告的寒门子弟来比,就不能同日而言。
除了偶尔蹦出来几个天才之外,寒门士子跟世家子弟,真得很难在一个平台上一较高下。
所以,虽然这次科举,按照王子安上次所说的做了一定的调制,但效果肯定也不会太明显,反而这个吏员科的考试,因为目标是那些权贵子弟看不上眼,不屑去考的吏员,反而给这些寒门子弟的读书人留下了空间。
这才是陛下的目的所在。
“微臣会尽快把以后地方吏员升迁晋级的章程给弄出来给陛下过目——”
长孙无忌当初也听过王子安的提议,自然知道自家陛下此时在想什么,立即跟上。
李世民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
“爱卿辛苦了,记得上升的通道一定要务实,不要太过苛刻——”
长孙无忌沉声领命。
作为大唐的吏部尚书,他责无旁贷。
他虽然是关中世家名誉上的首领,但他更清楚,长孙家有今天,不是因为自己是这个什么关中世家的首领,又或者是长孙世家的家主,而是因为自己是当今陛下的最坚定的支持者。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世民抬头一看来人,脸上顿时收起了笑容。
“查得如何,可曾找到贼人的落脚之处——”
“启禀陛下,贼人是个隐形匿迹的高手,而且帮手很多,一路之上,多次改变行迹,相互接应,我们的人险些跟丢,不过好在没有让贼人逃脱视线,我们的人,看到那带着秘方的人最终,最终……”
说到这里,前来汇报的百骑司校尉情不自禁地扫了一眼御书房中的几位大佬,语气稍稍有些迟疑。
李世民不由两眼微微眯起,看着这位欲言又止的校尉,沉声道。
“最终如何……”
“好像最终进入了幽州刺史府,而且我们的人,好像看到了阴家余孽阴九歌……”
校尉说完,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所谓的阴家余孽,其实是指的当今阴妃的娘家人,当年阴世师不仅是杀害李渊幼子李智云的凶手,更是直接让人刨了李渊家的祖坟。
可谓是国仇家恨!
后来,李渊对阴家进行了残酷的清洗,就连阴弘智也是因为阴妃年轻貌美,被李世民相中,才免于一难,但其他的阴家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就是被李渊连根拔起。
所以,这位校尉知道自己今日所言意味着什么,心中隐隐有些发寒。
原本以为,李世民会勃然大怒,然而半天没听到李世民传来什么动静,不由偷偷抬眼偷看了一眼李世民。
“此事,你们做的很好,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
校尉刚想转身,却下意识地顿可顿,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启禀陛下,我们的人,回来的时候,感觉幽州地界好像有些不太寻常,隐隐有兵马调动的迹象,而沧州地界边境上,更是风声鹤唳,据说是出现了一伙四处流窜的江洋大盗……”
李世民不由目光一闪,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也不由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个人。
王子安!
按照时间计算,王子安和李君羡等人,如果已经成功地救出了豫章公主,那么此时应该沧州地界。
那伙所谓的江洋大盗,十有**就是指的王子安和豫章公主一行人!
前来禀报的校尉退下之后,李世民当机立断。
急令冀州兵马使彭纪率领精兵两千,前往沧州边境侦查动静,迎回王子安和豫章公主等人。
很快,有侍卫领命而去。
御书房一片沉寂。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和李孝恭等人,都沉默不语。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让幽州刺史燕王李祐,燕王府长史权万纪,燕王府司马阴弘智火速返京见朕!”
……
而此时的王子安一行人,并不知道李世民已经派人接应自己,而且已经完美地和前来接应的官兵走岔了。
正带着豫章等人,一路抄小路,翻山越岭,朝着冀州辗转而来。
只不过,王子安这几天越来越沉默寡言了,他自己都感觉出了自己最近这几天情绪上的不对劲,自从那日在船上暴起杀人之后,心中戾气越来越重。
尤其是最近两天,随着东躲西藏,如老鼠一般的躲避官兵搜捕之后,心中的戾气就越发的压抑不住了。
总有一种,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反身回去,把对方打成齑粉,来得痛快的冲动!
这种冲动,让他自己都隐隐有些不安。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暴力过?
前世杀个鸡都不敢自己下手的和谐好青年,结果,一口气轰杀了数十上百人,竟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说,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兴奋。
最可怕的是,此后,遇到追兵的时候,竟然动不动就想冲上去,直接乱棍打死了事。
好在,被意识到问题严重的他,强行给忍住了。
蹭到的这个技能,后遗症竟然如此严重!
蹭技能,会有后遗症,这个问题,其实他早有察觉,比如,蹭到厨神技能之后,自己就特别喜欢自己捣鼓点吃的,哪怕是自己如今身为侯爷,自家后厨的厨师其实水平已经堪比后世五星级大厨的情况下,也喜欢自己亲自动手,搞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再比如,蹭到神医技能之后,明明自己懒得去做神医,但是一旦遇到什么病人,下意识地就想下手诊治,就算是不诊治,也想给人家提一个建议。
蹭到神箭技能后,看到自家徒弟射箭,就想上手来几箭。
因为这个,已经拉坏了多少五六石的强弓了——
如果不是经常害得自己徒弟都没有弓用,他估计能拉坏更多。
再比如凌波微步。
现在跟苏苏和小徒弟武则天捉迷藏都想用。
……
总之,蹭到的技能,只要遇到合适的场景,下意识就想用。
不过,其他的技能后遗症还好,可以理解为见猎心喜,又或者是一时技痒,无伤大雅,影响也不大,但蹭到的这个李元霸之勇,后遗症却有点严重。
平日里还好。
一旦杀了人,又或者是遇到像现在这种憋屈的情况,就想冲上去,把人统统打死!
这几天,他东躲西藏,不完全是怕被人抓住,更多的是,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把追兵都给打死……
这种情况之下,害得他天天跟躲在马车里,陪着豫章,苏苏腻歪,偶尔还调教一下自己的小徒弟,一路上,说说笑笑,舒缓心中的情绪。
见自家这位驸马爷,在被人一路追杀逃亡的过程中,都不忘跟女人调笑逗乐,天天腻歪在一起,别说那些校尉了,就连李君羡都不由心中吐槽。
这位爷,心真大啊!
怪不得陛下说,这狗东西就是个色胚。
果然——
陛下慧眼如炬!
不过,却不得不佩服人家的从容镇定,这分明是没把后面的追兵看在眼里。
想一想那日,这位爷抡着几百斤的铁锚,如神魔下凡般威猛的形象,几个人心里就服气的不行。
所以,虽然吐槽,但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如此,才是英雄本色!
王子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若是没有苏苏陪着,天天晚上折腾败火,自己这一路,恐怕是得杀成尸山血海。不过,或许是这几天折腾的狠了,苏苏这丫头竟然借口身子不舒服,直接拒战了!
而豫章这边,又只能看,不能吃,这就很点雪上加霜了。
虽然,他极力地陪着大家说笑玩耍,路上变着花样地折腾新的娱乐放松,想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但身后如跗骨之蛆般的追兵,却让他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这种情绪,一直积攒到逃亡的第七天。
大唐贞观四年,二月二十三日。
王子安一行人,终于走出了沧州边境,不过,因为一路上躲避追兵,他们在大山之中,转来转去,竟然走偏了方向。
找个人一打听,竟然是直接走到了恒州地界。
竟是距离幽州更近了!
王子安:……
李君羡:……
我们这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是吧?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其他人还好说,但豫章公主这几日跟着奔波劳苦,担惊受怕,身体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哪怕是有王子安这个神医跟着,一路上见缝插针地给她调理推拿,身心也到了极限,小丫头武则天,虽然一路上不叫苦,不叫累,但体能明显也有些跟不上趟了。
必须停下好好休整一番了。
“姑爷,不如我们到前面的村子稍微休整一下,让弟兄们也喘一口气了……”
李君羡看着前面出现的村庄,不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在大山中转悠了几天,终于见到人影,哪怕是他,也禁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
王子安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们今晚就在此休息一晚上,正好找人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车行,再购置两辆马车。”
为了翻身越岭抄近路,他们的马车已经丢弃了,如今豫章公主赶路,不是骑马,就是骑王子安——咳,由王子安负责背着。
虽然王子安也觉不出什么辛苦来,但在深山老林里还好,事急从权,但如今到了平地上,再这么干,就有点不太方便了。
这一处村庄,看着规模不大。
不过,看庭院,好像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还要富足一些,这让王子安等人心情好了不少。
当地的百姓有钱,他们才方便借宿,也方便购买些食物。
不然买都没地方买。
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很淳朴。
更何况,王子安一行,根本不差钱,大家伙就更加热情了。
王子安和苏苏,豫章以及小丫头武则天借助在一家的厢房里,而李君羡等人原本要在院子里打地铺,被王子安和豫章公主强行撵到隔壁邻家借住了。
考虑到有王子安和苏苏这两位高手在身边陪着,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李君羡这才勉强同意,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安排了夜里值守的人员。
护卫公主,容不得半天轻忽大意。
知道他职责在身,王子安也不勉强。
王子安借住的这一家,一家六口,老两口,外加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女儿和大儿子,二儿子已经成年,小儿子年龄大概跟武则天差不多。
不过跟武则天完全没有可比性,连个脸都不知道洗,流着两条大鼻涕,还是只知道追狗撵鸡撒尿和泥的小屁孩。
不过主家的老两口很热情,也可能是看在钱的份上,晚上竟然给杀了一只老母鸡。
第六百二十四章 空谈误国之农村合作社
原本还有计划安心的享受一次大唐农家风味的王子安,一看那只肉质鲜美,一看就是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顿时就忍不住心痒难挠。
二话不说,撸起袖子。
“来,老丈,让我来,让我来——”
然后,就在老两口瞠目结舌中,行云流水般把正只老母鸡给处理干净了。
“这,这——小哥,想不到,您竟然是个行家——”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子安。
“看您这周身的气度,熟练的手法,怕不是京城哪家大酒楼的大厨吧?”
王子安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丈真是好眼力,实不相瞒,我就是个厨子——”
老头听完,上下打量了他一言,然后若有所思点点了点头。
“我看小哥这,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大厨吧……”
王子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已经优秀得这么明显了吗?
“老丈怎么看出来的……”
一听王子安这么说,老头顿时
“我就说嘛,小哥您这又是护卫,又是女伴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厨……”
王子安一听,不由大乐。
还以为这老爷子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想不到是因为这个,当即逗趣道。
“老爷子,厉害,这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是后来发了点财,自己开了几家小酒……”
王子安说着,从乌漆嘛黑的灶台上挖了一块猪油,扔到锅里。
滋滋的热锅化着猪油,一股浓郁的猪油清香顿时散开。
正在烧锅的老婆婆看了一眼锅里的热油,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不过一想到王子安给的那些银钱,足够买好几盆这样的猪油,外加几袋子粮食了,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两位老人家,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传你们一道名菜,你们若是学会了,也算是一门谋生的本领——”
一听人家酒楼里的大厨要传手艺,两位老人家顿时一脸惊喜的打起了精神。
王子安也没教什么复杂的菜品,就简单的做了一个猪油炒鸡。
这玩意儿,适合做大锅菜。
哪怕是到城里,沿街叫卖,都能混口饭吃。
做完之后,王子安看看锅里的鸡汤,顺便又教了他们一套葱油拌面。
两位老人家尝过一口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对王子安几个人,感恩戴德,甚至还专门拉过几位子女,给王子安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时代,是一个敝帚自珍的时代,很多技术绝活,讲究传媳不传女,儿媳妇可以学,闺女不行,就更别说外人了。
就算是有做学徒的,给人家当牛做马,伺候几年,都不见得能得到真传。
所以,王子安随手教的这两道小菜,在他看来无所谓,但在两位老人家眼中,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等坐下吃饭的时候,那个热乎劲儿,就跟刚才的热情客套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分明的是拿着当一家人了。
王子安说话也自然随意了许多。
“老人家,我刚才来的路上,好像看着村里还有好多地没有种上庄稼,这是要晒地力吗?”
王子安一边挑起葱油面,一边随意地扯着家常。
他前世原本就是农家子弟出身,对这些并不算陌生。
不等老汉回话,正在吃饭的二儿子忽然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晒什么地力——去年旱灾,原本就基本没有什么收成,大家伙全指着今年的地里收成呢,到现在还没种上,还不是因为那些狗官搞什么合作社……”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二儿子话没说完,就被老汉一眼给瞪了回去。
这位一看自家老爹发火,不说话了,索性闷下头去,呼哧呼哧的扒拉葱油面。
王子安闻言,不由眉头一蹙,心中顿时就是咯噔一下子。
若是说别的,他或许也就过去了,但农业合作社不同,那可是当初他跟李世民等人吹下的牛。
他也知道,朝廷从去年冬天就在推广这个,连城东老温叔和老洪叔家都参加了,据说效果还不错。
为此,他心中还颇为得意了几天。
没想到,这出来一趟,竟然听到了这样完全不同的言论。
“老丈,就是闲着磨牙,何必给二郎发火——”
王子安笑着劝了一句老汉,伸手给二郎夹了一大块鸡肉,不由分说地放到他的汤碗里。
“大家不要客气,一起吃就是,反正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几口——”
两位老人家还好,他们的这几位子女,平日里哪里舍得吃一顿鸡肉?
所以,早就对桌子正中那一盘子鸡肉垂涎欲滴了。
但王子安算是传授他们秘方的师父,又给了许多银钱,他们都受了老两口的反复叮嘱,自然不敢下筷子,别说三个成年的子女,就连那个淌着鼻涕的小家伙,都忍住了。
此时,得了王子安夹的菜,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父母。
老两口心疼儿子,虽然口头嗔怪了一句,但也没有真的阻止,这让这位二郎喜出望外,夹起鸡肉,喉结耸动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过身,夹起来放到了自家小弟碗中。
“老四,你吃吧——”
小家伙得了哥哥让给的鸡肉,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盯着碗里的鸡肉,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王子安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刚想起身都分一点,那边苏苏已经主动站起来,给大家分肉了。
“使不得,使不得——”
老汉见状,急忙起身,就要阻止。
被豫章伸手给扯着了衣袖。
“老人家,这有什么使不得了,反正我们也吃不下,大家一起吃,也热闹一点……”
见这群贵客,真的不是客套。
“这,这哪是待客的规矩……”
老汉脸膛涨红,浮现出羞愧的神色,但看着孩子们吃得欢快的样子,终于还是没有阻止,讪讪地坐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饭桌上的气氛就更加融洽起来。
“那个农村合作社,我看着好像其他地方也有搞的,据说朝廷体恤百姓,组织大家互帮互助的善政——怎么,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吗?”
找了个机会,王子安终于把话题又回到刚才的主题上。
这一次二郎不说话了,倒是老汉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倒是个善政,可传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听这个,不仅王子安,豫章公主,李君羡等人,都不由偷偷地竖起了耳朵。
“就比如说我们家吧,前几年分了几十亩地,大郎二郎和三郎年龄都大了,家里也算是有了几个壮劳力,往年虽然辛苦些,但地也还能勉强耕种得过来——甚至还能抽出一个人去给别的人家做帮工,多少赚点钱,补贴一下家用,可自从朝廷兴起了这个什么农村合作社……”
老汉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外面的柴门被人扣得山响。
“柴家老汉,柴家老汉——”
正在说话的老汉顿时脸色一变。赶紧放下筷子,冲着外面回了一句。
“在,在,在,小老儿这就来开门——”
“爹——”
见状,柴家二郎把筷子猛地往桌子上一拍。
“他们欺人太甚,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再这么下去,我们自家的地就要荒——与其以后饿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说着,霍然起身,就要往外闯。
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柴老汉一脚给踹了回来。
“你个狗东西,刘家背后有县衙撑腰,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招惹得起的吗?还不给我滚回去——”
低声骂完,又赶紧往院子里跑去。
王子安见状,不由和李君羡相互对视了一眼,扭头往外看去。
外面夜色已浓,黑黢黢的,根本看不清外面的动静。
不过声音倒是听得清晰。
“柴老汉,明日一早,带着你们家三个儿子,到村头集合,给我们家员外把村北面那块荒地开出来,耽误了耕种的时辰,小心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传来,然后就听到柴老汉的告饶声。
“刘管事,刘管事,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啊,好歹的给我们家留一个人,我们家那点地,若是再不耕种,恐怕就真的要耽误了春耕了……”
“柴老头,老子这是给你脸了是吧?你们的事重要,能重要得过我们家员外的事吗?再敢推诿扯皮,耽误了我们家员外的开荒大事,小心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蹭——
王子安回头一看,苏苏拎着手中的长剑,就要往外闯,赶紧一伸手给扒拉住了。
这丫头,实在是太刚了,竟然直接就要砍人。
“先坐下——”
虽然劝住了苏苏,但他自己心中原本因为今天这种家庭的氛围有所缓和戾气,再次疯狂的翻涌起来,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把来人当场给砸个稀巴烂。
柴老汉回来了,不过脸上的苦色挂都挂不住。
坐回来,只是闷着头,连说话的心思也没有了。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豫章见状,忍不住轻声问到。
“唉——”
柴老汉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苦闷坏了,端起面前让自家儿子特意为客人买来的浊酒,一口闷了下去。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那农村合作社的事,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官老爷异想天开,一拍脑门子想出来的路数,可把我们这些老百姓给害苦了……”
王子安:……
连李君羡都忍不住拿眼偷偷观察了一下王子安的脸色。
王子安心中戾气翻腾,但脸色的神色反而越发冷静起来。
没有说话,只是拎起酒壶,主动给柴老汉倒了一杯浊酒。柴老汉赶紧站起身来,连连告罪,直道不敢。
被王子安轻轻一扶,就身不由己的又坐了回去。
柴老汉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站稳,也没有多想,只是就着刚才的话题说到。
“原本大家虽然辛苦些,但各做各的,日子倒也勉强过得下去,可自从有了这个合作社,我们这些人,日子可真就快过不下去了——”
“因为有合作社,官府要求大家互帮互助,有活一起干,但我们这些穷老百姓才有多少地,才有多少活?大头都在那些老爷们手上呢——”
“现在我们放着自己家的劳力,自己家里的地种不上,还要天天去给那些老爷们打白工,不仅要替他们耕种那些原有的良地,现在还要拉着我们去开荒,这是一点活路也不给我们留啊——”
王子安:……
戒酒好久的他,默默地端起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觉得满口苦涩,久久不散。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的懊悔。
从来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嘴炮。
前世的时候,在网络上,在论坛里,在宿舍里,在酒桌上,大家相互嘴炮,相互吹牛,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过。
然而,没想到穿越大唐,自己酒后的一次嘴炮,竟然带来了如此可怕的后果!
农村合作社,这个前世已经被证明了的强大组织方式,到了大唐,竟然水土不服,成了害人的恶政。
那些大地主,大官僚,竟然趁虚而入。
改头换面地加入了合作社,打起了让百姓为自己打白工的主意。
耕种,开荒!
一些子就多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朝廷政令!
“想不到,我王子安竟然成了他们的帮凶……”
咔——
一时失神。
手中的酒盅竟然被他捏得粉碎。
见柴老汉一家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王子安勉强笑了笑。
“对不起,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王子安起身回厢房了,豫章和李君羡等人,自然也坐不住了,也纷纷找了个借口,起身回去了。
柴老汉一家,面面相觑。柴家二郎更是不敢置信地走到王子安刚才坐的地方,蹲下身子,伸手捏了一点王子安捏碎的粉末,放在指尖仔细地捻了捻。
然后神色茫然地抬起头来。
“真的——”
那位看上去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笑起来带着几分腼腆,自称大厨的年轻公子哥,随后一捏,就把粗瓷烧制的酒盅捏成了粉末……
这得多大的力气。
他下意识地拿过一个酒盅,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捏了下去。
纹丝不动!
“真的!”
豁然扭头,目光狂热地看向王子安离开的方向。
漆黑的厢房,王子安默然不语。
李君羡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姑爷不必自责,您的主意肯定是好的,说到底,还是朝廷的事,是他们做事不力,让人趁机钻了政令的空子,才导致出现了这种情况……”
王子安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劝我,说到底,还是我当初纸上谈兵,有些想当然了。”
到底是受过义务教育的好青年,此时自然已经醒悟过来,知道了自己错在了哪里。前世实行这项政策的时候,地主早就已经被打翻在地,这个合作社,是一群苦哈哈相互帮扶,在早期,自然迸发出强大的生产力。
而大唐不然,当家做主的,还是这些地主官僚。
这些人混进了合作社,这门经想不念歪都很难!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出来了一次,不然,自己穿越这一回,造的孽可就大了去了!
“明日一早,即刻动身回去——”
说到这里,王子安眼中利芒一闪。
“亮出我的旗号,走官道,阻拦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