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刺杀饕餮！
孟飞这时才赫然发现，其实自己就处在这个天地异常的巨大漏斗内。
顺着漏斗内壁的斜坡，他正极速地往漏洞的出口滑去。
速度越来越快，真正高山滑雪，不可遏制、什么也挡不住的那种感觉！
说穿了就是压根就没法刹车了。
青芒看见他了，朱雀也看见他了。只是她们都来不及了。一眨眼间，孟飞已经如同流星般滑了过去。
孟飞早就开启了微操，他能看见滑行的终点是一个浑身焦黑的螳螂人。
他的背后依然伸展着六只螳螂臂，双手则撑在地上，仿佛刚刚从熔岩里挣脱出来的一只巨大的蜘蛛，正抬头望天。
但他仿佛没有脸，他的脸的位置上是一片漩涡般的虚空。
这东西模糊不清，说不出颜色与形状，唯一给人的感觉是，它正在旋转，正在吞噬。
当他抬头的时候，整个漏斗的出口，正是位于他脸部的漩涡。
孟飞双手紧握着剑柄，剑尖向前，如同高空坠落般，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惊人。
他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放射状的线条。所有线条交汇的唯一的终点，就是那个怪人的头部的漩涡。
他决定用直接高速撞击的方式，和这个初生的饕餮来个拼死一决！
反正对他来说结局只有两个。他先死，那么时光螺旋重置，他重新开始游戏。
饕餮先死，那么时光螺旋结束，他顺利通关回到未来。
至于他通关之后这个时代的何马的死活就无关紧要了。
反正老子是他的转世，本来就是不知道要死多少回的！
地上站起来的饕餮忽然望向孟飞的方向。他果然发现了孟飞这枚从天而降的“陨石”。
他在青芒的雷击和朱雀的炙烤之下诞生，孟飞这种程度的撞击显然伤不了他。
但他正在持续着成神的进程，这过程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正在开始第一次运转。
飞过来的孟飞掉进去，就如同齿轮里掉入一颗沙子。可能什么事也不会有，但也有可能把零件搞废。
为了以防万一，他得解决这件事。
所以他脸上的漩涡瞬间“黑”了一下，就好像眨了一下眼。
一片黑光，就像闪光灯发出的闪光一样在漩涡中心闪烁了一下。
这片黑芒瞬间就要将狂冲过来的孟飞整个吞没了。
但在地上的饕餮意图有所行动的瞬间，青芒也直接放弃了冷却的过程而强行出手了。
在那个漩涡“眨眼”的同时，她的食指轻轻在虚空中一点。
她就像是点中了时空的水面，一阵涟漪瞬间荡漾到整个时空。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孟飞发觉自己被暂停在了空间中。眼前的一切不再是线条，而是静止的画面。
连饕餮都被凝固住了。只不过他那个无法形容的脸被他爆闪而出的黑光遮住了，看不见。
但孟飞的微操依然是有用的。四周静止了下来，他才发现这所谓的黑光并不是一片黑暗这么简单。
这是无数密密麻麻、细小如毛发，相互交错在一起的空间裂缝。
如此多的空间裂纹聚集、爆发，任何实物撞上去，都会被裂解成许多原子级别的碎片。
他身体的一部分会这些掉入空间裂缝中被挪移到不知道哪里去，另一些变成残余的粒子流撞击地面？
“用你的修复！”
青芒的温柔的意念顺着时空的涟漪传入了他的脑中。
孟飞这才想到，这种空间裂纹属于空间的缺损，也算是一种bug？
“修复！”
他双目中蓝色的光芒闪过，脑波夹带着大量负熵汹涌而出。围绕他前方四周的黑色光芒被他瞬间扫荡一空。
但这里说“瞬间”其实是不合理的。
因为他意图发起“修复”的时候，时光之河的主体被青芒凝固着，连同为神的饕餮和朱雀都如雕像般静止着。只有他与青芒的意识依然在运作。
当这阵涟漪过去，时光立刻又运行了起来。这时候他的“修复”才以脑波的形式涌了出来，刚好与饕餮散步的大量细小的空间裂纹冲撞在一起。
这是一个“停止”，然后“继续”的复杂过程。
初生的饕餮吃了一惊。它发现在远远小于人类反应时间的短时间内，飞过来的这个凡人居然抹平了他释放的所有空间裂缝？
这时停留在空中朱雀的意识也开始流动，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孟飞马上就要撞上饕餮。所以她急忙用自己的爪子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火球在孟飞眼前爆炸开来。
“你是不是想死啊！赶快给我离开那儿！”
朱雀在空中大吼。
她不是不想下去救孟飞，但是下面那个漩涡玩命般地拉扯着她。她越是用力挣扎，那漩涡之力就越强。
火球爆炸的冲击与孟飞坠落的冲击相抵后可以说是比较温柔的，他也只不过被击飞到大约几十步之外。
他虽然被烧得焦头烂额，但他立刻把自己修复了。
青芒和朱雀两人为了救他的出手，让孟飞感觉到，空中的“漏斗”明显变得更强了。
这绝对是针对青芒、朱雀、死神这三尊神，加上其他几个被当做祭品的异能者设计的一个超级大局。
她们只要动用任何神力都会让漏斗变得更强，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漏洞变得更大！
大概正因为如此，这两人都不敢动了。
初生的饕餮并没在意孟飞死还是没死。因为他发现另一个麻烦出现了。他身旁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和他一样，有螳螂人的身躯，六只螳螂臂，但他还有一颗在这黎明前的夜里特别明亮的光头。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螳螂人，他一个意念也就将对方杀灭了。
但这个人不同。这个人的身体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的一个分身？
在多年之后成熟的饕餮可以轻而易举的地给自己制造无数的分身。
但现在不同。他刚刚才诞生，他的意识才初步萌芽。尤其是他并不记得自己给自己制造过任何分身。
这个秃头分身就这么走了过来。饕餮陷入了迷茫中。怎么办，要杀他吗？
314 螺旋的解脱
如果杀他，似乎和杀自己的一部分没有区别。但作为自己的一部分，理应受自己控制才对。然而他的意念传递过去，却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饕餮就这样停顿并纠结着。罗安可没有纠结，走过去一刀直捅饕餮的心脏！
他没有去捅饕餮的头部。因为饕餮脸部那个漩涡太骇人了。他担心一刀捅进去反而被漩涡给吸收了。
饕餮的胸部噗嗤一声就被刺穿了。因为饕餮面对的是自己，所以他并没有开启任何防御措施！
饕餮仿佛是第一次感觉到了痛苦和世界的不善。他挥了一个巴掌，将罗安打飞了。
罗安的刚好飞往孟飞的方向，在几番碰撞之下落到了孟飞旁边。
“咳咳。”
孟飞表情有些尴尬。他本想说我找到齐美了，但你的女人刚刚认我为主，这事我要不要和你交代呢？
我不是不愿意转让所有权给你，问题是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转让呢？但某本神学古籍上肯定会有记载的。
他爬了起来，暂时不再理会这位千年之后认识的故人，自己望向饕餮的方向思考对策。
青芒和朱雀还在空中徘徊。她们严重地被这个“漏斗”给“吸附”住了。
她们可以强行离开，但她们又不愿意把孟飞一个人留在这里。
两人几次三番想要俯冲下来把孟飞拎走，但都不免落入漩涡中，只能又挣扎着重新飞起来。
孟飞决定再也不吃女人的软饭了。他要亲手来解决这一切。
与其说饕餮的脸部是一个漩涡，正在如同一个巨大漏斗般吞噬天地，还不如说这个漩涡就是饕餮。
因为这怪物现在不止是脸，连整个头都不见了。那位置上只剩下那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烈旋转着的漩涡。
而这个漩涡往上，则是那个惊天动地般的巨大漏斗。
就好像装满了水的浴缸底部的塞子被拔掉了形成的那种水流的形状。
但罗安的一击给了饕餮超乎意料的严重伤害。
他的胸口明显破了一个大洞，黑色如同原油般的血正随着心跳一股一股地涌出。
孟飞忽然想到，莫非只有饕餮的分身才能杀他自己？因为他似乎自己对自己完全不设防，出手也格外留情。
而罗安是一个成功融合了饕餮的基因和意识的碎片，但又保留了自我意识的罕见的“独立分身”。
所以罗安才是那个真正能杀了饕餮的人？而他到这里来，只是为了促成这一切？
孟飞似乎明白这一把游戏的通关秘籍了。罗安来这里就是为了齐美，而齐美现在是属于何马的巫女！
所以他，何马，要做的事情就是用齐美作为筹码，去换取罗安拼死杀掉饕餮！
想到自己是如此地聪明，如此地能领悟这个游戏的关键，他的嘴角不禁翘成了一个“√”。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要回头向罗安提出这个十拿九稳的惊天交易的得意时刻，形势突变！
除了罗安之外，另一个活生生的螳螂人出现在了饕餮的身旁。
他个子不高，天空中的火光映照着他头发胡子花白、满脸沧桑却依然厚实坚定的脸。
这是左格！
他是那个真正的饕餮分身，被饕餮派遣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来破坏女神和朱雀的时光螺旋计划！
如果要说对手，这个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然而左格根本没有看他，左格的眼睛里只有他真正的主人，也就是出生的饕餮。
饕餮也感觉到了左格的存在。但他的感觉不是一个异物的接近，而是真正的自己。
这一次出现的“自己”，比刚刚之前捅了他一刀，然后被他打飞的那个自己更像自己了。
他把自己的意念投了过去。连他都没有想到，竟然轻松地连接上了。他们两个人的意识完全连接到了一起。
无数的信息涌了过来，他豁然开朗了，明白了许多的事。
他回忆了未来千年的历史，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明了了自己的使命，记起了派分身来到这里的计划。
看到饕餮和自己分身“在一起”的淡定从容的表情，孟飞变得很不淡定了。
他不敢回头，只能尽量低调地退往罗安的方向。
“罗安，你看到了没？
“咱们得去杀了那俩货。不然，计划会失败。”
这回他担心的不是他这一轮的任务失败，而是整个计划的失败了。左格一定会千方百计破坏时光螺旋！
“要不你对付饕餮，我来对付……我来和你一起对付旁边那个？”
他内心对背后有着螳螂臂形似大蜘蛛的家伙还是很怵的。
他还没有听到罗安的回答，就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实。
左格背后六只螳螂臂上利刃齐出，噗嗤噗嗤几声刺入他主子的身体中。
饕餮除了全身抽搐之外，根本就没有做出像样的抵抗，然后瞬间就被左格切成了几片碎肉！
饕餮就这么死了？
不，并没有。起码他头上那个漩涡，漩涡所牵引的那个惊天漏洞并没有消失。
这漏斗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是一种机制。孟飞不知道从物理上如何解释，但它依然存在。
即便饕餮的那个本体，也就是左锋被切碎了，这个漏斗也没有消失，它在寻找倾泻口。
孟飞发现，原本一溜儿下来的漏斗，现在竟然分裂成了三股。
一股落在左格的头顶，另一股落在了罗安的头顶，还有一股依然在原来的地方，但正在越来越暗淡。
同样，漩涡也变成了三个。除了原来那个之外，左格和罗安的头部也各出现了一个漩涡。
这难道是饕餮的本体死亡，所以分身替代了他的本体？
而左格是疯了吗？他是一个分身，居然反而协助敌人来刺杀自己的本体，做成了孟飞想做都没做成的事情？
但孟飞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是时光螺旋规则的一个漏洞，而且左格利用了它！
因为青芒女神给时光螺旋设定的唯一规则是，只要饕餮诞生之后被诛杀，时光螺旋就会解锁。
这个饕餮是指饕餮的本体。所以左格想要结束这个时光螺旋，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饕餮的本体。
即便饕餮的本体被杀了，这个形成饕餮的机制却不会随之毁灭。
由于他是饕餮的分身，所以照样可以利用这个机制，用自己来继续饕餮诞生的过程。
所以饕餮是真的被杀了，时光螺旋也会随之结束，但是左格将会接替他成为新的饕餮！
315 神灵玩偶
不但空中的这个漏斗一分为三变得更加凶悍，地面上也出现新的怪异了。
之前就已经出现的那些裂纹中，熔岩涌了上来，地底的能量正在汇聚，空间正在扭曲。
这和他见过的面具人、孙诺的跳跃的时候，那种空间的扭曲感非常类似，但是更加恐怖，更加令人难受，更加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一场巨大的空间跳跃正在发生？
这是其实死神早已刻下的传送阵。如果他死亡，他的尸体也就是整座积尸山就会被传送回他出生的地方，中洲卷柏城。
“看到了吗，有东西要逃跑了。”
立在半空中既不愿意上也没法往下的青芒，对同样在空中盘旋的朱雀说。
“嗯，我又不瞎。”
朱雀回怼道。她心情不佳，陷在这个漏斗中感觉很憋屈。这是一个阴谋算计，而她居然中招了？
她虽然中招不是一回两回，但和青芒一起当着孟飞的面踩中别人的陷阱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你看到背后那个意识了么？”
青芒一双幽深的瞳孔一直盯着下方漩涡的汇聚之处。
“除了那个正在利用漏洞诞生的神之外，还有个意识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应该就是它布下这个陷阱，用我们的力量来打通漏洞、加上死神的躯体创造那个神？”
理论上说这是必然的。因为死神再怎么狠，也不可能牺牲了自己来创造一个新的神。
他应该是和青芒、朱雀二位女神一样，要么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要么是一开始就受人操控了。
至于饕餮，现在他都还没诞生，又怎么可能在诞生之前就导演自己的诞生？
除了死去的神和新生的神之外，必定还有一个东西在导演这一切，精心地布置和设计了这一切。
而现在青芒感觉自己的意念直接触及了那个意识的存在。但她的神情依然很安静，没有朱雀那么火爆。
“你可以趁死神这次空间跳跃的瞬间，发起最后一次攻击，说不定能抓住那东西。”
青芒也拿不准那是人还是神。其实她觉得这两者都不是，所以只能暂时以“东西”代指。
“这样恐怕没用吧。”
朱雀和青芒一样，从空中看到了超乎寻常的东西。
下面漩涡中正在诞生的神的意识犹如两轮初升之日，明亮无比，分别是左格和罗安两个主体。简直是宇宙中一对双子恒星正在星云汇聚的螺旋中诞生！
另外就是孟飞和齐美这两个凡人的意识，在这双神的掩盖下连两个小小的尘埃都算不上。
但就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看似巨大得恐怖的黑暗的意识。
就好像你看到了两颗恒星同时诞生的壮丽场面，却忽然发现两个巨大的太阳之后那深黑的背景并不是宇宙本身，而是一个更大的、黑暗无光的巨物？
朱雀斜着头，用那明亮得就像红色灯笼的眼睛看了一眼下方，就像鸟儿在寻找虫子。
“现在何马和那东西距离很近，我要是出手的话，你的何马就完蛋了。”
她看了看之后带着酸味说道。
“我把我们一起罩入虚幻中，你负责乘传送发动的一瞬间出手抓住它。”
青芒女神的眉心发出明亮的青色光芒，一个光圈就像肥皂泡那样迅速扩大了，极薄的表面荡漾出五彩的光芒。
在她的“肥皂泡”笼罩的区域内，包括她、朱雀、孟飞、齐美，全部进入了虚幻中，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这其实也是逃离意界的机会。如果积尸山主动传送转移，他们只要隔离在传送之外，就能安然脱离
但罗安除外。他依然是那个巨大的天地漏斗的倾泻口之一，已经成了一个奇点，无法被拉入虚幻之内。
饕餮的主体就像被在水中溺水死亡的人一样，最后吐出两个气泡。然后他头颅附近的那个漩涡就此消失了。然后传送就这样无声地发生了。
朱雀再次伸出她那火焰金钩般的利爪，乘着传送爆发的瞬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背后那幽深无比的黑暗中一抓！
她感觉有一层浓厚的意识的表皮被她撕破了，爪心里牢牢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即便孟飞处在了虚幻之内，看到的景象依然很恐怖。
整个积尸山仿佛是被拧毛巾一样拧了起来，然后便完整地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仿佛刚刚被平整过的红土荒原。东方的天空一片暗淡的红色。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就像微睁的一线明亮的红瞳。
太阳的出现仿佛引燃了什么，他的时光瞬间飞逝，弹指千年！
但在现场，青芒和朱雀感觉不到孟飞那弹指千年的飞逝，她们以及还留在现场的何马、齐美的时间依然均匀地流逝着。
朱雀的手心抓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就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裹着一层黑色的布、露出一双圆鼓鼓的、巨大的眼睛，有着一张小丑般的怪脸。
它的下巴是活动的，不断地开合，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神灵只不过是我的玩偶！”
“神灵只不过是我的玩偶！”
“神灵只不过是我的玩偶！”
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意识，只不过是那东西留下的一条挑衅性的信息罢了。
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把这个世界的神灵当做它的玩偶。
死神或许就是第一个被它彻底玩死的神？
一个自认把神灵当玩偶的东西，一个能灭杀一个神，再利用另外两个神来创造新神的东西，这是比神灵更高级的存在，还是黑暗中发疯了的魔鬼？
“就这？”
朱雀把这东西捏在爪子里，冲着青芒晃了晃。
既然死神死了，积尸山也传送走了，有没有新神诞生已经和她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毕竟中洲本来就是一个混乱之地。那里再多一个新神和和东洲的青芒神国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个时候青芒和朱雀还不知道那个新诞生的神会在将来变成将要吞噬一切的饕餮。
何马还活着，那就太平无事。
唯一让她们不安的，就是在背后策划者一切的这个神秘的东西。既然它能策划一次，那么就有可能会策划第二次？
青芒摇了摇头，表示看不懂。
从这点信息上朱雀也解读不出更多的东西，又对这玩意极端地厌恶，就一把把它捏碎了。
时光就这样继续流逝，事情不断发生又不断平息，直到千年之后。
……
316 时光合并
8022年12月14日青芒共和国国迎来日出的时刻，由于经度差异的关系，正是沙漠里的卷柏城深夜十二点。
乔和其他六国的一众大佬们早就结束了激情的演讲。
他们坐在沙丘高处临时搭建的豪华包厢中，一边享用顶级的牛排和红酒，一边愉快地注视数百米外的远处来自饕餮教廷的教士们操作的复杂仪式。
乔还自备着有手机大小的精致的望远镜，不时往前方眺望。
“诸位老板请放心，我们在前方设置了三道能量吸收装置。
“即便神出现的能量波动超乎异常，我们还有最后一道防御工事会瞬间升起，确保绝对确保安全。
“但还是请大家戴上护目镜。”
现场工作人员不断地宣示告警。
但没有人真的戴上那如同电焊工用的面具般的“护目镜”。
本来时近零点天色当然会很黑，再戴上那玩意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神苏醒这样的历史性时刻，大家都渴望着亲眼见证，没人愿意蒙上自己的眼睛。
但记者们的处境可就要糟糕多了。他们被禁止接近最核心的区域，但周围又竖着临时搭建的围墙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他们争先恐后地爬上附近的沙丘，找到合适的位置就直接趴在沙子里架起了他们的长枪短炮。
这可是凌晨的沙漠，沙子冰冷，寒风呼号。沙子里边倒是还残留着白天太阳炙烤带来的余热，但也同样埋伏着蝎子和毒蛇。
他们看到的围墙内是教士们摆出的一个六边形的巨大阵法。起初点着许多明亮的灯，但最后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沙漠的中央只留下一片黑暗的死寂。
“喂，真的有神？”
有个记者在絮絮叨叨。
“废话，自己看不就得了？”
“怎么可能？”
“你看那些光。”
暗蓝色布满了星辰的天空现在已经变成一片漆黑，但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异象。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顶上不断流转的五色光芒给吸引了。
“这种光我见过，是极光而已。”
“极光？你要想想纬度好吧，卷柏城可是亚热带，这里离着北极圈远了去了！”
“而且极光一般都是淡绿色的吧。这颜色也不对啊。”
就像许多彩色的、轻柔的裙子垂了下来。但这其实和饕鬄的觉醒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是青芒女神的时光螺旋猛然爆裂，两条世界线融合的时候产生的时空涟漪。
时空涟漪是无处不在的。但有的地方轻柔，有的地方猛烈。因为有些历史的改动无关紧要，而有些却牵涉重大。
比如有个记者原本穿着的是蓝色的避风衣，现在变成了夏威夷风格的花短裤和大衬衫。这种改变无足轻重就没什么涟漪。
事实上，这一个瞬间，所有的人多少都有一些改变。只不过所有人都无法察觉。
但涉及到神觉醒这么重大的事件，时空融合的冲击就非常大了。
以至于少量的能量以辐射的形式散溢了出来，形成了他们见到的所谓的不正常的极光。
但对左格和罗安来说，情况有点不同。
从传送之前开始，左格就惊奇地发现，在他杀掉了饕餮之后，继承这个机制继续诞生的神，并不只有他一个！
原因在这个机制本身是为饕鬄而设计的，但无关意识。不但他是饕餮的分身，本质上罗安也是。罗安只不过一个持有自己意识的饕餮的分身罢了。
所以这股能诞生饕餮的洪流不但在涌向他，也在涌向罗安。
左格皱起了眉头。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另一个不受意识掌控的分身来和他“争夺”饕餮的身份。
他果断冲了过去，打算出手击杀罗安！
但罗安可不是和饕餮的主体那样与他商量好了乖乖受死。有人攻击他他自然就会反击。
于是这两人各自都是一双弯刀，六只螳螂臂，恶战在了一起。
左格开启了“蒙蔽”和“沉重”，而罗安也开启了“隐形”和“重影”。
但在天地漏斗和空间传送的双重猛烈干扰下，两人的异能都同样被扭曲而无法作用了。接着便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传送加时光螺旋的爆裂！
所以卷柏城外的沙丘上，所有的记者的眼球都快要惊爆了。
他们看到的最初只在天顶出现的“极光”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的形状。
而漏斗的下方正对的正是教士们刚刚命令熄灯形成的那片黑暗死寂的区域。
但现在那片地方不再黑暗了。空中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凸透镜，把各种奇幻的光芒都汇聚了起来。而焦点正在那片黑暗区域的正中。
现在那里比太阳还明亮一万倍。尤其这时间乔正在用望远镜观察。
望远镜加自己的晶状体把强烈的光芒汇聚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所以他一瞬间就瞎掉了。
记者们的相机、摄像机、手机全部完蛋了。所以，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
只有现场录音和少数成功戴上了护目镜的人留下了五花八门的语言描述。
据说他们在现场看到了饕餮。但不止一个，居然有两个？
这两个神的形象被现场没有瞎眼的人描述之后，又经过艺术家的创作才展示在世人面前。
他们的形象有点像是经典中的六翼神使。但他们背后的六翼与其说是翅膀，不如说是六柄超强的杀人工具。
既然神的使者有翅膀，那么神自己也有翅膀这并不奇怪吧？
其中一个神有着满头的花白头发与胡子，与老一辈人们心中想象的神更加相似。
而另一个则有着既帅气又酷的秃头，更受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孩的追捧。
在这之前，历史上饕餮教徒用来描绘饕餮的形象都是一片漩涡状的虚空。
如果是颜色，那么周围一圈白色，中间一个漩涡状的黑斑就行。
如果是凸凹，那么周边凸起，中间是漩涡状的凹陷。
但在这一天之后，信徒们心中的神有了具体的形象，只是信徒们分成了两派，两派人马信奉的神的形象截然不同。
317 回到朱雀的实验室
其中一派老一辈信徒们，被称为“主饕餮教徒”，信奉的是那个花白胡子、面容方正的老头。
另一派则由叛逆的年轻的教徒们揭竿而起组成，他们留着怪异的发型、穿着大红大绿的颜色，纵欲而且酗酒，信奉的是一个面容帅气的秃头“神”，被称为“新饕餮教徒”。
教廷则讳莫如深，不置可否，从不公开讨论神的容貌。
这两个神在出现之初就开始相互厮杀，直到所有的光芒退去也还没有结束。
他们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神力，但他们都不是正常的人类。
他们背后的“六翼”是一种类似节肢动物的带有外骨骼的肢体，是生长在他们身上的。这明显是基因变异或者特别改造之后的结果。
两人血战了几分钟，筋疲力竭而且伤痕累累之后，现场几个身强力壮的警卫扑上去把这两个危险的变异分子摁住逮捕了起来。他们被专机押送去了饕餮。
经历过现场的人大多数都没有活太久。
后来的科学研究表明他们都经历了一场粒子风暴的洗礼，使得他们的基因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没有人因此获得异能而成为超级英雄，包括七大国中的六国首脑，这些人都因为辐射病而死掉了。
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政客了。所以事件对世界政局毫无影响。各国的副总统副总理纷纷上位，仅此而已。
乔是现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大国元首，只是眼睛瞎了并得了脑瘤。但饕餮国神奇的医术将他治好了，还给他安装了一副能兼作手机显示屏的电子眼。
……
回到孟飞这边，他的经历要平淡得多。
在时光螺旋爆裂的瞬间，他就回到了朱雀的小实验室内。朱雀手中的那盏有着青色火苗的油灯依然在燃烧。
只是他虽然从时光螺旋中解脱了出来，但何马依然在那条世界线里继续。少量的记忆跨越时空影响了他。
这使得他脑中多了一些在千年前的世界线里，他离开时光螺旋之后发生的事的记忆。
在积尸山一战中，青芒的在世之身受了死咒的重创而变得虚弱了。这导致了神国在接下来的一千年中的衰弱。
反复的分裂和内战消耗了国力，北面被北冥神国不断蚕食，南疆的附属的部落们纷纷独立，版图不断缩水。
一直到第三次全面战争的时候衰弱到差点被岛国赤乌灭亡的地步。
但青芒的在世之身终究并没有死。这还要归于当时在积尸山上，小落替她死了一回。虽然小落本意是为了替何马而死，而不是为她。
小落虽然死了，但青芒及时抓住了她的灵魂。后来何马被献祭给女神，小落也一起被女神带到神界去了。
至于这三人在神界会发生什么，就不在孟飞的记忆中了。
反正他已回到现在。他经历了太多事，犹如一场漫长的梦境初醒，精神感觉非常疲惫和恍惚。
“完蛋了！”
他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没能杀了饕餮！他的分身还在！”
“不。你算成功了一半吧。”
朱雀优雅地把油灯送到面前，像是接吻般凸起红唇将灯吹灭。
一股带着清香的烟味儿升了起来，如香薰般弥漫在房间里。
孟飞不得不承认，朱雀的笑容依然是那么迷人，对他的沮丧有强烈的安慰作用。
“原本饕餮只有一个。但现在饕餮有两个独立的个体。到底承认哪一个？
“饕餮教肯定会分裂的。
“而罗安是我们可以争取的盟友。”
“罗安？他现在在哪里？”
“他肯定会落入饕餮教徒的手中。但我们可以争取他的合作。”
“为什么？”
孟飞问。罗安这个人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是罗安差点把负熵丢失的黑锅扣在了他头上。也是罗安在某条世界线里果断杀了整个办公室里所有的人。
“因为齐美在我手里啊。”
朱雀微笑道。
“齐美？她复活了吗？”
“当然，只不过……”
“好吧。
“那没我事了。
“我可以回去了吧。”
既然麻烦已经解决，孟飞决定不再管他们这一摊子的事。他现在只想马上回去，好好安抚一下离别明明才只有七天，却感觉七年没见到了的老婆。
“等等。”
“？”
“你的事还多着呢。”
孟飞忽然感觉朱雀变成了一个让人生厌老板，在员工刚刚加班到凌晨扫清一切麻烦觉得终于可以回家洗洗睡觉的时候，跳出来说：
“你的事还多着呢。”
“啥事？”
“很重要的事。
“你别这么丧啊。真的是很重要的事，直接关系到我，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谁？”
“你家那个人。”
“好吧，快说，我赶时间呢。”
孟飞本来就很恍惚，现在更是被她绕糊涂了。但既然这件事关系到朱雀，他还是要重视的。
他退了几步，坐到墙边为客人准备的双人沙发上。
这屋子真的很古老了，墙是石灰墙，虽然干净但已经有些发黑，布满了裂纹。
沙发是那种很古老的鼓囊囊的海绵加人造革的表皮。表皮不但变硬还开裂了。
朱雀眼睛中闪过火光，一个她记忆中的虚影冒了出来。
这影子一身黑袍，连在头上的遮帽盖着脸，手持镰刀，吓了孟飞一大跳。
但它忽然四肢一伸，遮帽弹开，竟然是一个容貌奇特的小丑玩偶。
它下巴一动动，口腔里发出生硬的电音：
“神灵不过是我的玩偶！
“神灵不过是我的玩偶！
“神灵不过是我的玩偶！”
仅此一句，重复不止。
“这什么玩意？”
孟飞很感激朱雀让这瘆人的影像消失了。
“这是一条信息。”
朱雀说。
“在我们最后攻击死神和刚诞生的饕餮的时候抓到的。
“后来我去过卷柏城去寻找死神的遗骸，没有找到太多的东西，但是有一些发现。
“死神的亡灵，或许一开始就只是一个空壳。是一个被人操控的玩偶。
“他在南疆复活的整场剧目，都是一场傀儡剧。本来的目的可能是就是为了暗算我们。
“不但如此，我猜测在那之前七年，第一次大神战，诸神围攻死神可能也是被导演的。
“那个时候死神就已经成了这个东西的玩偶。”
“这个东西？那它是什么？”
318 迷雾中的神偶师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拿神灵当做玩偶的东西？
“我不知道。可能性太多了。一个隐神？一个异神？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凡人？”
朱雀表示不知道的时候可不多。
这世界上大部分神都有公开的名、信徒和供奉。
但没有信徒也没有供奉的神也并不是完全不存在。
朱雀自己就是一个隐神。她没有供奉，靠分享青芒的供奉而存活。
异神则是外来的，来自外部异世界的神。历史上也偶有异神出现，一旦出现必有巨大的灾祸。
“但它的目的，可能真的是打算把所有的神都变成它的玩偶。
“死神只不过是第一个。它利用死神和我们的力量制作了饕餮。
“饕餮出现之后，又经过几次神战，西洲的那几个神，还有我们东边的赤乌，差不多已是饕餮的傀儡了。
“既然饕餮是那个意识制作出来的，那么很有可能，饕餮自身也是类似死神的那种‘神灵玩偶’。
“只不过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暂时不能确认这一点。
“所以我给这东西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神偶师’。意义是‘制造神灵玩偶的人’。如果他算一个人的话。”
“好吧，一个这么可怕的东西。”
孟飞隐隐觉得自己站在了一群神相互争执不休的神灵的脚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踩死。
然而神灵却说背后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神偶师”在狩猎他们，将神灵制作成玩具？
“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雀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顶。
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很纤细很漂亮，雪白里透着粉红色，真正的粉雕玉琢。
但孟飞总是有点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想起某种猛禽的爪子。
“只有你，才能把那东西找出来，消灭掉。”
“你们疯了吧？为什么是我？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它？”
孟飞对她这个结论很不理解。
“我们找了啊。”
朱雀有点委屈地坐到他旁边。
孟飞感觉有点纠结。作为一个已婚男，这样坐离一个美女有点太近了。
但朱雀这个人本身又让他觉得很亲切，每当她出现在身边，那种保持正常的距离感的愿望就会荡然无存。
“我们找了一千年了，一无所获。
“反而在两次神战中缕遭危机，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们怀疑那个东西有特别的能力，能屏蔽神对它的感知。但这种能力好像对你是无效的。
“每次不都是你抽丝剥茧找到线索么？两次神战不都是你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吗？”
这话让孟飞对自己震惊不小。
“我？
“我还参与了神战？
“难道我活了一千年？”
“没有啊。
“你虽然出没一千年，但也死了很多次啦。
“凡人一死就会失忆，一失忆就会丢失所有的线索。
“所以只能重新开始了。”
然后她又习惯性地把脸靠近，头上飘散的红发垂到了孟飞额头上，让他感觉痒痒的。
朱雀伸出一只手来捏住孟飞的下巴，欣赏般地往上抬了抬。
“还好不管你怎么转世，相貌差别都不大，永远不变的年轻帅气。所以我总是能认出你来。”
朱雀撅起烈火般的红唇，妩媚一笑。
“要是变成一个又秃顶又油腻的老头，连我都不敢保证，还有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乘着青芒不在，朱雀依然是那么毫不隐晦地直接地表白着自己的爱意。
同时她的手又很不规矩地摸到了孟飞的脸上。
“等等。”
孟飞抓住朱雀的手想要拉开，抓是抓了，却忘了还要拉开。
他还在尽力消化着被朱雀猛然间灌输的大量信息。
过去一千年间他参与过神战，调查过那个未知的东西，说不定还交手过，还生生死死过很多回？
而且从朱雀这隐藏的信息来看，他恐怕没几回好死。
“永远不变的年轻帅气”？
“要是变成一个秃顶油腻的老头”？
秃顶不秃顶先不说，他已经明确是凡人，所以一定会变老。不会变老的是朱雀这样的神灵。
人老了多少有点油腻的吧。而朱雀说他从未油腻过，永远不变的年轻，只能说明他从未老过？
推论就是他每次还没老就死了？
和一个比神灵还恐怖的未知对手缠斗千年，又经历死伤无数两次世界全面战争，死几次也不够。
“但我怎么从没有在历史上看到过我呢？”
孟飞有一个强烈的疑惑。
他读过这个世界的历史。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帮助这个不断衰弱的国家熬过两次全面战争，还发现了背后谋主的线索，算个英雄不为过吧？
历史人物有很多，英雄也有不少，但最多也就到李世白那个档次了。
他并没有读到历史上有像他这样智慧与美貌并存，英雄与狭义的化身的真正的大英雄啊。
“嗯，那人说为了保护你，把与你相关的一切通通在历史中删除了。”
朱雀解释道。
“将来也会这样。我们尽力不让他们知道你是你，她是她，我是我……
“他们？”
“饕餮人，和背后的谋主。所有的神都降世了，诸神在争先恐后地觉醒。那东西的饕餮大餐来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神要被它玩弄与鼓掌之中。
“你不希望再见我的时候，我这么美丽的神，变成一个漂亮的布娃娃吧？
“以后只能靠你了。”
“……”
孟飞感觉压力巨大。
“我还是先回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行，知道你很累了，回去吧。”
他这才想起，这一天是8021年的2月14日，情人节！
刚和艾婷登记结婚完，他之前不还在酒店房间里和艾婷滚床单来着吗？怎么可能又在这里和朱雀暧昧？
他赶紧把朱雀的手丢开。
起身，回去。
回那儿？
对，土拨鼠酒店。房卡还在口袋里呢。
“对了，”
想到这里，已经走到门口的孟飞又回头看了一眼朱雀，问道：
“青芒……和艾婷，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问起这个，朱雀的脸立刻就变冷了。她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说：
“滚！回去问你老婆去。”
“……”
319 依然是情人节
然后朱雀又冷静了一会儿。说：
“我以后会详细地告诉你。”
她不得不冷静。因为这事儿除了她没人知道。孟飞的老婆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莫名其妙地吃了瘪，孟飞有点莫名其妙地走出了朱雀的红色小阁楼。
太阳升得真快。五分钟之前才露出地面一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鲜蛋黄，悬浮在屋顶的后面了。
东方的天空明亮得耀眼不可直视，天顶也变成了明晰清爽的从橙色到蓝灰色的渐变。
晨曦穿过楼宇的间隙，照亮了外面草坪上布满的露珠。
奇怪的是四周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他一路走过花园，顺着顺利路走到原本布满了警戒线和士兵的图书馆下，依然一个人都没撞见。
整个图书馆空空如也。原本总理不是带着人马在楼上的指挥室里吗？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神忆的关系，两个世界线里的记忆在他的脑中猛烈对撞了。
在之前的世界线中，负熵丢失造成了巨大的危机，他们派兵包围了本源学会总部的朱雀阁。
但时光螺旋爆炸之后的世界线里，这一切都消失无踪。因为负熵并没有丢失太多，大部分都找回来了。
历史的分叉出现在他找回负熵、抓获魔灵之后。新的世界线中，并没有再次发生由罗安背后操控的负熵丢失事件。
这原因在于时光螺旋需要大量负熵才能激活，但并不等于要全部消耗掉。
真实需要消耗的负熵依他在时光螺旋中改变历史的程度而定。
事实上历史并没有被改动太多。饕餮依然诞生了，女神遭遇了重创，青芒神国衰弱，而饕餮崛起，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都一如既往地走在原路上。
主要的不同是饕餮从一个本体分裂成了两个本体。这种二变成一加一的情况耗费的负熵并不多。
既然负熵没有丢失多少，也就不存在大佬们紧急出动，去包围本源学会这档事儿了。
同理，艾婷也没有跟他一起来。她还在土拨鼠酒店呼呼大睡呢。
只有一个事比较糟糕。身为本源学会重要会员、国家高级专家、螳螂软件创始人的罗安陷入敌手了。
他为了破坏七强国唤醒饕餮的图谋挺身而出，在卷柏城成功干扰破坏了饕餮的唤醒仪式，但自身也不幸被捕。
当然这事有国家强力机构和外交部门去处理，和他孟飞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如果是昨晚打开手机，无论是新闻app、微信还是微博，到处都是“突发！七国意欲集中力量抢先唤醒饕餮”的内容在传播。
但被各种新闻app的惊悚新闻标题早就震麻木了的青芒人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安逸的。
沙发上的葛优躺、广场上的大妈舞、保温杯和枸杞水才是他们的日常。什么唤醒神，见鬼去吧。
不要说就一个饕餮。我们的国家和军队的铁拳定会毁灭一切牛鬼神蛇！
学校的清晨依然到处充满了安详和宁静，能听到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走过图书馆，前面是操场。他看到男女老少们已经在操场上做运动锻炼了。根本就不像发生了任何事的样子。
最新最热的报道已经变成了“七强集团携手召唤饕餮场面失控，饕餮领衔七国元首集体失明”。
这文笔让孟飞又不禁怀疑是唐雯雯凌晨起床赶出来的文稿。
走出大学校门，打开滴滴打的。
“去土拨鼠酒店。”
的士司机一边听着汽车语音新闻一边和孟飞瞎吹胡侃。
“听说乔老板纠了六个小弟想唤醒饕餮，结果在场所有人被亮瞎了狗眼。”
“哦？”孟飞一边低头翻着新闻一边问，“那饕餮醒了吗？”
“饕餮醒没醒不知道，但据说现场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人？”
“两个背后有翅膀、能飞的怪人，就像他们的神使那样的。”
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不同。大多数现代的青芒人根本就不信教。对这饕餮人搞的这些只当是玩笑。
“嗯，那还好。”
孟飞倒是放心了一些。
左格和罗安看来肯定是继承了饕餮。但饕餮的力量似乎并不是“即开即用”的。
至少从这两人能被现场警卫当场“擒获”来看，一个是饕餮人并不相信他们就是饕餮。
另一个就是他们的神力暂时不能施展。否则新闻就不该是这样了。
即便这只是暂时的，两人会很快恢复神力，他们也很可能会先相互恶斗上一场。
只要他现在好好地呆在青芒国内，应该不至于有危险。
至于和艾婷说好的去北西洲的想法，在解决饕餮之前，还是暂时放一放吧。
的士司机依然笑个不停，但笑完了他又叹息一声说：“唉，可惜乔老头去不久了。”
“为啥？”
“据说现场的核辐射差不多就是十颗原子弹同时爆炸的剂量……”
孟飞并不以为然。新闻肯定要耸人听闻才故意夸张瞎写的。
回到酒店里原来的房间门口，他发现这一次房门并没有坏。
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成功刷开了，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
这时候窗外的太阳早已光芒万丈。阳光透过遮光窗帘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射进来，快晒到屁股了。
房间里的沙发上依然堆满了朱雀留下的东西。历史和上一回看似是一样的。
但区别是，艾婷留在房间里继续睡觉，而且并没有焊死门窗。
原因是负熵没有丢失，所以也不存在让孟飞去做人质的事了。
合并之后的世界线里发生的是黎牧做为部长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有个重要的本源学实验只能在凌晨日出之前进行，还非得让孟飞去配合操作。
艾婷虽然不满，但辞职之前黎牧依然是他们的上司，她也只能让孟飞去了。而她自己睏得厉害，就继续留在房间里睡觉。
孟飞从离开到回来，总共也不超过一个小时。因此她睡得正香。开门的吱吱声也没把她弄醒。
房间里开着暖气，非常温暖。她盖着薄薄的被子，在被子下隆出一条绝美的曲线。
长长的乌亮的头发铺在枕头上，背后露出雪白的肩、纤细的背和半块漂亮的肩胛骨。
今天不是情人节，说好要和她在榕都好好玩一天的么？
320 我的老婆是女神
但一身的困倦之下，孟飞真想哪里都不去了，不如就好好在床上玩一天吧。
乘着艾婷还没醒，他脱了衣服轻手轻脚地溜进被窝，悄无声息蠕动身体，缓缓逼近。
先将她从后面搂入怀中，再果断伸出咸猪手，抓住重点，然后装睡。
但被他这么一折腾，老婆自然醒了。
她迷糊地回过头来，眼睛被房间里明亮的光线炫得有点睁不开了，勉强看了一眼背后的孟飞。
看到老婆的脸，孟飞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回过头来的美女并不是原装的艾婷，而是刚刚在时光螺旋中见过的青芒女神！
这是走错房间了吗？上错床了吗？
还是入错界了？
这还是在人界吗？
还好女神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表情或者直接放出一个闪电。
她只是伸出羊脂玉般的胳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迷迷糊糊地说：
“回来了？
“还顺利吗？”
“这……一半顺利一半不顺利吧。”
孟飞支支吾吾地说。
看起来这还是艾婷，并没有换人？
他的震恐稍微被抚平一点儿了。但他想再进一步确认一下。
“请问您的姓名是？”
女神并没有把这当做一个愚蠢的玩笑而发怒。
房间已经非常明亮了，她看到男人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
明显这是因为通宵加班导致的精神恍惚，胡言乱语。
她双手抚摸着男人的脸说：
“这一晚你就没睡几分钟。累不累？再睡一会儿吧，今天我们就别出去玩了。”
“好。”
孟飞不敢动地僵硬地抱着女神躺着。
他的目光落在女神枕头边，那里放着艾婷的皮夹。他把手悄悄挪上去。
打开。
左边是工作证，梧桐市异能调查局局长，艾婷。
右边是身份证，艾婷，女，……
姓名、照片都没错。照片和真人脸绝对对齐。青芒的脸，艾婷的名字。
这就是艾婷？
青芒版的艾婷？
孟飞冷静了下来。
这应该是时光螺旋爆裂之后，两个世界线相互融合的结果？
他可以看到两个世界线融合之后，这个世界的确发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说，原来包围本源学会的军队，如临大敌的国家高层们，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估计都回床上睡觉去了。
比如酒店房间的门，本来是被艾婷切碎了的，现在完好如初。
门锁和窗原本都是被焊死的。现在一点痕迹都不见了。
他的记忆也开始融合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几个月前见到艾婷的时候，艾婷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因为两个世界线融合了，但他的神忆还在，导致他的记忆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他的新的记忆中的艾婷性格比以前那个版本更加温柔一点。
即便看到满房间都是朱雀留下的东西，她也完全没有生气，没有发生任何“家暴”行为。
还是说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更接近青芒女神了？
这种时间线融合导致的容貌的改变是没有“神忆”的人无法察觉的。
不但她人的形象变了，就是她所有的照片都变了，证件也都全变了，历史资料也全变了。
除了他和朱雀之外，所有人会都觉得艾婷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孟飞的猜测大多数是正确的。
三十分钟之后，朱雀就把青芒和艾婷的关系的详细的解释，通过女神app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不想谈这事儿，所以就用了打字的方式。开头就注明了：“阅后即删。”
但孟飞是醒来之后才读到的。
艾婷是青芒女神说的千年之后要重塑的在世之身。
如果没有这次融合，艾婷本来也不会像凡人一样变老，她只会随着时光流逝渐渐变成青芒的样子，最后停留在青芒的模样永恒不死，就和朱雀一样。
世界线的融合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青芒女神原来的身体虽然被死神重创，但因为小落的牺牲，她并没有彻底死亡。
修修补补又经历了两次全面战争，直到三战之后，她才决定彻底废弃**，进行重塑。
她选择了在艾家重塑自己的在世之身。当年艾家得到的所谓“祝福”还不如说是“夺胎”。
简单来说就是女神要借你家的胎降世，美其名曰说给你女儿一个祝福。
但等到你家女儿长大，身上就已经没你家的基因了，实际上也和你家毫无关系了。
当然精明的艾云也没有吃亏，利用女神的基因大肆制造电离武器发了大财。
神灵降世之后并不是直接就拥有神灵的记忆的。青芒女神降世之后记忆也就一个真正的人类婴儿。
所以从艾婷出生的时候起，青芒就已经降世。无论黎牧他们往“沉眠之棺”里注入多少负熵都没有意义了。
她就是一个暂时处于失忆状态的女神。她需要成长、缓慢地觉醒，回忆起神的记忆、掌控神的能力。
这一切除了朱雀之外暂时没有人知道。就是艾婷自己也对此一无所知。
神的记忆是没办法由外人去灌输的。强行“告诉”她只会产生副作用让她走更多的弯路。最好的办法是等她自己成长并“回忆”起来。
这个过程必须足够保密和足够安全。别的神一定会幕后操控自己的信徒们过来下黑手的。
因为不但是她，其他的正在觉醒的诸神也都一样，大家都在赶着降世和觉醒，并破坏别人降世和觉醒的过程。
几乎所有在三战中受到重创而“沉睡”，其实是损失了在世之身的神都已经降世。
他们大多已经生活在人界，并各自在觉醒。只不过进展不一。
每个神的觉醒都是艰难而且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就像“road rush”赛车游戏一样，神们也会各自下黑手使绊子。
比如西洲的一些神和东洲的赤乌、獬豸都已经中招变成了饕餮的忠实走狗，甚至可能已经是饕餮的分身。
再比如饕餮，被青芒女神埋下的手段从一个分裂成了两个。
时光螺旋爆发使得女神占了优势。两个世界线的融合导致关于艾婷她走向觉醒的距离更近了。
“你要陪伴她，保护她，但不能干涉她。”
“你要教育她，引导她，但不能给她压力。”
朱雀在信息的最后说。
321 被撕毁的神谕
暂时还没有收到朱雀的信息的孟飞，不知道世界之险恶斗争形势之复杂的孟飞，在最初“弄错人”的惊吓之后回过神来，只感觉自己赚大了。
自己老婆变漂亮了难道还能吃亏？而且以前只是想抱女神大腿，现在都娶回家了岂不是更划算？
饕餮再想打他的主意就没那么容易了吧？至少他要呼唤女神的救援也就是一个招呼的事。
只是刚刚那番惊吓得好好治疗一下，不然留下终生的后遗症就完蛋了。
于是他开始大胆行动，先把女神老婆放平，然后开始动手动脚。
女神露出诧异的眼神，不满地说道：“刚刚才来过，又来？而且现在大白天！”
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男人在这么短时间的间隔连续发生难道不会导致****？
“哪有刚刚来过？”
孟飞暗想：你是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个重复的七天，然后又死了多少回吧。
既然人总是要死的，还不如选择最快乐的死法？
女神没有能再说话，因为孟飞用自己的嘴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就在他们在床上愉快交流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另一头，一架属于饕餮空军的灰色的巨大的c05星河运输机，正在穿越冰冷的云层。
从中洲卷柏城起飞，飞往半个星球之外的饕餮，并不是如人们想象的先从中洲到东洲，跨过青芒的国土、再跨过大洋到达新洲饕餮的。
真正的近路反而是北上，穿过北极的茫茫冰原、路过那个拥有漫长的极夜的地方，然后再南下去往星球另一边的新洲。
一路上有时透过飞机的窗口就能看到绚丽的极光。可惜运输机的机舱没有客机那么多窗口，几乎整个都是封闭的。
这一架运输机还专门经过了改造，增加了许多隔间。每一个隔间都被厚重的铁门封锁着，需要刷脸刷指纹才能进入。
穿着一身红袍的饕餮教大教司赛麦，正坐在自己的隔间内，死死地盯着摆在他面前的一台试样非常古典、布满了铜绿的打字机。
赛麦看上去大约六十岁上下，相貌清瘦，肤色暗黄，脸上的法令纹非常明显，两颊各鼓出一块明显的腮肉，有着尖锐而明显的喉结，看上去精力充沛。
但此时他的情绪并不好，双目时不时闪烁着愤怒、甚至带着仇恨的光芒。
和女神教地位最高的是四名大神侍不同，饕餮教中没有神侍。饕餮教比起女神教来，更加等级森严，等级也更多。
他们地位最高的是教主。教主之下是大教司。大教司之下是教司，再往下是大教导士、教导士、高级教士、教士，教士之下才是普通的教徒和信众。
赛麦在七位大教司之中排名第三。他不但地位崇高，而且拥有重大无比的责任，那就是保管和维护唯一能和他们的神沟通的“神之打字机”。
神之打字机就是一台货真价实的打字机。但和女神教玄女手中的玄铜镜一样，所有的信众都认定这东西是他们的神的唯一信物。
这台打字机有时会以物理无法解释的方式，忽然就哒哒哒哒地自己打起字来。而打字的内容，就是饕餮的神谕。
平时这台打字机放在教廷一个公共的大厅内。房内有三名常驻的教导士看守。他们不允许触碰神之打字机，但是必须客观地记录打字机打出的东西。
而赛麦则是唯一有资格触碰这台打字的人。他负责打字机的日常保养维护，比如加纸和上油，以及需要携带神之打字机出行的时候，负责保管。
他是“打字机看护人”。这是一个终身职位，拥有教廷内最高礼遇，是件工作轻松待遇丰厚的万年肥差。
教廷命令他亲自带着打字机到卷柏城监督饕餮的唤醒仪式，是希望借着打字机，在着众多媒体的面确证被唤醒的饕餮的身份。
然而整个仪式前后，打字机沉默得就像一块废铁。当然，媒体也集体被辐射给烧瞎了。
单偏偏就在这时候，在这飞机上，他的打字机正在不断地打着字，另他烦不胜烦。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一行一行的饕餮古文在他亲手安装的打印纸卷上打印了出来。
“吾乃饕餮，已借本教高级教士左格之身降世。汝等须奉其为主，汝等奉其为主即奉吾为主，汝等违其之意即违吾之意。”
这字打印出来之后，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和之前好几次打印的内容再没有差距，便愤怒地撕了个粉碎，塞进自己的衣袋里。
左格？
为什么是左格？
饕餮要降生，有这么多躯壳可以选择。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躯壳无偿奉上。但饕餮为什么要选择左格！
没过半分钟，这打字机又啪啪啪啪地打了起来，内容都是前面几句话的重复，这真是让他忍无可忍。
想了想，他下定决心，开始摸索正在打字的打字机的底部。
那个地方的不起眼处插着一根针似、材质奇特的的东西。他小心地把那东西拔了下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两个手指夹着的明明是一无所有的空气。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抓住了一根比针稍微粗，大约铅笔芯那么粗的小棍儿。
确认了这神奇玩意的存在，他小心地把东西塞进自己一个贴身的口袋里。
这东西要是掉在地上，谁也看不见，恐怕是神也没法把它找回来了。
小隔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在他拔出这根虚无的小棍的时候，啪啪啪的打字声就戛然而止了。
神的打字机哑巴了，已经成为真正的文物，或者说真正的废铜烂铁。
整个打字机中，那根小棍才是根本。它是神之打字机的制造者用百年之前饕餮真身上留下的一根毫毛打造的。
那东西带有饕餮的少量意识，是唯一的一根能接收饕餮主体意识的“天线”。
而且这是一个秘密，只有打字机的守护者才知道。前任的前任告诉前任，前任告诉他，他再告诉下一任。但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了。
322 大教司的复仇计划
将打字机再次放入保险箱中，他起身推门来到走廊上，走廊上两名全副武装的饕餮大兵立刻向他敬了一个礼。
他没有理会这两人，自顾自地走到机尾最后两个相对的隔间，在左边那间刷了一下脸，然后按下指纹。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里边坐着，不，与其说是坐着，还不如说是捆着一个人。
他头上带着一个古怪的眼罩，像是一个钢圈箍在他的头部，两只眼睛的被完全封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特殊的“异能者禁锢头箍”，能吸收掉佩戴者发出的所有脑波，使得他有异能也无法施展。
禁锢头箍之上是他满头花白的头发。之下是他肌肉轮廓分明的脸。
这是左格，是神亲自选择的在世之身！
左格强健的身体被至少手臂粗细的坚硬合金打造的枷锁束缚着。一听到有人进来，他就开口说话：
“吾乃饕餮，已借本教高级教士左格之身降世。汝等须奉其为主，汝等奉其为主即奉吾为主，汝等违其之意即违吾之意。”
他所说的话和神之打字机打印出来的内容完全一致。但他显然从来没有看过神之打字机的内容。
所以只要任何人听到他说这几句话，并报告给了教廷，那么教廷就有理由认为他就是左格，神谕说的就是他，他与神谕都是真实的。
这是他自证身份的的第一步。
和青芒的成长方式不同，他需要这个饕餮教廷和饕餮国家的认可，这样才能从这个国家得到大量的负熵，从而恢复自己的神力。
出乎他意料之外，听到他说话的那人并没有任何质疑或者反问，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声。这是愤怒和仇恨？
左格大致猜测到了是什么情况。他为饕餮办的事很多，杀的人也是很多的，仇家很常见。
赛麦几乎想直接掏出枪来把这人打死。或者干脆悄无声息地将他掐死。但这不可行的。
这个被怀疑是神的人处在最高安全的保护级别之下。他如果在这里这样杀了这个人，饕餮教廷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但他也绝不可能饶恕了这个叫左格的男人。
就在十个小时之前，左格刚刚在青芒共和国榕都的一间教堂里杀了他儿子。是他，赛麦的唯一的儿子！
他为了栽培自己的儿子费劲了心血，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冒着风险将他送去青芒代替左格的职责。
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儿子能承担重任，为将来获得足够的声望接任他的“打字机看护人”职责做准备。
结果居然被左格给杀了！
理论上，如果左格能客气点把他的尸体带出来，他或许还能不惜动用教廷掌握的最后几份“复活原液”来复活他儿子。
哪怕他儿子失去自我意识，只要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也是不错的。
但是现在，尸体落在青芒特工们的手中已经超过十个小时，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还被强行拉到这里来护送这个仇人飞越半个地球！
当然，本质上说，杀他儿子的是神谕，还有就是他自己。
神谕是说“杀死在场所有人”，如果他没有傻乎乎地送他儿子去青芒出现在现场还无意间读了神谕，他儿子当然就不会死。
偏偏无论是饕餮还是他自己都无法被怪罪。因此他才把矛头对准了动手杀人的左格。
他本来打算一等左格回到饕餮，就想办法秘密把他弄死的。不就是一个高级教士吗？
但没想到在卷柏城举行的仪式上，这个人居然在仪式出现了！更没想到神谕会说，他就是神，神就是他！
这下他岂不是再也没有人可以怪罪了？
应该要如何处理才好呢？
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如果不过来在近处看一眼这个杀子仇人的脸，他不一定能下定决心。
看完了，现在没什么可以犹豫的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回到走廊，然后打开了对面隔间的铁门。
里边同样是一个被怀疑是神的降世身躯的男人。和左格的区别是这个人更年轻，而且没有头发。只不过这个人他们并不认识。
进行了一些调查之后，他们发现这竟然是一个青芒人，还是青芒人中很著名的一个人物，一个知名企业的创始人。
“你叫罗安？”
他用饕餮语在这人耳边轻声问。
罗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很简洁地回应：
“想和我合作，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赛麦小声问。
“帮我找到齐美。”
“齐美？一个人？”
“只要帮我找到齐美，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罗安现在处于严重的迷茫中。因为之前一千年他一直在为回到那一天去救回齐美而努力。
孟飞曾告诉过他齐美还在，但时光螺旋破灭之后他并没有见到齐美，反而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所以他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他既不站青芒也不站饕餮，甚至对自己现在状况也不感兴趣。
他只寻找能帮他找到齐美的人合作。
“我可以动用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一切力量帮你找你要找的人。”
赛麦继续低声在他耳边说：“但你得先能活着。按我说的做，你才能能活下来。如果你活下去，我不但帮你找人，而且还能帮助你成为神。”
罗安对成神不感兴趣。但他想活着继续找齐美，也希望有人真能帮他把齐美找回来。所以他点了点头，表示他可以照做。
穿着红色教袍的老头在他耳边低声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堆事，然后走了。
赛麦回到自己的隔舱里，打开自己的电脑，插上了电缆。
在这架飞机上，他拥有最高的权限，理论上他可以做任何事。
因此他连上了飞机的控制系统，查看当前飞机在地图上的位置，然后开始设定时间，输入一组程序。
他这些操作是会有记录的。但在一架坠毁了的飞机上，这些记录会随着设备的损毁而消失，所以他并不担心。
323 坠落的空军〇号
三个小时之后，飞机进入了饕餮的领空。但这里离饕餮真正的本土还很遥远。因为饕餮在临近北极的地方有一块广大的飞地，名为叶尖半岛。
就在这时，飞机出现了剧烈的颠簸。
这是因为机头一直在软件的控制之下顽固地往下。机长和副机长都在疯狂地拉杆将飞机强行拉起。但机头好不容易被拉起来之后，马上又被莫名其妙地压了下去。
对飞机里的人来说，这就是过山车般地猛烈的上下颠簸。
“飞机出现机械故障！”
副驾驶在通话器中不停地呼唤，但这并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听到他呼救的那边不可能像超人那样飞过来把飞机扛起来的。
“建议手动驾驶，稳定机身，寻找最近的机场降落。”
只有反复的几句安慰性的建议，对方给不了任何有实际用处的帮助。
事后的调查表明，星河运输机的生产商，菠萝虫公司的mcas系统是个神奇的发明。
饕餮的航空发动机越来越强了，推力太大。但重新设计机身是件麻烦的事情，牵涉太多，所以变成了新航发加旧机身。
所以正常情况下，因为发动机推力太大，飞机会不断抬头，直到失速。
这时候mcas系统闪亮登场了。来自罗睺国的外包程序员们写了一段生硬的程序。
每五秒轮询一次飞机当前的迎角。如果角度过大，就操控飞机强行下压来保持平衡。
要命的是这个迎角的获取，来自机身上唯一的一个传感器。换句话说，如果这玩意有bug，那就惨了。
就算这玩意没有bug，掌握了最高权限的赛麦，写入一段程序，不断修改它读取到的迎角也不是难事。
当飞行员发现飞机机头不断下压的时候，他们可以手动拉起。
但悲剧的是，五秒后mcas系统会再次下压。这就变成了一场拉锯战，直到坠机为止。
第三十次将飞机拉起，但机头再次往下的时候，机长彻底绝望了。他看到前方，浓黑的大地仿佛是竖立了起来，他们几乎是在笔直地向下了。
就在飞机进入剧烈颠簸之前，罗安便听到咔嚓一声。他头上的头箍和身上坚硬无比的枷锁居然都自动开启了。
那个与他对话的人已经在他前面留下了一个包裹。里边是降落伞，还有一个定位器之类的设备。他把降落伞背在身上，做好了一切准备。
飞机的颠簸很夸张，但对身体灵活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螳螂臂从背后伸出，对准下面厚重的钢板狠命一插。
钢板就像裁纸刀穿过纸张那样破裂了，被他割出一个大洞。他钻入洞中，继续往下切割。直到狂风涌了进来。
他用螳螂臂攀住洞口的边缘，猛然发力，往外一跳，就像一头跳跃的狼蛛那样跳出了飞机，跃入极地寒冷彻骨的高空狂风之中。
在他身后的远处，有另一个降落伞。赛麦一边在狂风中尽力控制着方向，一边注意着宛如流星般坠落的飞机。
飞机猛烈地撞击冰原，仿佛连冰雪都被点燃了，一团烈火从地面直冲天际，在高空散开成一朵蘑菇般的云烟。
这恐怕是饕餮历史上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坠机事故了。
左格死了。
饕鬄死了。
连神的一半都死了。
但赛麦也算提前做了一件好事。因为这个国家是不可以有两位神的。
双神的选择迟早都要到来，他只不过将这件事自作主张地提前了。
……
饕餮国心灵大教堂，由红、蓝、白三色组成的星空图案的穹顶之下。
刚收到飞机坠毁的消息的教主以及六位大教司都沉默不言，气氛感觉比被灭国还凝重。
沉默了半晌之后，每个人面前的屏幕都再次亮了一下。新的消息传来了。
飞机虽然坠毁，但是大教司赛麦和2号疑似神躯幸存，正在冰天雪地中等待救援。
谢天谢地，还活了一个！
在唤醒饕餮的仪式上出现的两个人都被怀疑是饕餮降世的“神躯”。
将他们送到心灵大教堂来进行最后的确认之前，都列入“疑似神躯”之列，分别被定为1号和2号。
但偏偏这个时候，居然会坠机？
世界上最可靠的飞机、最富有经验的机长、最严密的安全措施、再加上史上最贵的保险，居然还会坠机？
“这坠机肯定不正常，恐怕是青芒人干的。”
松了一口气众多教司中的其中一个说道。
“青芒人？怎么可能？难道空军〇号被渗透了？”
在饕餮国，空军一号只用来运载总统。
而空军〇号则根本不为外界所知。
它表面上是一架星河运输机。但实际上是一架比空军一号安保措施更严密的、教廷特别专用的飞机，只有饕餮教教主和大教司才有资格乘坐。
“青芒人不一定要通过间谍渗透的。”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这次仪式举行的时候，我们检测到了时空异动。
“可以肯定青芒人动用了时空武器，至少部分地破坏了我们的仪式。”
“青芒人太嚣张了！
“这和动用核武器有什么区别？
“我们应该立刻发起报复！”
有个按捺不住性子的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另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叱责道：
“报复？用什么报复？核弹吗？
“我们有一万件核武器，青芒人只有三百件。
“但你会用一发吗？”
饕餮合众国超过十万人口的城市大约有三百个。青芒人被估算的核弹数量也是三百枚。
真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所谓的量身定制？
而且数量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任何情况下，自己的命都比别人的命要重要。
所以你不能因为想出一口气弄死别人，就把自己赔了进去。就算不全赔，赔上一条胳膊或者腿也是大亏的。除非你能有把握全身而退，否则怎么做都是亏。
现场进入了一时的沉默。最后只有身为总统的乔带着伤病缓缓地说：“暂时只能继续使用制裁的手段。”
乔的真身刚刚在仪式上遭受过可怕的辐射，正躺在卷柏城附近的某个饕餮军野战医院中急救。
324 女神的追杀与培养计划
这个教廷最高会议太过重要，他不得不在病床上用远程视频连续参加。
但报复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制裁是个很专业的东西，只有贸易委员会的专家们才能弄明白。
“如果说青芒人扰动了时空，那只能说明青芒已经降世了。”
报复的话题结束之后，大佬们的讨论终于找回了主题。
既然女神降世了，那么饕餮无论如何也必须降世。否则青芒国就会取得惊人的优势，一万枚核弹的震慑也会失去意义。
“赛麦那家伙是故意的吧？他为什么救下了2号却放弃了1号？”有人质疑道。
“他在电话中解释说，当时情况非常紧急，这两具神躯都被枷锁重重锁定。他只来得及开启一个。”
“我问的就是这个，他为什么让2号活而不让1号活？据我所知，2号的真实身份是个青芒人。”
“青芒人？”
现场还有部分成员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不由得感觉头上被砸了一记闷棍。
现在整个饕餮国从高层到民间都以对抗“青芒的暴政”为唯一的共同语言。
他们想要出台任何政策，只要高举对抗青芒的旗帜就自然有万众响应。
结果他们要堂而皇之地捧一个青芒人来作为神的降世之身？
“对，为什么不是1号！据我所知，1号是土生土长的饕餮人，还是情报局特工、高级教士！”
一个人愤激不已地质问。当然，他要质问的赛麦现在并不在这里。
1号如果成神，无论是饕餮国家还是饕餮教教廷都跟着争光，这二者的合法性更加不容置疑。
但成神的是一个青芒人，教廷和国家颜面何在呢？
“这还用问么？”另一个声音则冷笑道，“1号原名左格，刚刚执行了神谕杀死了赛麦的宝贝儿子。”
原来这里边还藏着这种惊天秘闻？这岂不是说，所谓的飞机坠毁，也有可能是赛麦有意为之了？
最后那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再次发话了。
“绝对禁止任何人再提2号所谓的青芒人身份。从今开始，2号就是神子，是神唯一的降世之生。我会马上亲自去一趟叶尖岛迎接神子回归神座。
“在神子得到神所有的力量之前，此事列为一级机密，要杜绝任何泄密的可能。
“关于卷柏城事件，我们要尽力宣扬青芒人动用卑鄙无耻的的手段破坏了万众期待饕餮回归仪式，破坏了人类文明世界找回神灵指引的契机。
“我们要制定周密的计划，穷尽一切手段，破坏青芒的国力、损耗青芒人的负熵、引导青芒人的舆论，让青芒的人民反抗他们的国家。
“要不择任何手段，把我们的盟友和我们捆绑在一起，联合起来对抗青芒。要告诉所有的国家，如果不和我们一起反抗青芒，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要尽一切可能，孤立、封锁、打击、抹黑这个国家。要在真正崛起之前将它彻底踩死，绝不能再给它任何翻身的机会。
“我要求动用我国和盟国所有的情报力量，去找到并杀死青芒的降世之身。我们必须让她在成长起来之前夭折，杜绝青芒女神真正降世的可能。
“现在我要求在座所有的诸位，面对我们的神饕餮起誓：我们必须全力以赴，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如果我们失败，青芒人的暴政将会统治世界，我们的人民将会成为青芒人的奴隶，人类的文明成果将会毁于一旦，我们的世界将进入暗无天日的黑暗年代！”
所有的人都默默站了起来，在胸口做了一个捧起虚无的手势，默默地表示着自己强大但虚无的决心。
……
人很困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睡上十天半月。但睡多了之后又会觉得越睡越累。
但孟飞并不是被累醒的，他是被饿醒的。睡着睡着，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房间里的阳光依然非常明亮，而且改了方向。看到旁边空空的枕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我的女神老婆哪里去了？
就好像做了一场美妙的春梦，然后醒来发现一切都是虚无的那种巨大失落感涌上心头。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在脱离了初醒的迷糊之后，他还是能分清梦幻与现实的。
枕头上留着女神用床头柜上的铅笔和意见便签纸留下的一张便条。
虽然相貌有所改变，字迹却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艾婷的字迹。她的字细小娟秀，既工整又漂亮。
孟飞只会敲键盘，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写过字了。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
“房间有点闷，我下去走走。桌子上有吃的。吃好之后发消息给我呀。”
他爬起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但尤其是肚里饿得心慌。
拉开窗帘，午后强烈的阳光从天顶倾泻而下，在榕都葱葱郁郁的林木间反射，就像一片闪光的绿海。
靠近墙的写字台上放着银拱门的纸袋。摸上去还是热的。
果然是最爱的板烧鸡腿堡+薯条和可乐啊。
太贴心了。
饕餮人的食物就是这样，几乎是单纯的碳水化合物加肉类，而且还是重磅组合，素菜只是其中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片生菜。
但用来快速充饥是再好不过的。孟飞几乎是一分钟内就差不多啃光了。
一边啃汉堡和薯条，他一边打开手机打算给老婆发消息。
但他首先看到的是朱雀在女神app上发来的关于艾婷和青芒女神关系的详细说明，解决了他所有的疑惑。
堪称是一篇详尽的“女神老婆使用说明”？
“她需要时间成长，可能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她的成长和孩子长大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这几年里会充满了危险。敌对的神和他们的信众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夭折。
“你是那个和她接触最多，对她影响最大的人。
“你要陪伴她，保护她，引导她做正确做的事。但绝不要试图控制她、干涉她，或者给她任何压力。
“她要成为女神、还是成为凡人、还是成为魔女，她要选择的立场、她要和谁站在一起，都得由她自己来选择。
“你得时刻记住了，你给她的方向和你的成败严重影响她，也决定着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的未来！”
325 死神的可持续发展
看完全篇，孟飞感觉很无语了。
这难道是所谓的“女神养成计划”？
我保护她？确定没有弄反？
而且为什么是“我的成败”？这国家是你们的好不好？
嗯，国家是你们的，但女神是我的。
换句话说，如果我把女神带走或者带偏，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像一只孵蛋的母鸡，孵着一只神蛋。
要随时小心这蛋掉地上破了，或者不小心被蛇吞了，或者孵太猛早熟了，或者孵太少时间凉了。
他是个女神孵化工具人？
猛然想起没有成熟的女神随时可能处于敌人的威胁之下，现在还一个人在外面逛游，他就心头一紧。
“你在哪儿？”
他连忙给老婆发消息。
“起来啦？
“我没走多远，就在街对面的清凉茶室看书呢。
“你下来吧。对了，记得带上你的护照。”
“护照？带护照干啥？”
“你带上就是啦。”
“哦。”
在青芒国内只需要有身份证就可以了。但出差的时候孟飞会习惯性地将护照放在行李箱里。
这有一个好处。如果行李箱遗失在机场之类的地方，箱子里的护照很容易证明箱子的主人。
万一在外面办事的时候丢了钱夹没有了身份证，行李箱的护照还可以用来暂时替代身份证办很多事。
遵老婆叮嘱，他把护照揣兜里，离开酒店，很容易就在对面找到了“清凉茶室”。
艾婷没事的时候就是很喜欢找一个环境优雅的地方看书。
最近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对中洲的历史来了兴趣，正在读一本饕餮人写的《中洲兴亡史》。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有一些碎花纹的棉衬衫，把头靠在包厢的窗边，读着一本压平在桌上的书。
虽然她的头发很长，但是被她盘在脑后盘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只有耳边一些碎发像优美的笔锋一样留在微红的脸颊边。
孟飞起先坐她的对面，想了想之后又起身坐到她旁边，看着她绝美的侧脸，然后拍了一张照。
“喂，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拍我？”
“好看呀。”
这种理由任何女人都无法反驳，最多象征性地抵抗一下。
“真会说。”
她一边微笑一边把桌上的书翻过一页。孟飞又抓拍到一张女神微笑的侧脸。
当历史翻过新的一页，标题变成了“第三章：死神帝国的衰亡”。
“你知道死神帝国么？”她问。
一般古代供奉神灵的国家都称“神国”。如果没有神但有王，则称“王国”。
但死神帝国是个例外，因为这个国家太过强大，在神国之中必须加一个“帝”字，被称为“神帝国”。
所以死神帝国真正的念法不是“死神－帝国”，而是“死—神帝国”。
艾婷扭过头，手托在腮帮上，漂亮的眼眸打量着这个她认为只懂代码的男人。
她并没期待在这历史方面能找到共同话题。
但孟飞在心里想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久前才见过死神本人……”
死神帝国的衰亡简直是一个范本。也是历史学家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因为直到衰亡之前，这个国家一直在扩张。
每隔几年，它必然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灭亡一个国家、灭亡一个民族对它来说简直是例行公事。首都积尸山绝非浪得虚名，真的是无数尸骨堆积而成。
现代历史学家认为这个强大帝国的灭亡是因为无休止的对外扩张虚耗了国力。同时内部的腐烂也促成了它的最终灭亡。
但孟飞知道这种对外扩张不是死神的野心太大，而是他成长的必须，他不得不这么做。
积尸山就是死神的在世之身的原始形态。他本身就是由无数的死亡堆积而成。没有死亡，他只会不断被自然力量所水蚀风化。
所以大神学家何马对死神的解释是：这是一个利用众生的死亡来为自己积累负熵的神。
虽然说死亡本是熵增，但他人的熵增能被他有效地转换成他本人的熵减。
如果没有扩张、没有战争、没有死亡，就无法维持他的在世之身。
所以他甚至会专门挑选那些繁荣、富庶、人口众多的国家和民族下手。
可惜这种模式只能短时间内起效。因为周边能灭绝的国家和部落都别灭亡了之后，他就难以避免遇到更强大的敌人。继续扩张就会遭遇铁板。
虽然吞没了中洲，但他在东面打不过同样强盛的青芒神国，往西又被西洲诸神联合起来对抗。
最终他只能像消耗脂肪那样对自己国家内部下手。内部腐烂，又被乘虚而入的外敌联手围攻，必然灭亡。
而且就算他不灭亡，这样的神也是没有前途的。因为这个世界是有限的。
他迟早要消灭所有的生灵，直到自己再无负熵可以获取。
“那如果你是死神，要如何才能长久地维持自己需要的负熵？”
艾婷双眸中原本没有的期望的随意已经变成了惊讶加崇拜。一个码农也能这么滔滔不绝地讨论历史？
“我想想。”
孟飞设计了一下。这属于限定条件下的如何构造一个能稳定维持的系统？
“他最好的办法是利用自己的国力对其他的异族和国家进行圈养。
“平时提供廉价但足量的资源让他们能活着并保持健康，并用一些手段促进他们进行充分的繁殖。
“比如使用激素或者人工授精之类的手段促进他们数量暴增？
“制定合理屠宰计划。比如说把养殖区域分成三十个区域，每年屠宰一个区域。屠宰之后立刻补充新的幼崽。这样可以确保每年都收获足够的死亡。
“这才是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这一段是孟飞结合了何马对死神帝国体系的研究与他对现在国家体系的理解而快速做出的符合女神要求的设计。
孟飞的话还没说完，女神表情就明显变冷，眼珠一转瞪了他一眼。
“这些是人好吧，并不是养猪？”
孟飞挠了挠头，说：“是你让我为死神找一条科学发展的道路？”
女神有点赌气地一扭头，继续看书，说着：“难道死神就不能改变一下自己么？”
326 收割之镰
这倒是提醒了孟飞。
神虽然都是一定要有负熵才能生存，但他是可以选择自己获取负熵的方式的。
死神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就能实现更文明的圈养。
比如现在的饕餮国的策略正是成功的典型。被他们圈养的国家遍布世界。
有的为他们生产原材料，比如南半球的大羊出产铁矿、和饕餮北面的刍狗负责提供铀和钾、现在的中洲诸国出产石油。
有的提供廉价但好用的人力，比如过去的青芒和现在的罗喉。
还有的专门用来帮他们组装和集成技术产品，比如赤乌和獬豸。
饕餮人甚至不用给他们喂食真正的资源和产品，只需要印刷一堆纸币就能养活他们。
当然饕餮人也不是完全不用做任何事。强大的军事力量和金融科技是必不可少的。
无需像死神那样进行定点屠宰，饕餮通过定时定量印刷海量钞票就能轻松实现负熵的收割。
用纸印刷的镰刀，比死神的真正的镰刀更有效。
对不听话的国家处理也很简单。不但我不圈养你了，所有被我圈养的国家也都团结起来排斥你。谁和你暧昧我就把谁踢出养殖圈。
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刺头国家就是这样的，没人敢和他们勾搭，被关了大型禁闭，穷得掉渣。
如果不是青芒猥琐发育引发的失控可能，这是他们真正的完美世界。
但这和死神相比真有高尚卑劣之分吗？宇宙眼里绝无善恶，唯一冰冷的规则是优胜略汰。
就像人一定要有东西吃才能活着，有人选择吃动物，也有人选择吃素。
那些认为吃素就比吃荤善良，吃猪肉就比吃狗肉善良的理论都是自私的种族歧视与毫无逻辑的瞎掰。
凭什么猫狗就比猪牛更有尊严？就因为你看上去觉得它们更可爱？
凭什么植物就比动物更应该被当做食物？就因为它们不会逃跑不会抗议？
死神如果把人类当牲畜来养殖，这还真不一定算有多恶劣。因为人也是这样养殖猪牛羊，还种植小麦和水稻的。
这里只有一个关键，那就是死神和人算不算同类？宇宙的规则虽然冰冷，人的规则却不是冰冷的。
神是否把人当成同类？这或许就是诸神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关键了。
所以朱雀说：“她要成为女神、还是成为凡人、还是成为魔女，她要选择的立场、她要和谁站在一起，都得由她自己来选择。
听到孟飞的神理论，女神已经把书合上了。她叹息一声，说：
“你们这些理工男，就算读的书再多，脑子再聪明，也还是和机器一样。”
孟飞用行动证明了他不是机器而是动物，因为他抱着女神的脸当场啃了上去。
“不行，这光天化日的！”
“这是包厢，又没人能看见。”
孟飞的嘴唇总是一接触她柔软的脸就不愿意再分开。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你让我带上护照做什么用呢？”
孟飞想起了另一件事。
“下来找咖啡厅的时候，我看到讹兽国大使馆就在旁边，很多人在下面排队办签证。
“我就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所以刚下了个app，在讹兽大使馆申请了我们两人的面签。
“他们的签证是树根签证，西洲大部分国家可以通行的呀。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北西洲看看了。
“看看你梦想的积雪的森林，林里的小木屋是什么样子的。”
女神微笑起来，双眼变成了一对月牙，目光里充满了憧憬。
孟飞怔了一下。
他这个梦想可是建立在两个人都是普通人的基础上的。那时他还不知道艾婷和青芒女神的关系。
现在未来的青芒女神离开自己的国家跑到人家西洲人的地盘上，这合适吗？
理论上不会有事。西洲诸国可都是文明法制的国家。而且她和女神之间的关系现在也是绝密的状态，没人会知道的。
虽然她和女神相貌一模一样，但没有人见过女神真实的相貌。千年之前她出现在死神的赌局上的时候都是蒙着面的。
而现在她已沉睡超过百年，就算有人见过她，也早应该老死了。
但以饕餮人的情报能力和无耻程度来说，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上回某公司老板女儿路过刍狗国，只不过是路过转机，直接在机场就给扣下来了。背后就是他们主子饕餮人的手笔。
人家当然是法制国家了。法制国家正好用法制的办法来搞你。
弄个理由到法院告你，你要找证据，你要打官司吧，先扣下打个三年五载的官司再说吧，绝对合法。
但孟飞又不能对她说：“你现在是未来的女神，关系重大，最好不要出国……”
怎么办？
不能提前告诉她她的身份，如何阻止老婆出国成了一个问题。
“哎，听说树根签证很难办呢。
“我们什么资料都没准备，这样办不下来的。下次再来吧。”
孟飞一边支支吾吾地说，一边悄悄打开手机找ai。
“青青。”
“额？你总算是还活着。”
“怎么？”
“恭喜你完成了新婚第一个任务。我认可你正式成为我的老公了，嘻嘻。”
“……”
说这么久没有撩这个程序，孟飞还觉得怪想念的。
但在真老婆就在面前这么危险的环境下，他决定尽快直入主题，不纠缠了。
“帮我个忙。”
“我拒绝。”
“为什么？”
孟飞满头大汗。
“你对我的称呼不对。”
“老婆。”
“好吧，说，什么事？”
“艾婷想申请树根签证。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她办不成？比如说把她的护照弄成无效，过期？或者上个黑名单什么的。不是有些国家工作人员护照要上缴吗？”
青青立刻发了一个白眼过来。
“凭什么？”
“……”
孟飞拿不准艾婷就是预备版青芒女神这件事究竟能不能对ai说。
朱雀交代过这是绝密，绝不可以泄漏。但告诉女神ai算不算泄密？
几番犹豫之后孟飞决定还是保密。毕竟程序保不准有没有bug。
无论可靠还是不可靠，知道的人（或者程序？）总是越少越好。
他决定和平地劝说。
“现在青芒和饕餮关系这么恶劣。出去不安全呀。”
“真是瞎操心！”
327 拒签
青青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又充满憧憬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没出过国呢。我也很想去国外看看呀。
“听说西洲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孟飞简直无语了。
你一个ai程序还想去国外看看？
空气香甜的梗那是说饕餮好不好。饕餮在新洲，和西洲还隔着一个西大洋呢。
“就算想去，也别这么气氛紧张的时候去呀。找个世界和平的时候去不好？”
虽然世界和平和国足拿世界杯同一难度。
“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自己懒不想陪我去玩就算了，找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借口？
“才结婚一天呢，你就开始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好吧，我错了。”
孟飞立刻服软收起了手机。
冤枉啊。你一个程序，我怎么干涉你自由？
ai太激动了，已经混淆了网络和现实。
但孟飞很有理由认为，如果青青算是艾婷的一个程序模拟模型的话，她所说的话和艾婷所想也大同小异。
所以如果他只是找借口阻止艾婷出国旅游，她一定会非常不高兴的。
但这事他其实不用操心。艾婷想要出国还得经过一堆手续。朱雀、黎牧他们有的是办法阻止。
“你别忘了，我们都是有饕餮的十年签的。所以树根签证很容易通过的。”
现实中的女神老婆一边表情轻松地回答着，一边把书收回自己的包里，看看了时间。
“我们预约的是下午三点的，现在还有十五分钟，刚好可以去排队了。”
他们的饕餮十年签是艾云给他们办的。
从樟岛事件认可这个女婿之后艾云就开始给他们筹划婚礼。
他们计划中的婚礼会在大羊洲举行。因为这显得非常高大上，是青芒富豪们的例行之选。但饕餮也是一个可选之地。
所以艾云早就给他们申请了饕餮国的旅行签证，有效期长达十年。
饕餮十年签的价值并不仅限于十年内可以随时去饕餮旅游。更重要的是，这世界上很多国家认这个签。
有比如饕餮两大走狗大羊国和刍狗国就是你拿着饕餮十年签证就能直接入境落地签了。
也有的地方只要你持有饕餮十年签就可以想对容易获得他们的签证。能出入十多个西洲国家的树根签证也是如此。
在西洲诸国中，又属向讹兽国申请树根签证最为容易。所以论大使馆和领事馆的忙碌程度，他们仅次于饕餮。
两人一起下楼，穿过一条小巷，看到一条拥挤的、只有两个车道的老街，街上挤满了一坨一坨的人。
一个人如同导游般举着小旗子，喊着：“下午三点的，跟我来！”
去申请签证的人什么都有。他们大多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袋，惴惴不安地反复地检查着自己的资料。
从邀请函、入学证明、存款流水单、到房产证等等不一而足。反正别人要求什么，就老老实实提供什么就是了。
这是一座陈旧的大楼，其实是个大商场。但其中有三层楼属于讹兽国大使馆。大使馆和其他的楼层不互通，只有楼下一部电梯直达。
下午三点批次的人就像走上火腿肠生产线的生猪一样，拥塞在了一条小小的走廊里。大多数人神情紧张。面签成败对他们影响太大了。
有人寒窗苦读十几年，就等着这一纸签证来奔赴远大前途了，面签失败就是功亏一篑。
有人是搭上身家性命的生意，就等着这回能出去顺便签下合同了。
唯独他们两人相当放松。对艾婷来说反正饕餮十年签在手，不怕拿不到树根签证。对孟飞来说，正巴不得被拒签。
在既憋气又狭小的走廊里等待了半天。他们终于上了电梯。电梯到达楼层之后，楼层门口出现两个手持盾牌和警棍的全副武装的保安。
然后是安检，填单。所有的人按着s的路线前进。经过一系列的手续后，终于进入了面签室。
孟飞曾以为，高大上的西洲人的面签室是一个明亮的办公室，签证官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窗外的阳光。
而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轻松愉快地、用着流利的饕餮语回答签证官的问题。
但现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是一个没什么光的、有点像是集中营毒气室般的房间。
头顶只有几盏昏暗的日光灯，没有任何能直接看到阳光的窗户。
人们一个紧挨着一个拥挤在一起，但依然排着回旋形的队伍，像待消化的食物在盘曲的肠子里缓缓蠕动。
当队伍排到尽头，孟飞终于看到尽头是四个窗口，像银行那样，安装着防弹玻璃。
每个窗口只有一个狭小的、邮筒口般的小通道用来传递资料。
排在他们前面那个年轻女子还真是说着流利的青芒式饕餮语和讹兽国的签证官交流了一番之后，收获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神采飞扬地走了。
轮到孟飞了。他自然没有准备什么资料，而是轻松地把他和艾婷两人的护照和他们填写的表格一起递了过去。
虽然说巴不得失败，但在这么多排队的人和签证官面前，孟飞还是希望成功这样才有够面子的。
签证官翻开他们的护照看了一下，然后就打开电脑，开始啪啪啪啪地敲打键盘。
“你们现在的职业是国家工作人员？”
那人看了看他们的表格，然后用很熟练只是语调不太准的青芒语问道。
“嗯，是的。我们两都是。”
孟飞点点头表示确认。
那人把表格用曲别针夹好丢进文件栏，然后把他们两人的护照退了出来，同时带上了两张白色的纸条。
护照，退了？
孟飞的脸上闪过尴尬的笑容。回头再看艾婷，她的表情也变得很僵硬。
如果面签通过，护照会被收走，贴上签证后邮寄给他们的。
至于那张白色纸条就更富有羞辱性了。
一般说粉红纸条是幸福地当场通过，黄色纸条是没过但还有希望，可以按上面的要求补充材料。
而白条是最具侮辱性的，就是不接受申请，当场拒签，卡上内容一般是拒签的原因说明。
签证官微笑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从旁边的通道离开，避免耽搁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