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以下为神谕
这时在榕都，有一个人在等待，他就是左格。
左格披着厚重的、镶嵌着金丝边的华丽的黑袍，黑袍上的金色徽章是的正中是一片空白的、黑色的虚影。
前面是许多巨大的石柱，支撑着让空间显得非常空旷的穹顶。有橘红色的月光透过高处的窗射进来。
这是一处饕餮教堂。在青芒共和国的首都居然存在饕餮教堂，但这其实并不奇怪。
饕餮的传教士在世界各地兴建教堂，青芒共和国也不例外。
这个地方本身和他以及他要见的人都没什么关系。因为青芒共和国的饕餮教堂并不从属于他效忠的教廷。
左格之所以要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晚上这里除了门口的保安之外也没有外人，比较安全。
而且这里他可以合法地穿上饕餮教的高级教士的盛装，看上去非常正式。从教廷派来的使者也对此满意。
这种时刻，他必须要郑重一点。
他在青芒国十多年的工作行将结束。饕餮教廷将给他一个最终的评判。这和饕餮国家给他的评价不同。虽然无关金钱或者地位，却关系到将伴随他余生的荣辱。
作为一个长生者，他的一生没完没了。所谓的余生只不过是这一轮回的休息期。等他安度完“退休期”之后就会找个机会重新开始新的“一生”。
即便只是一个轮回的评价他也是不愿意背上羞辱的。他在心中回味了这十余年的工作。他认为总体还是不错的。
从一开始一直到近几个月之前，他一直无往而不利，立下了无数的功劳。
他开始走下坡路是从艾义去招惹那个叫孟飞的年轻人开始的。接下来他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失败。
先是在樟岛一败涂地，不但没有得到电离晶核的秘密，还把艾义这个从小就通过神血培养的超级容器给赔了进去。
接着在榕都，他又损失了魔灵。而且本应到手的负熵也不知所踪。
虽然不知道教廷会如何评价他的业绩，但他觉得，长达十多年的事业，是不可能仅用最近几个月的失败来衡量的。
在他表面安静，内心忐忑的等待中，一行人在大厅的那一头出现，然后缓缓地走了过来。
这些人无论高矮胖瘦，都穿着饕餮教的大袍，头上罩着遮帽。背对着月光，在左格眼中只是一排如同纸片般没有厚度的影子。
但他们走近之后，某种压抑的气氛也笼罩了过来。
“你就是左格？”
他们中为首的一个身材高瘦，身上的黑袍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淡紫的光芒。这是一名紫袍教导士。
大教廷麾下直属的紫袍教导士比黑袍的高级教士要高上一个层次。
“正是属下。”
左格的双手在空中划出一片虚空，然后捂在心口，低头鞠了一躬，而且并没有直起腰来。
“哈哈哈哈，闻名不如见面啊。”
那人掀起了头上的遮帽，露出一张清瘦、年轻、眼角有些歪斜，带着傲慢和稚气的脸。他怪笑道：
“听说你在密林水库捞起了一堆硬盘，送过来之后里边全都是垃圾数据。”
这明显的羞辱并没有引起左格特别的反应。他只是冷笑一声，回答说：
“那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尝试。如果能得到是最好。没有得到，也并不在我意料之外。”
“放屁！”
那人粗暴地打断了他。
“别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吧？失败就是失败！”
这一次左格没有回话。失败就是失败这句话虽然尖酸刻薄但他无法反驳。
“呼迪亚大人在机密局潜伏那么久了，怎么按着你的计划就落入了青芒人手里？”
呼迪亚是那个在机密局潜伏了许多年、后来又被孟飞设计给坑了的魔灵的名字。
这件事真要论起责任来他的责任只是次要的。因为他本不同意去拦截那笔他认为很可能只是诱饵的负熵。
但呼迪亚以魔灵的身份强制他派人协助，他不得不参与了这件事。
“那不是我的计划。呼迪亚大人有自己的决断，这不是我这个下属能质疑的。”
他委婉地给解释道。
“嘿，就算你一定要动用人手，也没有必要暴露了已经筹划了三年多的军团杆菌计划吧？”
饕餮人的计划是让军团菌在青芒军队和民间一直隐秘地传播。
等到战争爆发的时候，再控制大批青芒军队和青芒人来一场规模巨大的倒戈，于是开局即终局。
“军团杆菌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青芒人早就盯上了这种病菌。
“以这个国家的动员和组织能力，几个月内就会将这种病菌清理得一干二净。
“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等到战争爆发。我能利用这个计划最后做一点事，已经算合理的废物利用了。
“你根本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实际情况。”
左格对这个年轻人的判断力越来越不屑了。
这人身居高位一定是有原因的，极有可能是高层某个家族的子弟。但他对青芒的状况可谓是一窍不通。
一般来说最后派来给他的任务做出最终评价的都是将接替他的任务的人。这让他对情报局将来在青芒的局面越来越不看好了。
那人被送了一个“根本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帽子，气得脸都歪了。他尖声训斥道：
“老头，别狡辩了。你这年纪也该退下来了，是时候把茅坑让出来给年轻人了。以后这里的事都该由我来接管了！”
说完他直接拿出了一卷文书。
“教士左格，这是大教廷最高廷议第08917号廷训！”
左格整了整衣冠，然后再度把手放在心口，腰身躬了下去。紫袍年轻教导士开始宣读刚刚启封的廷训。
和他原本的猜测差不多，教廷先用大篇幅肯定了他的功绩。但是对他最近的失败也进行了严词训诫。
年轻的教导士好不容易才将长长的卷轴念到最后，他都感觉到有点口干舌燥了，真是后悔没有预先喝点水润一润喉咙。
好在终于念完了。他终于可以收起卷轴，丢给左格让他滚蛋，然后他来接手饕餮情报局在青芒的一切任务了。
但这时他忽然发现卷轴末尾处火光闪烁，一排明亮的、如火焰般不断跳动的文字显示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教廷什么时候开始玩这种魔法般的技术了？发个廷训居然还搞隐藏内容？
只要是写在了圣训上，无论是怎么写的，他都没法不念。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念下去：
“以下为神谕。”
这让左格心中猛然一动。
对他来说所谓神谕，那就是直接来自教廷和饕餮沟通获得的信息！
239 六翼神使
上一次神谕，已经是百年之前，三战刚结束之后的事了。
饕餮虽然还没有完全觉醒，但是教廷已经能够设法与饕餮沟通了吗？
难道教廷和饕餮的第一次沟通，获得神谕就直接提到了他？
“千年的使命已经开启。
“请在今日日出之前，抵达青芒国榕都本源学会朱雀阁，在那进入一处时空异常处。
“进入之后，你自然会觉醒你的记忆，领取你的使命。
“收到此神谕，请立即诛杀现场除你之外所有人。”
因为这是神谕，年轻的教导士再也不敢掺杂任何个人情绪，念得极为认真。
将最后这一句念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但他再回味的时候才明白怪异之处在哪里。
“诛杀现场所有人？那岂不是包括我在内？这什么鬼神谕，开玩笑吧？”
在他反问自己的同时，他发觉身材矮小的左格已经抬起头来。
窗外来的月光刚好照在左格的脸上，让他的五官明暗分外清晰。但他的双眼就像被墨汁染黑了，眼白完全消失无踪。
六只硕大的、类似螳螂大刀般的螯肢从他背后伸了出来，左右各三。
每个螯肢的尖端都是一柄折叠的、锋利的黑色的利刃。他将螯肢伸出的同时，这些利刃也像从刀鞘中拉开的剃刀一样展开了。
在他的螯肢和黑色利刃的关节处，左右各生出三只和两只细长得就像长脚蜘蛛的细腿一样的爪指。
六条螯肢，六柄泛发着金属光泽的利刃，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寒气四射，就像三对闪烁着寒光的乌金的翅膀。
“六翼神使？”
年轻的教导士在极度的惊愕中瞪大了双眼，在巨大眼白的对比下，就好像他的黑瞳变小了许多。
他见过的饕餮教的经典中，画着的“神使”都带着某种金属构成的翅膀，只不过数量不一。有双翼、四翼和六翼之分。
翅膀数量越多，等级越高，力量越强，异能越诡异。
只是这些对这位年轻的教导士来说，带着翅膀的神使只不过是神话传说而已。
现在这玩意直接从经典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
震恐只持续了一瞬间，求生的**立刻就占了上风。
他猛然抽出一柄通体都散发着明亮紫色光芒的长剑，喊道：
“兄弟们，想活命的话，和我一起杀了他！”
大家这才领悟最后那句神谕的意义。
“诛杀现场所有人”意味着每个人都要死！
在场每个人的身份不但是饕餮教徒，还都是饕餮国的特工，没有人愿意束手就擒的。
有人拿出了冷兵器，也有人掏出了枪，还有人动用异能。
即便是真的神谕，这个时代的这帮信徒们也未必肯舍了自己性命遵守。
更何况不少人就认定神谕只是教廷用来唬人的鸡毛令箭。
凭什么你让我死我就得死？
然而他们正要集火攻击的时候，却发现非常炸势的六翼神使竟然消失不见了。
左格不但原地消失不见，而且对所有人来说，这间教堂内所有的光线都发生了错乱。
它们仿佛被什么类似漩涡的东西给吸引了，一并往某处涌去，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光线落入到任何人眼里。
结果所有人看到的都变成了一片茫然的漆黑。
与此同时，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他们进入了一个无声、无光的死寂领域中。
这一切只是对这些人来说的，左格不在其内。因为吸走所有光线和声音的并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他。
所以他能看到屋里所有的景象的细节，甚至连任何遮挡都无效了，也能听到哪怕最细微的声音。
看到眼前这些因为失去视觉和听觉而茫然无措的家伙，他只是冷眼一笑，然后挥动起他全身的六柄利刃。
不一会儿，月色下的大厅中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四处只留下残破的碎尸。
无需收拾尸体，无需打扫现场，甚至无需将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杀的都是谁。尤其那个紫袍教导士，可怜的年轻人。
年轻人显然是有着雄厚的、位高权重的后台，才能坐上这样的位置的。
但这人显然是太过嚣张地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动不了他，就派来他执行这种必死的任务。
最后的锅还不是他左格来背。但他是无所谓了。
左格将背后的螯肢都收了回去，离开了这座教堂，往青芒国家本源学会的方向走去。
听到神谕之后，他的脑中就像闪过了一连串的闪电，闪烁的光芒照亮了那些被黑暗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了很多事。千年之前，远在饕餮诞生之前，他就存活了。
但在神诞生之前，他的记忆没有意义。在神诞生之后，他的意义就随之瞬间诞生了。
就在那时，他的确是接受了重大的使命。
千年间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使命实在太多了，产生了太多的记忆覆盖了他的初心。
现在他想起来了。他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才活了一千年的。
他的使命无论是否圆满完成，这个世界都会发生重大的改变。重大到现在的一切麻烦都不再重要。
本源学会所在的区域，已经静悄悄地被完全封锁了。
关键的路口都设置了“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还加上了绕道指引。
如果有行人强行要通过，就会有人一群便衣过来客气地劝返。
再往里，就是军方设置的路障和全副武装的守卫了。
凌晨两三点，这时候路上本来就没几个人，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左格穿过这些被封锁的街头，直接从守卫们前面静悄悄地走过去。作为一个隐形人，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他。
本源学会所在地即是榕都本源大学，占地两百万平方米。和榕都大部分区域一样，笼罩在遮天蔽日的树木的枝叶中。
这所大学的整个格局是正方形，严格地左右对称。左右是东西教学楼区，然后是东西花园。
中轴线上则是通过各个学院大楼，直达最中间的大图书馆。
图书馆的背后，有一座完全由红色砖墙构成、上面爬满了已经枯萎的爬山虎的古朴的三层小楼。
这正是左格的目标，朱雀阁！
240 时空风暴
朱雀阁的四周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外面密密麻麻地布置了许多军警。
同时可以俯视朱雀阁的图书馆大楼的各个窗口，早就架设好了许多监视摄像头和狙击手。
总指挥室设置在了相对安全的图书馆地下室。
总理、议长、专家首座、黎牧、艾觉都在关注着从朱雀楼传来的视频画面。
和黎牧发给艾婷的消息不同，当他们最终出动军警包围本源学会之后，立刻就把学会里绝大部分人都疏散了。
只有朱雀阁是进不去的。理论上那里除了玄女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玄女给的威胁并非是摧毁本源学会，而是声称她将在日出的时候毁灭整个世界。
作为本源学大师，现在又持有大量的负熵，她的威胁无人敢当成一个玩笑。
负熵是可以转换为能量的。而本源学实际上就是研究这个世界的本源转换为物质和能量的学说。
她手上那笔负熵如果换算成核弹，虽未必能摧毁整个星球，但摧毁星球表面所有人类肯定没问题。
等于她劫持了所有人类作为人质。
他们派了好几队敢死队强行进入朱雀阁去和玄女谈判，但这些人全部失联了。
进入朱雀阁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也没有一个能和外界取得联系。
虽然大军在外，但谁也不敢强攻。因为玄女说的是在日出之前毁灭世界。
如果大军强攻，谁也不知道这毁灭会不会提前到来？
玄女的要求并不只是要孟飞，而是要他们交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的学生罗安。另一个则是孟飞。
大佬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其中把罗安送进去这件事没人质疑。
罗安自己已经认罪，他是窃取负熵的重要犯人，没有反对的自由。更重要的是，他本来就不反对。
但要把孟飞也送进朱雀阁，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因为孟飞是玄女的揭发者。
把孟飞送到玄女那，就等于把举报人捆起来送到被举报人面前。
这就不是人该干的事，更何况是作为国家。
何况孟飞是合法公民，他有自由选择去或者不去的权力。
牺牲他一人拯救世界，听起来很伟大，但也得他自愿不是吗？
最终总统排版决定，罗安可以送入朱雀阁。但孟飞由他本人亲自替代，希望玄女能给他这个大老板一个面子。
他去和前面去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多半还是会一去不回，再也无法联系。
但他依然觉得这关系到全世界所有人的性命，作为这个国家的元首，自己责无旁贷。
罗安依然戴着项圈，由安图控制着。所以总统要带罗安进去，安图只能也跟着。
“在我去了之后，由总理代替我履职。”
于是总统和安图，带着罗安，三人一同开启了朱雀阁走了进去。
然而，之后的一个小时，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三个人都失联了。
没有任何方式能联系上他们，也没有任何方式能判断他们是否还在朱雀阁内。
还在外面的人，包括总理、议长和专家院首座，以及黎牧和艾觉等人，都心急如焚。
黎牧和艾觉商议后，先给艾婷发了消息。他打算先说服艾婷，然后让艾婷说服孟飞。
他没敢把事说完整。毁灭世界——这说法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而且直接说孟飞你不来世界就会毁灭，这本身就是一种恐吓。
老黎暗下决心，如果到了最后的时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就只能亲自去把孟飞绑来了。
但没国多久，孟飞来了。
几乎同一时间，隐形的左格也进来了。只不过他始终隐形，所以没有人发现他。
他接近了朱雀阁，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整个朱雀阁都处在一种诡异得难以描述的状况之中。
三层的红砖楼外布满了爬山虎的枝叶，就像长了一身绒毛敦厚的小兽。
爬山虎的枝叶间有很多窗，只是没有灯光，就像毛茸茸的怪兽身上长了许多黑色的眼睛。
只有第三楼的一个窗口有灯光。非常显眼。但那里就像一个诡异的漩涡，正在传来微弱的、一圈圈环绕的时空的涟漪。
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形但又让他感觉恐惧的吸引力。
就好像眼前有一个巨大而深不可测的漆黑漩涡。当你走到离这个漩涡很遥远，但已经感觉到那中心传来的阵阵浪涌和吸力的时候，那种本能的恐惧。
但他继续坚定不移地往里走去。
走进朱雀阁第一层的同时，他情不自禁地闭了一下眼睛。因为他感觉到了某种猛烈的倒退。
这似乎是时光的倒退，所以他的思维也猛烈地倒退了。
不但如此，他的肉身也在倒退。甚至他身上的衣物也在不断地更换变化。
变成昨天、前天、一个月前、一年前……
他走进了一片猛烈倒退的时光的漩涡中。
正常人进入这里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们的身体会开始倒退，从年老变成年轻、从年轻变成幼儿、从幼儿变成受精卵，从受精卵变成不存在。
但他们的意识也随之倒退，所以这种倒退是不会有任何自觉的感觉的。
而且他们所处的环境也会不断变化，在过去的时空的海洋中回到他们那个时刻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所以他们一走进来就会消失，永远也不可能走到朱雀阁的三楼。
总统大人、安图就这样走进来开始了倒退变成了受精卵甚至回到了前世，因此也不再可能和外界联系了。
但左格不同。他是长生者。无论他怎么走，他的身体始终都不变，只是身上的衣物、指甲、头发和胡须会不断变化。
他拥有“神忆”，即便在时光不断的变化中，他也能始终持有自己的记忆，保持意识的稳定。
就这样控制着自己的意识，穿越时空，他抬头望去。
头顶是一片如同火焰般燃烧着的、明亮的、橙色的天空。
天空的正中有一个显眼的时空风暴，行如一轮黑日，不断地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那种吞噬之力和他本身所具有的吞噬之力仿佛磁铁般相互吸引着。
在他抬步上楼的瞬间，就被吸引得连身体带意识都吸引得飞了起来，变成了围绕那一轮黑日极速旋转的一条黑色的螺旋线。
241 你就是玄女啊
差不多左格消失的同一时间，孟飞也走进了朱雀阁。
但即便他们同在朱雀阁中，也是相互碰不到的。
这是因为整个朱雀阁都处在时空乱流的中心。
即便一万个人同时走进同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也会因为混乱的时空而导致他们根本碰不到一起。
行动之前，在指挥部里大佬们和他讨论了各种情况、还给他准备了各种装备，但都没有意义。
在走进来之前，朱雀阁内的情况根本不可预知。
他觉得自己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和大佬们一起半劝半强制地将艾婷留在了指挥部里。
至少别让艾婷在这里碰到朱雀，然后两女当场火并一场，不等玄女动手就毁灭世界吧？
孟飞进入之后的经历比左格要平稳得多。他一进来，虚空中就有一条红色的通路在指引着他。
他非常老实地走在这条由红色的虚影所构成的通路上。整个空间中，似乎有两股时空乱流正在相互对抗。
比如房间内的摆设似乎在不断变化，墙壁有时变成陈旧斑驳，有时又忽然焕然一新。
不断有人匆匆走过。有的人是正常走动，有的人却是倒退着前进，就像录像带被倒放的效果。
房间里时而白天，时而夜晚，有时一个日夜的轮回不过几秒钟的闪烁。
但好歹他始终都在这座阁楼里，而且从一楼走到了三楼。
他看到红色微光组成的通道一直通往三楼走廊的尽头的一扇虚掩的门后。
他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宽敞、古朴的，类似古代巫师的实验室般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是一口巨大的、表面布满百鸟图案的铜锅，锅下是涌动着的无烟的红色火焰。锅里煮着沸腾的、如同熔岩一样明亮而粘稠的液体。
温热而浓郁的、如同烤熟的蛋糕般的香味弥漫在房间中。
靠着和房门正对面的墙的是一个巨大的乌木制成的置物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
既有挤满了灰的古怪神像，也有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还有各种金属制成的、复杂精致的、不知名的器件。
斜对着现在外面黑漆漆的窗口，是一张巨大的书桌，木色深暗，划痕累累，一看就有不少年岁了。
书桌上除了电脑之外，还不甚整齐地堆放着书籍、水杯、茶壶、各种瓶瓶罐罐类的器皿等等很多杂物。
书桌之前是一把厚重的木椅。孟飞看到的只是背面。椅子上显然坐了一个人，因为他看到了从扶手边垂下来的暗红色的大神侍袍。
就算是四大神侍，也只有首侍玄女才有资格穿上红色的袍子。其他三人盛装出席的时候也只能穿黑袍。
“你就是玄女？”
孟飞毫不客气地问。
“对，是我。”
一个低沉、带着点嘶哑，仿佛是动画片里标准的邪恶巫婆的声音回应了他。
“你就是孟飞？”
随着木轴转动发出的吱吱格格的声音，这张厚重的木椅缓缓地转了过来。
繁复的暗红色大神侍袍，就像一朵雍容华贵的玫瑰，盛开在古老的木椅上。
但是孟飞看到的被华丽红袍簇拥的是一张布满了皱纹、颜色和因为年岁而变得深沉的木椅一样斑驳的脸。
她右手手肘靠在扶手上，支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轻松地上下打量着刚进来的孟飞。
一盏形似莲花的铜灯托在她的左手上，灯芯处飘摇着一点青色的火。
这火光照射在玄女的脸上，让她脸部的阴影也不断变化。
“对。朱鹮呢？”
孟飞对这个可能窃取了这个国家建国以来大半负熵的老女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他也没有任何要从这个女人手中夺回负熵的任何念头。因为他认定自己绝不可能是这个人的对手。
证明窃取负熵的是这个女人而不是他，这就是他唯一需要做的事。而且这件事他已经完成了。
剩下的应该是这个国家的那些大佬们应该去做的，和他无关。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青青说如果他不来，就永远也见不到朱雀了。
“呵，你是说朱雀吧？”
他没想到玄女轻笑了一声。
孟飞知道朱鹮应该是临时在证件上的用的假名，但怎么也没想到朱雀会是真名？
“好吧，那就是朱雀。”
“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找什么找？”
“名字不重要，反正我就是要找她。”
“那你为啥要找她？”
“有人告诉我，如果不来这里找她，她就会死。”
“哦？你很怕她死么？”
孟飞是真不想和这位老人家继续废话。但是眼下他已经来到这里，除了这位玄女之外再无别的线索可寻。
按他的猜测，朱雀大概率和罗安一样，都是这位玄女的弟子。
青青之所以指引她来到这里，大概率也是因为只要找到玄女，就能找到朱雀。
“当然，我不想任何人死。”
“哈哈。如果你不来，老太婆我也一样活不到明天，咋不见你专程来找我？”
孟飞脸色发黑，心想你死不死关我屁事啊。但他还是忍耐住了，说：“因为我并不认识你。”
“年轻人，我看你并不是什么不希望任何人死，只不过贪恋朱雀的美貌罢了。”
“我没有。”
“哼，我就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贪恋这张脸的美色？”
玄女从自己脸上将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孟飞看到的是一张他在梧桐市机场候机室里偶遇过的，精美得就像人偶一样的、年轻的脸。
随着她摘下面具，声音中的沙哑和苍老瞬间就消失了，变成了清亮中带点甜味的少女的声音。
“你就是朱雀？！”
玄女就是朱雀，朱雀就是玄女，这是他预想过、却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可能！
为什么朱雀会是玄女，玄女会是朱雀？
明明长相、年龄、声音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原来就是一张人皮面具这么简单？
其他都是装的？
这特么也太简单了吧？
现在唯一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玄女揭下老太婆的面具之后变成朱雀，而不是朱雀拿掉假面之后变成玄女。
这可不是他对大年纪的女人有什么偏见，纯粹是一切美容都抵不过初见的印象！
242 千百次毁灭幸存的你和我
孟飞心中翻腾起巨浪。
朱雀为什么要窃取负熵去帮饕餮？
她不是一直在帮我吗？
是她在魔灵的吞噬之下救了我。魔灵不是饕餮的碎片吗？
如果她是站在饕餮一方的，直接让魔灵吞噬了我不就完了？
而且在密林水库一战中，她将饕餮人派来的异能者和叛军消灭得一干二净，最后还不惜被湖水烧灼得面目全非把我从水里捞出来。
如果她为饕餮效力，那她做这些图什么啊，难道是人格分裂吗？
更不用说，她还可能主导了我的穿越，还编写了我脑子里的“最强bug系统”！
再说那次在熔岩火海中的甜言蜜语呢，说好的“为爱你而生”呢？
“呵，你别一副怀疑的样子。”
朱雀站了起来，径直走来。
孟飞这才发现她这身红色的大神侍袍并不是黎牧他们常披的那种厚重的材质，而是如丝绸般轻薄贴身。
一根同样颜色的丝绦系住她的纤腰，约束出她修长而窈窕的身姿。
她头上带着一顶火焰形状的金冠，眉心比初见时还多了一点血红色的孔雀头冠形状的流苏。
暗红色的长发飘在她的脑后，仿佛和她的红裙连成了一片火焰。
她走过来的时候，裙摆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晃动，露出白皙到亮眼的脚丫。
“来，摸摸看。”
她把孟飞的双手抓了起来，摁到自己脸上捏了捏。
“是真的吧？我说了是真的吧？这可不是面具哦。
“我有很多的面具，从三十岁一直到一百岁。但没有二十岁的。因为我永远都是十九岁。
“对我来说所谓年龄的增长，就是不断更换自己的面具罢了。
“等一百岁之后，我就会宣布死亡转世。其实就是丢掉面具去某个地方躲一段时间罢了。
“然后神官们就会再把不戴面具的我找回来，让我就任新一代的玄女。你现在明白了吧？”
这不就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永葆青春吗？
“懂了。但是……”
“慢着。”
朱雀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是不是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你可以随意问。
“但你要知道一点，你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这个我们的命运在都你的手中。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没有退路，敌人本来是必胜的，我们必死无疑。
“但你是唯一的变数。唯一成功的希望在你手上。
“在这里我和你说得越多，我们的敌人也就一定会知道得越多。
“既想要自己知己知彼，又想要敌人不知己知彼，你就得好好权衡了。”
孟飞一怔。
他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到底是不是和饕餮勾结？
你为什么窃取负熵？
为什么罗安变成饕餮的分身？
为什么罗安发狂屠杀所有人？
又为什么罗安会嫁祸给我？
你给我系统让我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又是为什么？
但是等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之战？
当他以重度神宠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注定了会有无数你死我活之战了。
你死我活之战，无论朱雀提不提醒，他都不会吃惊。
但是朱雀说，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一场公开的脱口秀？
他的敌人就坐在台下听着？
无论朱雀说的是真是假，他在这里说什么都必须慎重了。
“我的敌人是谁？”
他首先问了一个答案对他的敌人来说毫无价值的问题。
朱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饕餮。他很需要你，就和我一样。但我想你不一定能接受他的方式，哈哈。”
朱雀妩媚地一笑，眼角的几点星空妆在她手中飘摇的灯火的下闪烁着泪光般的光芒。
“他的权柄是吞噬与同化，会把你变成他的分身。
“我不知道变成他的分身之后你是否存在独立的自我。
“有人说有，有人说无。这涉及到自我到底是什么的玄学问题。
“除非亲身经历，应该没有人能答出来。
“所以你一定不乐意接受他。”
“好，我知道了。”
不管朱雀说的是真是假，孟飞都无法容忍饕餮。
从艾义到魔灵，再到发狂版本的罗安，他已经亲身体验过饕餮的邪恶。
无论如何高大上，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神绝不是他能接受的。
“饕餮也是你的敌人？”
“对。我早就说过，他是我们的敌人。”
朱雀特意把“我们”两个字加重了一些。
还好，朱雀并没有勾结饕餮，饕餮是她的敌人。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表面上这是一个好消息。
他决定不再去问负熵的事。
如果说朱雀和饕餮不是一伙，那么她窃取这些负熵自然有她的理由。
如果朱雀说的本来就是假话，那么问她负熵的事她也不可能照实说。
他问了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
“为什么我是唯一的变数？为什么我是唯一成功的希望？”
“嗯，希望就在这里。”
朱雀把手中的油灯轻轻地举了起来。
“只有你可以进入这里，杀掉饕餮，改变现在这条世界线的发展。”
“这是什么？”
孟飞望着朱雀手上那盏莲花形的青铜的油灯，上面的一点青色的火焰缥缈不定，就像水面涟漪的中心，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只不过这波纹和一般的水波不同，它呈螺旋形不断扩散的形状。
“这是一个千年之前的时空螺旋。”
“时空螺旋？”
新名词的出现让他一头雾水。
“首先你要知道，诸神创世的时候并没有饕餮。饕餮从出现到现在，只有一千年。”
“哦？原来这世界还可以半道成神？”
其实孟飞想问的是我能成神不？
朱雀用手指梳理着她千丝万缕、如同混乱的世界线一样纠缠着的红发。
“我们曾经有无数的分支，有很多的世界线。但是所有的世界线中，饕餮都最终吞噬了世界。
“导致诸神全部沉睡的第三次全面战争，也只不过延缓饕餮的步调不到一百年而已。
“所以那些世界线全部被我毁灭了。
“现在，这里，是我们仅存的世界线。
“我们是幸存者。
“只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大概率饕餮依然要吞噬这个世界。”
243 诛神使命
“等等，”
深谙分支能力奥妙的孟飞觉得很奇怪。
“如果你有很多的分支，难道就没有一个是在千年之前，饕餮还没有诞生的时候就留下的分支？”
朱雀把理还乱的红发一把甩到了脑后，摇了摇头。
“有，但没用。饕餮的诞生是不可避免的。最终每个分支里都诞生了饕餮，并且饕餮都吞噬了世界。
“所以那些千年之前就展开的分支，也全部毁灭了。幸存的，只有现在这一个分支而已。”
在油灯漩涡般的光芒中，朱雀绝美的眼眸仿佛被映射出了无数个重影。
恍恍间，他仿佛感觉到了他们在无数世界线中曾经的对视。
但所有的对视，无论何时何地，是如何的一眼，那些都已经永久成了过去，再也不会有将来。
他们唯一拥有的，也就是剩下现在。
从现在开始到天亮之间的短短几个小时，如果弄得不好，就是最后的凝眸了。
到这个时候，孟飞终于了解青青在女神app里对他说的：
“如果天亮之前不去见，就再也见不到了”的真实含义。
这不但是这个世界线里见不到，而是所有的世界线里都永久地终结！
“既然这样，那我能做什么呢？”
孟飞忽然感觉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他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想的是自己如何活下去，结果世界存在与否的重压竟然要落到他的身上？
然而世界的命运和他本来就联系在一起。若是世界毁灭他个人显然完蛋。
这真是扯着蛋疼啊。
“嗯，这是一个我们在千年之前，饕餮诞生之前所留下的时空螺旋。
“无论这个世界线如何演进，时空螺旋中的时间永远在过去某个很短的时间内打转。
“这个时暴的循环时间是七天，刚好是从饕餮诞生之前六天，到饕餮诞生的那一天停止。
“你进入到这个时空螺旋中之后，就像往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加入的不确定性会彻底引爆这个时暴。
“引爆？”
“对。它现在只影响这里周边几百米的区域。一旦被你引爆，它就会以光速扩散，影响最终波及整个世界。”
“波及？波及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朱雀的红裙在时暴带来的光线变化之下，不断闪烁着如同水面倒映着破碎的夕阳般荡漾的红光。
“时空螺旋被引爆之后，会展开成一条新的世界线，并且和我们现在的世界线碰撞在一起。
“也就是说在时空螺旋中发生的事，会影响到现在我们所在的整个世界线。
“如果你成功地在饕餮诞生之后立刻杀灭他，这个时空漩涡展开后的世界线内，饕餮就会消失。
“和我们的现世碰撞融合之后，饕餮成为被消灭和存在的中间结果的存在，他会变得虚弱。
“这样绝境解除，我们就会有和它继续缠斗、甚至战胜它的机会。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你是说让我去过去饕餮诞生的时候就杀了它？以此来部分地改变这条世界线的过去？”
孟飞的大脑一时很难完全消化如此巨大的信息量。
“嗯，是的，亲爱的，就是你。”
朱雀走进来，拿着手中的油灯凑近，然后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安抚。
“别乱来，我已婚！”
孟飞心中大喊着，但那光滑温热如暖玉的手抚过他的脸，这感觉实在难以抗拒。
“只是时间有点紧。我们也希望你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但是越延后，饕餮胜利的概率就越大。
“为了阻止共和国的崛起，七大强国已经汇聚了他们所有的负熵，打算在中洲唤醒饕餮。
“仪式已经在举行，我们不太可能去阻止。到我们这里日出的时候，饕餮就会在中洲彻底觉醒。
“你进入这个时空螺旋去诛杀饕餮，将会是我们唯一能重创他，阻止他们的计划的机会。”
“但为什么是我呢？”
这是让孟飞最纠结的地方。
“这个国家那么多大佬，那么多比我强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去做这事？”
他没说出口的台词是：我可不愿做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啊。这种屁事你们谁爱做谁去！
“你是饕餮诞生的当事人之一。按照千年前的历史，饕餮诞生时，你就在现场。
“其他人，无论是安图也好，黎牧也好，饕餮诞生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呢。
“就算他们带着记忆回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指不定是什么东西，或许连受精卵都不是。
“你叫他们怎么去杀饕餮？”
“……”
孟飞忽然感觉朱雀抚着自己额头的手心变得如同烙铁一般地滚烫。
他还来不及躲避，就有某种东西透过她的手心钻进了他的额头。
“这是神忆。它能让你像神一样，在时空乱流中保留持续的记忆。
“否则你活在时暴中，只有那时的记忆。你会被时暴裹挟，在循环的七天中打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但你要注意，即便你有了持续的记忆，也尽量遵循那时的自然发展，不要去改动历史。
“否则，时间螺旋和过去的历史差距拉大，你会在七天后错过饕餮的诞生，计划将会失败。”
“为什么一定要杀它？
“既然我能回到饕餮诞生之前，那我可以尝试改变历史，让饕餮根本无法诞生吗？”
朱雀摇了摇头。
“时空螺旋只有七天，换句话说，你只能在七天内阻止饕餮的诞生。
“即便你改变了历史，饕餮没有在这七天内诞生，也会在后面的时间内诞生。而那你已经无法阻止了。”
孟飞苦笑了一下：
“那就是首先我得让他诞生。然后我得杀了他。
“但即便那时饕餮刚诞生，我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啊。”
这表面是个拳打幼儿园、脚踢养老院的任务，但他也毫无信心。饕餮即便只是刚刚诞生，那也是神。
他面对饕餮的碎片的碎片，无论是艾义、魔灵还是感染了饕餮基因的罗安，都不可能挡枪匹马地赢。
现在要杀的却是饕餮的本体！
244 诚实的烙印
“嚯嚯，竟然这么没信心？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朱雀坐回她的木椅上，就像红衣女王坐回了她的宝座，但又像少女一样无聊地踢动着双脚。
“你在这条世界线里的表现可是很不错啦。
“正是因为你，才把饕餮觉醒的时间拖延到了现在。
“在樟岛的时候如果饕餮人成功，这个世界就不会有8021年了。
“然后你还捕杀了魔灵，对付真正饕餮的分身你也没有落下风。
“而那些没有你参与的世界线，都已经全部失去任何希望，被毁灭了。”
听起来朱雀还知道他设计捕猎了那个无形怪物的事。
但无论干掉x，还是设下陷阱捕猎魔灵还是临时圈套杀灭饕餮的分身，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如果没有萧涵、张力、安盛、朱雀、黎牧、唐雯雯、陈胖子甚至是罗安的帮助，他什么事也做不成。
“但这次我只有一个人去到千年之前？”
“不不不。”
朱雀摇摇头说。
“时间本身就是个螺旋梯，过去的人们会重逢。
“你即便回到一千年前，今天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些人，那时也一样和你站在一起。
“况且，”
她走近了过来，低头靠近他的脸。孟飞感觉她头上垂落碎发碰到了自己脸上。
“你还有我呢。我是你忠实的仆人，永恒的神使。
“无论你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召唤我，无论千山万水、还是重重时空，我都一定会出现的。”
这话让孟飞非常耳熟。他想起了朱雀在熔岩之海中送他那片红色羽毛的事。
“不对啊。”
他把手伸进胸口衣袋摸了一下。
“我要把你的羽毛烙印到到心神才有这个效果吧？”
“哼，我的羽毛呢？”
朱雀忽然瞪了他一眼。
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
明明就放在口袋里的，为什么不见了？
朱雀身上的红袍仿佛燃烧了起来，或者说，那些轻柔的、随风飘荡的红色布料本来就是火焰编织而成的。
现在只不过因为她情绪的变动而燃烧得更加猛烈了而已。
她就像一团火一般靠近，炽热的辐射和热浪铺面而来，孟飞本能地后退，很快撞到了墙，变得无路可退。
“我的羽毛呢？”
一只纤纤白玉手相当粗暴地伸了过来，开始解他衬衫衣领下的第一颗扣子。
“你要干什么？”
孟飞惊慌失措地问。
“你说呢？”
朱雀的红唇也像是着了火，吐出滚烫的气息。
然后是第二颗。
第三颗扣子倒是没有解开。
而是一声轻响直接被暴力扯开了。
“我可是已婚，有老婆的。”
孟飞警告道。
朱雀看着他暴露出来的胸口。
他的胸口明显有一处鲜红的、羽毛形状的印痕。
她嘴角绝美地微翘了起来，然后她伸手掩嘴轻笑道：“嘴上说得很好，心里却很诚实。”
“这是什么东西？”
孟飞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的印痕。
“我什么时候把它烙印上去的？”
朱雀根本懒得听他的狡辩。她非常满意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坐回了她的王座上。
“我们今晚所有的交流，饕餮都可以察觉。他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派出他的分身进入到时空螺旋中。
“所以去了之后，寻找你的朋友，防范你的敌人。尤其是和你一样，能在时空变幻中维持记忆的敌人。
“我们的命运，都在你手上。”
她的话说完，手中的灯火猛然扩大了。一个旋转的五色的光团展开，如同飓风一般扩大。
飓风的中心则是一轮恐怖的黑日，瞬间就把他吞没了进去。
……
故事讲到这里，就必须要介绍一下这个异界的地理了。
异界有五大洲。
青芒共和国在东洲、西洲列强在西洲。还有混乱之地中洲、贫瘠之地南洲，西洲移民建立的饕餮国所在的新洲。
其中东西中三洲是连成一片的，被称为“世界之岛”。无数的文明在这里此消彼长、兴衰更替。
这其中又以中洲之地最为混乱。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文明在这里兴起，又有多少文明以屠城而黯然结束。
中洲有一座城，位于沙漠的边缘，名为卷柏城。这里的时间比起东洲的榕都要慢了六个小时。
这是一座古老到极致的城市。从数千年起，人们就在这里定居，被称为流淌着牛奶和蜜的城市。
但它遭遇的争夺、摧毁、和屠戮，可能比这个世界上其他地方所有的加起来还多。
城里既有古老的各种形制、不同信仰的寺庙，也有简单的石块抹上泥土堆垒而成的火柴盒般简陋的房子，也有高大的现代化建筑。
但最多的还是残垣断壁。因为各国所支持的不同的派别的正统和反对势力在这里恶斗了多年。
大量的建筑被炸得面目全非，布满了弹孔，却依然以奇怪的姿势屹立着。
最近七强联盟忽然宣布在卷柏城建立禁飞区，然后展开联合空袭，以雷霆手段将北冥联邦支持的势力驱逐了出去，并暂时掌控了局面。
这个局面只会是短暂的。因为从不肯吃亏的北冥人只不过是暂时被打懵，他们一定会设法卷土重来。
但无所谓了，因为过了今晚十二点，世界就会永久地不同了。
孟飞正在榕都担忧早晨六点日出，以至于世界线将无可挽回。卷柏城聚集的这一群人则正在强烈地期待着属于他们的零点的到来。
在中洲如同暗蓝水晶般清澈的、布满了星辰的夜空里，一条“牛奶之河”纵贯了长空。
在残破的荒漠上，被炸得稀烂的城市边缘，人们搭建起了由许多水晶般的地板构成的豪华的舞台，铺上了红地毯。
无数扫来扫去的射灯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在舞台下，黑压压的记者们的长枪短炮都已经架设好，他们在沙漠上的地毯上一半困倦一半激动地等待着。
七面不同的国旗挂在蓝色的背景布前，下面摆满了七种不同的鲜花。
象征饕餮合众国的“大王花”在花丛中最为瞩目，不但体积巨大，且散发出浓烈的气味，吸引着嗜腐类昆虫。
245 沙漠里的大新闻
舞台上准备了七个讲台。正中一个最大，左右各有三各小一号的。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届的七强首脑会议会在这片饱受战火蹂躏的沙漠里举行。很多记者都是最后一刻才得到消息赶来。
在他们艰难的等待之后，一名穿着深蓝色西服、举止稳重，有着一头雪白短发、很高的额头，面容方正而敦厚的老人走进了现场。
他名为乔，是当选不过半年的饕餮总统。至于他身边高矮胖瘦打扮男女各异的人，正是其他六国的元首。
大佬们终于出现，台下在沙漠半夜的寒风中哆嗦了几个小时的记者们也终于发出了激动的掌声。
乔走到讲台上，轻轻地按压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便开始了他的演讲。
“我知道你们来自各个不同的国家。我们有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我们信奉不同的神。”
缓缓将这一句说完，他目光扫过台下发色、肤色和服装各异的记者们，然后又扫过身边和他同台的六位仆从。
“但没有关系。我们都一起秉持着自由的普世价值，有着共同的信仰，一样的理念，坚持走到了今天。”
“我们打碎了奴隶制的帝国、我们度过了漫长黑暗的中古世纪。
“我们带领诸国，在全面战争中击溃了邪神掌控的国家。”
台下某个记者呸一口吐出了在嘴里已经嚼到再也没有一丝味道的口香糖。
我读书少，别骗我。
西洲的奴隶制大帝国是千年前的事了，因为内部的腐烂和蛮族入侵而灭亡。
那时候饕餮还没有诞生，打碎奴隶制和你们饕餮有过一毛钱关系？
倒是饕餮这个国家诞生之后，大量在南洲打劫那里的部落民送到新洲去做奴隶。
在某种程度上，饕餮是唯一一个在千年内，奴隶还曾经合法的国家。
至于三次全面战争，都是西洲和东洲的诸神混战，而饕餮躲在远隔大洋的清凉山上一边看戏一边卖军火。
饕餮总是到最后关键时刻，振臂一呼，将败落的一方往死里踩，最终成就胜利者的功名。
但乔还在继续他的演讲。
“于是我们才有了现在共同的、每个人都认可的价值观和理念，无论我们信仰的是哪位神祇。”
他目光炯炯地望向四方，记者群中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催他赶紧讲重点。
“但是现在，我们再次遭受了严峻的挑战。”
他的眉头蹙起，语气转为沉重。
“在新的世纪里，某些老旧的国家重新崛起了。
“像苍蝇追求腐肉一样追求利润的资本们无视我们的价值理念，用我们的血养大了她。
“廉价商品泛滥成灾，我们的工厂纷纷倒闭，我们的人民失去工作沦为无家可归者。
“那个国家从不遵守这个世界上应有的共同的规则、亦无视我们共同的价值观。
“那个国家用我们的财富和技术去修建他们的军事基地、发展他们的军事科技。
“那个国家在周边国家大兴土木，修建港口、铁路和石油管道，试图让所有的国家都依附于她。
“那个国家从不其他国家平等相处，妄想要恢复历史上的朝贡体系。
“现在，这个国家正吃着我们的午餐，一天比一天强大！”
说到激动之处，乔挥舞拳头，敲击了一下讲台的桌板。
“在我们没完没了地商量、商议、议论、讨论、争论、论战的时候。
“在我们为了翻新一个机场、修缮一条高速、新建一条高铁而争执不休许多年都没有结论的时候。
“这个国家建成了最先进的机场，修了一万公里的高铁，十万公里的高速公路，不计其数的隧道和桥梁。
“现在这个国家一年开工十条高铁、一百条高速、数不清的大楼，他们的工地从不停工。
“他们还把公路、高铁、港口和机场修到了邻国，试图把他们的周边连成一片。
“他们填海造路，在大洋上填出许多岛屿，在那里布置雷达和导弹阻挡和侦查我们的军舰和侦查机。
“他们威胁着自由航行、威胁着我们的军事基地、也威胁着我们所保护的、弱小的盟国们。
“他们是自由世界最大的威胁！”
掌声……掌声呢？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又一次等待着掌声。沉默了足足五秒，掌声终于勉强地响了起来。
在一连串排比的宣泄下，即便是语速缓慢的乔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用力地握住了拳头。
挥了挥拳头，他想要听到下面记者们的回应，但是很遗憾，下面死气沉沉。
因为这些陈词滥调他既不是第一个说也不是最后一个说，而且还不是说得最好的。
他的前任有“西方吼狮”之称，在演讲方面比他强上千百倍。
对每个政客来说，讲述同样的事实，只要用不同的方式，就能调起完全相反的感情。
如果有这个需要，随便抓一个人也都能讲出一大堆同个意思，但褒贬完全相反的排比来。
比如说：
“那个国家养活了十多亿人。
“那个国家让十多亿人摆脱了贫困。”
“那个国家治理了沙漠。
“那个国家修建了世界上最多的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和桥梁。
“那个国家让最边陲的地方也能上网。
“三战之后百年，那个国家从未对外用兵。
“那个国家在国外没有一个军事基地。
“那也国家也没有整天派军舰和飞机在别人家门口转悠。
“那个国家积极投资邻国，修建公路、铁路、机场和港口，让地区变得繁荣。”
但乔依然是乔，他依然在继续。
“所以，我想告诉大家。
“如果我们要守护我们自由世界的生活方式、我们共同认可的国际规则和价值观，我们就必须团结！
“我们不能坐视一个邪恶国家重新崛起，因为我们坚守自由贸易，我们不能回到朝贡的时代！”
总之，这世界只要是在饕餮的统治下，那就是自由贸易。一旦别人要超过他，就成了朝贡体系了。
继续嚼着口香糖的记者在下面骂道：“我呸，他以为这是竞选集会，老子是选民？说好大新闻呢？”
246 神将在此觉醒
他只听到了连篇累牍垃圾般毫无逻辑的演讲，这些东西他早就耳朵听得起了老茧。
他们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听演讲，而是传言七强国集团要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有些激进分子宣扬七大强国打算联合向青芒宣战。但记者们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简单来说，七强国更有钱，所以也更怕死。他们很少自己动手，一般是掏钱在背后怂恿别人上阵。
记者们预期的是七强国将宣布联合对青芒进行进一步的经济制裁、技术封锁等等。即便这些都已经不太算新闻了。
讽刺的是，无论是经济制裁还是技术封锁和他们所谓坚守的自由贸易完全相反。
现在最坚守自由贸易的反而是他们嘴里有着最大威胁的那个邪恶国家。
乔的既慢又冗长的拖拖拉拉的发言让他们逐渐失去了耐心。
“我们要知道，凭我们各个国家各自为战，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比如说，凭我们任何一个国家的积累，想要唤醒自己的神，都是不可能的。”
什么，唤醒神？
我没听错吧？
这就像一针兴奋剂，让所有的记者都为之一震。
所有的国家都试图唤醒神，这是一个公开的、但官方从未宣扬的“秘密”。
这方面的传言铺天盖地，谣言同样铺天盖地，所以根本没有人能分得清真假。
但有一些消息基本上是所有人公认的。
那就是每个国家都在用这个国家所有人所创造的某种财富，去尝试唤醒这个国家供奉的神。
哪个国家的神先被唤醒，这个国家就将取得无可争议的优势。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人希望被别的国家的神统治。但饕餮是个例外。
据说在三战中饕餮带领诸神击溃了邪神，从而奠定了在诸神中的领袖地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汇聚全世界之力先将饕餮唤醒，貌似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但偏偏诸神中还有不少刺头并未归于饕餮的统治。这样想要全球合力先唤醒饕餮就不太可能了。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桀骜不训、手握核弹真理的北冥的冥神，和一直在猥琐发育的青芒。
南东洲的罗睺则是精明地享受着各方的拉拢，但从不明确站谁一方。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并且获得了我们七强国集团的认可。
“我的建议是，汇聚我们七强之力，首先唤醒一位神。
“只要有一位神被唤醒，我们一定能击溃那些依然没有神觉醒的邪恶国家。
“那时整个世界将重新归于自由的光芒之下！”
“卧槽！”
一名记者带着耳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摄像机背后的小电子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录到了什么。
“合七国之力先唤醒一位神？我居然会录到这么劲爆的新闻？
“一位神会是谁？那肯定是饕餮国的饕餮啊。但其他六国居然能同意？”
他不断砸吧着嘴里的劲道的胶状物，咀嚼着这不可思议的新闻。
“最近几年西洲诸国的政客们只要支持率下降，就会把问题扯到青芒。
“东西没人要，是因为青芒的产品太便宜太好了。
“有人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工作全都被青芒人抢去了。
“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是因为富人都和青芒人做生意赚了大钱，而穷人则都失业了。
“现在任何人只要提出反对青芒，他们的支持率就会噌噌噌地上涨。
“所以现在乔只要喊着团结对抗青芒的口号，让他们做任何事，他们都不得不做。
“因为不做就是和敌人青芒站在一起。选民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即便是交出自己的国力去唤醒饕餮，出卖自己国家、出卖国民的未来、甚至背叛自己的神。
“他们都得乖乖地去做。没办法，他们自己把自己送上了这条路，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这新闻太劲爆了，标题怎么写呢？邪恶青芒崛起世界面临绝境，乔呼吁诸国联合唤醒饕餮？不行，没押韵。”
他还没有把标题想好，乔忽然一挥手，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我宣布，今夜，午夜12点，也就是凌晨0点，在座的各位将在此地见证真正的历史。
“我们的神饕餮，诸神中的神王，将会在此地觉醒！”
这名记者呆若木鸡，张着嘴，半晌才咽了一口口水，把口香糖给咽了下去也毫无察觉。
“什么？今夜？神？在这里？觉醒？”
……
时间就像螺旋梯一样，过去的人们会重逢。
那也就是说，即便回到一千年前的过去，也能遇到现在遇到过的人？
一阵尖锐的铃铛声，在他耳边以不可容忍的音量响了起来。
孟飞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这床的确很舒服，有点凸凹不平像按摩的感觉，就是比平时更硬了一点。
随着他的翻身，耳边的铃铛暂停了一瞬。但正当他想要以更舒适的姿势再度入睡的时候，这烦人的声音再一次几乎刺破了他的耳膜。
他终于心烦意乱地坐了起来，满脸怒气地看了一眼。
似乎是来自某种植物的、稍微带着水果味的淡淡的香味钻入了他的鼻孔。
当视野变得逐渐清晰，他看到眼前一个相貌清秀、留着自然得就像空气的往一边倾斜的刘海，有着弯湾月牙般笑眼的女子。
这……
孟飞呆滞了一下，起床气顿时一扫而空。
这不是萧涵吗？
果然，朱雀说过去的人们会重逢这是真的。回到一千年前，居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熟人！
但现在一千年前的萧涵和他认识的那个萧涵的相貌究竟是不是完全一致，这就很难说了。
感觉上，孟飞觉得这必是萧涵无疑。这应该是朱雀给他的“神忆”附带的效果。
让他不但保留千年之后的记忆，还能一眼认出千年之后的“旧”人。
但如果真是拿着一张一千年后的萧涵的照片和这个一千年前的萧涵相比，相貌一定是有一些不同的。
她穿着淡蓝色亚麻布、斜领的古典式上衫、身上围着一块米黄色、有许多荷叶花边的围裙，女仆打扮，温柔笑道：
“何马大人，你又睡过头啦。
“这是你说的哦，如果睡过头超过半小时，我就用这个铜铃摇到你起来为止。”
247 前世犯的错
“哦。”
等等，萧涵喊我什么来着？
何马大人？
好陌生，但是分明有有点耳熟，之前在哪里听过？
孟飞在自己脑中搜索着信息。
萧涵手中并没有铃铛。倒是一个硕大的铜铃就摆在孟飞睡觉的枕头旁边。
信息量好大……
一千年前的萧涵，也能用意念控制物体？
那艾婷呢？
既然一千年前他能碰到连异能都一样的萧涵，那么一千年前同样也应该有艾婷才对。
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床，枕头是两个枕头，被子足够宽大，明显是两人一起盖的被子。
只不过枕边人先起床不知道去哪里了。
“艾婷呢？”
他不假思索地问道。
“艾婷？”
萧涵有点惊讶地反问。
孟飞拍了拍旁边的枕头：
“艾婷难道不是先起床了？”
萧涵的脸颊顿时通红，双手捂脸，半抱怨半生气地说：
“大人怕是还在梦里没醒吧？
“艾婷是谁？咦，好像又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这不是我的枕头吗？
“我是早起床了呀。但您喊的这是谁呀？”
睡一张床？
和女仆？
握草！
这犯法吗？
在一千年前，和他一起睡的居然不是艾婷，而是萧涵？
那要是艾婷也和他一样，带着记忆穿过来，还不得立刻动用超能力瞬间将他捏成肉酱？
不不不，这不合理。
如果说时间是螺旋形的，那一千年后那一世他的老婆是艾婷，那么这一世老婆应该也是艾婷才对？
怎么会换人？
难道是一世是萧涵，一世是艾婷，甚至再加一世是朱雀，或者再加一世青青这样轮转的？
如果是这样无限循环，也一样算是螺旋形吧？
这想法简直太混乱了。
等等，何马……
他猛然想了起来。
安盛和他说过的，那个被最后被献祭给了神然后消失无踪的，提出“供奉假说”的大神学家何马？
为什么？
为什么回到一千年前，我变成了何马？
这说明……
孟飞在室内寻找着镜子或者类似镜子的物体，然而并没有。于是他冲出了房间。
这是一间木屋，不但走廊，就连他的床都是用那种大约碗口粗细的圆木排成的，看上去朴素又厚重。
刚走到门口，他正碰上刚离开房间，从外面端回来一盆水的萧涵。
“大人，看你还不是很清醒的样子。好好洗个脸吧。”
“水？倒是不错。”
屋外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他把脸盆放到走廊地板上，等着水面平静，然后蹲下来仔细看着随着水面平静下来的自己的脸。
“还好，这是我没错。”
和现在的萧涵一样，相貌并不完全相同，但他依然能一眼望出，这是自己。
无论是他真正的前世的那个孟飞，还是穿越到青芒国的那个孟飞，还是现在的这个人，就像是不同字体的同一个。
最最最关键的是，都一样地有着少年英气，线条飘逸、轮廓清朗的帅脸！
何马？
一些记忆开始在他脑中浮现。
他的思路正在逐渐地变得清晰。
这并不是穿越，和他第一次穿越到青芒共和国梧桐市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是他进入了时空的漩涡，回到了一千年前。现在的何马，就是一千年的自己。
换句话说，一千年前的何马，就是他的某一次前世？
考虑到何马的相貌和他如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且他们还一样都是重度神宠，都一样渴望着“供奉假说”，这还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些何马本身的记忆也开始在他脑中融合了起来。
眼前这个酷似萧涵的女子的确是萧涵的前世没错，这时她不但不叫萧涵，连个姓都没有，只叫小落。
飘落的落，零落的落。
小落不是青芒人，是何马在战场的死人堆中抱出来的南蛮异族的孩子，那一年小落只有七岁。
当然，现在她已经二十岁了。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时期的青芒神国和南方诸多异族战争不断，戒心巨大。
任何异族人在青芒国都无法获得合法的身份，只能以奴仆的形式存在。
所以她长大之后就一直是这位神学大师的女仆。
那睡同一张床又是怎么回事？
孟飞心想：这并不是我犯的错，而是何马。
他挠了挠头。
他并不是何马，他是孟飞。他只不过穿越到这里来完成一个任务罢了。完成任务之后他就会走。
所以，一千年前的何马犯不犯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好了一大堆如何和艾婷解释的理由，他把双手伸到洗脸盆中捧起水来洗了一把脸。
这大概是七月那种闷热的天气，清凉的水让他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
“你这样洗不干净啦，我来。”
小落拿着布巾浸湿，然后将他脸上好好地擦了一遍，连耳朵后面都没有放过，直到他脸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样还差不多。”
她把手背在背后，得意地欣赏了一番，然后拿着布巾离开，但马上又跑了回来。
“快拿上早饭，赶过去吧。病人们早就等不及了呢。”
小落把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塞到他手里。那是一个用一片很大的树叶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东西。
粽子？
糯米鸡？
打开之后，里边是香糯的、带着烤肉香味的类似米饭的食物。孟飞一边啃，一边走进他家的院子里。
他家院子里早就塞满了人。
这些人排着队伍，按着盘曲的肠子般的曲线从他的院子里排了出去。
一共一百人。按何马的规矩，他每天看一百个病人。
大概因为日上三竿了而他迟迟不到，院子里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安静，安静！神医来了，神医来了！”
有人喊了几句之后，整个院落里鸦雀无声。
何马每天不做别的事情，除了给人看病之外。
这是青芒神国的南部边陲，林莽丛生的蛮荒地带，不要说神医，就是能跳个大神的巫医也很少见。
有何马这个包治百病的神医在，哪里少得了生意。方圆数百里的各种部落各种族类都有每天来排队的。
孟飞坐在一间清幽的、散发着木香的房间里，一块完整的木头劈开打磨而成的桌案后。
他一边啃着小落包裹的粽子，一边说：
“可以了，放人吧。”
248 神医的枯燥生活
小落将用竹篾编织的门帘掀起，轻声说：“第一个，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个粗壮的光头汉子，将一百个青芒铜板毕恭毕敬地放到了何马摆在桌案上的竹篓中。
何马的诊金一律一百个铜板起步。但与众不同的是，他按病的轻重，越轻则越贵，越重则越便宜。
如果是不治立刻就会死，那万一拿不出一百个铜板，给十个也行。
如果是不治还能活十天半个月的病，再加一百个铜板，一共是两百个铜板的诊费。
如果是不治也能再活好几年，不好意思，一千铜板起步。要不，您就等快要死了再来治吧。
如果是不治也死不了，得个感冒什么的，那就换成要一百两银子了。
孟飞瞅了一眼这个光头大汉，看到他的光头上有一个巨大的恶疮，至少有半个橘子的大小，连累半个脑袋都红肿了起来。
算了，都这样了，诊费就不用增加了。
“你可要忍住了，我要治了，有点疼。”
“神医，您放心动手，我吭半句算我输。”
壮汉面无惧色地说道。
何马是个很低调的家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神医。
有时候他也会给自己取名，但每换一个地方就会换一个名字。
以至于他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快要忘记了。
何马这个名字是他写书才会用的名字。他写了了相当多的奇谈怪论。比如：
《你也可以成神》
《初阶魔法从入门到精通》
《寻找神宠的十二种方法》
这些书的特点都是标题非常吸引人，让人按捺不住想买。
你想不想成神？当然想！成不了神，学点魔法当个法师什么的也不错吧。
如果连魔法也学不成，那去做个神宠猎人。给神献上一头神宠生物，神就会满足你的愿望。
只是人们买了之后才发现内容实操起来要么缺关键步骤，要么根本不可能实现。
“坚持服用新鲜胡萝卜汁超过一百年有望成神”。
先不说每天去榨胡萝卜汁有多麻烦，首先你得能活一百年？
而且就算真坚持了一百年，何马早就入土了，你找谁赔书钱去呢？
但不管怎么说，何马的“著作”就这样在青芒神国流传着。而且据说后世的本源学都是出自他这些书里的奇谈怪论。
所以千年之后的本源学家都称他为大神学家何马。
在生活中，唯一知道何马长什么样，并用“何马大人”称呼他的就是他唯一的粉丝加迷妹小落了。
严格地说在青芒只有神官和官员才能用“大人”。
但人们习惯上推而广之，法师、大夫、神学家都是可以用“大人”来表示尊敬的。
回想起这些记忆，孟飞对这位“前世”越来越有亲和感。这都谁做的事？不正是我的风格嘛。
所以现在让他来继续何马的生活，还真的很自然。
他从靴子里拔出带着浓烈袜子味道的“手术刀”，在袖子上擦了擦，猛然一刀横劈。
那汉子头上的半个橘子大小的脓包被整齐地削掉了，脓液喷到了天花板上。
“小落，上药！”
小落一看就不是新手，和何马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她立刻抹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上去，然后给光头头上缠满了绷带。
那些粉末是草木灰，带碱性。这玩意落在伤口上，十级疼痛差不远了吧？
壮汉浑身大汉淋漓，连牙齿都要咬碎了。
“感觉好些了没？”
“好……好多了！……好多了！”
壮汉强撑着站了起来。
“好，那你可以走了。”
等他在门口只留下一个背影的时候，孟飞心中默念了一声：“修复！”
那汉子虽然瞬间痊愈了，但刚刚的疼痛太过猛烈，所以他暂时还未必能缓过神来。
即便是在这个将他送回千年之前的时空螺旋中，孟飞的最强bug系统依然可以工作。
如果是按着何马和小落这对神棍主仆配合的这种治疗法，来多少人、多小的病也给治死了。
其实千年前的何马也有类似“修复”的异能。所以他除了写书捞钱之外，就是给人治病“来钱快”了。
只是在孟飞的意识中，原本属于何马的能力似乎被他的“最强bug系统”给覆盖了。
他和何马一样小心，都知道如果自己当场让这个人痊愈，这种妖怪一般的能力迟早会招来祸患。
所以何马用了折中的方式。他会先让病人吃很多苦头，在剧痛中深刻领悟他的治疗的神奇。
为此他研究了很多方法，比如喂泻药、鼻孔里喷胡椒粉、用草木灰敷伤口什么的。
脓疮切除这种是相对简单的，一刀下去，立竿见影。有人能疼得昏过去。但他都能治好的。
等壮汉回家过几天遵医嘱揭掉头上的绷带，就会发现那儿早就没有了任何疮，完美如初了。
就这样治完了一个，小落在门口轻声喊：“下一个！”
何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循环。来一个病人，治好一个病人，然后下一个。
除了桌子上的竹筐里的铜板越来越多，其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一天能赚上万铜板，折合十多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一直到晚上。
太阳都落山了，外面已经漆黑，但是院子里还是积压了不少人。
何马每天治一百人，每天有一百人能抢到一个号码牌来排队。
很多人都是远道而来，抢到号码牌已经很不容易，如果再让他们白跑一趟那就太惨了。所以孟飞必须把他们全部治好才能进入休息时间。
但他也绝不敢“敷衍塞责”。该动刀子的还是要动刀子，该灌药的还是要灌药，不能一下次“修复完毕”草草让走人的。
他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小落送到案头，每餐他大概有十分钟时间吃饭。
如果超过时间还没有吃完，外面的病人们就要开始骚动了。
孟飞遵循着何马生活的循环，用何马的脑子思考着，任其自然发展。
因为他来到这里的任务并不是阻止饕餮的诞生，而是在饕餮诞生之后诛杀饕餮。
但他对饕餮会在哪里、又是怎么诞生的一无所知，就算他去打听也是毫无意义的。
这个时候饕餮还没有诞生，人们都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位神存在，又怎么可能知道它会在哪里诞生？
249 过不去的第一天
按照朱雀所说，他是饕餮诞生的当事人。
所以他不用做任何特别的事，只要坐等世界线自然发展，他就能够等到饕餮诞生时刻的到来。
当然就算他等到了，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击杀刚诞生的饕餮。
但朱雀说过，只要他任务没完成，时光螺旋就会继续。所以他还有无数次可以重来的机会。
到了下一个轮回，已经经历过一次轮回的他就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那时候再考虑如何杀死饕餮就行。
对，就这样，所以现在就好好享受何马这疲惫而又枯燥但又有钱的生活就好。
小落给他准备的中饭是烤熟的玉米。晚饭则是用竹筒闷熟的、笋块和肉块的混合物。
刚一揭开竹筒的盖子，浓汤的香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里。饥肠辘辘的孟飞猛吸了一口，胃口大开。
“这笋真好吃，哪儿买的？”
这笋不但嫩，没有任何硬的感觉，而且不带一点点涩味，反而有着丝丝甜味。
和超市买的笋比起来美味了好几个档次。
他忽然意识到，这可是千年之前的原生态的笋。没有大气污染也没有农药化肥、也没有经过长途运输和冷链，不是谁有都机会吃到的。
一千年之后，这么原生态的笋说不定连基因都灭绝了。
“大人今天一整天就好像没有醒的样子啊。”
孟飞觉得女仆打扮的萧涵的疑惑的表情超级可爱。
他情不自禁地想，回去之后要不要定做一套女仆装送给萧涵，看她会不会自动做回千年前的自己。
好在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他想象中的艾婷的雷霆风暴掐灭了。
“这不是三天前我们去山上玩的时候挖的吗？那边竹林里长满了笋。”
“哦，差点忘了。”
孟飞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的脑袋里装满了何马的记忆，只是检索的时候还不是很习惯。但被小落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
按照何马的规律，每半个月会休息两天。三天前正是上一个休息日之一。
考虑到这个时暴的螺旋只有七天。下一个休息日他是赶不上了。这让他不禁叹息一声。
好端端的千年回归之旅，竟然和千年之后一样是天天加班劳累的苦逼日子。
小落并没有吃，而是坐在桌子那一头，双手撑着脸颊，弯着月牙般的笑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吃？”
“我在厨房里就吃过了呀。”
“那你干嘛老看着我？”
“好看。”
“……”
如果说时光的轮回是正确的，这么说千年之后的萧涵的内心也是这么看我的？
又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果然长得帅的人不愁没饭吃。
“后边还有几个病人？”
“还有十五个。大人今天动作比以前慢了。要不明天开始只发九十个号码牌？”
孟飞穿越过来，比起原装的何马脑子里多了不少东西，熟练度和工作积极性双下降，导致了拖延。
“不用了。我待会快一点。
“小落你先去休息吧。
“下面的我一个人搞定就行了。”
“真的？”
“真的。”
“好！”
直到把所有的病人都收拾干净，孟飞才发现小落先去休息那是不可能的。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何马租的这间庭院并不小。许多病人进进出出，把一切搞得一团糟。
她要打扫院子，收拾房间，清理厨房，洗碗洗衣服，烧洗澡水，还要整理床铺。
但孟飞结束了工作之后就很简单了，将衣服一脱，在木桶里泡一个澡，小落早已将他要换上的新的睡衣在旁边整整齐齐地叠好了。
千年之前什么都好，唯一的问题就是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甚至没有电视。连电灯都没有。
到了晚上，只有油灯，不够明亮。除了上床之外，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春末夏初的时节，白天天气挺热。但到了晚上，房间里变得冰凉。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他都觉的有点冷了。
好在小落早就把床铺铺好了。蓝色印染的被子，看上去虽然有点简陋，却干净整洁。
窗口是用稀疏竹篾编织成的窗帘遮挡的，缝隙间可以看到外面一片漆黑，绝无任何灯光。
外面传来昆虫的叫声，像是夏夜里有人在吹口琴。还有的动静就是飞蛾扑打在窗帘上的撞击声。
床头墙角有一个微亮的红点，那是点着一种类似蚊香的东西，散发出如同薰衣草般的味道。
门外传来嗡嗡嗡嗡某种机械越来越快的旋转的声音。
那是何马专门给小落制造的一种装置，是一个木桶上有许多小孔，洗过的湿衣服放在里边就可以快速地甩干。
在千年之前，想要这样的装置运作最大的问题就是动能从哪里来？那时可没有发动机。
但对小落来说不是问题。但凡物理上能够旋转的东西，她就能用意念让它旋转起来。
何马专门给她发明的各类装置让她轻松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她每天还是要忙到很晚的。
孟飞躺在床上，目光闪烁地望着旁边空空的枕头，不知道这个前世版的萧涵什么时候才会上床来。
要不要体验一下何马在千年之前犯的错？
“不行，为人不能太渣。”
他努力地进行了思想斗争，但是实在抵不住这一天劳累的倦意。
黑暗就像潮水渐渐抬升，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四周也越来越安静，连窗外昆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又是一阵刺耳的铜铃声将他唤醒。
卧槽，我竟然忘记把那个该死铜铃藏起来了？
他一睁开眼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大亮，仿佛离着昨夜就过了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间。但他的困倦丝毫都没有减少，这简直是亏大了。
趁着铜铃声暂时停止，他换了个姿势打算再睡一会懒觉，但那可怕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伸手抓住那铜铃铛，打算把它丢到窗外去。
一只白皙的少女手将他的手按住了。
“何马大人，你又睡过头啦。
“这是你说的哦，如果睡过头超过半小时，我就用这个铜铃摇到你起来为止。”
“哦。”
等等，孟飞忽然觉得一阵怪异。
小落说的这话好耳熟。她是把昨天说过的话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250 小落的膝枕
孟飞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他想问问小落今天是几月几日？
但他千年之前的纪年和日历没有概念。而且昨天他刚来的时候也没有问当时的日期。
“小落，昨晚的晚餐吃的什么？”
“咦，大人，今天你问的问题好奇怪。不过好在我记得。”
小落眨了眨眼睛，想了想。
“昨晚吃的是烤木薯和鸡汤。”
“……”
果然不对劲啊。如果正常的话，昨晚的晚餐不应该是竹筒春笋焖肉么。
孟飞决定做个试验。
他指着身旁的枕头问道：
“艾婷呢？”
“什么艾婷？”
小落果然有点惊讶地反问。
孟飞模仿了“昨天”，拍了拍旁边的枕头：
“艾婷难道不是先起床了？”
小落的脸颊顿时和昨天一样通红，半抱怨半生气地说：
“大人怕是还在梦里没醒吧？
“艾婷是谁？咦，好像又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这不是我的枕头吗？
“我是早起床了呀。但您喊的这是谁呀？”
“……”
小落有点闷闷不乐地出去了。
按孟飞的预计，再过一小会儿，她就笑盈盈地端着洗脸水过来了。
果然，这是“昨天”的重复。
按照朱雀所说，这个时暴中的循环是一共有七天。自然发展的过程，肯定不会在第一天就循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出现了外力的因素，导致他昨晚在睡眠的过程中就死了！
在这个时暴中，他的死亡等同任务失败，时暴会重置，又从第一天开始了。
这显然是有人在有意阻碍他完成任务。
虽然说他现在分毫无损，但如果对方每次都在他入睡之后将他杀死，那么他将永远无法抵达饕餮诞生那天，也就永远也无法完成任务？
怎么办？
怎么办？
孟飞按照昨天的过程，又一次渡过了疲惫的一天。整个过程他并没有采取任何对策，避免让历史变动太多。
最痛苦的莫过于昨天看过的所有病人又要重复看一遍，从“昨天”到今天压根就等于没有休息过。
到了晚上，他这次并没有直接上床，而是打开柜子，取出不少衣服塞在被子下面，把床布置成了好像有两个人睡着的样子。
他自己则钻进已经空了的衣柜里。从柜门的缝隙往外看去，刚好能看到床的位置。
他从柜子里出来，吹了灯，然后摸黑回到衣柜里，关上柜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外也没有星光。只有蚊香有一点微弱的红光。
但这对他来说没有关系。如果他听到任何动静，那就开启微操就行。
开启微操之后他的视觉会变得非常敏锐，只需要细微的光亮，就能大致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打算就在这里呆一个晚上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房间里变得明亮了起来。这是小落脱掉了围裙，换上了一件睡裙走了进来。
孟飞蹑手蹑脚地从衣柜了钻出来，把她的灯吹灭了，拉着她两人一起钻进衣柜了。
两人都沉浸在黑暗的包围里。孟飞用何马的记忆里搜寻到的本源学的传音的方法给她传音。
“晚上有一个奇怪的客人会来，你在这里听着，有任何动静就把我掐醒。”
那个时代的本源学和千年之后的本源学要简单了太多，但是有许多名词不一样。
比如千年之后他们称这种意识传音的方法是用脑波，而那时还没有脑波的概念，只称之为意念。
“什么客人，不要紧吗？”
“别怕，不会有事的。”
“好的。”
小落也是何马的弟子，还具有和萧涵一样超强的意识力。这种简单的传音她也会。
虽然漆黑的柜子里看不见，但孟飞感觉小落在有点惊慌地匆匆点着头。
看来事情是发生在小落进入卧室之后的。孟飞暗想，如果我被杀了，那么小落岂不是也很不妙？
不行，一定得解决掉这个古怪的厄运！
虽然很紧张，但他依然很困倦。毕竟他从朱雀阁进入时暴之后，他就相当于压根没睡过。
曾经睡着的昨夜已经被终结了，其效果不复存在。
他的记忆却是连续的，连着两天看同样的病人做同样重复事情的疲惫可一分也少不了。
记忆中很睏，他也就真实很睏。
本来他是要在这里守一夜的，但是小落来了，他倒是可以抽空睡一会儿了。
“我实在太睏了。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悄悄把我掐醒就好。”
“好，大人放心。”
小落传音回复他。
头往四周靠了靠，他想寻找一处舒服的落点。这时小落的手伸了过来，让他缓缓地靠了下去。
这软绵绵、带着清香的味道的感觉，舒服。这不是传说中的膝枕吗？
不错不错，等回去之后，找艾婷试一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引发她的电离风暴。
小落的手若有若无地在他向上那面的侧脸上抚着，就像初夏吹过的和煦的暖风。
狭小黑暗的衣柜里，顿时充满了温馨和安全的感觉。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一阵模糊，一种令人恐怖的黑暗，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这并非仅仅是没有光的那种黑暗感，而是自己能感觉到的一切仿佛都在离开自己而去。
但偏偏痛觉依然是那么清楚。
只不过一瞬间，他就感觉连人带整个衣柜都被无数的利刃给切碎了！
他再度被刺耳铜铃声惊醒了。
果然，睁眼醒来，他已经在床上了，耳边的铜铃正在发出尖锐而且急促的当当声。
时暴又一次被重置了！
穿着古典女仆装的小落又一次微笑出现在他面前。昨晚那个在衣柜里给他提供膝枕的小落呢？
会是死了么？
虽然说活生生的小落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觉得心疼不已。
来到这个时暴中才两天吧？就让小落陪自己死了两次！
希望那个未知的杀手是先杀了他，而不是先杀小落的。
因为杀了他时光螺旋立刻重置，这样小落就不算死了两回了。
半躺在床上，他认真想了想。
终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朱雀已经和他说过，饕餮会派他的一个分身来阻止他完成时暴的任务。
看来分身使用的办法就是：在他杀掉饕餮之前，将他杀死！
251 如日中天的神国
饕餮的分身是怎么样的？
他见过艾义的分身，也见过罗安的分身。这些被饕餮的碎片感染的人类，都是饕餮的分身。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可以隐形。
不但可以隐形，而且杀人手段更是各种强大。
如果说自己可以带着最强bug系统穿越到这里，那饕餮的分身穿越过来，应该也是带着自己的能力的。
他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因为他不知道敌人是谁。而从自己来两次就被杀了两次看，对方是知道的。
敌人在暗，我在明。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
那为什么他每次时暴重置之后没有即刻死亡，而是活过一个白天，到晚上的时候才死呢？
很简单，因为距离！
时暴重置之后，他的出生地点与敌人的出生地点有一段固定的距离。
这就是说即便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大概也需要一个白天的时间。
朱雀说过，无论转世多少次，脑波的特征永久不变。所以千年之前的何马和他的脑波是一样的。
到了这里之后，如果这个分身是他的熟人，或者用其他途径接触过他，通过脑波就可以找到他。
所以他只要待在这座宅院里，这个隐秘的敌人只要足够小心，总是能找到并杀了他的。
想要逃脱死亡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一醒来，就立刻离开这里，往随机的方向跑，跑得越远越好！
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逃得无影无踪。只是这又会导致另一个问题。
杀手并不是这个时光螺旋中原有的情节，一千年前的今天何马并没有遭遇这个杀手。
如果他因为杀手而逃之夭夭，历史可能会发生重大的改变，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碰到饕餮诞生这件事。
这样杀手的目的一样达到，他无法在饕餮诞生之后诛杀饕餮。岂不是成了两难问题？
“咦，大人，你好像还没有醒啊。”
小落伸出手来，在他眼睛前面晃了晃。
“我这就起来！你去端洗脸水来吧。”
“咦？”小落吃惊地说，“我刚还在想，给你洗个脸或许会醒得快一点呢。”
小落转身出去了，孟飞一边思考，一边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倒是想到了一个解法。只是看上去真是不太优雅。
就这样，又是同样无趣而且累人的一天。
同样的病人，同样病，同样的对话，同样的治法，正是让人抓狂。
好在他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按着前两回的记忆一同做就行了。
糟糕的还有和前两天完全一样的伙食。孟飞倒是想和小落说，能不能换个口味？
但考虑到她是提早就准备好了食材的，如果要换口味，说不定她又要额外忙碌半天。
不用着急，只要能平安活过今晚，明天就会自然到来，这样食物也就不一样了。
在何马的记忆中，小落在一周内从来都不会做出重样的伙食。
到了晚上，打发走最后一个病人，泡完澡，他一个人进入卧室，吹灭油灯，然后把头放在清凉的木枕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一个念头悄悄触动了一下。
空气中飘荡着油灯被吹灭的余烟，带着点烟熏的味道和薰衣草香味的蚊香味被他吸入鼻孔。
窗外一片漆黑，重复着各种窸窸窣窣的昆虫的鸣叫、和飞来飞去的蝙蝠的尖锐的叫声。
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咦？竟然没效果？”
他从期待变成疑惑，又渐渐变成失望的时候，房间里明明已经吹灭的油灯的火焰猛然变大，直窜房顶。
大约就在这之前不久。
千里之外的青芒神国的帝廷所在地松都，中天神庙。
青芒皇帝带领着朝廷百官，正在大神侍与祭司们的主持下，结束了一场盛大的祈神仪式。
按神国传统，皇帝做出任何重大决定，都须请求青芒女神的首肯，获得神谕才是顺天应命。
这时候正是千年之前，青芒神国最强大的时期，史称“大盛世”。
青芒北击冥神，国土直达北极，东面赤乌和獬豸称臣，西面打通了“青芒之路”，贸易直达西洲。
南面是海，青芒神国派出巨大的舰队进行了大航海，最远达到了南洲，威震南洋。
这是真正的万国来朝，也就是千年之后的饕餮总统乔口中曾经提及的所谓不平等的“朝贡”时代。
中天神庙不但是皇帝的祈神之处，也是万国使者拜祭青芒女神的所在，所以建造得气势恢宏。
主殿有一个高达百米的穹顶，由十二根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花岗岩支撑着。
即便是青芒神国的皇帝，站在这些巨大的石柱下，都不免在心中生出渺小之感。
被石柱围绕的主殿正中的神龛上，是一尊数十米高的精美绝伦的青芒女神坐像。
白玉为躯，黑玉为发，血玉为唇。
她的眼眸是一种棕褐色的水晶，而身上华美而贴身的青色长裙则是整块冰种翡翠雕琢而成。
体态纤细，但婀娜多姿。
面容清雅，且绝美无双。
青芒一手持着一条形如长蛇的闪电，另一只手掌心摊开，有无数的藤蔓从她手心生长而出。
据说是她用闪电造就了生命，这个世界上才会出现生物与人。
她双膝并拢，两腿微微倾斜，坐在一个巨大的沙漏上。这沙漏象征着她掌控时间。
在女神白玉雕琢而成的眉心，刻着一个金色的天平图案，象征她心中期望的正义。
这个国家每个人都希望离神更近一点，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但神龛下面是一圈圈的台阶，这些台阶有神奇的排斥力。除了四名大神侍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走上去。
首侍玄女就炫耀性地坐在这些台阶顶端，离着女神像不到一步距离，看着下面毕恭毕敬的青芒神国皇帝。
现在的玄女很年轻，真正的十九岁少女。她白皙的脸仿佛被红发影响，也染上了如同晚霞般的一抹淡红。
她穿着一身红色丝绸的裙子，头戴一顶火焰形的金冠。
鲜红的裙摆下露出她白皙修长、曲线优美的小腿，和一双光着的莲藕般的脚丫。
“陛下请回吧。女神做出决定之后，我会尽快传达的。”
252 青芒女神的真身
玄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铜镜。在整个神国，只有那面铜镜显示的神谕才被认可。
身着黄袍，头戴乌冠的皇帝弯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上了龙驾回去了。
皇帝、百官侍从、祭司、以及另外三名大神侍都走了。中天神庙变得空无一人，除了玄女之外。
花岗岩石构成的穹顶、石柱、地板和墙，虽然气势惊人，但给人一种空荡、冰冷的感觉。
这里毕竟只是个祭神的地点，并不是教廷的驻地。除了祭神的时候之外，平时这里空无一人。
“好了好了，你可以出来了，现在没有人了。”
她对青芒这种不肯见人的矫情心态非常鄙视。
如果换了她在神位上，她就不需要什么皇帝来代理她行事了，自己当女皇去了。
但青芒不这么认为。因为青芒认为神力来源于秩序。动用任何神力都是在消耗秩序。
秩序这东西在千年之后被称为负熵。
消耗秩序的本质就是制造混乱。混乱带来意外、崩溃与死亡，不利于生命的长久。
所以她更倾向于让人们去自己解决自己的事。
在她的引导之下，青芒人学习了礼仪和秩序，成立了人治理人的国家。
很多神偷学了她的理念，建立了各自的人国，并靠这些人国繁荣创造的秩序而维持自身的存在。
就在玄女很不礼貌的提醒下，女神像散发出柔和的青色光芒，很快向神像的白皙的眉心聚集。
然后一缕柔和的青色光芒从神像的眉心钻了出来。
这一点柔光就像往灰色的世界里滴入了一滴染料，荡漾的涟漪向四周散开。
所到之处，冰冷的、灰色的石头迅速被染上了鲜明的颜色。
灰色的地面很快变成清澈的、漂浮着睡莲，鱼儿游来游去的水面，和四周轻轻摇摆的芦苇。
黑暗的穹顶变成了近黄昏的天空，偏西的太阳发出橙色的光芒，将天空的云彩染成了火红。
倒映这金色的天空、明亮得如同一池金水池塘旁边，一颗茂盛的大树。
树下生长着给人清凉感觉的苔藓和许多漂亮的蘑菇，还有稀奇古怪的花。
树上有两根枝条垂落下来然后又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悬在半空的u形。
青芒女神就坐在u形的藤条上轻轻地摆动，她把这个当成了一个天然的秋千。
和神像一样，她有如同黑色丝缎般的黑发，穿着轻柔贴身的、像飘荡在水面碧绿的波浪般青色的长裙。
她笼罩在那一团柔和的青色光芒中。这让她脸显得很模糊，只能隐约看见薄纱般的柔光笼罩着她白玉般的脸，一点红唇如血般鲜明。
没人能说出她实际的样子，只能说她清纯得就像清澈的湖水，缥缈得就像初夏夜里的梦境。
这一切与其说是幻境，不如说是真实。因为神的意界异常稳固，和真实没有差别，所想即所得。
而且人们所见的所谓的真实的现实，也只是神意界的一部分。
她的意念如水而下。一般人根本分不清这是她意界中用意识传递的幻音，还是她真的在开口说话。
“那个人找得怎么样了？”
玄女有点不耐烦了。
青芒就是这样，明明每次都是正事才叫她出来，她却总是先问私事。
“有点儿头绪了。”
玄女卖着关子。
“哦？”
“据说南疆一个小村落里出现了一个包治百病的神医。”
“神医？”
“对。其实他们已经跟踪这个神医很久了。只是他的行踪非常诡秘，有个时候会跟丢。”
“他叫什么名字？”
“我猜他叫何马。”
“何马？”
“我看过他的书。”
玄女神秘地笑了一下。
青芒女神静静地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人的书的信息。她喜欢看书，她几乎看过青芒出现过的所有的书。
但在看的书实在太多了，她记不起来这个叫做何马的。
“看来即便读过他的书，我也认不出他来。”
她有点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在他一本书里宣扬神宠是比神还高等的生命，会被神当做爹妈供奉。”
玄女带着不屑的表情嬉笑着。
“他想得倒是美。”
女神的脸依然在朦胧中，嘴角却轻轻往上弯了起来。
“我看他一直在躲你呢。你看，那帮人查到哪里，他就从哪里溜走。
“都跑到几千里外的南疆去了。”
“不，他只是失去了记忆。
“让他们把他带来见我。”
女神犹豫了一下，最后这样说。
她极少直接对凡人下令，也极少干涉凡人的事务。
任何事只要她参与，就一定会给凡人的国家带来混乱。
每次她让这些信仰她的凡人去做什么，必定搞得鸡飞狗跳，甚至血雨腥风。
所以只有人们祈神询问她的时候，她才回答。
但涉及到这个人，她只能严重的破例了。
“好，知道啦。”
玄女不耐烦地转移了话题。
“然后是今天李世白提交的祈愿。”
“又怎么了？”
女神眉头微皱，有不祥的预感。
“螳螂人袭击了南部边境上的榕县，城里几万人都被杀光了。”
朱雀有些冷漠地将皇帝在祈神仪式上讲述的、充满了血腥的内容讲了出来。
对她来说，一次屠城损失的就是一个城几万人每年可以产生的多少秩序，人命倒在其次。
青芒神国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当领土扩张到前所未有的地方，就会顾此失彼。
榕县所在的南疆本来是山岭起伏、林莽丛生、荆棘遍地的南蛮部落聚居之地。
青芒强大之后，青芒人在那里开荒辟地，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城镇和村落。
但那地方实在太远，交通不便，就难免遭到外敌袭扰了。
尤其是第一次大神战之后，死神陨落，原本在中洲的死神帝国的余孽螳螂族东迁到青芒的西南方，建立了螳螂王国，偶尔会入侵青芒的西南边境。
青芒女神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缓缓停了下来，低眉垂首，默不作声，气氛变得非常压抑。
“喂，你在不在听？”
朱雀一瞥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继续说着。
“死神不是被西洲列神围殴致死了吗？一群没有神的蛮人。让我去把他们烧个干净就行了。”
在她的感觉中，灭螳螂人就像拿开水烫蚂蚁窝一样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