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看样东西
“不就一部电话么,我哪想你那么复杂了,”丁嘉洛不死心:“既然你和杜兄弟感情那么好,送他一部电话?”
苏长青无功不受禄:“你一个字没写装什么电话,有问题见面再问能憋死?我那杜兄弟黄派长靠武生出身,演了一辈子赵云,光明磊落视钱财如粪土,我们之间阳春白雪的友谊怎么能玩这种花招,你要憋不住非送电话找杜可可去。”
杜家不是没钱的主,需要电话早就装了,苏长青不想没事招惹杜爸爸,拍马屁也不行,那家伙真的软硬不吃。
丁嘉洛有点无奈:“我这马屁还拍不出去了,真是见鬼了。”
她显然是个习惯于用钱解决问题的人,一旦失效就没别的招。
苏长青本不想八卦,现在也忍不住好奇了:“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有误解,放着大路不走,整天和我们瞎折腾什么劲?”
丁嘉洛顾左右而言他,没像苏长青想象的那样述说个牛逼哄哄的身世,再吐槽一下霸道的父亲。
看来多嘴了,北京这地方还是别随便打听别人家世。
丁嘉洛上次谈起自己是为了加盟四维工作室,不得不拿父亲出来鞭一下,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休息差不多了接着工作,丁嘉洛追着苏长青特地确认了一遍:“是不是我剧本写出来你满意,资金也到位了,咱们工作室就会开拍?”
学哲学也好,出国也好,并没让她跨越式成熟许多,毕竟才二十出头,问这种话就透着青涩。
工作的事不能开玩笑,苏长青点点头:“当然,有钱有好剧本当然开拍,影视工作室就是干这个的,不过四维目前还不能拍商业电影,得有法人营业执照并取得相关资质,目前注册资金也不够,你如果先写好了,愿意的话得耐心等等。”
等多久苏长青也没底,搞钱这种事没法计划,另外剧本也得写得真好才行,四维前期冒不得风险。
丁嘉洛好像对自己写剧本的能力很自信,也算是初生牛犊不知死:“一言为定,我等。”
苏长青淡淡笑了:“北京不止四维一个工作室,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丁嘉洛看上去像个倔强任性的孩子:“如果我写出来了只想咱们自己的工作室拍,别的看不上,名气再大也没用,不想占人家任何便宜。”
“有志气,非得白手起家不可。”
这种情怀听着有点幼稚做作,或许她就喜欢这么说话,属于另一种风格的马屁。
另一个模特早就准备好了,苏长青忙着开拍也没空再聊。
宫内有书店,主要销售历史以及旅游类书籍,其中许多与故宫有关,中午吃饭时丁嘉洛进去买了厚厚一摞书籍和画册,连故宫导游图都买了一份。
这是不差钱还是打算凭一张导游图杀出紫禁城么?
希望这大小姐不是三分钟热度。
宫里能买到的食物又贵又难吃,苏长青边吞边问:“之前幻想了那么久,一直没查过故宫的资料?”
“孩子的幻想再天马行空都是基于有限的生活经历,我要查也是查如何逃离自己家。”
苏长青没有顺势问下去,刚才已经避谈一次,别那么无聊尝试第二次,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知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有些事真的出乎意料,很快苏长青就不得不怀疑她说的逃离自己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世上本没有神神怪怪,想得多了就真可能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构思越充分故事框架才可能越严密,毕竟这是个挑战智商的设定。”
“我明白,苏导还有什么建议,早点说我也少走弯路,毕竟临时找你问点事忒费劲。”
苏长青沉吟了一会道:“如果女主是公主,叛出宫廷就意味着背叛父皇,你得重视这个问题,别为了爱情硬把其他人都写成坏人,观众有可能烦这个。”
丁嘉洛想了想下了决心:“我不想写爱情,不太懂,放心吧苏导,我会设定个完美的故事。”
“好,我等着拜读。”
苏长青与模特的沟通越来越熟练,接下去的拍摄也越来越顺利,丁嘉洛的部分拍得尤其好,不到五点基本拍完了,这时她提了个小要求:“苏导,故宫我来过很多次,咱们找地方拍点不一样的?”
另外两个模特工作结束已经先走了,周兰花一听丁嘉洛节外生枝也不愿意奉陪:“你们要另外拍什么我就不跟去了,二位注意安全。”
看来他以为两个狗男女想搞什么勾搭,主动消失了。
丁嘉洛带着苏长生拐了几条巷子就到了开放区边缘,这里宫墙斑驳衰草遍地已杳无人迹。
这地方倒是好景,只是拍出来观感不佳。
然而丁嘉洛并没有停下脚步,居然跨过了警告牌进入了非开放区域。
苏长青又不是傻子,立马制止:“打住,再往前走就自投罗网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从哪冒出两个制服壮汉,大喝一声:“回去,别瞎走!”
苏长青追悔莫及,他倒不担心自己,可肩膀上的机器要是被没收可就麻烦大了。
丁嘉洛却没停下脚步,反而迎了上去:“自己人,我们经过许可的。”
远远看她从随身小包里不知拿出什么展示给那二位看,还嘀咕了几句,然后转身对苏长青招手:“行了,我们时间抓紧点,六点前得出宫。”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丁嘉洛到底什么来路?
苏长青是想转身离开的,可当着二位制服大哥与这娘们意见不一,很可能惹来更大麻烦吧?
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了,看来导演就不该和女演员拉拉扯扯,教训啊。
丁嘉洛显然很熟悉这地方,又带着苏长青拐了几个弯,已经不知到哪了。
“你刚才和那两个站岗的御林军说什么了?”
“就说是自己人啊。”
“怎么个自己人?”
丁嘉洛回头看着他:“这是我的秘密,你确定想知道?”
苏长青不想了,秘密都是负担。
“我们到底去哪?你对故宫很熟,为什么还装模作样买导游图?”
“那是买书赠送的,不要白不要。”
苏长青有种上当的感觉:“你到底想拍什么,这里是非开放区,应该是不准拍摄的。”
“不拍什么,带你来看样东西。”
第十七章 羊骨拐
最终丁嘉洛把苏长青带进一个残破的小院,在一间面南大房子的墙角旮旯找到一个洞口。
严格说是个被水泥封起来的洞口,大小能容一人钻进去。
丁嘉洛小心地避开蜘蛛网,在洞口蹲了下来:“我小时候偶尔发现了这个坑道,这是所有幻想的发源。”
苏长青目瞪口呆,背后冷飕飕发毛。
没想到宫里真有人挖过洞。
其实也不奇怪,故宫几百年历史,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过。
可怎么就让这疯丫头发现了呢?
水泥看上去有些年头,不过怎么着也不会太久,应该是后来又加固封闭的。
下面有什么?
苏长青看看洞口,又看看丁嘉洛身上朱红色的旗袍,心里阵阵发寒,嘴上却说:“这么说你的构想也算有原型了,很好,挺好,时间不早咱们早点出去吧。”
“急什么,多待会。”
“该看的已经看了,还是走吧,我尿急。”
丁嘉洛站起来脸一寒:“那就去院子里解决!”
苏长青退一步心一寒:“这不好吧,在宫里随地小便……”
在宫里随便掏枪,不知道会不会被狙击。
丁嘉洛随即换了笑脸:“那就憋会吧,我有个想法,等咱们开拍了就在这实地拍摄怎么样?”
考虑够远的,剧本一个字没写,都开始看现场了。
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异想天开。
“那敢情好,只是这地方太破败了,大清亡了之后可能就没住过人。”
“没关系,可以修缮。”
“这恐怕不容易,国家有规定……”
丁嘉洛打断他的话:“修旧如旧,延年益寿,当然得遵守规定。”
这都哪跟哪,苏长青不太敢惹毛了她,这鬼地方实在像有妖怪出没,别特么被这娘们生吃了。
“等咱工作室有了钱,我倒是愿意为国家做贡献。”
“我就知道苏导是个开明有大胸怀的艺术家。”
苏长青不太确定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丁嘉洛说着俯身,抠开一道墙缝的浮土,从里面掏出几块寸许长的骨头。
苏长青吓了一跳:“这特么是谁的?!”
“我的。”
“你的骨头怎么在这?!”
苏长青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丁嘉洛看着他惊笑出来:“你怎么吓这样,这是羊骨拐。”
说着她把四块骨头手心手背来回掂,然后全都抛向空中,再一把全抓住,动作十分熟练:“这是我小时候放在这里的。”
羊骨拐是一种流行在妇女儿童中的古老玩具,用羊后腿的拐骨做的,似乎是元朝蒙古人带到北京的玩法,八十年代就很少见了。
这骨头应该是羊骨吧?
苏长青一直不敢问她小时候为什么能随便到这地方来,羊骨拐原本染了红色,现在已斑驳脱落差不多,不像是十几年前的玩意,说几十年也行,上百年更合理。
接下去丁嘉洛演示羊骨拐的各种玩法,苏长青默默地看,场面相当诡异。
“把这个扔起来,马上抓住这个……”
大房子很空旷,丁嘉洛的声音在其中回荡出奇怪的尾音。
“四个撒开,捡起这个靠得最近的……”
“很好玩的,你要不要试试?”
苏长青可不想碰那些骨头:“算了,我机器没地方放。”
破房子暗得很快,再怎么流连也不得不离开了:“走吧,我要回去抓紧写剧本了。”
苏长青暗暗长舒一口气:“必须抓紧,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写些什么了。”
其实他倒也能理解丁嘉洛顺便带导演来看看场地,可她在这鬼地方流露出的古怪情绪实在有点瘆人。
尤其是让导演憋着尿看她玩了十几分钟羊骨拐,这特么是什么变态毛病。
以后没事离她远点,尽量别单独在一起。
四天外拍结束正好碰上国庆,酒店不愿意这时候有摄制组进进出出,于是就进棚先拍细节部分。
这几天杜可可也做了许多事,除了谈妥泳池租赁还在北影厂小棚内请美工搭了泳池一角,完全以假乱真。
模特身体细节拍摄相对简单,固定的几个部位加上柔光镜拍得唯美一些就行了。
苏长青对模特的要求也不多,挺胸直腰突出曲线,拍臀部时踮起脚尖把臀大肌绷出来,拍小腹时腿自然分开,别故意并拢。
五分钟的视频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镜头,把腿并紧紧的算什么意思。
整个拍摄算轻松愉快,就是比较热,小棚内空气不流通,又打了很多灯,十几个模特晃来晃去满眼都是肉光。
拍这些多少有些私隐味道,通常闲杂人等清场,没想到丁嘉洛却带来了一个朋友。
这是苏长青第一次见到西门雄。
没想到姓西门的居然还没绝种,在苏长青印象里西门出狠人,有练剑成狂的西门吹雪,有玩命玩别人老婆的西门大官人,还有生产冰箱并喜欢到处塞油布包的西门子·汉斯。
西门雄很高大,感觉超过一米九,有点胖,体重恐怕也超过一百九,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圆脸,目光不是很灵活,像是从漫画里出来的。
他很认真地和苏长青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很认真地看着苏长青,等他回应。
面对不速之客苏长青并不高兴,看在丁嘉洛面子上也不得不高兴:“幸会幸会。”
不过西门雄很绅士,一直坐在棚外没进来,也不知他来干什么。
中午休息吃饭时丁嘉洛说她和西门雄还有胡笳从小玩到大,能成为朋友全因为臭味相投。
西门雄的智商八十五,只高出弱智线五分。
这也是个狠人,这样的朋友必须珍惜,无论什么线,能压得如此精准的人不多。
“其实我和胡笳也都是很笨的人,智商不高。”
能说这种话的人,通常都不会太笨。
至于为什么带西门雄来介绍给苏长青和杜可可认识,原因很简单。
“如果你们拍电影,我想投资。”
雄哥不差钱,非常不差钱。
面对西门雄直勾勾的眼神,苏长青相见恨晚:“打算投资文化事业,西门先生是个聪明人。”
“嗯。”
来了个送钱的,杜可可虽然高兴但还是有点看不下去,把苏长青拉到一边:“咱们这么骗傻子钱不好吧?”
“怎么就傻子了,人家超出录取线五分呢。”
“我总觉得有点不道德……”
“他是丁嘉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带着来是为了共襄盛举一起发财的,咱们应该做的就是把戏拍好赚大钱,没本事还融人家的资才是不道德。”
“经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给他占便宜了……”
“也许在西门大官人眼里,咱们才是傻子。”
没想到这话一语成谶,苏长青很快发现还真不能小瞧了这胖子。
第十八章 西门狠人
细节拍摄早早结束了,西门雄坚持请大家吃顿饭,模特们起哄叫好。
那就吃吧,与西门雄得搞好关系,与这些模特也应该联络好感情,其中有几个表现不错,以后如果需要可以继续合作。
胡笳也是财主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又是苏长青和杜可可的同学,当然也得叫上,不然怎么说得过去。
丁嘉洛和西门雄是各自开车来的,再加上摄制组的旅行车完全运得了十几个人。
看着纷纷上车的莺莺燕燕,西门雄十分感慨:“苏大哥,我认识你太迟了。”
苏长青呵呵笑:“我名字取得好。”
生于红色年代,他的名字真是照着红色娘子军里洪常青取的,上大学后才改了长青。
“那我也改西门常青吧。”
“改了好像更不行,听起来像大侠,大侠怎能贪图女色,你就叫西门大官人吧。”
顺路接了胡笳,她还带上了许帆:“明天就国庆了,她没地方去,硬被我拉来凑热闹。”
几日不见胡笳换了发型,挽起来显得成熟不少,越发动人。
许帆和苏长青打招呼:“神棍。”
妈的。
“晓艺怎么没来?”
“她朋友多,早安排上了。”
豪华大酒店的大包房很气派,西门雄如鱼得水,居然十分健谈。
只是说的话一言难尽。
“我十六岁就在巴黎老佛爷百货卖香水……”
丁嘉洛帮忙解释:“他追随老一辈革命家脚步很早就去法国读书了,勤工俭学。”
“在《壮志凌云》里,我给阿汤哥当过替身……”
许帆是个耿直人,听不下去了:“对不起西门先生,时间好像对不上了,《壮志凌云》是六年前拍的,你如果和胡笳是班对班朋友,那时正好十六岁在巴黎卖香水吧?”
其实这也是给西门雄一个台阶下,让他换个说法,大家听着也没那么恶心。
没想到西门雄说:“我一边卖香水一边当替身……”
胡笳了解西门雄德性,呵呵笑起来:“咱们应该把视野放宽些,别纠缠无关紧要的细节。”
杜可可越看这小子越不靠谱,也忍不住了:“如果您同一时间在欧洲、美洲工作,那恐怕得私人飞机来回飞才行,不然上班迟到怎么办?”
这话就有点夹枪带棒了,有私人飞机的谁敢考勤?
西门雄面不改色,悠悠喝了口酒:“我不要那种累赘玩意,其实时间、距离都是些耽误人的概念,咱们这样的聪明人不应该被误导。”
这特么谁误导谁?
苏长青也有点担心了,这家伙智商不止八十五吧?
或者不到八十五吧?
牛皮吹得如此不识抬举,许帆意难平了:“就算时间空间不重要,阿汤哥个子不高,为什么要找你这个一米九的亚裔作替身?”
“我十六岁时没这么高,你们看不出我和他轮廓很像吗?穿上飞行夹克简直一模一样,大家看我背影。”
说着西门雄转过身开始扭动,好像骑在摩托车上,虎背熊腰上的肉一**荡漾。
模特们都瞎了狗眼,大声起哄:“像!”
许帆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的国庆节毁了。”
然后转头问苏长青:“苏导演怎么没先给他望望气?”
大家传杯换盏喝得高兴,苏长青偷偷问丁嘉洛:“你的本子八字没一撇,现在就开始拉投资?”
丁嘉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西门少根筋,也就嘴上不靠谱,答应的事从不含糊,您就放心吧。”
放不放心都没用,投资到账才算数,苏长青看这小子头顶都是骚气,已经开始和模特打情骂俏了。
这种事用不了多少智商。
胡笳和苏长青也聊了会:“听嘉洛说她在写剧本?”
“是,我们打算开拍古装皇家地道战。”
“别开玩笑,她可是认真的,昨晚拉着我去咱们学院调看你的所有作品。”
苏长青有些惊讶:“她可够神通广大的,其实我也很认真,这不带着姑娘陪投资人吃饭呢。”
“你的才华我是放心的,相信你们能搞成。”
“如果搞成了,来演个角?”
“再说吧。”
饭后模特们都走了,胡笳和许帆很自律,不想再喝也结伴回去了。
剩下四人转移到一个静吧包了一间,边喝边开始谈合作。
西门雄果然说一不二:“嘉洛的电影就是我的事,不计成本必须经典。”
这段时期两岸三地的电影投资基本都属于小成本,通常在五百万之下,号称的千万上亿基本都可以除以五,即便如此也是巨款。
丁嘉洛的剧本两天前才聊了个概念,这时候核算成本无从算起,不过真要按她说的给故宫装修实地拍摄,三五百万是跑不了的。
苏长青觉得有必要提醒这门外汉,一生中他见多了伪富豪:“成本还是要计算的,只是现在没法算,宫廷戏场景宏大,得有五百万的心理准备。”
西门雄端着酒杯僵住了,傻愣愣看着苏长青:“五百万?”
看来要坏菜。
“粗略估计,可能不止。”
他转头看着丁嘉洛:“你不说要一千万么?”
得,小家子气了。
丁嘉洛喝得有点多了,整个人埋在软软的大沙发里,闻言坐了起来:“我和苏导前天谈的是宫廷戏,五百万打底,后来我回去弄大纲,决定从土木堡之变拍起,那就需要大战争场面了,草原上千军万马呱嗒呱嗒……一千万!”
苏长青大概明白丁嘉洛的思路了,土木堡之变发生在明英宗时期,那段时间宫廷来回巨变,兄弟两个互相算计轮流当皇帝,的确比较容易展开故事。
西门雄松了口气:“我就说么,五百万找我干什么。”
原来他嫌钱说少了,跌了他的份。
丁嘉洛又端起了酒杯:“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不对,明天国庆节,国庆节后你先打一百万给四维工作室,前期经费。”
“ok!”西门雄举杯。
苏长青和杜可可迟疑着也举杯,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四人一饮而尽。
看来一代目苏长青的生活还是太低端了,一辈子没经历过这么草率的事。
当然,如果节后一百万没到账,那也就是件扯淡的事,不足为奇。
丁嘉洛借口酒后不能开车,打的不安全,不愿意让别人送回家,去酒店开房没带身份证等等,硬拉着四人喝了一晚上。
西门雄酒量惊人,玩得最高兴。
杜可可就愁眉苦脸了,不知回家如何交差,最后喝上听也不在乎了。
天快亮时苏长青已经喝成植物人,出溜到桌子底下不省人事,而丁嘉洛先一步早就下来了。
快中午两人才一身宿醉酒气回家,杜爸爸气坏了,手执他的碧血银枪想打人:“这要是以前,我让你们两个混账跪一天!”
第十九章 有格调的故事很重要
节后立刻开工,五星大酒店的游泳池包了两天,每天拍六个模特。
一大早西门雄就跟着丁嘉洛来了,黑西装黑皮鞋黑墨镜,接头似的对苏长青说:“款已经打了,明天应该到账。”
拍电影好像是正经生意,不需要这个鬼样子,这孙子是不是黑帮电影看多了?
苏长青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四维成了。
酒醒以后杜可可一直忐忑:“你说那胖子说的话能算数么?”
现在看来是算数的,四维命运大转折,新的一页开启了。
苏长青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西门雄后背:“讲究。”
双方连合同都没签,分成协议也没谈,二话不说就打来巨款,如果不是傻子,那就只有老北京话的讲究最能贴切形容了。
有些派头土豪是学不来的,有一类人压根就不担心别人骗他们,也骗不了。
杜可可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收到苏长青示意后也长舒一口气,手指明显颤抖了好久。
她高兴得脑血栓症状都出来了。
丁嘉洛无视建议仍坚持完成拍摄,其实找个后备模特完全可以顶替她的工作,节约出的时间可以好好写剧本。
有些职业编剧一部戏得闭门憋几个月才写出来,何况历史剧需要大量查阅资料。
可她偏不,把一件正经事弄得玩似的:“苏导,我在家构思了两天,心里已经有大概了,和您先交流一下。”
钱都打来了,看样子还是一个字也没写。
丁嘉洛拿出一个小本本,一边翻一边说:“我打算提升作品的哲学思考高度。”
看来她已经写了些字。
笔记本的最后一张画着一份思维导图,密密麻麻很容易把人导晕了。
新人写作就这毛病,总喜欢搞点高大上的。
“皇宫是封建王朝的象征,咱们必须先明确这点,所以一个公主在皇宫下面打地道战容易被评论家演绎成反封建,掏空皇权根基,这样一来人设就不合理了,整个作品就塌了。”
苏长青只能呵呵:“你也算深思熟虑了。”
作品还没虚构出来,先虚构了个评论家,有没有点正事?
“苏导您也说过,这不是白宫大逃亡,自由主义那套有时代温差,我在美国写过一篇文章,主旨就是自由主义发展下去很危险,最终会导致零合作、零纪律、零尊重、零责任……我记得还总结了其他的零,现在想不起来了,总之舆论是个阵地,我们不占领也不能帮鬼子占领……”
“我明白你的意思,别宣扬**的自由主义,”苏长青打断她:“你说的没错,现在到底要写什么呢?”
丁嘉洛指着思维导图:“电影主题就那么几个,如果不写爱情再不写自由好像就失去合理方向了,我们得为公主找个恰当的理由挖地道……”
苏长青又打断她:“其实我后来想了想,设定女主是公主不太合理,公主到了年龄就会出嫁,自然就离开皇宫了,想逃走可以等出嫁后,那会容易得多。”
西门雄在边上插嘴:“出嫁不好,要是被拉去洞房了,就特么不值钱了。”
观众心目中恐怕没有**x过的公主形象。
苏长青很耐心地对财主解释:“你过虑了,即便成亲了,驸马想干点什么事也必须向公主请示批准,不准就不能干,如果公主想干点什么事,驸马必须招之能战,战之能胜,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
这很出乎西门雄意料,他愣了半晌:“看来娶个公主挺危险,这要是临时不行表现不好,岂不是欺君之罪?”
丁嘉洛火了,瞪了西门雄一眼:“打什么岔,一边待着去!”
完了换一个表情继续对苏长青说:“必须是公主,本来……前两天我和您说过,故事以土木堡之变为背景,其时蒙古瓦剌部崛起,天顺皇帝御驾亲征兵败土木堡被俘,同父异母的弟弟景泰皇帝临危继位,经过北京保卫战大败蒙古后,景泰皇帝迎回天顺皇帝并软禁起来,没想到天顺皇帝数年后政变夺回政权,秘密处死了景泰皇帝……”
苏长青点点头:“这段历史我略知一二。”
不过后世通常以庙号明英宗、明代宗称呼两位皇帝,就像不会称呼唐太宗为贞观皇帝一样,丁嘉洛的习惯有点与众不同。
丁嘉洛:“那我就长话短说,这段时期宫廷斗争异常激烈,景泰皇帝年轻没有子嗣,迫于压力准备在天顺皇帝的儿子中立太子,公主是天顺皇帝的女儿,她的哥哥在母妃支持下也参与了太子之争,没想到天顺皇帝夺权再登大宝,所有算计鸡飞蛋打,反而招致清算。”
苏长青听得有点晕:“你是说父皇清算自己的妃子子女?”
“没错,因为他们与景泰皇帝合作了。
母妃因此倒了大霉,为了拯救母亲,公主毅然决定大逃亡,开始秘密策划挖出皇宫去……”
“所以不是为爱情为自由逃亡,境界升级成了为母亲为亲情,独自逃亡也变成了集体逃亡?”
苏长青脑海里浮现出宣传海报:公主、母妃、几个配角宫女站成v字,每人拿把小镐,表情严肃坚毅,身上脸上都有点泥,背景是暮气沉沉的皇宫以及几个权欲熏心臭男人的头像。
丁嘉洛有点兴奋了:“对,我们是个十二亿人口的大国,应该宣扬亲情宣扬集体主义,传递传统价值观,作为影视工作者我们有责任……”
看来她真是为了建设祖国才回来的,准备编一个有腔调的故事。
苏长青摆摆手:“我很赞赏你的社会责任感,这么一改哲学高度的确提升了,摆脱了小资产阶级的自怜自爱,故事的合理性也增加了,而且容易过审。”
得到肯定后丁嘉洛更来精神了:“公主到了年纪就得出嫁,所以拯救母妃的时间不多,时间紧任务重,也增加了故事的紧迫感。”
这么空聊意义有限,两天后她的想法可能又变了,不过也算有了大框架,也许最终得找个专业编剧写本子,这个背景的故事太厚重,新手恐怕难以驾驭。
苏长青敲了敲她的笔记本:“前期资金都到位了,你的剧本也得有紧迫感了。”
丁嘉洛合起本子点点头:“我知道,反正乾东三所的房子整修也需要时间,已经在打报告了。”
原来那天去的地方叫乾东三所。
细节就不多问了,问了恐怕也得不到正经答案,苏长青眼珠转了转:“不是以四维工作室赞助修缮的名义打报告?”
丁嘉洛睁大眼睛:“当然是,不然谁出钱?”
“可我们还没向故宫博物院提出申请呢。”
“四维没注册没公章怎么申请,现在有钱了赶紧注册,然后补一个申请不就完了。”
“如果算算账修缮需要几千万,咱们……”
“不可能那么多,其实四维也就是牵头的,人家博物院不差你那点钱。”
不差钱当然好,谁不差钱都是好事。
苏长青有点纳闷,他坐在家中丁嘉洛就把事都搞定了,这算不算被包养了?
不需要招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纯洁包养?
第二十章 被钱砸得疑神疑鬼
剧本谈差不多了,杜可可指挥小工也把灯架好了,开机先拍了化好妆的一个模特,然后接着拍了丁嘉洛的部分,结束后让她马上回家创作去了。
模特们这笔钱不好赚,金秋十月下水扑腾一小时,还得玩得高兴玩得浪,时不时与镜头互动,一个个都冻够呛。
可丁嘉洛非要表现她的敬业精神,认真劲头一丝不苟,却放着更正经的事不抓紧干。
不过她可能牛排吃多了,真的不怕冷。
临走苏长青给她下了死命令:“先给电影想个名字,前期工作都开始了,和别人说起才方便。”
没有名字连筹备组都不好组建,那种在片名后加(暂定名)的基本都是同样状况,先有了钱才攒剧本,不知道最终写成什么样只好留一步。
“大框架得先写出来,主要场景、人物列出来,有些工作必须提前开始了。”
接下去的工作很多,剧本虽然没出来,只要时代、人物、大概场景确定了就可以开始服装和美工设计,古装剧这方面特别重要,得找顶尖人才操刀。
西门雄没跟着走,坐在池边躺椅上看着姑娘们,好像有心事。
难道那天酒桌上玩高兴了,看上了哪个了?
西门家的人不会都这德性吧?
休息时苏长青拿着两瓶饮料坐过去和他聊了几句:“有些事就是逢场作戏,别太当真。”
西门雄摇摇头:“我不缺这个,不感兴趣。”
什么这个那个,不尊重人,看来西门家的人汲取了历史教训。
“那怎么闷闷不乐?”
“我缺一份正经工作。”
苏长青差点被水呛了,不缺钱不缺女人缺一份正经工作,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种励志感,就好像身残志坚。
“别逗了,您这样的人想工作还不容易……”
西门雄突然有点激动:“不容易,我想去的正经地方人家不敢要我,主动找我的都不是正经想做事的!”
为什么不敢要?
这话很奇怪,应该与他的某种特殊身份有关吧?
也可能嫌他脑子不好,苏长青更不好问了。
现在已经收了钱,这时候再当面问身份就像颠鸾倒凤了一晚上,才想起问人家女孩贵姓。
实在想知道还是侧面打听吧,或许真该让杜可可去找人问清楚,别见钱眼开什么都不顾了。
苏长青随口安慰:“那就自己开公司,搞集团,当董事长总裁ceo。”
“这种人我见多了,非常乏味。”
苏长青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钱进账了,他要跟进来掌握财务?
那倒是不真傻了。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着你们干,嘉洛来了,我也想来。”
果然如此。
不过西门雄还是有点傻的,这种要求一早就可以提,即便现在也没必要兜圈子,出钱的是大爷。
苏长青不和他兜圈子:“这部电影你来干制片人?”
西门雄眼睛又有点直勾勾了:“制片人是干什么的?”
“负责这部电影的统筹,比如筹款、成本核算、财务审核等等,到时候电影里会有你的名字,制片人:西门雄。”
西门雄摆摆手:“我不干这个,也不想在电影里加我的名字,我想加入你们四维工作室。”
四维大门常打开,欢迎各路豪杰加盟,何况是自带干粮的:“那你来四维干什么,财务总监?”
“不好听,”西门雄眼珠转了转:“上次去看胡笳,人家人艺的节目单上有艺术总监,我想干这个。”
这是什么沙雕要求?
看来是缺什么想要什么,这也太不严肃了。
苏长青不想蒙他:“剧团的艺术总监的确很重要,掌舵剧目发展方向,确定剧团风格,可咱们是工作室,每个项目有不同要求,今天搞悲剧,明天可能就搞喜剧、闹剧了,艺术总监是虚衔,甚至可以没有。”
西门雄很坚持:“我就要这个,又好听又好看,给我印在名片就行了。”
这真是个沙雕。
如同难以理解丁嘉洛一样,苏长青也难以理解西门财主的趣味,他们两个和胡笳果然是铁杆朋友,臭味真的相投,都放着大好资源选择低调生活。
也可以理解为一手好牌有意无意打得稀烂。
这种官封他十个都没问题:“行,西门艺术总监,欢迎你加盟四维。”
西门雄眼睛一亮,高兴了。
智商八十五,应该是准确的。
泳装很快拍完了,为了贯彻理念苏长青亲自后期剪辑,杜可可则把西门雄当司机带着跑工商注册、资质认证,另外还得找个合适的办公地点。
在找到新办公场所前,北影招待所203继续是四维的办公室。
其他的苏长青不关心,办公地点得用心,他的意见是:“就在西城找个古色古香的院子吧,大点好点,如果是遗老遗少的府邸就更好了,等赚钱了咱们就买下来。”
对此杜可可不太理解:“办公室最好现代化点,窗明几亮看着时髦,老院子交通不便环境不好,你到底怎么想的?”
“有文化底蕴,”苏长青翻着白眼仿佛看到了飘在空中的金山银山:“我们要打造全国最有价值的影视工作室,有形的无形的都是。”
“你要非坚持,”杜可可虽然没完全听明白,也翻着白眼盘算:“我家那块是保存最好最完整的胡同了,我在附近找找,以后来来回回也方便。”
看来她真不把北影厂的工作当回事了。
不过时至今日事态有了巨大发展,有一句话她终于忍不住问苏长青了:“本来你不说我也打算装傻,可现在拿了这么多钱,总得告诉我丁嘉洛是什么人吧?”
这个苏长青也想知道。
“那个西门雄也半精半傻的十分怪异,非要弄个狗屁糟糟的艺术总监当,他印一堆名片发给谁看?老娘这两天给他们整得心里越来越没谱了。”
苏长青能说什么,这事真不好说,无奈摊开手:“我也打听过,人家不说,我总不能说跟我们四维合作得政审吧?
鉴于胡笳是正经人,他们是胡笳的青梅竹马,同时也看在钱的份上,我们只能信任他们了,不然如何?就当这是两个超级有钱有背景的超级票友吧。”
梨园行自古就有超级票友,比较极端的敢于倾家荡产跟着戏班走,影视圈其实也不乏这路货色,为了捧红女友、男友花钱开戏的人有的是,许多莫名其妙的烂片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丁嘉洛和西门雄的行径是比较古怪的,似乎既不求名也不求利,完全懵懵懂懂跟着感觉走,苏长青随口一句你可以写剧本,人家就当真干上了。
杜可可叹口气:“我也看出你同样蒙,现在只能相信这些了,我们两个也不值得别人花大价钱坑害吧,或者我去查查?”
拿了别人巨款,担心被坑,偷偷调查人家?
其实苏长青骨子里是不担心的,带着一千元钱进北京搞工作室,这么光棍的人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能坑我何,总不会是看四维工作室这名称好,来抢名字的吧?
不过杜可可说的一件事有点让人费解。
她说国庆前夜在酒桌上,偶然看到胡笳与丁嘉洛有很奇怪的眼神交流。
“我虽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可从小就喜欢研究人的微表情,同时观察几个人的表现不在话下,她们之间显然有什么事。”
演员撞导演枪口上了。
“她们本来就是好朋友,或许有点闺蜜间的小秘密。”
“闺蜜?这个词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问题,那一刻的胡笳让人感觉特别陌生,她们之间也不像朋友的样子。”
“别疑神疑鬼,这个毫无道理,你本来也跟人家不熟,哪来的特别陌生。”
的确毫无道理,可能是天降巨款把大家都砸得六神无主了。
“可能吧,我也觉得没道理,反正说出来就轻松了,但愿一切顺利,四维旗开得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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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命里有个坎
创业过程中有些焦虑很正常,这些疑神疑鬼受迫害妄想的话说完也就过去了。
苏长青花了几天把mv后期做完,然后将母带寄给了黄杨。
杜可可把利润也算出来了,因为棚内和租赁泳池的费用比预计的高许多,四维最终纯利三千多点,如果当初聘请专业摄影师和后期,铁定贴钱。
黄杨相当惊艳出来的效果:“兄弟你行啊,这点钱做出来的东西品质一流,我还担心你干一半打电话追加费用呢。”
香港那边倒也不笨,完全明白了苏长青的创作意图,也非常欣赏这种互动式影像,选择了包括丁嘉洛在内的四个模特,追加十二段视频。
北京荟聚了大量美女,敢来应聘泳装模特的女孩原本就比较出众,再经过四维百里挑一,这四人质量不亚于当年的港姐,至于二三十年后的港姐,不提也罢。
苏长青了解这种商业模式,一个模特的作品数量足够才能混个眼熟,才有大公司名模制作的架势。
虽然后面有个电影等着筹备,可四维不能一棵树吊死,该接的工作再小也不能扔了,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工作室就这样,自己没空可以找人做,反正模特掌握在手上。
不过苏长青没有贸然答应:“这个活我接不下来,上次已经贴钱贴人情了,你们如果还需要作品可以模仿我的风格自己拍。”
黄杨有点急了:“咦,半个月不见又学会吊胃口了,实话和你说吧,发包的是香港飞图,能和这种大公司合作的机会很难得,怎么能放弃。”
这种实话早晚得实说,毕竟发行后苏长青看得到,画面上有飞图的标。
“不是放弃,真做不了,多做多亏。”
这家公司苏长青知道,后来占据了卡拉ok影像市场的半壁江山,老板是叶玉卿的哥哥,捧红了好几个歌手。
苏长青早就怀疑之前的mv不是什么七八手的生意,听黄杨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和飞图直接联系的。
当初的发包价是多少很难说,反正黄杨很了解北京的制作成本,借口层层发包狠狠压榨了一把老同学,但也给了苏长青一个发展的机会,商场就这么回事,利益和情怀难以兼顾。
“可人家指定模特,我哪找去,你放水牵线?”
“模特签约我们四维工作室了,如果飞图诚心合作,你再去谈谈价吧。”
这事僵持了两天,黄杨那边妥协了,四个模特十二段八万。
“行,看在老同学面上,也看在叶玉卿老师面上,我就接着拍。”
叶玉卿老师的《卿本佳人》等几部片子在校时就弄录像带看过,火辣性感得惊人,当时男生宿舍全体同学肃然起立致敬了一晚上。
不过苏长青要求港方另选一模特,不能让丁嘉洛再掺和了,她得老老实实写剧本。
那边重选了,苏长青转头和四个模特签了长约。
这些模特将在几乎所有卡拉ok屏幕上频繁露脸,很快就墙外开花墙内香,适当做些宣传就能在国内推广,然后可以接其他工作。
后来丁嘉洛知道这事了勃然大怒:“你怎么能把我撤换了,随意就改变我的命运?”
苏长青也放下脸了:“别无理取闹,你的命运就是被撤换,就不是作模特,哲学怎么学的?!”
想作模特命里有个坎,这个坎就是苏长青。
丁嘉洛灭火了,老老实实走了。
哲学家和神学家经常掉一个坑里。
接下去会很忙,苏长青将这份工作六万发包给了摄影师李奥,就是夸四维名字听起来就有前途那个。
品质是必须得保证的:“你得找我们学院科班出身的导演操刀,毕业的快毕业的无所谓,风格模仿我的拍,化妆师继续用周兰花,我们工作室的模特每人劳务费两千也不能少给。”
“好嘞,得令!”李奥乐颠颠接了工作。
虽然港方的要求更多了,李奥得聘请导演和服装,但核算下来他个人至少能赚万元以上,苏长青从不压榨合作的人。
再说丁嘉洛的电影也很可能会继续用李奥,这人对色彩极其敏锐,光影控制也有独到心得,苏长青很欣赏他,先给点甜头。
杜可可那边工作顺利,各种资格很快办下来了,西门雄是个福将,有他跟着碰上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她说:“没想到我们的艺术总监口风挺紧,我想侧面打听一下他和丁嘉洛,就是不肯多谈。”
苏长青阻止了她的好奇心:“老老实实拍电影吧,其他事别跟着瞎操心,知道了能如何?”
阳光底下没多少新鲜事,只要这两个家伙是人就行。
丁嘉洛这段时间也见面谈了几次剧情,进展居然出乎预料地快。
大框架没有再改动,土木堡、北京保卫战等几场大战役都有涉及,她的想法是:“增加残酷性,突出逃亡的必然性。”
战争和逃亡有一定因果关系,但逻辑上似乎并不必然,不过倒是可以增加观赏性。
如此一来出场的人物众多,前期更得抓紧,有些基本不会变动的角色可以设计造型了,服装师得先动起来。
甚至可以开始选角了。
苏长青有熟悉的年轻服装师,有雄心有创意,可古装需要相关学识和长期从业积累,不然容易不伦不类,以至于一时犹豫不定。
电影名字丁嘉洛也想了几个,《帝国暗夜》、《紫禁城之魂》、《公主的决断》、《禁宫回声》、《穿越皇城》。
苏长青倾向于《公主的决断》,点明了主角,侧重了智谋,而且通俗易懂。
其他的名字不知所云,尤其那个紫禁城之魂,闹鬼呢?
丁嘉洛从善如流:“我也喜欢这个。”
如果想更贴地气点,可以模仿刚上映的《秋菊打官司》,来一个《公主挖地道》,或许更能勾起观众好奇心,但就得拍成喜剧了。
丁嘉洛对这个调侃有点介意,苏长青不得不道歉,另外又画了一个大饼以示鼓励:“东方题材的电影这几年在各大影展挺受宠,我们弄几个奖项或许可以打开日韩市场。”
西方人对东方文化真感兴趣的很少,给奖项也就是叶公好龙以及培养电影市场,真要在那边公映,捧场的就只有华人华侨了。
“那当然好,”丁嘉洛两眼又开始放光了:“我听说五代导演喜欢让rb人配乐,咱们也得有国际眼光。”
苏长青否定了:“我要用国内音乐人,意大利人拍的《末代皇帝》音乐也是rb人做的,虽然好听可不是皇家气象,一股苗瑶民歌味,老外糊弄老外可以,咱不能糊弄同胞。”
丁嘉洛立刻把话吃回去了:“您说了算,您是导演。”
“既然如此我就找人开始设计服装了,公主是绝对主角,虽然晚上得挖坑,可日常十几套服装是少不了的。”
“要那么多?”
“当然,公主哪有一件衣服穿几天的,衣不重样,风格却得一致。”
“我想写实点,别太花哨。”
“在坑里写实吧,日常浮华点、腐朽点,才有视觉冲击力,但不会脱离历史。”
“听您的。”
“关于女主人选,你有什么想法么?”
出钱出剧本,苏长青有点担心丁嘉洛想亲挑大梁,她的面容太现代太时髦了,不适合古装。
没想到她说:“选演员是您的权限,我只是编剧。”
“你觉得胡笳怎么样?”
胡笳的外型显然合适,又是大家的朋友,还有人艺的专业光环。
没想到丁嘉洛直接否了:“外型当然没问题,胡笳国色天香谁敢说不行,不过没可能,她不会答应的。”
苏长青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
“这是我的感觉,不信你可以去试试。”
“那我找时间问问。”
还没等苏长青找时间问问,胡笳先找上来了。
第二十二章 荷花胡同16号
不过胡笳找上来与角色无关,她是来牵线搭桥的。
招待所203没有多余的椅子,苏长青也没去多要,有客人来一律坐床上,胡笳也不例外。
苏长青喜欢看美女坐在床上的样子,如同看一部电影的开头。
“我有一朋友全家移民美国,祖传的四合院想卖了,估价一百二十万,没想到八十万都卖不掉,你也知道这两年房改力度加大,房价跌得厉害,所以打算先租出去,我听西门说你们在找四合院作办公室?”
她说的四合院在西城荷花胡同16号,距离杜可可家两条街:“如果你们要租,我可以帮忙联系。”
难得胡笳这么热心,当然得去看看。
房主家人两个月前就迫不及待都走了,只留下男主人处理房产,目前住在酒店里,成了北京的客人。
联系好时间,西门雄开车,加上杜可可四人直奔荷花胡同。
四合院挺大,九间房,目测三四百平,大宅门灰瓦红柱红窗户,整理得十分整洁,院里种着四棵柿子树,寓意事事如意。
而且改造了侧门,车可以开进去,有停车的地方。
租金也不算贵,一个月四千,一年一结。
大家都觉得合适,采光好,进出方便,苏长青当即决定:“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回话。”
房主三十出头,明显有些焦躁:“这鬼地方不行了,一个院子都卖不出去租不出去,经济要崩了。”
西门雄:“我觉得还行。”
“还行?你是没出去走走看看,知道rb经济是咱们多少倍么?九倍!美国差不多二十倍!绝望啊!更别提生活水平了,几十倍差距,但凡有点希望我都不会走。”
西门雄:“我十六岁就在巴黎老佛爷百货卖过香水……”
苏长青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别把房主逼疯了半夜吊死在柿子树上。
“先生别着急,您是胡笳的朋友,我们正好需要地方办公,当然是互行方便最好,快的话今晚,最迟明天给您准话。”
留了房主酒店的电话,胡笳和西门雄开车走了,苏长青和杜可可步行回家。
这地方距离她家走路不到二十分钟。
杜可可:“我觉得这地方挺合适,又是胡笳介绍的,为什么磨磨唧唧,你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
苏长青沉默半晌,突然道:“我给你说个故事。”
“有个旅行者到一小镇需要住宿,他交给客栈店主一百元钱,说看看房间再决定住不住,就在他上楼看房间的功夫,肉店的老板来结算客栈之前的欠款,于是客栈老板就把这一百元给了他。
肉店老板拿着这一百元回家,路过裁缝店想起欠人家一百,于是把这一百还给了裁缝店老板。
裁缝店老板拿到钱,看见面包店老板的老婆路过,于是把这一百结了之前的面包款。
面包师老婆回家路过酒店,想起之前欠客栈老板很久的钱,于是把这一百先给了客栈老板。
这时看房间的旅行者下来了,对房间不满意,拿了自己的一百元走人了。”
苏长青说完问杜可可:“听明白了吗?”
杜可可似懂非懂:“这一百元没花,只是在所有人手上转了一圈,大家欠的钱却都结清或者减少了,你这故事想说什么?”
“这是经济的真相之一,流通很重要,不懂这个的人很难发财。”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想把那个院子买下来。”
杜可可吓了一跳:“我们哪来的钱,你想动那一百万前期费用?”
她立马提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看西门和丁嘉洛满不在乎的样子,这种人的钱你敢坑?”
满不在乎也可能是真碰上有钱的傻子了。
“我是那种人么?晚上我和房主往死了压价,承诺成交立马全额付款,他不差钱却急着去美国和家人团聚,这对他很有吸引力。”
“也就是趁火打劫呗。”
“又不是不给钱,没人逼他非答应,谈妥了就用那一百万付账,然后把房子抵押给银行用贷款将窟窿补上。
当然,用钱之前我会和西门打招呼,绝不干偷偷摸摸的事。”
杜可可当然全明白了:“你这就是空手套白狼,不过从此就欠银行几十万了。”
苏长青摊摊手:“有什么大不了,我给利息啊,欠个十年二十年无非是连本带息百十万,那时候的百万恐怕还没现在十万值钱。”
他很想说,再过几十年不欠银行一笔钱的算什么有钱人。
杜可可直摇摇头:“你是被艺术耽误的黑心商人,买下院子记在你名下?”
苏长青眉头皱了起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我是那种人么?一起做事有好处一个人占?记在四维名下,这是工作室的资产。”
杜可可很感动,一把抓住他胳膊:“那你就尽快给那傻逼打电话吧,往死了压价!”
其实这个借鸡生蛋的情况比较特殊,苏长青把资产记在自己名下也无可厚非,可他却记在工作室名下,杜可可作为四维原始股东自然也就有了一份,这无疑相当仗义。
风险还是比较小的,毕竟是抵押贷款,大不了院子没了,个人却没损失。
晚上十点多苏长青到街上找了部电话,先传呼了西门雄,他很快回了:“你要动用前期费用?这关我什么事?”
“和你打个招呼。”
“关我什么事?我是艺术总监。”
真特么多余呼他。
苏长青接着打电话给房主,开门见山:“您那院子我买了,六十万。”
房主火了:“不可能,你疯了,估价一百二十万,最低八十万!”
鉴于估价一百二十万,房地产不景气银行很可能只抵押六十万,所以在阵阵炮火中苏长青死守这个关口。
最终房主几乎咆哮了:“你知道这个民族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么?就是缺乏基本的文明教养,有点血液苍蝇就都钉上来了!”
苏长青听不懂,不明白文明的地方到底是没有血还是没有苍蝇,或者苍蝇已经学得不钉血了。
“您稍安勿躁,国内的情况您也了解,岌岌可危啊,接下去指不定怎么民不聊生呢,其实家里人都不同意我买,这才半夜三更偷偷出来打电话,您要是错过了我这三分钟热度,几年后再回来处理可能都没这个价了。”
当然没这个价,几年后就翻几倍了。
“算了,明早签约!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听得出,这也是读过书的人。
接下去手续办理很顺利,杜可可带着西门雄跑贷款,抵押八十万,反而剩了二十万出来。
卖房子那傻逼明明移民不回来了,把房子八十万抵押给银行然后走人不就得了,他和银行都不亏,何必六十万卖人?
想不通这种人。
苏长青算了算账后对杜可可说:“工作室有正经办公点了,咱俩前后也忙三个月了,该开工资了。”
第二十三章 朝气蓬勃
荷花胡同16号的宅子拿下来了,得花点钱整修一下,工作室也得添置家具,还得留出足够的钱每个月还银行利息。
贷款是每月还息,每12个月要把本金全部还进去再贷出来的那种循环贷款。
苏长青和杜可可一人分了五万。
杜可可有点不安心:“这其实是贷款的钱,还不是纯利润,现在就分了不好吧?”
“这是我们资产抵押来的钱,”苏长青另有说法:“比我们预期的多,严格来说这是固定资产盘盈,忙三个月该开工资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龙生龙凤生凤,会计的儿子懂科目,许多奸商就这么算账的,所以看上去比别人有钱。
杜可可很心虚地接受了:“这钱我得藏起来,被我爸妈看到了不得了。”
“总不至于怀疑你坐台赚的吧?”
“坐台能赚这么多么?”
“我不知道,正经人谁了解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苏长青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到现在父母都不知道他已经辞职是个体户了,甚至不知人在北京,老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保护了许多**。
其实有些事和他们多说也没意义,徒增无谓操心。
他抽空给母亲打了电话,报平安之外汇了五千元回去:“单位发的奖金,放我这怕花光了。”
母亲非常感慨:“我以为你是不良资产呢,没想到还有营业外收入了,这些钱留着给你结婚。”
“我用不着你们给我买媳妇,该花就花吧。”
“别胡说八道,鸟都知道筑巢生蛋,怎么觉悟不如一只鸟。”
苏长青不敢给他们太多钱,也是免得无谓担心,毕竟父母一辈子才存了四千多,慢慢来吧。
剩下的钱苏长青汇给了舅舅家的表姐,两人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
不知她为什么年纪轻轻乳腺就出问题了,稍一用力碰就疼,一直没钱系统治疗,多年后不得不切除了部分乳腺。
这太遗憾了,必须得保下那对大兔子。
“姐,抓紧治疗肯定能治好,不过这钱也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
已经在老家市医院当了两年护士的姐姐很感动:“我明白,一直就你最心疼姐姐。”
当然了……
荷花胡同的四合院原本是生活讲究的有钱人住着,各方面状况都不错,整修也就是刷新,白灰红漆按原样来一遍,换掉电器和抽水马桶,墙角旮旯抽换了几块砖,基本就弄清楚了,差不多一星期完工。
苏长青没有购置土掉渣的老板桌老板椅,艺术家的工作室应该像个沙龙,沙发舒服,咖啡和茶好喝,其他都是多余的。
不过他还是请熟悉的美工师做了些装饰,显得艺术气息些。
尤其是招牌,不可能做那种亮光闪闪的镀铜牌子,和环境不搭调,美工师用青铜给他弄了个不规则形状古色古香的,只梅花大篆“四维”二字,京城可能没几个人看得懂。
杜可可看着不可思议:“咱这地方要改成会员制会所吗?你把招牌做成这样,即便朋友站门口都不知道这就是四维工作室。”
苏长青从没指望路过的人看到招牌能带进来生意,既然如此那就装逼有范一些,大门口就给来人一个下马威:不认字吧?孙子。
另外他也准备搬出杜可可的家,太不方便,硬板床真的很硬,比学校的硬多了,铁打似的。
不过经常去蹭饭倒是没问题。
还没等他搬进去,丁嘉洛先找来招待所了:“宅子弄好了?”
“差不多了。”
“那地方听起来就不错,荷花胡同,和和美美,院里有四棵柿树,事事平安,挺讲究。”
“你还挺内行。”
“听说有九间屋子?”
“长长久久么,有何想法,乔迁之喜想送礼?”
“送礼没问题,另外我还想借间屋子安静写作,家里环境不太理想。”
她家不可能没有一间安静的屋子吧?
苏长青不想借,可想不出不借的理由,那宅子是用她拉来的钱套出来的,借都不肯借说得过去吗?
可丁嘉洛太神经了,工作上合作就算了,怎么能住到一个院子里,他还没忘了故宫乾东三所里玩骨头的情景。
其实后来他时不时就会想,丁嘉洛为什么要把那些骨头塞墙缝里,难道等着有朝一日回去拿?
至于她什么时候为什么到过乾东三所,聊剧本时苏长青旁敲侧击过,丁嘉洛说家里亲戚是博物院领导,小时候经常去玩。
这是很合理的解释,苏长青偏偏又不太愿意相信,非得神叨叨的也是犯贱。
想象都是引人入胜的,接受平凡不容易。
见苏长青没反应,丁嘉洛提高了音量:“住在四合院里更有感觉,我听说给特约作家提供写作场所是业内行规,苏导你发什么呆?”
这么大声音不能装听不见了,苏长青只好多问问:“更有什么感觉?”
“接地气啊,都是四合院规格类似,我会更有空间代入感,而且和您交流也方便。”
“皇宫和平民四合院差别大了,反而容易误导,你要是写《渴望》住那还差不多,再说工作室也有电话了。”
《渴望》里的四合院是平民的,而荷花胡同是富商的,其实差别也很大。
电话的确都装了,杜可可家也装了。
“那也比住在高楼大厦里更接近吧?”
还没等苏长青再说什么,西门雄也进来了:“苏导,和您商量件事。”
有这二傻子来打岔,苏长青撇开了丁嘉洛:“什么事这么郑重?”
西门雄在对面坐下,床架都在晃悠:“我是四维艺术总监,单位提供个宿舍可以吧?”
栽下梧桐树,引得乌鸦来。
苏长青看看西门,看看丁嘉洛,不管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都只能答应了:“当然可以,那么大院子多住几个人才热闹,那就都来了吧。”
现在他只能哀叹自己魅力太强,立个山头就有人追随。
丁嘉洛很高兴:“乔迁我送家具,好好都布置起来。”
西门雄:“我带厨子保姆吧,总得有人做饭收拾房间。”
这是什么腐朽的生活方式,想腐蚀一个年轻有为的艺术家?
这种时候只能找人平衡一下了,苏长青给杜可可打了个电话:“今天《公主的决断》筹备组正式成立,你也进组吧,搬到荷花胡同住。”
杜可可不同意:“那怎么行,这个剧感觉会拖很长时间,我爸不会同意我外出那么长久,再说平时也得上班,反正就在家门口,我随时过去不就得了。”
“或者四维工作室给你爸写个借调令?盖上公章,你爸吃这套。”
“少来这套,我爸能把那破调令吃了,顺便把你也吃了。”
苏长青只能反思自己的心态了,不要以己度人,不能总怀疑身边的人,其实这里面问题最大的就是他自己,世上哪有那么多怪人怪事。
看得出苏长青不太情愿,所以丁嘉洛配合美工师的设计,很快订了大量中式家具搬进四维,紧接着她的个人物品也进去了,占了一间东厢房。
西门雄同时占了一间西厢。
苏长青不准他带厨师老妈子来:“这是艺术工作室,得朝气蓬勃积极阳光,别弄得暮气沉沉的。”
西门雄倒也听话:“您说了算,如果嫌老家伙碍眼,我带年轻好看的来。”
朝气蓬勃是这个意思么,这都什么玩意。
第二十四章 常规操作
择吉日良辰乔迁荷花胡同,苏长青和杜可可各自看的黄历居然说法不一样,于是随便找个方便的时候搬了拉倒。
杜爸爸对他跳龙门式的发展难以理解:“你可得小心点,跳不过龙门的鲤鱼未必还能回到水里,咱们得踏踏实实的,别干没把握的事。”
这话没错,有部分鲤鱼可能跳沟里烂了、跳岸上干了,跳盐里成了咸鱼,还有部分跳锅里最终被分解成屎了。
“杜爸爸放心,到了饭点我会隔三差五回来听您教导的,有您的碧血银枪压阵错不到哪去。”
西门雄最终还是没敢带人来,老老实实自己洗衣做饭。
不能惯着他们,不然就安营扎寨不走了。
第一天入住得升火才能风生水起,随便点炉子烧锅水争口气,然后找个江南馆子送来几个菜,里面有苏长青爱吃的柠香鲈鱼和梅子排骨,酸酸甜甜很开胃。
几个朋友就在四维喝了一顿,胡笳是买卖介绍人,当然也被请来了。
她私下里说:“我那朋友气坏了,说你压价像只吸血鬼,没有一点人性,彻底摁灭了他对这块土地的最后一丝丝念想。”
好好一同胞被他断送了,苏长青不买账:“你这朋友也挺烦的,卖不出去租不出去吊在国内,大家好心帮忙解决后顾之忧,临了居然说这个,这种人走哪都是白眼狼。”
“或许人家认为即将背井离乡了,乡亲们应该客气送一程,即便不泪眼汪汪也不能扒他层皮。”
“谁扒他皮逼他卖了,北京四合院有的是,从西城往外走越来越便宜,这价格换个地方能买俩,我也就看你面上和他交易。”
“那我还得谢谢你给面子。”
“咱们就甭客气了,你怎么会有那种动不动就气急败坏的朋友?”
“其实是朋友的朋友。”
“以后少跟这路人来往,没点正能量。”
苏长青有正能量,当然不会带领大家坐在一起瞎喝浪费酒量,话题一直围着电影聊。
丁嘉洛说乾东三所的修缮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上面拨了点款,接下去四维应该打款了,先五十万,不够再说。
“拨款肯定是不够的,缺口咱们托底,差多少给多少。”
其实故宫修缮一直都在进行,除了抗战那几年外从没中断过,不然难以维持五百多年,而且也一直接受捐款,资金当然是多多益善。
这次不同的是单独修缮比较冷门的地点,而不是游客如云的开放区。
“这事最好别擅自上报纸,”丁嘉洛提醒道:“博物院接受捐款也是有要求的,任何人不能借此商业炒作,将自身企业和故宫挂钩。”
也就是不准捐资冠名。
另外以后借故宫任何地方拍摄,也得按日付租金。
看来有些事也没苏长青想象的那么牛逼,原本就是常规操作,并不需要特权就能做,是他自己少见多怪越想越玄了。
“咱们这片子是故宫题材,如果想联合造势做宣传呢?”
“那恐怕得捐几百万才能搞个联合发布会。”
苏长青立马否定了:“现在的市场和传播渠道不适合这样的投入,还是算了吧。”
目前发布会只能拍照发在报纸娱乐版,了不起北京电视台发个新闻,受众非常有限,不比网络时代可以无限造势。
记得张艺谋几年后在紫禁城太庙搞过现场版的《图兰朵》,但那是张艺谋,名字都不止几百万。
说起《图兰朵》,苏长青还在校时就讽刺过这种不伦不类的所谓经典,当时也得罪了某些艺术理念不同的院领导。
现在想想当年还真得罪了不少人,人称北电小钢炮。
不过到现在他也认为,一个意大利人改编的阿拉伯传说中的华夏故事,就像汤显祖写一个波斯人告诉他的意大利剧,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里里外外透着莫名的荒诞,不明白当年说错了什么。
或许就因为是外国人写的吧,九十年代需要这种自豪感,随便一个老外唱首中文歌都能把大家高兴够呛。
其实《阿拉丁神灯》早期版本也是华夏故事,后来才改成了阿拉伯故事,也联系故宫搞个神灯之夜?
苏长青也向胡笳发了邀请,参与《公主的决断》拍摄,她真就拒绝了:“不喜欢太喧嚣,我的世界就舞台那么大,足够了。”
看来还是老朋友丁嘉洛了解她,那就没法强求了,如此一来确定女主是个大问题,几乎事关成败。
不过胡笳倒是推荐了一个服装师,一个新锐非科班的女服装师。
“虽然她没受过专业训练,但是非常擅长于制作古装,尤其对提花娟、织金妆花绸以及松**织等面料运用有独到心得,很适合皇家服饰缝制。”
苏长青对此有些怀疑,这部电影人物众多,从皇帝到士兵服装种类也繁多,一个没有受过训练没经验的新手能胜任吗?
如果她真擅长定制某一类服装,倒是可以加入服装组工作,挑大梁恐怕不行,苏长青答应尽快与这个服装师见面,是否有本事得见真章。
胡笳给了苏长青一个电话号码:“她叫陈锦,比较特别比较内向,你别乱开玩笑。”
聊到快半夜,胡笳坚持回人艺宿舍,大家都喝了酒已经没人能开车送了,苏长青只好打的送回去。
车上她先发了番感慨:“嘉洛、西门和我从小就是朋友,看得出他们喜欢跟着你投身四维,而你也像朋友一样接纳了他们,双方都不容易。”
怎么就不容易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苏长青很客气:“能有今天的合作,说到底又是老同学牵线搭桥,不然也不会认识他们,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接着她感谢了苏长青:“丁嘉洛从小到大都很迷茫,回国后更是失去了方向,你建议写剧本,一句话就焕发了她的生机,这么多年很难见她如此积极。”
既然是一句话的事何必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而且只说丁嘉洛不提西门雄,难道他就不迷糊吗?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你别这么夸我。”
“他们两个和我不一样,生于世代锦衣玉食的巨富之家,从小就厌倦了权力金钱,没有进取心,缺乏雄心壮志,也没有过人的才干。”
听着像帮朋友作检讨,其实是侧面说明他们的身份来历?
胡笳很敏感,好演员没有不敏感的,应该早就感觉到苏长青的困惑,于是挑个时机主动解释一下。
总之她的朋友们有钱不涉政,来历正常,没事别疑神疑鬼。
说来说去也没说他们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别看他们表面光鲜亮丽,挥金如土一掷千金,其实生活没有乐趣,也基本没有真正的朋友,甚至没有……”
再说下去就太刻意了,好像非得解释什么,苏长青打断了她的话:“看来我们四维挽救了两个迷惘青年,为社会稳定出了绵薄之力。”
胡笳笑了笑适可而止,转了话题:“最近治安不太好,你等会到家了给我打电话,不然不放心。”
虽然集三十多年泡妞经验于一身,苏长青闻言也有点懵,她这是不是在拉近距离?
看来没事最好别往一起瞎凑,大家一代目人生都是单身,万一蝴蝶效应破坏了历史进程造成天崩地裂宇宙塌缩,谁特么能付得起责任?
第二十五章 锦绣的锦
“我们演员宿舍走廊里有电话,需要的话我给你号码。”
都说了等会到家得打电话报平安,苏长青能说不需要么?
他想起来了,人艺宿舍走廊里是有电话的。
多年以后许帆上节目采访时说过,九三年的某个夜晚,小钢大哥打电话到宿舍找陈晓艺有事,走廊里电话响了很久,她阴差阳错接起了,于是两人就开始了交往。
看来许帆擅长接电话。
苏长青记下了号码:“电话响了也不一定非跑出来接,三声我就挂了,你就知道我活着到家了。”
“别胡说八道!”
丁嘉洛很勤奋,明明喝了酒却没休息,苏长青回来时还在伏案疾写剧本。
电脑在国内还是教学工具,完全没普及,即便有也没有合适的中文写作软件,当年许多职业作家都把手写变形了。
苏长青敲了敲窗户:“悠着点干。”
丁嘉洛不管不顾:“我来灵感了,得赶紧写下来,睡一觉就忘了。”
喜欢做的事得到认可是幸福的,士为知己者死。
别真累猝死了就行。
西厢房里传出西门雄的鼾声。
也不知西门总监为什么非跑这来睡觉,也为了接地气?
苏长青才进房间电话就响了,胡笳打来的:“司机回去怎么开得更慢了,多用了五分钟,我不放心就打过来了。”
“我刚进屋,啤酒喝多了,半道停了会车。”
“没事吧?”
又不是吐了,停车放水能有什么事,难道鸟飞了?
“没事,好着呢。”
第二天早上丁嘉洛坐在院子里一脸懊恼,地上扔了几张碎纸:“昨晚思如泉涌,今早起来一看,这都写的什么啊?!”
西门雄陪坐在一边:“是不是没喝够量?”
“滚!”
如果不是生理期那就是卡文了,苏长青也劝她:“缓一缓劲吧,这就是个坎,缓过劲就迈过去了。”
“这不是坎,是坟,是坟,我都不知怎么写下去了!”
不识好歹,那你就坐这守坟吧。
杜可可带来了豆浆油条,吃完了苏长青给服装设计师陈锦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细声细气的男人,自称是陈锦:“我是陈锦,锦绣的锦。”
不是说女设计师吗?
苏长青有点怪胡笳,昨晚废话那么多,怎么就不提醒一句陈锦自认是女的,其实是个男的呢?
长期和服装师打交道的没谁在意这个,知道了陈锦是个内女外男,苏长青反而对她的信心增加了。
伟大的服装设计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女性的细腻与男性的创造力相结合才能造就奇才。
苏长青约了面谈,陈锦答应两小时后带些作品和设计过来。
“荷花胡同16号,找到一块有花纹的青铜牌子就对了。”
招牌总能起到作用,没有字都行。
两小时后陈锦如约前来,背来了很大一包东西。
她二十出头有些腼腆,苏长青见过许多特立独行之辈,这是最让人舒适的一个。
在陈锦身上没有性别之间的勉强模仿,男人和女人的特点在她身上很协调地融合,表情动作都很自然,着装复古中性,雌雄难辨相当有魅力。
而且长得也好看,干净整洁,只能说造化弄人搞错了性别。
西门雄偷偷问苏长青:“这位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苏长青也偷偷告诉他:“你可是艺术总监,眼光毒辣,千万别让人家知道你分辨不出来。”
从此以后西门雄再也没对她表示过好奇,无论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对他而言结果都一样。
陈锦带来了几件实物作品和两本平时的设计画册,苏长青很认真地看了。
看得出她很有才华,白描、水彩以及工笔都有一定功底,画册上大多是些古装造型图,款式有传统的也有改良时装。
一包实物是多款她设计的新汉服,全手工刺绣精美绝伦,缝制技巧一流。
苏长青像验钞似的仔细研究,就差拿个放大镜了。
很难想象现在还有年轻人能把传统女红做得如此地道,苏长青在校时跟过几个剧组,其中也有古装戏,见过目前最高水准的手工古装,虽然大量使用了机器,仍和陈锦的没法比。
不过陈锦显然在努力将她的新设计商业化,苏长青很怀疑她的东西目前能被市场接受,这是个生不逢时的艺术家。
她的理念即可说守旧也可以说太超前,生在两百年前或者二十年后都行,现在恐怕是个尴尬的时候,恰赶上社会氛围缺乏文化自信,排斥传统。
不过制作戏服倒是正好用得上。
陈锦说她不太会读书,从小就跟着家里人学女红手工,祖上世世代代在江南织造为大内和各级衙门缝制服装,光学这些手艺就够她耗费了绝大多数时光。
这份执着令人敬佩,这是个冷门行当,没有定力干不了。
说着她打开另一个小包裹,拿出两块禽纹补子。
补子就是官员官服前胸后背上的图案,都是手工刺绣,明代的补子样式被清代继续沿用,形制内容大体一致。
“这是清二品文官的锦鸡补子,一块是我太爷爷当年在江南织造时绣制的,一块是我模仿制作的。”
看来她太爷爷手脚不太干净,官家东西成她家祖传的了。
两块一新一旧分辨出来不难,不过纹样以及刺绣质量几乎一模一样,难分轩轾。
虽然是一小块刺绣,但是针法相当复杂,其他刺绣工艺师没有正宗传承恐怕很难完全复制。
可以想象,如果在电影里给她的作品几个特写,能提升不少格调。
“看来你尽得祖上真传,除了你这些改良汉服,制作过正统平民古装么?”
“以前做过几件,平民服装都比较简单,即便没做过的款式看一眼就会了。”
“铠甲类呢?”
“没有……没人需要,那个真要按照古制打造,一套二三十斤。”
“没有为影视剧设计造型的经验?”
“没有……我来北京大半年了,一直在潘家园帮人做事,也挑了个摊子卖自己设计的新汉服,不过生意……”
潘家园是北京最大的古董市场,那地方倒是有大量古旧纺织品需要缝缝补补。
胡笳的介绍很神奇,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个裁缝的,不得不说眼光相当独到。
没钱没地位没名气,大师也得变裁缝。
说实话苏长青挺欣赏陈锦的才华,翻着她的画册沉吟了许久,然后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们工作室签约了四个模特。”
陈锦:“哦?”
“以后肯定还会签约更多,你也没上过t台吧?”
“没有,电视里看到过。”
苏长青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t台也是个舞台,宽两米,通常长十五米左右,模特在上面走来走去。”
“嗯。”
“服装模特当然得有服装,之前我的模特没有像样的衣服,大半时间穿泳衣晃晃荡荡。”
杜可可看了他一眼,这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锦这时听明白了:“您想让我给模特设计衣服?”
“那是以后的事,你还需要些磨练,”苏长青这时已经想清楚了:“我可以聘请你加入服装组,参与电影《公主的决断》制作,继续给大内、官员做衣服,不过这是个短期工作,戏拍完了恐怕还得回潘家园练摊。”
陈锦很高兴,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不过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都是聪明人,当然听得出苏长青话里有话。
她也很配合,苦笑着楚楚可怜:“说实话,摊子已经撑不下去了。”
于是苏长青顺理成章地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第二十六章 风投个神农
“你很有才华,可光有才华不够,现实残酷可不是说着玩的,这大半年除了潘家园摆摊,还做过其他尝试吗?”
陈锦有些委屈:“应聘过几个服装公司,理念不合,潘家园年轻人很少,也去其他夜市摆过摊,没人买还被人骂。”
逛潘家园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大爷大叔能对这些看着像假古董的衣服感兴趣?
“夜市上有人骂你卖寿衣?”
“嗯。”
也难怪人家,九十年代穿汉服的凤毛麟角,穿出来逛街都能上晚间新闻。
“理想中的道路似乎是死路,是不是挺沮丧?”
“我很迷惑,这些衣服已经改良了许多,可大家就是不再接受了,都说文化有记忆,我感觉不到。”
“服装是强势文化,现在西服当道,你这个是弱势。”
“我知道,可咱们不也改革开放站起来了么?”
“站起了和站直了是两阶段,其实消费者不知道要什么,作为设计者光提供最好的产品还不够,得让大家相信这真是好东西,不过这是个漫长过程,市场也是要培养的。”
这是乔布斯的名言,苏长青替他先说了。
陈锦虽然听得懂却摇摇头:“别说培养市场,我都快养不起自己了。”
作为四维的掌舵人,苏长青的责任是慧眼识才:“国内做这种汉服改良的你可能是第一个。”
“可能是吧。”
“神农谷尝百草流芳万世,可他当年却被毒死了。”
“我可比不上神农。”
她差不多就是神农,多年以后时装界根本没有陈锦这号人物,不知沉寂到哪去了,很可能被自己的锐意创新毒死了。
“你的设计不错,我也欣赏你的才华,不过你的发展方向和方式方法都是错的,这么下去会埋没。”
陈锦黯然不语,这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很难想象她能在社会上挣扎拼搏多久。
许多艺术家就像奇花异草,经不起狂风骤雨。
该说的都说了,苏长青进入主题:“如果想在电影工作结束后继续留下来,为我们的模特设计服装,就得和四维工作室签长约。”
培养一个人不是作慈善,缺乏约束的合作大多反目成仇。
接着他将待遇大致说了,和其他时装设计室与设计师签的约差不多,有底薪保证创作无忧,其他收入与创造的价值挂钩,干得好名利双收。
苏长青说得很直接:“这是你目前在北京能得到的最好合约,懂行应该知道这是给成熟设计师的条件,而不是你这样的新手。”
杜可可一直也在翻看陈锦的作品,听到苏长青的决定有点惊讶,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早前签约了模特。
只是紧接着就签个设计师好像跨界大了些,毕竟四维是影视工作室,模特原本是用来拍摄作品的。
陈锦在京碰壁大半年了,突然遇到伯乐当然非常惊喜,不过也很慎重:“您这工作室是拍电影的,难道也想做服装公司?”
潘家园混了大半年快没饭吃了,还能这么矜持不容易。
苏长青淡淡一笑:“我们工作室叫四维,比肉眼可见的世界多了一个纬度,以后但凡有舞台、有表演、有摄影机、有闪光灯……总之有名利的地方,都会出现四维的名字,我们不但要拍最好的影视、培养一流的演员,同时也将打造世界级的时尚队伍,拥有世界级的时尚品牌。”
西门雄站在西厢门口鼓掌:“说得好!”
丁嘉洛在自己房间里也一拍桌子:“太好了!”
她凑巧迈过坎又找到了写作方向,并不是盲拍苏长青的马屁。
陈锦没料到房间里还埋伏了一个叫好的,吓了一跳:“我决定了……”
苏长青摆摆手:“别贸然决定,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明天给我回话就行。”
而且还给了她一个定心丸:“无论你是否签约都不影响我们在电影上的合作,四维是个开明开放的地方。”
陈锦一脸喜色走了。
杜可可有些不解:“她也就会做古装,签下来干什么,推广传统文化?即便想多元发展也不忙着马上签长约吧,完全可以等到电影合作结束再说。”
“咱们还是得请马安娜老妖婆主持服装设计,陈锦也就是进组合作。”苏长青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陈锦:“你也知道老妖婆的作风,看了这手艺肯定会签下陈锦,与其她签不如我签,也算是风险投资。”
马安娜是业内知名的服装师,水平一流作风强势,不可能不识货,一旦合作的确可能招揽陈锦。
“可我们下部戏未必是古装了,有必要签一个业务面这么窄的服装师么?”
西门雄这时候过来插嘴:“刚才苏导说了今后全面发展,你没认真听?”
苏长青笑了:“看来西门总监和我的思路比较一致,陈锦现在的确不太会做别的风格,但她只有二十出头,时装那套和绘画一样没有学不会的,只有学不成的,只要天赋是璞玉,稍加打磨就可能成为无价之宝。”
杜可可瞥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西门雄,仍提醒道:“可我们的重点是影视,精力、财力都有限,别太分散。”
“时尚也是大众娱乐,和影像分不开,而且很赚钱,”苏长青不想作无谓争论:“放心吧,咱们只是给她个平台,即便以后不发展t台业务,有个顶级设计师声称当年是四维收留并造就了她,不也是好事么?”
“另外,陈锦这样的人成长为顶级的影视服装师,难道很困难么?”
这么一说倒也是,无论如何都是个顺水人情,就像伯乐看到了路边的千里马,顺手牵回家培养起来。
服装这块人选基本确定,摄影打算由李奥担纲,化妆师周兰花,这两个都是真材实料的人物,如此一来关键人员就差道具、美工了,苏长青一时还找不到合适人选。
以前合作过的道具美工也都挺优秀,但都太嫩了,能力不足以重建一个王朝的景观和器具。
另外就是选角问题,这部电影其实没有男主,出场的男性除了武将于谦以及几个大臣,其余都是奸诈阴险之辈,找些二三线演员就能胜任,大牌也不愿意来当绿叶。
公主、母妃和几个宫女配角是关键,选角不能出臭虫,否则败坏整部戏,苏长青继续了昨晚喝酒时的话题:“要不要海选?”
杜可可仍然不太同意:“稍微有点名气的演员不会参与海选,丢不起那人,女主如果是海选的新人,配角就得请大家脸熟的衬戏,如此一来连二三线女演员都未必愿意加盟了,何必费那么大劲里外不是人。”
这个的确得权衡,海选可以炒作造势,可没有明星参与的电影基本都炒不起来,许多海选都沦为闹剧,只为炒作内定的新人。
就在大家商量的功夫,李奥打来了电话:“赶紧来捞人,我特么在派出所呢,刚才带模特在胡同里取景,居然被大妈举报了!”
第二十七章 刻板印象
电话里没法多问,西门雄开车,杜可可带了工作室全套手续执照,跟着苏长青直奔cy区的某派出所。
派出所也是个四合院,进去还没见到民警就被两个短发大妈拦下了,将所有证照检查了一遍。
“大妈真够认真负责的,看把我们吓的,赶紧把证明都送来了。”
杜可可知道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身段十分柔软。
大妈瞪了她一眼:“不负责行么,我们就是管这个的!”
李奥在里面听见自己人来了,又开始叫屈:“我真没搂搂抱抱,我是喊??,让模特随意?一眼镜头,怎么就成搂搂了呢?!”
“你这意思还是大妈冤枉你们了呗?”
“我的意思是误会了。”
“你是老北京么?”
“不是,大学毕业留下来的。”
“那就好好说话,??是你们行业用语?”
“也不是,我这不是努力融入咱北京么。”
被抓住的是四个人,李奥、两个模特还有个学生样的男孩子。
男孩子是北电大三导演班学生,李奥请来的导演,苏长青见过一次。
案情很简单,mv已经拍差不多了,今天补几个胡同自然光的镜头,周兰花化好妆后有事没跟着来,李奥和小导演一商量就上了房顶,打算拍点不一样的。
问题是小导演恐高,于是就在下面等,李奥带着两个模特刚上去开拍没多久就被大妈团灭了。
大妈咬定小导演是望风的,而李奥带着两个骚娘们在上面伤风败俗。
这也怪李奥,留着长头发,长得尖嘴猴腮的确不像好人。
机器里的视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大妈却有说法:“上次我们抓过一伙在胡同里拍光屁股的,当时也是死不承认,打开相机检查,结果里面的照片都跑没了!”
苏长青很耐心解释:“我们这是录像,不是胶卷相机,打开了也不会曝光,真的是正常拍摄活动,给您二位添麻烦非常过意不去。”
“这不能证明他们啥也没干!”
“真没有,有的话就拍下来了。”
“可能还没开始呢,不保证他们不想!”
大妈居然懂得诛心,实力不容小觑。
两个模特很生气,叉着腰嚷嚷:“这算什么事,当我们什么人了?!”
苏长青很严肃地训她们:“把手放下来,怎么能和大妈这么说话,现在单位出面处理问题,都给我消停!”
因查无实据,又有正规工作室执照,在批评教育后将四人放了:“以后注意点,拍戏就好好拍,脑袋一热上房顶算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对,房顶又不是自己花钱搭的景,不然在上面光屁股跑也没人管。
出了派出所两个模特很担心:“苏老板,这个不会留案底吧,那我们可就全毁了。”
看来这也是两个花架子,这点破事值得人家给你建档案么?
几个人找地方吃午饭,苏长青把电影的事说了,确定由李奥掌镜。
这小子感激涕零:“竟有这种好事后头等着,早知道我就早点进局子了!”
两个模特也算为工作室作出了牺牲,又嚷着要角色,可她们长相太现代范,凑进来很违和,苏长青没答应,龙套都不行。
“怎么这样,好歹我们也是签约的自己人!”
小导演叫江河,接下去面临实习,苏长青倒是给了他个助理,对锻炼能力很有帮助。
李奥第一次见西门雄,得知他是工作室艺术总监后肃然起敬。
“西门先生哪个学校毕业的?”
“法国,巴黎高等师范……”
艺术之都出来的,这是个牛逼高人啊。
苏长青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学师范的,原本打算给人当老师?
没想到李奥更懂这个:“哎呦,那可是法国最好的综合大学,拿破仑时代就成立了,出过不少名人,您学什么专业?”
“肄业。”
“肄业牛逼,真有本事的人谁特么有耐心毕业呀。”
“我一直忙着在老佛爷百货卖香水了,你信吗?”
“我信,名仕风范。”
终于有人相信西门雄了,看得出他反而有点懵。
接着讨论用什么机器和胶片拍,后期在哪冲洗,事关色调风格,谈得很认真,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个模特耗不住先走了。
化妆已经定了周兰花,服装马安娜那边不是大问题,苏长青虽然没名气,可现在开工的剧组少,多给点钱肯定请得动。
杜可可是当仁不让的制片人,如此一来剧组的框架基本清晰了,再往里增加道具、美工、场记、剪辑等人就行了。
关键还是选演员,这个得和摄影一起商量着定,毕竟人好看没用,还得全方位拍着好看。
李奥建议海选:“当然海选,花点钱费点力气的事,等于前期广告了,到时候找些媒体朋友整天跟着捕风捉影,哪个明星想内定角色了,哪个小演员进导演房间了,反正别嫌脏,或许未开拍剧就先火了。”
这都是圈内烂招,不过屡试不爽,苏长青还知道有的剧组花大价钱请男明星深夜探班,然后炒作自己的女演员,其实两人连面都没见。
对此苏长青态度谨慎,如果海选他也希望是真正的选拔演员,烂炒出来的热度就像是刚掏出来大肠,不小心弄破了后果严重。
而且怎么着都有臭味。
回到荷花胡同已是黄昏,杜可可回家了,丁嘉洛闭门码字,西门雄叫住苏长青,两人坐在院子里一番推心置腹。
“苏导,您觉得我怎么做才更像个艺术总监?”
“我觉得你现在做得很好,李奥那么专业的人都很欣赏你。”
“我想更上一层楼,不能给咱四维跌份。”
这话让人感动,有点集体主义精神了。
“要不咱把头发留起来?”
“像李奥那样的长发?”
“不需要那么长,每次连洗带吹的很麻烦,和女人躺一块像姐们似的,齐耳长就差不多了,清末革命党那样的,不过得吹出大波浪。”
苏长青想举例木村拓哉的发型,可他现在还不太红,国内知道的人不多。
“然后呢?”
苏长青查看西门雄鬓角:“你是络腮胡?”
“很重的络腮,十六岁就开始刮胡子了。”
十六岁那年显然是很重要的年份,西门雄开始卖香水,也开始刮胡子。
“那就留起来,长了之后贴脸修剪整齐,我会让造型师给你好好捯饬,整出法兰西大师风范。”
苏长青没和他开玩笑,真是照着艺术家在设计。
“我相信您的眼光,可以喷香水么?”
“当然可以,但别让人闻出是什么牌子。”
“太好了,这个容易。”
“另外以后别乱穿衣服了,我让服装师给你特别设计一套正装,从此就不改了,走哪都穿这个,到最后露个袖子别人也能看出那是西门大师。”
艺术家如果能给人留下刻板印象就成功了一半,比如毕加索总是穿着那种粗线条的海魂衫。
“别学抽烟,真讲究的人都怕死。”
“没问题,另外我不太敢说话,总担心别人说我不懂艺术。”
“无所谓懂不懂,想说什么就说,即便说错了,他们也会怀疑是自己的水平不够。”
“真的?”
“真的,我脚上这双鞋如果是十万元买来的,你敢怀疑它们难看吗?”
“你要这么说……本来看着一般,现在越看越好看了。”
西门雄坐在石鼓上仰头看着火烧云很久:“我很感动。”
他吸了一下鼻子:“你这人够意思,够朋友。”
第二十八章 见证历史的水泥
第二天陈锦来签了约,这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
然后苏长青让她回去好好研究影视服饰设计制作技巧,在家等入组的通知。
《公主的决断》筹备组其实早就算成立了,但还没认证,丁嘉洛写了一个几百字的故事大纲,列出了出场主要人物,杜可可拿去申请了拍摄许可证,如此一来项目才算正式合法,可以对外宣布了。
故宫乾东三所的修缮项目于十月二十六日正式启动,就这个年代的效率而言算是动作快的。
苏长青率领四维全体人员莅临启动现场共襄盛举。
三所的那个院子已经大致整理了,地上和墙头的荒草全部铲除,现场聚集了二十几个修缮老师傅和博物院的头头脑脑。
丁嘉洛之前说过任何企业不能假借故宫名义商业炒作,原本院子里不能拉横幅,经过她的努力,在承诺不对媒体公开的情况下还是拉了一条。
“故宫博物院、《公主的决断》剧组联合修缮乾东三所项目启动仪式”
条幅没有使用四维的名字,虽然不能对媒体公开,但剧组未来工作中可以小范围使用,一切还是以实用为准绳。
有关负责人和苏长青都发了言,李奥带去了两个助手,摄像、拍照同时上,最后所有人员合影留念。
苏长青问了现场老师傅,整个工程弄完差不多需要三个月,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三所这个院子比较小,保存相对完好,要做的基本都是外部粉刷上色,真正需要修理的地方不多,只要不动瓦就不是大工程,正常农历年前能完工。
这倒不耽误事,其实剧组在宫里、院里要做的是大量取景,最好能拍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乾东这几间屋子完全恢复到有人居住的模样不太可能,室内以及坑道戏肯定还得在棚内拍。
这几天丁嘉洛很忙,苏长青和她商量过,尽量压缩战争戏份,几个宏大场面制造气势就够了,别展开来表现内容,一是费用和时间消耗大,二是抢宫内戏、坑道戏风头,容易头重脚轻。
最终确定土木堡之变几个镜头交待一下皇帝被俘就行了,重点放在蒙古大军南下包围京师,而后于谦在太后以及母妃支持下誓死保卫北京。
鉴于蒙古大军是初冬开战的,所以这部分戏得尽早开拍了,错过了今年得再等一年。
男演员比较好解决,北影剧团和内蒙厂剧团都有大量合适人选,有些演员观众叫不出名字,但也看着眼熟,这就够了。
如此一来丁嘉洛必须得先赶写这部分戏,相当紧张劳累,今天出来参加活动也是顺便放松一下。
活动结束人都散了,项目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匠人,带着苏长青和丁嘉洛、西门雄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
正房大屋子地面是铺砖的,地上那个水泥填充的圆洞口特别刺眼,苏长青忍不住问:“这个洞口接下去会处理么?不打掉重新铺砖不太好看。”
负责人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夹后摇摇头:“这次不动地面,翻起来挺麻烦,周围都得打掉,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古董,尽量不破坏。”
“当年为什么用水泥封起来,做得很粗糙。”
“这就不得而知了,解放前就这样,应该是民国时地面塌了,就草草填了起来,那时候很多事没法讲究。”
“这么说这块水泥也算是改朝换代的古董了。”
“呵呵,可以这么说,见证了故宫缺乏有效维护的一段历史,等修缮完成了,放个家具就看不到了。”
其实苏长青还是有些纳闷,当年的确没法讲究,但也没有必要这样破坏性封填,弄些沙石暂时堵上就行了,维护故宫的人多少都懂些历史,应该明白没有停不下来的兵荒马乱。
通常情况下水泥在故宫里是另类玩意,并不是唾手可得,当年不在院子里挖土却弄这些进来,也是舍近求远自找麻烦。
一回头看见丁嘉洛似笑非笑:“看来你和我一样很好奇这个坑。”
苏长青笑笑:“正常人谁不好奇。”
“就有人不好奇。”
再转头看到西门雄正仰着头,很认真地研究天花板上的花纹。
天花板是银花纸裱的,保存相当完好,也不知他在好奇什么。
那天谈过之后西门雄很听话,胡子不刮了,几天下来就已很密,只是还没设计修剪,有点不修边幅。
为了配合塑造形象,他也在减肥,晚饭都不吃了,看上去好像有效果。
西门雄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才恍过神问负责人:“这种墙纸有地方买么,我挺喜欢。”
负责人一头雾水,以为是玩笑没搭理他。
接下去苏长青花了两天才约到著名服装师马安娜见面,去了她位于亮马河燕莎中心的工作室。
这妖婆什么都赶时髦,燕莎中心才开业就搬进去了,还不到半年。
九十年代初马安娜绝对是个特立独行的怪人,不到四十岁的漂亮女人却剃着板寸头,比黛米摩尔的光头女大兵形象早了至少七年。
她喝水的瓶子尤其特别,是个大号的奶瓶,带着奶嘴。
业内私下里叫她老妖,还是非常形象的。
与马安娜隔着办公桌坐着,苏长青看她一边吸奶瓶一边研究乾东三所修缮典礼照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与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
马安娜放下照片有些困惑:“看来你们资金充裕,但也没必要这么花钱,二十万就能搭这种院子的实景了,何必去修人家故宫?”
其实苏长青早就琢磨过这事,宫里许多场景都得租场地拍摄,这个院子的确没必要修,可丁嘉洛很坚持。
苏长青只能说:“追求真实感,搭景内行看得出来。”
“电影可不是靠那几个内行观众赚钱的,不过我喜欢你这个较真劲。”
虽然喜欢较真劲,但最终马安娜还是向苏长青多要了五万元,全面承包下服装组工作。
苏长青提出陈锦负责关键服装的制作,马安娜最终也答应了:“你这个工作室还挺多讲究,只要她的手艺能过我的出品标准就行。”
相关资料都准备好了,每个人物的服装造型要求苏长青也都写下来了,马安娜答应半个月出设计效果,一旦确定演员就量身定做。
工作逐渐展开,到了大花钱的时候,修缮款打了一笔,摄影、化妆、服装各工作组都付了定金,前期的一百万花掉了大半,到了投资方款项再到位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西门雄突然不见了。
。
陈锦的个人资料有所更改,当天更新后就看了第二十五章的朋友不妨刷新一下,顺便给张推荐,谢谢大家始终支持。
第二十九章 紫禁之巅
一代目苏长青在科教厂干了六年,刚辞职那会曾经有过惨痛的经历。
当年他回到老家和一个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一起开歌厅,没想到装修到一半时同学失踪了。
三天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正蹲在奶奶家里吃泡面,见到苏长青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金项链:“我没钱了,剩下几百买了条链子,想送给喜欢的女孩,人家不要。”
这件事一直是个谜,苏长青不明白同学为什么在财力十分有限的情况下主动建议搞歌厅,倾尽所有后又玩起失踪,尤其是拿最后一点钱去追女孩子更是匪夷所思。
他吃泡面的样子在苏长青脑海里萦绕了许多年,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凄凉,原本以为很熟知的人,居然也能如此古怪。
所以当西门雄两天没回荷花胡同、传呼也不回时,苏长青有点傻眼:“历史不会放大几十倍重演吧?”
当年的歌厅投资不过十几万,苏长青硬撑着完成装修,然后盘给别人亏了一笔钱。
这部电影投资要上千万,如果资金链断了可撑不起,前期投资全打水漂。
杜爸爸当日鲤鱼跳龙门的警告仿佛一语成谶。
杜可可也有些急了,可丁嘉洛却老神在在继续忙她的剧本:“他二十来岁的爷们走不丢,可能回家了,过两天就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去他家找。”
或许是多虑了,他是有家的人,回去几天很正常。
一个有家的人跑出来住所谓的单位宿舍才有点奇怪。
第三天的傍晚果然有消息了,有个女人给苏长青打来电话,自称是西门雄的姐姐,约了见面:“我们谈谈吧,关于我弟弟的事。”
看来花人家的钱出问题了。
苏长青把丁嘉洛抓出来认真询问:“西门雄到底什么状况,那些钱他能做主吗?”
“当然能,”丁嘉洛硬脖子坚持:“父母双亡,那是他继承的财产,就他姐姐事多什么都管,等会我陪你去会她!”
苏长青有种与丁嘉洛合伙骗了小孩子糖果的感觉。
可他又觉得自己没责任,如果这事真不对,道德模范胡笳早就发声制止了。
杜可可本来也想跟着去,苏长青拒绝了:“这种事又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
约在西直门附近的一个酒吧见面,丁嘉洛知道地方,两人进包间时苏长青注意到门上有块铜牌,上有四个大字:“紫禁之巅”。
这是要决战西门家族么?
包厢里三个人,西门雄一见苏长青就站起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胡子刮了,干干净净,看上去比三天前瘦了些。
“你的胡子呢?”
“我姐逼我刮了。”
他姐西门樱,看上去比西门雄大三四岁,穿着这两年最流行的硬垫肩西装,烫着大波浪,有扮成熟之嫌。
面貌长得不错,鼻梁高得像混血儿,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苏长青怀疑他们的父母本打算给孩子起名西门英、西门雄,女孩便改成了樱。
另外还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和西门雄一样高壮,也有一米九,是他们的堂兄西门昭,看来这家人基因就是大码的。
西门樱热情地和丁嘉洛打招呼:“没想到你也来了,一晃四年没见,越长越漂亮了。”
她也没冷落苏长青,说了番弟弟很欣赏你之类的话,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
不找麻烦就不会限制西门雄自由了,苏长青知道这样的人物才难对付,客客气气就能把事搅黄了。
寒暄之后很快进入主题,苏长青介绍了四维工作室,丁嘉洛谈了自己的剧本。
西门樱貌似很认真地听,西门雄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西门昭除了打招呼时点点头,一直坐在边上阴沉沉一言不发。
苏长青也谈了目前工作进展:“嘉洛的创意不错,故事很精彩,剧本还在打磨。
剧组基本已经搭起来了,服装师、化妆师都是国内知名,摄影师也是新锐……”
西门樱翻看着苏长青递给她的材料,看眼神就知道没看字,突然道:“这段时间我都在法国打理生意,三天前回来才知道这事。”
她的表情渐渐冷漠下来:“法国的电影都在没落,我不认为国内拍电影还是个好主意,这个项目到此为止吧。”
这是最坏的结果,西门樱看上去就不是容易说服的人,可只要有一线希望苏长青就必须努力争取:“项目已经启动了,前期投入已经大几十万,现在叫停不明智……”
西门樱打断他的话:“必须及时止损,已经花出去的就不追究了,余款麻烦贵工作室退回吧。”
不追究?难道这里面有违法情节么?
西门雄抬起头:“不能这样……”
“闭嘴!”西门樱瞪了他一眼:“来之前怎么说的?”
西门雄显然怕她:“都是你说,我又没同意……”
西门樱提高了调门:“你懂什么,这事到此为止!”
说着把资料顺手递给了西门昭。
西门昭接过去,顺手又扔在地上,终于开口了:“什么一流队伍、新锐人才,你这种人连正经艺术家都不算,居然骗我弟弟这样人的钱!”
这事来龙去脉丁嘉洛已经说清楚了,苏长青没料到对方突然翻脸,努力保持的微笑没了:“我骗钱?”
“不是骗钱是什么?还封他什么艺术总监,他懂艺术吗?你懂艺术吗?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完了西门昭又补充一句:“乡巴佬的幼稚骗术。”
这些话实在难听,西门雄仗义执言了:“艺术总监是我要的,不关他的事。”
西门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要的?你要当总统他也会答应,这完全是顺着你的意思奉承,还不是欺骗么?”
西门雄盯着他看,好像有些生气,最终却又低下了头。
苏长青看看地上的资料,又看看西门雄,倒是明白了一些其他事。
这个世界上像西门雄这样有钱又缺乏自信,还得靠吹牛胡说八道试图取得他人尊重的人恐怕不多,他智商不高却也不傻,法律上属于有完全行为能力的的人却又不被人信任,这种情况挺倒霉的,还不如智商再低个十分八分,真傻也就不烦恼了。
丁嘉洛把资料捡了起来,用英语很大声地斥责西门昭,苏长青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也明白大概是说他没教养不懂尊重人。
之所以用英语是不想挑事,毕竟大家都年轻气盛,把话说白了苏长青下不来台容易起更大冲突。
西门樱也皱着眉头说了西门昭两句,用的却是法语。
西门昭在所有人里年龄最大,却最火爆,很不服气指着苏长青轮换着用英语、法语大段大段说着什么,还不时瞪他一眼。
这算不算骂人不带脏字?
西门雄抬起头盯着西门昭,目光前所未有地冷,想来说的话真不好听。
苏长青真生气了,还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毫无还嘴余地的争吵,英法联军又特么进北京了?
一股无名火实在是压不住了,几乎是脱口而出:“骂人就得让人听懂,唧唧歪歪的自说自话就太孬种了。”
刚才西门昭说苏长青连正经艺术家都不算,是个骗子,已经得罪他了。
西门昭可能没料到苏长青敢硬气,愣了一下,突然端起身前的咖啡就泼了过来:“杂种!”
苏长青闪得够快却也淋了些,于是一拳就挥了过去。
西门樱和丁嘉洛万没想到原本理智平和的谈话能迅速演变成动武,平日的环境恐怕也极少见到这种情形,惊叫着闪到一边。
西门昭一米九的个子,苏长青勉强与他势均力敌,挥了几拳后扭在一起胶着不开。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后悔平日锻炼不够。
“住手,别打了!”
两个女人只能在外围喊叫。
关键时刻还得靠西门雄解围,他突然跳过来,与苏长青合力将西门昭放倒。
然后两人一点也没客气,你一拳我一脚把西门昭一顿胖揍。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第三十章 给文艺界丢人了
无论什么原因打架都是不对的,不过既然动手了就必须打得明明白白。
苏长青下手还是有谱的,点到为止,以报口舌羞辱为目的。
西门雄很可能对这个哥哥积怨已久,下手没轻没重。
最后还是苏长青把他硬拉起来:“行了行了,他应该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知道!”西门雄临了又踹了一脚。
西门樱和丁嘉洛过去将西门昭架起来,这家伙肯定也没经历过这阵仗,哆哆嗦嗦还在喃喃:“报警……报警……”
丁嘉洛推了他一把:“报什么警,是你先动手的,这里面想抓谁?!”
西门昭又坐在地上,指着苏长青:“你给我等着……”
手指却在明显抖动。
他也觉得这么抖丢人,还对西门樱解释:“我不怕他,这是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一时消耗不掉导致的肌肉震颤……”
和有文化的人打架就是好,还能顺便学习新知识。
这年头报警可不容易,并不是随时都能打电话,西门雄狂暴劲头还没过,还想往上冲:“都是我打的,你报警抓我啊!”
西门樱吓坏了,一手扶着西门昭,回头斥责西门雄:“你老实点,怎么学坏成这样了!”
西门雄扬起拳头目露凶光:“你把我胡子刮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西门樱吓得一缩:“你……”
艺术家的胡子都敢动,胆子也是够大的。
打完出了气,苏长青有些后悔冲动了,合作不成仁义在,大不了重头再来,没必要为了口舌长短闹成这样。
这时丁嘉洛过来拉起他:“咱们走吧,再想办法拉投资就是。”
西门雄把拳头放下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西门樱几乎下意识就喝阻:“你敢!”
这又刺激了西门雄:“我就敢!我要投资这部电影,你懂个屁!”
西门樱:“你疯了?!”
西门雄踢了一脚沙发:“我就疯了,你们两个混蛋嘴上为我好,其实当我是傻子,一口一个你懂什么,可你们懂什么?”
他指着西门樱:“你什么都懂怎么还被男朋友甩了?”
又指着西门昭:“你特么什么都懂,怎么也被女朋友甩了?”
看来西门家的人情路都不畅,西门雄的判断角度十分刁钻,让人无言以对。
西门樱把西门昭扶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西门雄阵脚有点乱了:“你这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西门雄几乎是大吼大叫了:“我不是鬼迷心窍,我不是傻子,我有自己的事业!”
“可电影现在不景气,你会血本无归的!”
“你懂个屁!”
丁嘉洛挺阴,不停使眼色拉扯苏长青走人,顺便也就带走了西门雄。
苏长青却知道这时候不好走,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乱成这样还带走西门雄未免太嚣张了,很可能后患无穷。
可转念一想留下能谈什么,西门昭鼻青脸肿的能好好说话么?
尤其是西门樱这种貌似云淡风轻人,打一架就改变态度几乎不可能,有道理没道理都没得谈。
苏长青转身走了,连场面话都没说,这时候说什么都像假惺惺。
西门雄跟了出来,然后停在了门口:“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来处理,电影咱们必须接着拍。”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平静许多,话也说得成熟了,就像换了个人,有点鬼上身般的诡异。
丁嘉洛吃惊地看着他:“行啊西门,出息了,这话说得够爷们。”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西门樱张着嘴看着弟弟,比丁嘉洛还意外。
出了门苏长青对丁嘉洛说:“咱们给文艺界丢人了,不管怎么说这都像投资方想撤资,导演出言不逊发飙打人。”
如果换作网络时代《公主的决断》剧组已经火了,苏长青可以想象自媒体的大标题。
《公主的决断》未拍先爆,导演血洗紫禁之巅!
西门家族再出英豪,包间混战二神秘女性在场!
美归编剧法归资金故宫全力配合,《公主的决断》诡秘背景大公开!
……
丁嘉洛安慰他:“又没其他人看到,无所谓,我听说文艺圈经常打架,为了名誉、金钱、女人打得很难看,只是胳膊腿没什么劲,不容易出人命就是了。”
“你都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总之这事我冲动了,以后处理问题得慎重,咱们让西门雄投资这事真不太……”
丁嘉洛不高兴了:“你这么检讨就不对了,这不等于承认西门雄是傻子么?我是他朋友,从来不认为他傻!”
苏长青其实是慎重的,还专门查过资料,国际标准智商八十以下算弱智,但并非八十以上就正常,而是九十以上。
也就是说还存在一个八十到九十的中间地带,西门雄八十五,处在中间地带的中间,真乃神人也。
这个中间地带算什么呢?也算正常,但偶尔略微迟钝。
也就是通常说的脑子比较笨,但不是傻,郭靖应该就是这类型。
那么和郭靖谈妥的事,能算骗傻子吗?
当然不能,所以丁嘉洛生气是有道理的。
可西门樱和西门昭却认为弟弟很弱,如果异位思考,担心自家人被诈骗也情有可原,这件事很难说谁对谁错。
最后丁嘉洛说:“我马上请胡笳出面调停,她说的话西门樱听得进去,我还指着这部电影成名立万呢,别真闹僵了。”
两人找个电话打到人艺宿舍,胡笳对此态度十分明确:“西门打谁就是谁错了,不过苏长青动手就不对了。”
可两人打的明明是同一人,这未免厚此薄彼。
话虽这么说,胡笳却也没提道歉的事,答应了出面调解。
第二天上午西门雄回到了荷花胡同,胡子没刮,看上去挺得意:“我和他们谈了一夜,没事了。”
丁嘉洛见到他很高兴,同时对西门樱的固执有些不屑:“互相尊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姐谈了一夜才想明白?”
“也没一夜都在谈,后来陪我哥去医院了。”
“他那点外伤也值得处理?你哥可真娇气。”
“肋骨断了两根,差点控告我故意伤害,他说是我踹的。”
苏长青吓了一跳,打断骨头了?
手足相残,这事太不好了。
没一会西门樱电话就打过来了,口气依然客气:“我弟弟执意要拍你那部电影,我无权干涉,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西门昭伤势已经鉴定了,被你打得不轻:两根肋骨骨折、软组织挫伤、面部皮下瘀血……”
电话里听到西门昭在边上喊:“流氓导演!”
“如果你敢骗我弟弟,咱们到时候算总账,”西门樱好像有点得意:“轻伤二级,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苏长青眼睛都睁圆了。
“这缺德娘们,西门昭明明说是西门雄踹的,她却咬定是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