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好的回馈
“真是不可思议，高仓前辈的记忆力如此惊人，今天出丑了，非常抱歉。”
这抱歉真不值钱，随口就来，另外八幡晴美不是今天出丑了，而是今天又出丑了，假身份已经被拆穿两次。
高仓健曾经每月拍一部电影，连拍十几年，这意味着每天要背大量台词，没有惊人记忆力恐怕吃不消。
“都怪你长得太出众，还在葬礼上森然一笑，把他给吓着了。
再说你也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还是比较容易被记住的。”
高仓健一生见过的人多了，如果不是拥有富士山八幡家族的孩子，谁记得你是谁啊。
八幡晴美却不认账：“我与爷爷感情很好，他去世了怎么可能笑呢，或许是家属回礼时习惯性露出微笑了吧。”
现在探讨这些已经没多大意义，无论什么原因反正都一再被认出来，八幡晴美倒也豁达：“现在只要不影响您《移动迷宫》的票房就好，我也想通了，大不了以后不再作演员。”
没有生存压力的人的确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这样也好，苏长青可以少些担心。
八幡晴美也住在六本木区，车行到一半时她靠在苏长青身上：“今晚去我家好吗？”
“嗯？”
“我可以为您搓背。”
日本人表达感情的方式真是实在又实惠，而且有吸引力。
那就去吧，在哪还不是睡觉，还可以趁热再打打铁。
生命的价值在于不断进取，不断探索未知，比如去她家看看隐姓埋名女孩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八幡晴美住在一栋非常豪华的公寓里，小日子过的不错。
过惯养尊处优生活的人真的很难委屈自己，苏长青本还想着和她挤一挤廉租房，体验一下患难真情，不免有点失望：这和回酒店鬼混有什么区别？
门口磨砂白色汉白玉墙上有块烫金牌子，上书两个汉字：荼靡。
荼靡是春天开得最晚的一种白色蔷薇花，花开之时便是春日极致，于是日本人将之形容为人生顶点之灿烂。
岛国人好像特别喜欢感怀伤事，文化中带有悲情基因，对樱花也是来这一套，动不动就一副好日子要到头了的模样，感觉不太吉利。
公寓大堂是洛可可风格的装修，目光所及金光闪闪，提供服务的也是高档酒店那种年轻貌美的服务生，进出门和电梯都有专人跑腿帮忙。
八幡晴美的家在顶层，分上下两层? 新古典巴洛克风格的装修，客厅里双层的透明水晶灯晶莹夺目。
厅边是旋转楼梯，铺着柔软的梨花纹暗红波斯地毯? 客厅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紫色的路易十四玫瑰，释放出幽幽香气。
日本人的住宅格局不如大陆大气? 感觉什么都小一号，但这样的一套楼中楼无疑属于豪宅? 价值绝对不菲。
东京房价出了名的贵，即便二十多年后，北上广深也还没赶上。
一个记者和小演员不太可能负担得起这里的租金? 何况她还是买了下来。
“你住在这地方? 恐怕没打算好好经营一个记者兼新出道艺人的角色。”
“我很认真地在做每件事。”
认真就该住到平民住宅里去? 八幡晴美所做的一切都是经不起调查的，西门雄说得没错? 这不是个好孩子，肯定在玩什么花样。
楼上的风格有点奇怪，充分发挥脱亚入欧兼容并蓄的基本国策? 巴洛克风格戛然而止，变成了日式榻榻米间。
不过只要拉开隔门，浴室又是西式的，但洗澡的方式仍保持日式，坐在小凳子上慢慢搓。
八幡晴美在身后搓洗得很认真? 虽然手法有点生疏。
关系发展到这份上? 都像两只猴子似的搓澡了，晴美坦诚了许多：“我和家里有些矛盾，不得已做了些奇怪的事，您别为我担心，都会处理好的。”
苏长青现在才真正体会到高仓健的语言艺术，也提醒了一句：“稳重些。”
日本人对泡澡的热爱举世闻名，几乎到了丧心病狂地步。
与欧美为了颜值不考虑事后清理的泡泡、玫瑰浴相比，霓虹人民群众的泡澡行为更加科学环保，并且可持续发展。
比如先洗浴后泡澡的流程，不但更加节约水资源，也让事后清洁浴缸格外省力。
八幡晴美的浴室里有一个大三角型浴缸，已经放好了水，苏长青调暗了灯光。
接下去的鸳鸯浴期间，两人聊起了剧本。
苏长青还没拆开高仓健的礼物包裹，不管是什么都已经欠了份人情，作为一个优秀编导，最好的回馈方式就是写个好剧本导一出好戏。
继续拍商业动作片肯定不行，高仓健不是成龙，活到老打到老，他现在只拍艺术片了。
苏长青出马，当然得拍那种能获国际大奖的片子，而且得颠覆高仓健原有的形象，评委比较吃这套。
有思想深度、充满人文关怀的日片佳作，苏长青比较看好《入殓师》和《小偷家族》。
《入殓师》说的是人到中年的大提琴手事业和生活都遭遇瓶颈，为了工作贷款购买了昂贵的大提琴，没想到乐团却解散了。
生活拮据以及购买乐器的高昂债务，令提琴手不得不带着妻子回到老家并住进祖传老屋，过起清贫的日子。
某日一则广告吸引了提琴手的注意：“年龄不限，高薪保证，实际劳动时间极短，nk公司诚聘旅程助理。”
提琴手来到nk代理公司面试，社长二话不说就决定聘用，在提琴手再三追问下，社长终于道明：所谓nk是日语入殓的缩写，旅程助理工作就是送人去另一个世界。
虽然心理上有所忌惮，可高额的薪水还是令提琴手接受了这份工作。
没钱真是件很可怕的事，比死亡都可怕。
但这样的工作对普通人来说谈何容易，不但要适应面对遗体的不适，同时还得对妻友隐瞒工作内容，提琴手不平凡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苏长青靠着浴缸的边缘，看着天花板上带花纹的吸顶灯：“我对这个故事很着迷，早晚要拍出来，希望高仓前辈也能喜欢。”
如果不喜欢干《入殓师》，还可以当小偷，苏长青也很喜欢《小偷家族》这个故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黄金王者
浴缸里不知放了什么浴盐，水是奶色的，滑溜溜。
八幡晴美与苏长青面对面泡澡还是有些羞涩，只露出肩胛骨之上。
还以为日本洗浴文化多牛逼，完全经不起审视嘛。
苏长青又将提琴手遇到什么样的死者，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说了。
晴美听得很感动：“您这个故事非常有创意，对待死者的敬意犹如对待生者般真诚，我很喜欢。”
“其实欧美也有人拍过表现死亡殡葬主题的电影，大多阴暗悲伤，或者荒诞搞怪，内容和风格都完全不同。”
大提琴手改行殡葬师，基调就定得很高，也只有装逼仪式感搞得最溜的日本人玩起来不违和。
“大和是个对死亡以及永恒非常着迷的民族，您打算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请北野前辈导演，高仓前辈主演？”
刚才酒桌上八幡晴美建议三人合作，既然苏长青编剧了，那么北野武自然就是导演。
可这么好的题材真给别人导演吗？
苏长青有点犹豫了。
他早期代表作是科教片《科学生产与哺乳》以及废除土葬的宣传片《永恒之火》，号称奶与火之歌两部曲。
前者让他成为吃奶方面的专家，后者则见识了**如何灰飞烟灭，对心灵的震撼无以伦比，从此也对死亡主题着了迷。
拍《模特队》时，苏长青花了很大篇幅表现农村的葬礼，最终还放火烧了灵堂，贯彻了死人一律火化的政策。
《太平号》看名字就容易想起太平间，不过死者都不太平，以另一个形式活了起来。
至于《移动迷宫》则生死一线间，每个人都在逃避死亡。
苏长青喜欢这个题材，给别人拍有点不甘心。
他已经是亿万导演，事业又上了一个台阶，于是得面对一个新选择：是继续拍商业片赚钱？还是在艺术名声上更上一层楼？
之前几部电影的票房都还过得去，四维的几个公司盈利也都不错，求利显然已不是紧迫任务，得求名了。
《移动迷宫》这次进不去北美市场，虽然题材敏感了些，可老美被反几十年早习惯了，如果苏长青足够大牌的话，好莱坞看在票房份上有的是本事丧事喜办，但这次他们显然认为犯不上。
接下去得拍一部能够横扫顶尖大奖的电影了，必须进一步提升知名度，让任何人都舍不得忽视。
那么出乎意料的题材、值得信赖的演员无疑非常重要，现在有高仓健可以合作，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大家习惯叫张导老谋子不是没道理的，他前期的片子基本不太考虑赚钱，先把国际声誉提上去，然而拍什么都无往不利，苏长青抄了捷径，但终究还得走正路。
连贾樟柯都在走这路线，先赚名声后赚钱，国内的人都不知道这人拍过些什么，却认定他是个牛逼导演。
苏长青也拿了不少国际奖，前期凑合着能用，到了现今阶段就不够份量了? 接下去必须得奔着戛纳金棕榈、威尼斯金狮、柏林金熊以及金球和奥斯卡去，势在必得。
《入殓师》有拿大奖的潜力，原作就是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苏长青会去掉原剧中过于虚假的煽情套路，男主再换上无可替代的高仓健，完全可以拍得更精彩。
北野武导演水平的确很高? 后来网上流传的火葬烤三分熟的梗? 就是他在母亲葬礼上发明的，可见这人对死亡的游戏态度，那么这片子就未必适合他了。
这两天还在日本? 苏长青打算先写个故事纲要? 与高仓健谈妥合作事宜。
其实他早前也考虑过将《入殓师》国产化，濮存析、陈宝国、徐亚军都能演好这个角色。
不过这题材显然有文化上的水土不服，中日两国民众对待死亡的态度差异很大? 剧本如果为了本土化改得面目全非就失去价值了。
至于中国导演与日本国宝演员合作拍一个日本故事? 能否被接受恐怕不是问题? 大陆后来许多电视剧和综艺节目都是国外团队制作的，只要作品好? 一般观众不在乎这个。
数年后好莱坞的斯皮尔伯格制片《艺伎回忆录》? 因为日本已经找不出有国际影响力的年轻女星，于是三个艺伎由章子怡、巩俐和杨紫琼饰演，日本观众有意见也就那么回事，谁在乎，何况苏长青还是奔着获奖去的。
八幡晴美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继续演戏了，不然就求您给我安排个角色，能与高仓前辈合作将是毕生荣幸。”
“现在就决定放弃演艺事业了？”
看不出八幡晴美有多难过，只是无奈点点头：“我答应了家人，不再从事演艺事业。”
看来她已经与家里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个不太好问。
苏长青也故作姿态：“这太遗憾了，不然可以安排你演一具美艳女尸，让高仓前辈给你化妆。”
晴美抬腿打起水花：“胡说八道！”
《入殓师》留着自己拍了，不代表就不与北野武合作，苏长青之前一直是双轨发展的，直到天演被他合并。
他可以为北野武提供剧本，继续双轨名利双收。
《小偷家族》就不错，这题材适合北野武的一贯路数，而且原片获得了戛纳大奖。
《小偷家族》是一部很难描述的电影，故事情节比较松散，讲的是个底层社会故事。
爸爸带着十岁左右的哥哥在便利店里偷窃食物，手法专业娴熟。
回到简陋的家中，等待他们的还有奶奶、妈妈和年轻的小姨。
他们嘻嘻哈哈分享食物和见闻，互相关心和嘲笑。
而后观众却被告知，这些看起来温馨而幸福的一家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因为警察口中“不明原因的某种目的”才聚到了一起。
奶奶是个被丈夫抛弃、以微薄养老金度日的孤苦老人。
妈妈失手杀了家暴并逼她出卖**的丈夫，是个逃亡的杀人犯。
爸爸是个惯偷，在风俗店里与妈妈玩出了感情，而后一同逃亡。
小姨则是个从冷漠的家庭中出走的学生，也同样做起了风俗店工作。
而所谓的儿子，是被父母抛弃的弃儿，在游戏厅里被爸爸捡了回来。
后来他们又收留了一个被妈妈虐待、躲在阳台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称之为妹妹。
这些社会的边缘人，带着各自的伤痛组成了一个小偷家族，将所剩不多的爱与温暖传递给对方，成就了一段卑微心酸但温情的故事。
温情总被雨打风吹去，小偷家族最终被派出所剿灭，然而没有人被救赎，除了死去的奶奶，其他人都将面对更加不堪的人生。
“总之这故事用一个温情的视角，对现代社会进行了解剖，”苏长青再次斜靠在浴缸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切都平静清澈，但也如同一杯冰冷的白开水，没有温度。”
这故事在国内没有过审的可能性，同样无法本土化，还不如请北野武拍。
而且同《入殓师》一样是奔着拿大奖去的，苏长青期望靠着编剧，进一步提升国际知名度。
如果一年内能连拿两个国际顶级大奖：“那么老子就迈上了王者的黄金之路。”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美带路党
凌晨西门雄又打来了电话，报告最新票房成绩，《移动迷宫》昨天一亿五千万日元，比前一天高了两千万。
《坏孩子的天空》仍跟随其后，不过票房差距拉大了，有被《七龙珠》赶超的危险。
日方发行商也是有强迫症，非得每天凌晨三点统计数据并通报吗？
西门雄这些天日夜盯着发行放映工作，辛苦并兴奋着：“发行方估计最终票房在十五到十六亿日元之间，成绩相当不错！”
如果真能达到十五亿票房，按合同分账，制片方的收入折合人民币差不多四千万，《移动迷宫》就基本保本了。
不过缺了北美市场那一大块，最终利润恐怕难以与《太平号》匹敌，如此一来苏长青奋发图强获大奖的必要性又进一步彰显出来了。
西门雄打来电话时，苏长青还没休息，一直在修改《入殓师》和《小偷家族》的故事大纲。
后天他就要去韩国宣传了，最好能把与高仓健、北野武的合作当面敲定，得先让人家了解故事。
高仓健的礼物是手表，一块江诗丹顿陀飞轮男表，价值不菲，八幡晴美说至少几十万。
看着贝壳白表盘上的十字标，苏长青真有点被惊了。
两人初次见面，高仓健这手笔未免太大了，超越了一般人情往来，受之未免有愧。
这是苏长青第二次收到手表，第一次是西门雄的姐姐西门樱送的，当时缺钱卖了。
西门樱是变相支付酬劳，并不是真送礼物，而苏长青与高仓健没有利益瓜葛。
这令他很不安，琢磨着如何还礼，然而八幡晴美制止了：“高仓前辈赠送手表本身的意义远大于金钱价值，刻意回礼很冒犯。”
那就只好选择不刻意的方式了，为了回报前辈厚爱，苏长青低级趣味之余赶紧干点正经事，让八幡晴美帮忙一起弄大纲。
他的日语毕竟是突击学的，日常对话能应付，写点有水准的东西还是差些火候，八幡晴美得帮忙把握语法和遣词用句，一个记者干这个应该驾轻就熟。
不过苏长青怀疑她现在是否还是赤旗报记者，之前声称将放弃演艺事业，应该是条件得到了家族满足，那么她的家人不太可能仍让她保留更敏感的日共身份。
大家族的争斗博弈和小家庭没有什么不同，多半与财产有关，这个真不好多问。
两部电影的故事大纲弄好已是凌晨，八幡晴美提出了一个问题：“我能感觉到长青君的雄心壮志? 如果您要逐步拓展中国之外的市场? 将如何进行本土经营？”
苏长青明白她的意思? 好莱坞电影进入大陆市场? 其六大影视公司随即在中国设立了公司，方便开展本土化业务。
四维也将面临这样的情况，如果苏长青开拍《入殓师》，未来以何种名义出品呢？
如果以四维影视公司名义出品? 那就得广电备案过审? 对外发行时也将是一部中国电影。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模式? 至少好莱坞这方面的尝试都不太成功? 比如《艺伎回忆录》? 哥伦比亚公司直接出品? 结果从头到脚被质疑曲解东方文化，画虎不成反类犬。
最好的方式是背后操盘? 本土经营，成功案例有很多? 《道士下山》、《一步之遥》以及《巨齿鲨》等等都是好莱坞投资，最成功首推《西虹市首富》? 取得了20亿元人民币的票房佳绩。
该片背后操作的是好莱坞环球影业? 翻拍自其旗下1985年作品《酿酒师的百万横财》。
《西虹市首富》的成功在于让中国公司出面主导项目，主创人员都很接地气? 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与好莱坞有关。
“你是建议我在日本开分公司？”
八幡晴美摇摇头：“那是创业者的做法，业务开展起来要走很长的路。”
这话没错? 如果《入殓师》进入筹备，现成立个公司远水不解近渴，起不到多大作用。
一部电影需要大量演员、工作人员，全都从大陆调过来不现实，临时未必能招到满意的。
“那就只有收购合适的影视公司了，你有什么建议？”
“日本的许多行业已经固化，新公司很难立足，比如我之前签约的神野艺能社虽然规模不算大，但也成立了五十多年，业务涉及面很广。
目前的社长神野武男是第三代继承人，是个庸碌无能的人，缺乏领导力，艺能社发展每况愈下，您如果有意进入日本市场，收购神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应该是史上最美带路党吧，八幡晴美应该已经火速与神野解约了，现在转头就把它出卖给自己的情人了。
苏长青对神野艺能社并不太了解，只知道这是一家老牌的中等影视公司，当初《移动迷宫》控制成本没法与大公司合作，最终才选择了它。
收购现有公司无疑是捷径，不过现在合作项目还没落实，对神野的了解也不够，不能盲目决定，再说人家也得同意卖才行。
另外也得考虑实力问题，收购这样一家日本企业得花多少钱？
苏长青很谨慎：“我们同时与高仓、北野前辈以及神野艺能社接触吧，如果《入殓师》《小偷家族》项目推进顺利，那么收购就快马加鞭，否则不要冒进。”
八幡晴美很赞同：“那我先和神武社长谈谈意向，真要收购的话也是件繁琐的事情。”
说着她长长吁了口气：“这两天真是有些艰难，电影上映后我就失业了，现在总算又有事情做了。”
才失业两天的大小姐不知艰难在哪。
苏长青不得不问一下：“你家里人不同意你从事演艺事业，接下去继续涉足影视圈合适吗？”
八幡晴美看着苏长青半晌，最终道：“我明白您会有些猜测，不过这是个无聊的故事，以后再告诉您吧，总之别为我担心，会过意不去的。”
日本人逻辑真和中国人不太一样，既然如此就不问了，其实苏长青更好奇的是她与神有什么样的契约，居然把他大老远拉倒伊豆神社干那种事。
如果当初选择去箱根，故事会不会不一样呢？
她的契约里不会包含什么诅咒吧？
日本片看多了，这个真有点吓人。
天亮后八幡晴美负责联络北野武和高仓健，把两部电影的故事大纲送过去。
没有版权注册的故事原本不应该外泄，但这两人都是大师级人物，没必要担心太多。
苏长青就要前往韩国了，八幡晴美有些依依不舍：“促成合作的心情，或许我比您更加迫切吧。”
这算是表白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奇异的迷恋
一晚上就睡了四小时，早餐后八幡晴美精神抖擞去了北野武工作室，苏长青回酒店补觉。
他有点羞耻，来日本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鬼混，真正配合宣传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虽然鬼混得有点累，但也摸到了一条打开日本市场的通道。
苏长青睡得踏实而欣慰。
吴鲸和王保强这几天被发行方折腾够呛，和柳雨菲一起不断地跑各种现场，早出晚归，上午也都在补觉，以至于不知道他们敬爱的导演被日本妞下了降头，这两天都夜不归宿。
王保强有个心得：“其实日本人的鞠躬很容易学，只要把两手紧贴裤线，怎么弯腰都很像。”
说着他示范给大家看。
吴鲸取笑他：“长着一张小兵张嘎的脸，什么不学学太君，皮痒是不是？”
好演员观察模仿能力都比较强，国内抗日神剧拍了二十年，很多片子一鞠躬就能看出不敬业，一双手都不知往哪放。
吴鲸也提出一个问题：“那个叫藤村贤次的日本发行告诉我，他爷爷二战时去过中国，家里还有当时寄回来的信，他还替爷爷向我道歉。
可我想来想去有点纳闷，咱们国家怎么就没听说抗战老兵给家里写信呢，我去过革命历史纪念馆，也没看见普通士兵的信件。”
“因为不会写，家里人也看不懂，”苏长青拍拍吴鲸肩膀：“你能思考到这一点，日本就没白来。”
日本和好莱坞都拍过以士兵信件为主题的电影，比如《硫磺岛来信》，日军普遍受过教育，而我军基本文盲，现代战争中无疑是吃亏的，复杂点的武器不会用，单兵战术也学得慢。
作为一个体育生，吴鲸能有这种深入思考的能力，已经超越许多文史学生。
令苏长青惊喜的是中午老金打来电话：“韩厂长说前面有部电影被撤档了，经他争取《移动迷宫》往前提半个月上映。”
这当然是好消息，如此一来档期大部分就排在暑假期间了，对票房大有帮助。
现在北影厂算合作方了，韩厂长为了厂里效益也是鞠躬尽瘁，盯着档期比苏长青还上心。
《移动迷宫》在国内的市场无疑是重头，如此一来恐怕得压缩韩国的行程，首映后就得马上回国。
午后八幡晴美兴致勃勃回到酒店。
上午北野武在电视台录制节目，一直等到中午才共进午餐谈了《小偷家族》合作事宜。
“北野前辈看了故事大纲，很震惊您能写出如此深刻反映日本社会的剧情，很期待与您进一步商谈合作事宜。”
知名导演的剧本资源都很丰富，北野武每天能接触到各种类型的本子，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当然看得出《小偷家族》的价值所在。
故事人人会说? 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不一样，苏长青讲故事的方式完全挠到了北野武小人物代言人的痒处，他始终就有这情怀? 不然后来也不拍出《菊次郎的夏天》。
北野武晚上已有约会，邀约苏长青明天中午共进午餐。
可苏长青明天傍晚就要离开东京，中午发行方也安排了餐会，于是给北野武打了个电话。
北野武有点兴奋：“不知长青君什么时候动念头写这样一个故事，带有非常浓郁的日本味道? 我很好奇中国社会现状，难道也和我们一样冷漠了? 有同质化倾向？”
有些事没有长期切身感受是写出来的? 除非抄的。
至于两个社会有没有同质化倾向不好说，大陆还没进入后工业时代? 各有各难念的经。
“长青君为什么不自己开拍这个故事？”
听得出北野武有点担心哪天苏长青变卦，剧本不给别人拍了。
“我对日本社会有些观察? 但毕竟有限? 用镜头深刻表现出来恐怕力有不逮，”苏长青实话实说：“我认为北野前辈尤其适合处理此类题材? 回国后我会把剧本写出来给您过目，届时再进一步商谈合作事宜。”
“那我就恭候长青君的消息? 非常感谢。”
苏长青并没急着敲定合作，今天能谈出意向就已经很成功了。
有个故事梗概就开始谈很平常? 但最终确定合作得有成熟剧本并各方面慎重考量之后? 现在急着拍板显得草率外行。
另外八幡晴美今天没联络上高仓健? 这人比较孤僻，一般不给别人联络方式，找北野武索取显然不够礼貌：“没其他办法的话，就只能通过前辈的事务所求见，我下午去试试。”
晴美今天上午也算是旗开得胜，北野武的表态大大增强了苏长青进军日本市场的信心，求见高仓健也就不急于一时了，万一也安排明天中午共进晚餐，拒绝起来失礼又麻烦。
苏长青看得出高仓健事业上仍有野心，那种不断向上提升的**很强烈，这个片子对他而言充满颠覆和挑战，预感他能够接受邀请。
下午还有个见面活动需要出席，看得出八幡晴美有些疲倦，苏长青让她就在房内好好休息：“今天就别再出去了，睡一觉等我回来。”
这些话很普通，然而有那么一刻八幡晴美显然很感动，欲言又止。
一缕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漆黑的瞳孔通透成晶。
苏长青心里叹了一句：“美得摄入心魂的东洋魔女。”
八幡晴美不肯去睡，在浮尘微光中安静地看着苏长青整理资料，一直到鞠躬送他出门：“路上小心。”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的很难说清，八幡晴美影片拍摄期间就对苏长青表现出奇异的迷恋，以她的出身和阅历很难解释原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西门雄在门外等他，探头探脑：“大哥房间里有人？”
苏长青带着他往电梯走。
“你在东京改行扫黄了？太君给你定指标了？”
“那倒没有，扫得过来么，大哥我一直有个担心。”
“你担心的肯定是大问题，担心日本沉没？”
“那倒没有，您说如果哪天世界大同了东亚共荣了，咱们的女孩在面临来自东京的竞争时，会是个什么状况？”
“少多管闲事！”
苏长青也不太理解这家伙，同样有钱有背景见过世面，也不知在四维瞎混什么，不会也馋老子吧？
第一百七十章 繁华大鸡窝
汉城下着毛毛雨，街上行人匆匆，在路灯下拖曳出一道道黑影。
韩国发行方接机的是一辆大宇旅行车，负责接待的金代表笑出一口大白牙，有些洋洋得意：“你们看汉城，是不是比北京繁华。”
九六年的汉城不见得比北京繁华，但肯定比北京脏，吴鲸很不屑地哼了声：“特大号鸡窝，不明白这傻逼笑什么。”
街两旁落地大橱窗里，跪坐着一排排身穿统一颜色韩式服装的浓妆女人，看上去像在搞大促销。
从九十年代末开始，大陆大量引进了韩国电视剧，虽然看多了这个国家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国内民众很少知道韩国是亚洲为数不多的几个卖人肉合法的国家。
日本是真小人，搞黄色搞到全世界人尽皆知，但卖肉违法。
韩国是伪君子，全世界卖弄纯情，暗地里却赚卖肉钱，而且政府插一脚征收很重的税，占到gdp将近百分之二，与国防支出差不多持平了。
整个九十年代国内都在争论要不要把这个合法化，几个很著名的经济学家都是支持的，甚至建议先搞几个试验区，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尝试，为坐台小姐颁发了“临时演员证”。
这简直是莫大讽刺，作为一个导演苏长青想不明白这些临时演员是演什么的，倒是明白了有些地方官很热衷于为野鸡正名，也算是惺惺相惜，或者家里有亲戚是临时演员。
昨晚回到酒店已经八点多，在电梯里他有个预感，八幡晴美可能已经走了。
离别不是件愉快的事，在酒店提供的带樱花图案的信笺上写下告别的话，留下些遗憾令重逢更让人期待。
然而并没有，八幡晴美倒是真在酒店的信笺上写写画画了，草拟了一份神野艺能社的收购方案。
看来推进四维进入日本市场，她的确比苏长青积极。
“我写了些注意事项，有些念头不记下来转头就忘了。”
这是个警示，每个老板都应该对员工好点，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打你公司的主意。
苏长青让她又加了两条：“不要惊动媒体，所有操作秘密进行；如果收购成功，暂时不更改名字，神野武男得同意艺能社继续用一段时间他们家族的姓氏。”
这也是学习好莱坞的先进经验，他们进入别国影视市场基本不大张旗鼓，即便环球影业和迪斯尼这样自带主题公园的，宣传上也将两个业务区分开。
虽然这事八字没一撇，苏长青还是喜欢事前拟计划的人，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毕竟许多大事都毁在细节上，却很少有人真正汲取经验教训。
午夜临别，苏长青回赠了八幡晴美一枚中国风的钻石胸针。
上次八幡晴美回国前送了苏长青一个御守，当时没有合适的礼物回赠? 这次来东京前他特地去买了个胸针。
市面上中国风的钻石饰品很少? 而送给外国人的礼物带上民族风会更受欢迎。
这个礼物比较平常? 并没有特别的含义，苏长青觉得漂亮又价钱合适就买了。
然而女人却受了蛊惑，赋予这种小石头纯洁、永恒的爱意，八幡晴美也不例外。
“长青君，这是我今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日本人天性腼腆? 却更会说客气话? 夸张起来赶英超美。
末了八幡晴美补充了一句：“包括您。”
虽然撩得有点骚? 可这怎么说话呢，难道我是胸针附送的？
临别依依，但也不甚难舍? 后续大量工作即将展开，重逢有日。
人类的别离之情被通讯交通手段的发展渐渐给冲淡了，几十年前还长亭外古道边，浊酒尽余欢? 现在挥挥手就走? 不再担心思念难捱。
汉城现在仍叫汉城? 十年后才改为首尔。
其实韩国人一直就叫这座城市首尔，在使用汉字的年代写作汉城，现在放弃汉字用画圈文字了，于是十年后通报中国，以后不得再用汉城翻译他们的首都。
苏长青在汉城就待了三天，因为《太平号》大卖并且提名了今年的青龙大奖，连着两天会见了不少影视界人士。
这一时期韩国电视剧开始热了，但电影还不太行，虽然苏长青连续翻拍了《我的野蛮女友》和《釜山行》，但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作品，现在成熟的人才还没起来。
韩国电影的成就被夸大了太多，其实整体水平上不如中国和日本，但社会题材丰富，在商业片领域出过一些好片，年轻人中爆了口碑，然而市场价值有限，国内引进韩国电影的数量还不如日本的零头，更别说和好莱坞比。
近两年的《寄生虫》不错，但苏长青希望中国永远也不要拍出那样的电影。
都说韩国电影大胆揭露社会黑暗，其实大多数时候只能在小事上引发关注，真正的社会问题除了揭露一下什么用都没有，自嗨而已。
《移动迷宫》的首映礼办得很隆重，发行方特别重视，请了不少明星嘉宾走红毯。
苏长青对早期韩剧并不太熟悉，许多演员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等他开始看韩片时张东健已是老戏骨，而现在还是新人，连小咖都算不上。
女演员就更不熟悉了，不过他却能认出其中一个穿白裙子的十八线，知道她叫宋慧乔。
她应该是被拉来凑数的，有些局促，站在一边没人搭理。
苏长青也没搭理她，韩国女演员他只喜欢全智贤。
记者们最感兴趣的问题仍是他与北野武的打赌，并且爆了一个新情况：“昨天晚上北野武导演在电视节目里再次称赞了您的才华，并表示不排除二人接下去以某种方式合作，请问是否有关事宜已经在洽谈中，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
苏长青不得不佩服北野武利用媒体的能力，有没有枣先打三杆子，任何时候都先声夺人。
“我与北野前辈此前在日本会面数次，的确有合作的意向，打造一部新作品，至于如何合作，自然是各自最擅长的方面作出贡献，然后充分加以整合。”
“苏长青导演，您的《太平号》在韩国引起广泛共鸣，编剧的《我的野蛮女友》口碑票房都很好，那么接下去有与韩国电影界合作的意愿吗？”
“韩国电影界充满活力，我希望有一天能与韩国同行合作，为亚洲电影的发展贡献绵薄之力。”
韩国的首映典礼比较奇葩，只是个仪式，并没有放映电影，答谢酒会时受到八幡晴美的讯息：“接触了神野武男，原则上同意出售艺能社，开价八十亿日元，还价可能性不大。”
八十亿？
按照当年的汇率，折合人民币四亿多。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拉风的男人
“八十亿日元其实不算贵，日本经济泡沫破裂，神野武男投资房产失败，四年仍不见复苏希望，也是迫不得已才同意出售。”
听八幡晴美的口气，好像捡了大便宜。
日本从经济泡沫中复苏的希望不大，苏长青三十年后也没看到，能一直保持这样就不错了。
七十年代末开始，电影戏剧就大受电视机普及的冲击，各种艺能社、事务所纷纷转变业务类型，经过了一轮血腥洗牌，神野艺能社能撑过来殊为不易。
好不容易熬到九十年代，本以为光明在望，没想到经济泡沫跟着就来了，神野武男硬挺了四年饱受打击，也是有些灰心丧气了。
不过像神野艺能社这样说大不大，说小却得八十亿日元的影视公司，在这么不景气的时候也很难出手，日本几大电视台垄断了各类电视节目制作，而电影业和香港一样面临市场大滑坡。
今年三月六日苏长青生日当天《移动迷宫》开拍，非常凑巧的是，同日吴鲸的《功夫小子闯情关》也公映，最终票房七十四万，一度很打击吴师傅的积极性。
其实这几年香港电影票房都很惨，吴鲸这样的新人吃瘪抹抹脸就过去了，有些当红的影星真是死得难看。
比如以《天若有情》一举红透的吴倩莲，和刘德华午夜开着摩托情奔几乎成为港片经典画面之一，前些年一直和大牌合作，演了小龙女，甚至主演了李安的《饮食男女》，现在市场不景气居然开拍了一部戏叫《恐怖鸡》，饰演一个从大陆流窜到香港连卖身带杀人的野鸡，真的挺恐怖。
票房更恐怖，只有四十几万。
资本的嗅觉是最灵敏的，这时候投资者都不太愿意接盘入市。
不过像苏长青这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如同漆黑中的萤火虫那样鲜明那样出众，在别人纷纷倒下或者退出时，正是他开拓的好时候。
《太平号》的票房收入不菲，北美分账一千一百多万美元，中港台日韩加起来分账七千多万人民币，如果加上《移动迷宫》和其他电影分账以及京歌等业务所得，挤挤海绵还是可以凑出这八十亿日元的。
八幡晴美说神野艺能社有全套影视制作设备，大部分是九二年左右更新的，包括一栋四层小楼在内的所有资产都在交易之内，仅固定资产一项就将近四十亿日元。
另外艺能社一直正常经营，也还有些往来账款，后续的流动资金也不会特意抽离。
总之就是总体原状出售，不会卖个空壳。
以苏长青的雄心，走出去是迟早的事? 重新打造一个类似的艺能社也未必能节约多少钱，没必要犹豫。
“那就麻烦你进一步和神野洽谈，将固定以及流动资产造册? 同时也得调查艺能社过往是否有法律问题未解决。”
八幡晴美很有成就感：“没问题，我会处理好。”
这些工作比较繁重? 四维还有两个员工还在日本配合《移动迷宫》发行工作，差不多时也可以过去帮忙晴美。
有些专业问题还是得委托律师事务所处理? 自己调查通常比较表面肤浅，尤其得注意隐形债务，专业问题得专业处理。
另外八幡晴美去了高仓健的事务所? 才得知他去了巴西? 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已经约了见面时间。
“我与前辈通了电话，听得出他对您的邀请还是感兴趣的? 不过得看了故事大纲才能做决定。”
感兴趣就好，这个故事不满意可以换一个，按要求量身定做都行? 反正苏长青有的是故事。
“我把您的电话也留给前辈了，或许过几天联络您也未可知，到时候一定要记住对他送的礼物表示感谢，头两三次通话或者见面都得感谢，这是我们的习惯。”
这个没问题? 苏长青的确喜欢这块手表? 已经戴上了。
“另外尽量少吃韩国泡菜，亚硝酸盐含量很高，据说韩国的胃癌发病率世界第一，不过他们除了大酱汤和泡菜好像也没其他东西可吃。”
“好的，我会注意，韩国朋友告诉我从来没听说吃泡菜能导致胃癌，那是有人编造谎言恶意攻击大韩传统文化。”
“别听他们的，睁眼说瞎话的民族。”
不过票房是不会睁眼说瞎话的，《移动迷宫》首映日卖了八亿多韩元，相当于四百多万人民币，这个成绩略逊于《太平号》，但已好于预期。
《太平号》题材更容易引发民族悲情共鸣，而《移动迷宫》透露出的反战思想在这里遭遇的情况比日本特殊。
日本是战败国，武装力量是被阉割过，暗搓搓反美还有点妄图自主的意味。
韩国是武装力量齐全的国家，但主动把指挥权交给了美军，每年支付高额驻军费用求着人家不要撤走，完全两码事，都求人家保护你了，还扯什么犊子反战反美？
西门雄也说这次发行方对《移动迷宫》的热情远远不及《太平号》：“这帮家伙骨子里挺没出息的，想赚钱又怕惹麻烦。”
越软弱越擅长于强硬姿态，棒子的刚烈恐怕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急眼了就剁自己的手指，就问你怕不怕？
韩国的发行水平也和日本还是不能比，媒体没那么发达，毕竟只是亚洲的小龙，宣传力度很有限，与尚未成熟的国内院线差不多水平。
因为没什么事，首映宣传后苏长青带着吴鲸和王保强逛了汉城，他一代目和韩国有生意外来，对这地方很熟悉。
然而实在是没什么可看，首尔塔比东京塔还差劲，景福宫太小了，曹溪寺声称是禅宗中心，把王保强给惹了：“我们少林是禅宗祖庭，禅宗中心四个字你们特么也敢用？！”
据说新罗王子金乔觉在唐朝时到了九华山，发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宏愿，最后成了地藏王菩萨。
这个有点狠，佛教八大菩萨，到现在也没哪个被中国人给顶了。
影片上映后韩国的报道不温不火很克制，盛赞拍摄水准，但对思想内涵基本避而不提。
不过票房成绩却一路走高，第三天周日已经达到人民币五百多万。
如果后发力道一直能保持，那么韩国票房也是可能超过《太平号》的。
苏长青没有去影院，普通观众的反应应该都差不多，不太可能与日本人有很大差别，而且成绩已经说明了问题，观众是喜欢的。
据电视新闻报道，有人在驻韩美军驻地的外墙上喷了个图案，很像移动迷宫平面图，边上用韩文写着：“滚蛋！”
并没有经过授权，市面上已出现了《移动迷宫》主题的t恤衫。
移动迷宫迅速符号化，说明在观众中引起了强烈共鸣。
有人进行了再创作，将迷宫平面与大韩国旗融为一体，太极八卦阴阳鱼居然严丝合缝，印在套头衫上，苏长青买了一件作为留念。
抵达韩国的第三天，八幡晴美兴冲冲又打来电话，她和高仓健见了面：“前辈很喜欢这个角色，已经答应出演！”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主场
回到荷花胡同16号，苏长青感觉很舒服惬意。
韩国的票房不错，韩国人比日本人更喜欢看电影，虽然最终成绩可能比不上日本，但也差不了多少。
韩国的朋友告诉他，《太平号》在所有入选作品中最具竞争力，极可能获得今年的青龙大奖。
青龙大奖和国内的百花金鸡一个档次，并不是苏长青的目标，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移动迷宫》票房的大头无疑在国内，情况好的话或许超过二者之和。
未来国内市场是世界上增长最快的，三十年后将成为第一大市场，无论未来发展战略如何，老家都是根据地、重中之重。
回来后与高仓健通了电话，苏长青把立意以及细节设想进一步说明了，谈得很愉快。
高仓健凭借三十多年的演艺经验提出一个问题：“提琴手的乐团解散，不得已带着妻子回到老家生活，这样的人物设定可能会比较单调。”
苏长青明白他的意思，原版的《入殓师》男主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妻子是广末凉子饰演的，年轻漂亮，很容易吸引观众。
广末凉子三年后与高仓健合作《铁道员》，饰演他的女儿。
现在高仓健已经六十多岁，虽然长得像五十出头，如果安排一个妻子至少也是四十多岁的女演员，那么这个片子就显得老气横秋，很难吸引年轻观众。
这部电影如果吸引不了年轻观众将彻底沦为小众，即便冲着获奖去的也变得意义有限。
另外剧中妻子不同意提琴手从事入殓师，有大量冲突对手戏，两个中年人闹别扭显然令人乏味，即便是高仓健也不行。
“或者把夫妻换成父女？”
高仓健也不同意：“年近五十失业的父亲，女儿应该也有二十岁了，面临求学或者就业，带着回到乡下是不负责的。”
毕竟年纪大了，考虑问题角度不一样。
“那就两夫妻之外增加一个女儿角色，把主要故事集中发生在一个暑假期间，夫妻回到了乡下老家生活，女儿大学放假回来小住，这样人物也更丰富，情节和对话都比较容易展开。”
这样的设定显然更合理，原剧男主太年轻，三十出头因为自己事业失败就不顾从事平面设计妻子的未来，回到偏僻的老家，显得很自私，改成高仓健这样年纪的更合适，但得增加一个女儿照顾低年龄层观众。
这部戏每换一个死者? 就得换一大群演员，其实出场的人物很多? 选角也很关键，高仓健的妻子和女儿更是重中之重。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开拍之前神野艺能社已收购完成，尽量多用自己的演员。
苏长青这些天一直回忆重构剧情，把握氛围也非常关键? 拍得太沉重显然不行。
影片的基调无疑是积极甚至轻松的，比如开场就是男主在大雪天去葬礼现场? 在给一具美丽的女尸清理身体时却意外发现多了个零件? 与家属沟通才得知这是个自我认同为女人的男人? 烧炭自杀了? 于是男主为她化了最后一个漂亮的女妆。
与家人的互动透着荒诞的喜剧氛围? 基本定调了整部戏? 必须得处理好? 不然一开头就垮了。
末了高仓健说：“开机还得一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学习拉大提琴。”
这份敬业令人钦佩? 大提琴音色深沉忧伤，最适合这部电影。
剧中有一段男主在风中的山岗上拉琴的情节? 是很重要的点睛之笔，得长镜头表现。
本来苏长青是打算要求高仓健学学拉大提琴架势的? 不求拉得多好听，至少姿势手型得熟练? 现在他自己提出来练习就更好了。
如此一来得尽快拿出剧本来，可苏长青这段时间真的很忙，不然也不用从韩国提前回来了，能写作的时间有限。
还有一星期国内公映，广告牌得抓紧时间投放出去，老金估算得花费七八百万，这是一笔大开销，很多具体工作得苏长青最终拍板。
不过四维广告公司早有准备，早就策划了《大决战》之外最大规模的一轮户外投放。
好莱坞引进片也投放过大型户外广告，面对霸道而不专业的发行系统，最终也是制片方买单，钱肯定花得比四维多，但是广告牌数量却要少得多，当时但凡收费都实行内外商两个价，公开宰外国人。
“在接下来的一星期内，要让绝大多数潜在观众知道《移动迷宫》要上映了。”
《来自星星的你》后期已经进入尾声，胡军现在籍籍无名，但以穆沐目前的名气人气，电视台订购情况相当不错，最好的情况下收入很可能不亚于《我的野蛮女友》。
想要拍好这类爱情剧，一定要明白女主比男主重要得多。
韩国在这类剧上做得最成功，他们基本模式就是铁打女主流水男主。
宋慧乔可以从世纪元年的《蓝色生死恋》当红二十年，期间韩国的小生不知已经换了几茬，最后姐弟配成了常态，不少男星红极一时但也昙花一现。
这类剧以女性观众为主，有个讨人喜欢的大美女能让她们代入就行了，但男主得常换常新，女人的爱情剧类似于男人的小黄片，不停换人才有新鲜感。
穆沐这段时间特别忙，除了制作电视剧后期，还在向在家养胎待产的王非学唱歌。
现在电视剧宣传的路数就是一家家电视台去接受访谈，最后男主或者女主现场唱歌，唱得不怎么样也没关系，反正观众爱屋及乌不太在乎。
这些套路都是和香港人学的，大大拉低了进入歌坛的门槛，许多审美标准被重设，以至于大量不怎么会唱歌的人都成了歌手。
这方面台湾做得更好些，不少艺人是因为会唱歌才去演戏的，而香港大多数情况正好倒过来，所谓四大天王真会唱歌的只有张学友。
既然现在流行影视歌三栖，就得跟着潮流，穆沐学唱很积极，而且唱得也不错，应付现场表演是够了，至于能不能成为歌手，那就看听众买不买帐了。
一个星期之内，吴鲸的巨型海报全国各大城市铺开，国内是他的主场。
本来想搞了首映式，与韩厂长沟通后打消了念头。
“这片子不太符合韬光养晦原则，早一年晚一年都可能被毙了，也就是乘了今年台海危机的东风，在北京弄首映式请哪个领导参加好？还是低调些算了吧。”
既然如此就完全商业化宣传，八月一日，《移动迷宫》正式公映。
第一百七十三章 OMG，看它！
鲁迅《狂人日记》里写的，有一只狗叫了，其他狗也跟着叫，反正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叫。
这就是一犬吠影，百犬吠声，仿佛“秋天第一杯奶茶”，谁也不知道这梗什么意思，但都跟着吆喝。
苏长青也不太理解后来的直播带货为什么火，大家当年就是因为网购有更大自主性才放弃了电视购物，然而神奇的是，仅仅换了个名称电视购物就以带货的名义卷土重来：“买它买它买它！”
这是把谁的智商按地上摩擦？
奇怪的是这还成了资本风口，连一些大明星也下场插一脚。
事出反常必有骚气，可惜苏长青重生了，没看到那伙大忽悠的把戏最终被揭穿。
这些都证明了一件事，天道轮回，小到低级骗术，大到宇宙洪荒的真理。
另外也证明带风向真的非常重要，你不主动带，就可能被人带歪。
国内的许多事很难说是巧合，特别是涉及文化、宣传口的安排。
苏长青没有打听另一部片子为什么撤档，到底是韩厂长争取的还是有关部门调整的，反正题材敏感的《移动迷宫》反而被提前到八月一日上映了。
苏长青写剧本的时候海峡正战云密布，开拍以后一波三折，还以为看走眼用力过猛了，现在看来还算好。
八月一日当然是个特别的日子，韬光养晦并不妨碍绵里藏针，韩厂长说得对，这片子早一年晚一年都可能被毙，今年正好需要。
西门雄和柳雨菲都留在了韩国，过两天还要再去日本，苏长青和吴鲸、王保强都回来了。
王保强说：“没意思，这些地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没意思。”
上映首日三人马不停蹄跑了北京好几家电影院，实地看看观众反响，听点有意思的。
拍个片子得国内叫好叫座才有意思，类似于衣锦还乡的乐趣，也有些像发朋友圈显摆好东西，不然要朋友圈干什么。
三人先去了王府井的一家电影院，首先受追捧的是王保强，有个小子指着他的海报嚷嚷：“长这样也能当演员，中国没人了吗？”
他的哥们立马赞同：“我正想说呢，这小子三白眼瞎了似的，演瞎子肯定很像。”
戴着运动帽的吴鲸噗嗤笑了出来，戴个蛤蟆镜的王保强站一边翻白眼看着他。
“站中间这小白脸好像从来没见过，这电影说是中日韩合拍，怎么一个明星也找不出来，能好看吗？”
吴鲸已经晒黑了，不过剧照在制版过程中颜色有点失真? 所有人都显白了。
“我正想说呢? 苏长青的《太平号》还挺好看的，选的那个男主角比这个帅? 更有男人味道。”
濮存析年龄大吴鲸一倍? 当然熟透了。
王保强对吴鲸撇了撇嘴：“太嫩。”
“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在北影厂工作，听他说这姓苏的导演是个色鬼，专门搞女演员? 一个都不放过。”
这个太扯淡? 放过的多了去了。
不过苏长青倒是真和穆沐在北影厂里散步过几次? 可能给别人创造当编剧的机会。
“我也正想说呢……咦，真的吗，这姓苏的搞女演员？他搞了哪个女演员？”
一惊一乍? 导演和女演员之间的事值得大惊小怪么。
“谁都搞? 只要是他电影里的? 有一个算一个。”
这就太假了，典型的套路编排? 苏长青倒是想有一个算一个? 可实力不允许啊。
“不是吧? 和他合作过的女明星可不少……《太平号》里女僵尸也不少? 不会也都不放过吧？”
这是什么变态趣味。
“有可能? 搞艺术的很多是奇葩，色鬼干僵尸，绝配。”
吴鲸和王保强笑嘻嘻看着苏长青。
说到搞女演员，好像也不算太冤枉。
苏长青睥睨着他们冷着脸：“我是变态，男演员也一个都不放过，都给我小心点。”
观众的反应苏长青在日本已经听过看过了，好坏评价无非就那几方面，故事是否精彩，画面音乐水平如何，演员表演是否到位，导演手法能不能吸引人等等。
今天是带着两人新人来现场感受一下的，或许对未来的表演有帮助，没想到听的是这些闲扯淡。
不过几个小放映厅排片密集，从放映结束的散场人群里倒是听到些提气议论。
“这片子超出我预期，比《太平号》好看，咱们国家现在能拍这种电影了真有点牛逼了。”
“关键是能放出来，可能战略需要吧，我听说年初时第七舰队进海峡了。”
“不管什么需要，萨特说他人即地狱，这片子简直表现得淋漓尽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萨特这几年在大陆很火，成为不少人的精神导师，不过狼性文化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可不是他说的。
“这片子说的不是适者生存，而是试图重定生存规则，导演很有雄心，可把国际关系想得太简单了，咱们现在弱成这鸟样，雄心给谁看。”
“电影好看就行了，非要谈意义其实没意义，苏长青暴力美学玩得不错，很擅长放大恐惧感，导演手法也很高明，能够逼迫每个角色暴露出最深层的**。”
这人搞理论研究的吧，说得头头是道。
他的朋友很赞同：“这个说得没错，这部戏演员好像都是新人，难得演得都挺好，尤其那个男主角，年纪轻轻象刀一样锋利，很有魅力。”
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成熟稳重，有人偏爱青春热血。
“最终活下来的几个演员表现都不错，不会演戏的早早都被导演干掉了。”
这么说的话，《移动迷宫》里苏长青干掉的人最多。
“另外一点我也很欣赏，三个国家的演员用各自语言说台词显得自然真实，进场时我还担心是普通话配音呢。”
“真要是全配普通话就乱了，日本人变态兮兮的还能分辨，韩国人可就看不出来了。”
“听说里面那个小演员是少林寺出来的？”
“好像是，叫王保强，名字和人一样土，很好记。”
全国首日票房没那么快统计出来，不过北京的倒是知道了，一百二十万，平了《真实的谎言》纪录。
“看这架势，超过《太平号》恐怕没问题，破国产商业电影纪录指日可待。”
我苏老五没啥说的：“omg，看它看它看它！”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未来的光环
苏长青在现场有个很深的体会，绝大多数观众认为电影好看，但评价时往往会加一句：“不知导演哪来的自信拍这种对抗超级强权的故事，太理想主义，有点自不量力。”
甚至有人说：“结尾看着尴尬，明知和人家斗死路一条还硬脖子上，简直是要饭的充大款。”
“这电影还真是科幻，好看归好看，但不得不说现在煽动这个思想有点危险，真把老美惹毛了吃不了兜着走。”
九十年代西风吹得比较猛，幸好网络还没起来，不然以未来二十年网民的尿性，这片子极可能被喷成翔，编剧、导演都将被贴上傻逼标签，那么苏长青就是双料傻逼。
苏长青不得不承认在大逃杀剧情里加入东亚元素有点冒失，没有深入考虑时代局限性，有点吃力不讨好，虽然都是吴鲸主演，可战狼的好日子显然没到来。
不过相当大一部分观众只是把《移动迷宫》当热血动作片来看的，足够刺激就好，其他并不太在乎。
这是最好的观众，要求不高，好看就行。
四维影视收集各地报纸的评论，苏长青很认真地看了些，大多将笔墨着重在艺术性上，声光效果、演员表现占主要篇幅，对主题及思想性都轻轻带过，完全当娱乐片处理了。
不过不少地方的学校竟然包场看了，并没有把其中的暴力镜头当回事。
《移动迷宫》在日韩过审比在国内还麻烦，审查机构如临大敌，一度拒绝申请，最终因过于写实的暴力情节被列为r-15电影。
不过事情并没有完，电影公映三天后苏长青离开日本前往韩国，后来才知道影片内容又引发了日本国会特别讨论，一度被日本多名议员提出禁映。
一部十五禁影片显然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其中的思想性触动了敏感神经。
不过正在大赚钱的院线也不是吃素的，游说能力强大，最终双方妥协，允许日本负责教育的文部省和多个部门联合监督，严查入场观众年龄不得低于十五岁。
今天遇到的麻烦，都将是未来的光环。
苏长青基本可以预料，网络兴起后《移动迷宫》的评分恐怕不会太高，会被一些人长期谩骂? 分数能保持在及格以上就不错，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分数会越来越高，最终将成为吃鸡类型片的祖宗和经典。
发行协会的统计手段改进了不少，三天后就出了全国首映日的票房? 六百六十万，首日票房排行第二名，第一名是《挺近大别山》。
虽然与《挺近大别山》同期? 但大家都票房来源不完全重叠，倒是未必受多大影响。
八幡晴美与神野艺能社持续接触，背景调查也已委托律师事务所以及侦探社全面秘密展开。
“艺能社今天提供了一份财务报告和一份财产盘点清清单? 我已经请专业人士解读并评估价值? 长青君何时有时间得亲自来一趟? 神野武男社长希望与您面谈。”
一转眼这事前前后后谈了有十天了，如果有诚意苏长青的确应该露面亲谈。
苏长青一直在计算四维在海外的资产。
《移动迷宫》日本票房累计有十六亿日元了? 折合人民币过亿? 档期过了大半，有望延长。
韩国也有七十多亿韩元? 折合人币民三千多万，档期还剩半个月。
两岸关系紧张? 《移动迷宫》进不去台湾市场? 而大陆电影在香港的票房一向可以忽略不计。
情况乐观的话档期结束分账后? 加上《太平号》的收益海外可以凑到两亿多点。
资金进出任何国家都不是完全自由的? 苏长青打算秘密收购神野，并不想动用国内资金申请对外投资。
两亿多人民币只是八十亿日元收购价的一半，另一半怎么办？
苏长青倾向于分期支付。
但收购神野艺能社这不是单纯的股权转让，股权是可以付多钱买多少股的，神野的经营权得同时转让，不给足够了人家不会放手。
可以选择的做法是签定收购合约，然后以一部分股权作为质押，两年内分期支付尾款。
而是短期借贷，把神野收购下来后固定资产抵押给银行还掉借贷，而后分期还银行的钱。
两种方式虽然不是空手套白狼，但都给人资金不足的印象，甚至可能因此交易泡汤。
神野武男不太可能接受第一个方式，他反而会担心苏长青把艺能社搞砸了留下一个烂摊子。
而作为一个外国人，在日本短期借贷是不现实的。
八幡晴美肯定有钱，但苏长青作人原则之一就是不找朋友借钱，后来又增加一条不和朋友合伙做生意。
他接下去有一系列规划，如果艺能社收购顺利，《入殓师》将以神野艺能社名义制作，有高仓健加盟，再怎么着也能在日本卖开，这会带来一笔收益。
另外就是与北野武合作《小偷家族》，不能仅仅是提供剧本当编剧，而是得走两个事务所联合投资制作，这样才能利益均沾。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一口答应为北野武写剧本，而是一再表示剧本写出来再谈合作。
生意都是谈出来的，最终苏长青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交待八幡晴美：“你去和神野武男交底，我在海外的资产目前只有四十亿日元，剩余部分得从大陆转出来，这是个复杂的过程。
我可以在收购结束后立马交割四十亿，但是尾款得给我一年时间，如果答应我也就不讨价还价答应八十亿这个开价，一旦背景调查结束就可以签约。”
不出苏长青所料，八幡晴美立刻提出可以借钱给他：“我答应了家里人，不从事演艺事业，不投资娱乐，没有办法入股，不过可以把钱借给您周转。”
可能是天生长了张能吃软饭的脸，每个和苏长青感情交好的女人都愿意把钱拿给他。
不过他感谢之余拒绝了：“还是按照我说的谈吧，按照目前日本资产贬值的速度，明年未必能卖八十亿了，神野社长应该明白这一点。”
两天后八幡晴美回话：“神野社长原则上同意尾款一年付清，不过要求您提供国际会计师事务所开具的资产证明。”
这个是合理要求，也不难做到，于是收购进入了实际操作阶段。
在进行最后一轮广告投放、紧盯各地票房之余，苏长青也抓紧时间赶写剧本，一旦条件成熟就赴日一揽子谈判。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时好奇的鬼混
《移动迷宫》在日本票房成绩超出预期，一周后日本院线决定延长放映时间，继续挤压价值。
进入加时放映期，发行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就等着下映分账。
苏长青打算把柳雨菲调回国，让西门雄继续留在日本，带着四维两个员工协同八幡晴美展开神野艺能社的收购工作。
八幡晴牵线收购的事，最好别让柳雨菲知道。
然而柳雨菲心里明镜：“大哥，你什么时候和前田信子那么熟了？”
苏长青知道坏事了：“这话问得奇怪，她是《移动迷宫》主演之一。”
“不仅仅如此吧，收购日本企业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委托给一个女演员？
首映日那天日方发行课长藤村贤次说前田信子身份造假，当时我也在场。”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我知道你们有一腿，这是为避嫌才让我先回国的，亏我还叫你大哥。
其实西门雄告诉过苏长青，那晚打八幡晴美电话找人，事后柳雨菲一再追问打谁的电话找到的，都被他搪塞了。
这种事一旦被关注是搪塞不过去的，只要留心必能发现八幡晴美的身影频繁在酒店出现。
苏长青自认不是渣男，干的每件渣事都有原因可以解释，而且感觉都还算合理。
为什么委托八幡晴美？因为本来就是她带路发现的地道，合理吧？
然而大家对合理的理解可能不太一样，深究下去渣仍然是渣。
那就没办法了，事已至此，总不能破腹谢罪。
柳雨菲气呼呼的：“我回去怎么和穆沐说收购的事，能绕开前田信子吗？你把西门雄留下让我回去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长青语重心长：“都是工作需要，收购艺能社的事要保密，一年内不对外公开。”
人生经验告诉他，做事最好少为人知，任何东西平安落袋之前别嚷嚷，免得生出是非。
“难道穆沐也不能告诉？”
这好像有点过分了，收购个公司也不是国家机密。
“您要真这么干就太过分了，鬼鬼祟祟的，不就是怕穆沐知道你和前田信子拉拉扯扯吗？”
“别说那么难听，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同一份事业走到一起的，哪来的拉拉扯扯？”
“我明白您也不想穆沐难过，我也不想啊，这么继续瞒下去不是办法，处理不好的话最终大家都很难看。”
“我去，雨菲，难道你想揭发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从前回不去了，我揭发你有什么用? 这样吧? 我留在日本参与收购，穆沐知道我在这就不会起疑心了。”
因为有她在，八幡晴美即便是中间人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似乎是这个道理? 至少她是个监督人。
柳雨菲无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考虑问题很周到，还肯助纣为虐，苏长青很感动。
“大哥欠你个人情。”
“你看，这是承认有一腿了吧。”
“我说你不能这样摇来摆去，敢钓我的鱼后果很严重。”
“我才懒得管你有几腿? 在我眼里真相没那么重要，为什么非要让穆沐知道后难受呢？”
于是柳雨菲就留在了日本。
“大哥，我认为你和那个日本女人花花草草也就是一时好奇? 还是可以原谅的? 但绝对不能和其他中国女人鬼混? 明白吗？”
这是什么道理？
一时好奇什么？
也就说不能对其他中国女人好奇？
这说法是种族歧视吧，日本女人难道不算人吗？
无论如何这话苏长青还是愿意接受的? 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人类生理学调查，属于科学研究范畴。
日本的票房最终应该可以达到十九亿日元? 分账折合人民币四千万左右? 比预期的多一千万。
韩国市场也还没结束，预估最终分账应该能超过两千万，略低于《太平号》。
国内市场突飞猛进，《移动迷宫》受欢迎程度高于《太平号》。
八月六日，苏长青意外收到央视的采访邀请，于是上节目大谈了一番帝国主义对亚洲的蹂躏。
这是个命题采访，苏长青事先作了些功课，背了些诸如“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守卫他人的权利是人类最神圣和美丽的事情。”、“我们将不惜一切牺牲保卫国土，我们要在滩头作战，在登陆地作战，在田野、在山上、在街头作战，我们在任何时候决不投降！”
虽然采访对影片提及较少，但这个节目广告价值重大，之后票房大幅提升。
感谢央妈，勇作一个有温度的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有可能得到照顾。
苏长青这些天不仅仅得抓紧时间把《入殓师》和《小偷家族》写出来，还得策划为黄杨和杜可可开新戏。
黄杨和黄勃搞的《大国好声音》效果还是不错的，不过经济效益一般，这几年广电对节目插播广告有限制，不能报菜名似的做广告，现在也没有网络平台互动可植入广告，节目虽然签了几个歌手，最终属于赚了吆喝。
黄杨放弃了第二季：“综艺赚钱不容易，我还是拍电视剧吧。”
歌手选秀节目搞了大半年，黄勃的音乐梦想也算过了瘾，于是同样等着开新戏：“感觉我还是更适合演戏。”
现在签约的演员越来越多，也和他一样都不能停工。
另外学弟江河已经跟着苏长青锻炼了两部戏，也应该独立执导了。
于是苏长青搬运工马力全开，一个个为他们策划新戏，商量的结果是全都进军电视剧市场。
不过开拍什么类型的剧一时没确定，还是等《来自星星的你》播出后看看反映。
电视剧的观众群和电影还是不太一样的，电视剧也不比电影可以一个个镜头很细致地雕琢，关键是这部戏苏长青只是提供了每一集的故事大纲，并未深入操刀，得看看半放手的合作模式能不能成功。
几个导演也知道电影市场容易滑铁卢，而电视剧需求缺口很大，四维有一个苏长青拍电影，他的光芒很容易遮蔽别人，除非有信心和能力超越他。
写《入殓师》和《小偷家族》遭遇了很多问题。
毕竟故事发生在日本，苏长青对那里的生活细节缺乏经历，有些很小的问题都令他为难。
他没有深入过日本乡间，写《入殓师》时的代入感很差，对故事发生地山形县的概念只有原片中一晃而过的几个镜头。
他也没逛过日本的超市，写小偷作案缺乏临场感。
而且不了解九六年日本小超市都在热卖些什么，毕竟原片是二十年后拍的，偷的东西现在未必都有，不能凭记忆乱写。
所以他尽量把框架写出来，至于细节恐怕还得实地调查感受后再填充。
西门雄和柳雨菲参与了收购前期工作，发来了大量资料，包括神野艺能社签约艺人名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形势一片大好
神野艺能社签约了一百二十七名艺人，比梁山泊结拜的人还多十几个。
之前苏长青已经了解过，八幡晴美说这不算多，日本最大的艺能事务所burning produ有数千人。
这一百来人业务覆盖面还挺广，一部分主要从事舞台表演，以话剧为主，而且是很正规的那种，类似人艺。
还有些专业模特，为各大广告公司提供服务。
剩下的演员拍电影，专门拍些奇奇怪怪的电影，这方面神野在日本很有名。
不过不是那种带颜色的，主要是些题材诡异的片子。
神野有两个创作团队，什么片子都拍，暴力、科幻、恐怖应有尽有，故事大多稀奇古怪，拍摄手法也独特，主打就是刺激感官富有争议，语不惊人死不休。
苏长青特地看了些他们的片子，属于小众边缘化的邪典电影，听名字就能猜到些风格，比如《恶灵陷阱》《美女的器官》，肉欲通常是点缀，暴力才是永恒主题。
日本人一向欣赏那种突如其来的暴力，比如北野武的电影里，主人公好好的突然就发狂大开杀戒。
在日本人的生命观念里，人的一生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魔鬼左右着，即使在最平常的生活中，也处处潜藏着非人的不可知晓的力量，柔美只是暴力袭来前的平静，嗜血杀戮才是硬道理。
或许这才是苏长青电影在日本大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如果严格分类的话，苏长青的《移动迷宫》也属于邪典，可能是血浆用得少，叙事比较正常才得以在日韩公映，如果再诡异点，恐怕就只能卖录像带了。
《大逃杀》《大话西游》以及《银翼杀手》这些看似平常的电影其实也都属于邪典，只因为受欢迎了才转变成为大众产品。
尤其是《大话西游》，剧情太大话上映时票房很惨，而导演刘镇伟是公认的中国邪典代表，专拍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把经典拿来乱改，也是邪典。
日本人对脑洞的追求以及死亡的欣赏，让他们在邪典这条道上走得更远，有不少著名导演拍这类题材，比如三池崇史、冢本晋也、园子温，北野武当然也算，因为时不时拍点小清新而容易漏网。
八幡晴美说这些电影虽然比较难进院线公映? 但在音像市场很受欢迎，近两年制作水准下降，不然艺能社是能够赚钱的。
这是废话，电影拍得真好通常都能赚钱? 这道理谁都懂，问题正是拍不好。
艺能社签约最出名的艺人是梶芽衣子，曾经拿下除日本学院奖之外? 日本国内所有四个顶级电影奖的最佳女主角奖，代表作《修罗雪姬》，一身雪白和服? 一把太刀? 撑着把黑伞大杀四方。
这片子也是邪典的经典之作? 后来被好莱坞翻拍成《杀死比尔》，成了邪典的另一部经典。
艺能社所有演员也与电视台以及其他事务所合作? 需要时在各种节目中出演。
《移动迷宫》到日本找合作方时? 邪典风的剧情令大事务所退避三舍，神野艺能社专拍这类片子? 于是很乐意地接了工作。
八幡晴美加入这种暴力向的艺能社，显然是故意的。
苏长青看过一部日本邪典电影《爱的曝光》? 导演是园子温? 里面有个人物专门偷拍女人? 只为引起神职人员父亲的关注? 八幡晴美恐怕就是走这路线。
神野艺能要出售换东家了，旗下人员当然得重新安置。
方案已经探讨过，这方面日本也有严格的法律规定，原则上尊重演职人员的意愿，想留下的必须收留，不能找理由辞退。
苏长青预料有些人会离开，日本人就那尿性，别看表面上客气尊重，骨子里自命不凡，一部分人未必愿意留在一家中国人拥有的艺能社继续工作，那就签了保密协议后走人吧。
八幡晴美说许多员工得知苏长青将收购神野后特地去看了《移动迷宫》，得出新老板心狠手辣、至少也是铁石心肠的结论，离职人员基本会在神野武男手上办好手续。
也好，省了不少事。
苏长青这几天集中在修改《入殓师》，有些设定他不太喜欢，显然也不适合高仓健，全都得改了。
虽然这是部宣扬人性光辉的电影，不过苏长青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主创人员骨子里对入殓师的歧视。
男主被设定了许多不太好的品质，以至于给人的感觉他这种人就适合从事殡葬。
比如他反应迟钝，团员都知道乐团要解散了，只有他神游物外，听了大家聊天也没理解什么意思。
能力低下，不可能在其他乐团谋到职位，可除了会拉大提琴外什么也干不了。
莫名其妙地撒谎，贷款一千八百万日元买了把大提琴，告诉妻子是一百万。
这也说明男主很愚蠢，生活并不宽裕，这种巨额欠款不可能隐瞒太久。
原片中男主动不动就没来由地看天木然发呆，毫无艺术家的灵性，给人智商不高的感觉。
西门雄智商八十五，都没他那鸟样。
而男主建议回乡下老家居住的原因更匪夷所思，仅仅为了不用再付租金了。
这可是一对年轻夫妻，连孩子都还没生，就这样放弃努力了？
因为男主的木讷、迟钝、冷漠和无能，实际上削弱了影片的主题。
就像抗日神剧设定了无比愚蠢的敌人，那么打赢了也没多大意思，还有欺负人家的感觉。
不合适的设定当然得改，部分情节因为高仓健本就年龄已大，稍作修改就合理了，而那些麻木、不诚实的情节没有必要，改为用其他方式交待剧情。
对于妻子以及女儿的演员人选，苏长青与高仓健也有过交流，比如吉永小百合曾经不止一次和他合作过，今年也五十出头了，是否能邀请出演。
高仓健否定了，吉永小百合从小到大都是玉女人设，经纪公司恐怕不会允许她接拍这个角色。
既然如此就推荐神野自己人梶芽衣子了，高仓健认可了。
梶芽衣子与吉永小百合年龄相当，早年和高仓健一样用武士刀作为主要道具演戏，现在已经是电视剧里的妈妈专业户。
而且作为日本的三料影后，也够格与高仓健配戏。
至于女儿人选，得去日本慢慢选了。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国内票房已累计八千多万，超过了《太平号》。
日本和韩国票房基本和预料差不多，最终分账收入合计将近七千万，虽然少了台湾票房，但亚洲除了大陆之外的收益与《太平号》相当。
作为某种奖励，《来自星星的你》最终登陆央视一套，播出后口碑爆棚。
杜可可带着穆沐和胡军全国跑，接受各种节目的邀约，忙得不可开交。
黄杨和黄勃也忙着结束手头的工作，等着苏长青安排新戏。
东亚形势一片大好，苏长青压力反而大了，一连几天窝在荷花胡同里，笔走龙蛇快马加鞭赶剧本。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中国鸟人
苏长青在西门雄发来的大量资料里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合作申请。
现在还名不见经传的邪典大师三池崇史搞了个计划，准备开拍一部电影叫《中国鸟人》，希望神野投资。
中国鸟人？
现在神野就要落中国人手里了，看谁变鸟人。
不过故事并非想象的那样，其实挺奇幻。
说的是一名日本小职员与一个极道分子不约而同前往中国云南寻找翡翠矿，他们乘坐乌龟拉的竹筏，悠然到达了深山中的一个神秘的村庄，这里住着鸟人族。
乌龟拉木筏，也亏三池崇史想得出来，他恐怕以为中国在阿凡达星球上。
鸟人族很神奇，村民们在身上绑了翅膀，可以在山中自由飞翔，比骑着龙鸟的阿凡达人还自由。
不得不说三池很有创意，这概念早了卡梅隆十几年。
毫无意外，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日本家伙爱上了这里的女孩和纯朴的村民，于是下决心留下来，协助他们对抗外界文明的污染，拒绝拆迁！
不得不说这俩傻逼世界观有问题，是时候用社会主义铁拳纠正一下了。
整个故事捋下来，真的很像阿凡达。
而且很纯洁，不用像阿凡达人那样比鸟大，谁鸟大谁就是拯救世界的王。
看来三池崇史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变态，居然想拍这么小清新的影片。
巧合的是他挑选的男主正是十年后主演《入殓师》的本木雅弘，目前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新人，看照片应该是天生一张懵逼脸。
苏长青认为有义务指导一下三池崇史干正事，早点开拍拿手的变态电影，比如《切肤之爱》，一举在影史留名。
这种剧本比较简单，苏长青两天就能写出来，暴力细节任由三池去发挥。
然后可以再去把坏孩子的教科书《热血高校》拍出来，这个是漫画改编的，已经在连载了，后来他拍得非常成功，捧红了小栗旬。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得先把神野拿下来再考虑。
《移动迷宫》将成为第一部票房过亿的国产商业电影，已经没有悬念了。
苏长青并不期待影片下映后的庆功会，也不稀罕各种阿谀奉承之词。
八月二十日他低调抵达了日本。
所谓低调就是没通知北野武和高仓健，免得他们催见面、催稿。
苏长青一连三日频繁前往神野艺能社与神野武男见面，敲定收购事宜。
神野艺能社坐落在东京港区六本木商圈，这里聚集了主要的电视台和大量演艺事务所，属于文化区，平日里比较多美女在此出没。
至于大家喜闻乐见的番号里为什么有六本木，正经人哪里知道。
艺能社有一栋自有的五层楼，始建于七十年代，八幡晴美说这栋楼九十年代初价值两百亿，现在价格已经是那时的五分之一。
不过这不是最惨的时候，九一年底一度跌到最高价的十分之一，和乡下的房子差不多价值了。
苏长青知道泡沫危机后东京房价一度低至四五千人民币一平方，和现在北京的房价差不多。
但是经过了五年努力恢复还是涨了一些上来，今年已经接近万元一平米。
不过市场很悲观，中国制造业崛起挤占了大量日本原有的市场，宏观经济难以改观，政府黔驴技穷，预测还会再跌一波。
神野武男就在这样的市场恐慌下，下决心脱手艺能社。
然而苏长青知道之后的日本经济的确更差，不过也因为日本人的不仗义，房地产市场走势却并非如预期般下跌。
差不多一年之后的九七年七月，东南亚各国金融先后出了问题，日本银行不顾他们死活抽回资金，导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日元随之大跌。
日元跌了房产价格就上涨了，之后数年涨了几倍? 并在三五万元之间盘旋了很长一段时间。
零八年世界金融危机后日元再跌? 房价再涨一波，六本木区域的房产均价突破十万。
所以这栋楼未来价值会涨十倍，实际上还超过九一年时的最高房价一倍。
这里还有个因素，东京房价虽然一再上涨? 但并未完全恢复元气，六本木地产升值是高于平均的，这里现在还不是繁华中心区，但十年后是继银座、新宿后的第三大商业圈，价值已经完全不同。
仅凭这一点收购神野就稳赚不赔。
不过收购工作一波三折。
日本的企业文化很复杂，外界很简单地认为是等级森严的一言堂，其实误解颇多。
幕府时代将军大名们就有与家臣商量着办事的传统，特别喜欢开会，有点像中国的三国时期，所以日本有一大批三国迷，虽然相差上千年，却喜欢将两个时代相提并论。
他们最大的问题是虽然等级森严，遇事却很难达成共识并彻底执行，效率大成问题，和日吹说的正相反。
而且阳奉阴违，下克上的事情经常发生，一件事经常翻来覆去出问题，赏罚也不分明。
苏长青的理解是等级过于森严，大家都盲目服从，大部分人都被教育成听话的乖孩子，循规蹈矩，往往容易被少数胆大妄为、敢想敢干的家伙操控。
说白了就是大多数人缺乏主见，制度也不允许有主见。
日本的传统不是中国这样的中央集权，而是类似欧洲那种封建等级秩序，每个部门都有人事权，各自为政，于是很容易产生一个怪状：我的下属的下属不能算我的下属。
政治、企业的文化都要求上级不可以越级下命令，每一级都忠于自己的直接上级，而非最高领导。
二二六兵变时，一位中尉召集手下士兵去刺杀首相，士兵好奇地问长官：“我们去干嘛？”
中尉恶狠狠地说：“我带你们去死！”
于是所有士兵都立正齐声道：“我们愿意跟着长官去死！”
这种不问为什么的盲目服从精神，可不是中国人能学得来的，全世界可能也就韩国人能学个皮毛。
韩国曾经发生过地铁火灾，只因为广播要求大家坐在原位等待，于是一节车厢的人被活活熏死。
苏长青记得黑泽明有一部电影叫《懒夫睡汉》，讲的就是这种下属对上级的私忠。
电影是五十年代的，未必还能代表眼下的日本，当时的公务员被要求绝对忠诚，如果上级贪污受贿暴露了，那么下属就应该主动背黑锅，说钱是自己贪污的，然后自杀来保住上级，报答他提拔重用的恩情。
这特么谁受得了，我们提倡的是大公无私，发现上级违法乱纪得举报，否则就是同流合污，抓住就一并处理。
至于一个连长说我带你们去死，也多半会被指导员直接拿下。
苏长青花了三天，在神野活生生见证了这种等级森严下得混乱。
上午全体高层开会，神野武男宣布接下来艺能社的移交方式，所有在场人员都表示服从命令。
中午部长们召集本部门所有课长开会，个别部宣布抵制移交方案，课长们也表示服从命令。
下午课长回去对手下几条枪说：“艺能社落到今天这一步，神野社长已经尽力了，这些混账部长们不思悔改，还想继续乱搞下去是决不允许的，大家不要擅自行动，社长不会对乱像视而不见的！”
于是事情又回到原点。
这到底要搞哪样？
这样的事周而复始，虽然始终没人跳出来反对，但一个简单的指令就是执行不下去。
最终苏长青对神野武男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两个签字吧，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
没有什么下克上，唐朝距离现在已经太久远，日本该更新一下文化版本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两人喝完了日本的茶末子，把收购协议签字了，送律师事务所处理。
苏长青接手神野艺能社。
“这些傻逼世界观多少都有点问题，是时候用社会主义铁拳纠正一下了，我就是中国鸟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丙子三条
来日本之前，苏长青和四维几个公司的负责人秘密开了会，通报即将收购日本的神野艺能社。
除了老金，其他人基本一脸懵逼，这显然是他们的知识盲区。
中外合资早就见过了，中资出海现在还太冷门，收购人家的企业涉及什么问题，大家的确不太了解。
老金在台湾做发行工作时与日本人打交道比较多，提了些建议，比较有参考价值。
首先日本人是人，不是某些人口中奇怪的动物，一旦了解并不难打交道。
看几个与会者的神色，苏长青觉得这个提醒很有必要，大家似乎真的没太把日本人当正常人。
不过了解是很困难的，即便在后来的信息爆炸时代，各国人民之间仍存在大量匪夷所思的误解，比如发展中国家的孩子对富裕国家的生活缺乏想象力，甚至主动为他们编造神话，忽悠自己也忽悠别人。
苏长青刚上大学时，有同学告诉他美国人、日本人很幸福，一生下来政府就分一套住房。
这显然是以讹传讹，后来苏长青才知道是某香港地产富豪对上面建议房改：“一个人一生下来，国家就欠他一套房，这怎么得了？”
于是房改就开始了，不满的说法也跟着编造出来。
别说国家与国家之间，其实国内各省间的误解也不少，东北人，河南人，胡建人，广东人等等时不时被地图炮命中，胡建人甚至被广东人吃了。
另外人的行为模式受利益驱使，日本人也不例外。
比如日本的发展环境始终都是脆弱的，即便经济规模世界第二了，也是发达国家中生活水准最低的，个体生存不易，需要团体共存，于是最终养成了盲目服从的民族性。
“服从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团体之外的人很容易一无所有。”
对于日本人夸张矛盾的性格，老金也有一套解释。
“人会下意识掩饰自身不足，炫富的基本没钱，傲慢冷漠的骨子里苍白自卑，南方人不擅长打架，所以香港人喜欢拍打杀斗狠的电影，日本人性活动全世界最少，却拍了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色情片，这是什么心态？恐怕是妄图显示能力超群……”
这个有点扎心了。
苏长青倒是感觉电影中的日本人特别喜爱耍酷，而且还耍得不错，反过来现实中就比较平庸缺乏个性了。
老金道理说得都没错，但仅仅是道理，并没有具体的管理建议。
不过苏长青并不需要他建议? 论改造与自我改造，大陆有的是成功经验? 他早早就想好了如何接手神野，而且已经委托八幡晴美联络了开展相关业务的事务所。
日本企业通常不开全员大会? 指令层层下达? 社长不屑于与最底层员工直接对话。
苏长青在签字的第二天，召集神野艺能社所有员工开了个大会。
会上宣布了三条，九六年是丙子年，人称丙子三条。
首先是员工岗位根据专长重新调整，这个工作苏长青亲自负责? 随后将有专业团队进驻艺能社展开考核。
这个调整主要针对行政人员，需要开展大量工作? 不可能从本土调人过来做这事? 苏长青通过八幡晴美已经找好了辅助企业改革的日本事务所? 会将这个精神贯彻下去。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把原来各自为政的部门集团打乱，拆散利益小团体。
其次就是人事权收归社长? 但凡招聘、任命、提拔都由苏长青负责? 独断朝纲。
日本企业的部门负责人是有权力提拔下属或为下属提薪的，这无疑导致私忠，拿企业的利益培植个人力量? 也令经营**有机可乘。
最后一条是财权收归社长? 一支笔管钱? 实行实报实销制度，全艺能社统一奖惩，收入透明公开，优胜劣汰。
总之接手之初必须雷厉风行横扫牛鬼蛇神，将艺能社里阴暗陈旧的封建玩意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这种事不能拖，拖上个一星期半个月大家就熟了，熟了就容易蹬鼻子上脸。
所有的改革都是讨人厌的，一代目苏长青经历过企业改革，那时候摸着石头过河改来改去改得一塌糊涂，许多企业改没了，也有部分获得了新生，看多了也为他积累了经验。
日本的管理经验是落后的，国内更多借鉴新加坡、台湾和美国。
日式家族企业固化相当严重，员工基本终身制效忠一个雇主，大锅饭比国内吃得还香。
柳雨菲收购前期工作干了半个月了，已经有基层员工私下里对她抱怨，自己在艺能社没有多大上升可能，部长和课长都还年轻，二十年内没有位置腾出来。
九十年代的日企，部门之间的员工流动很罕见，一旦入职基本就固定在一个职能上，运气好就提升，运气不好干到死。
为了保证权威，下属的工作业绩或者好建议经常被上司据为己有，甚至直接压制。
苏长青不会让自己的企业继续如此。
柳雨菲有个担忧：“都说日本创新能力强，咱们的管理方法会不会抹杀活力？”
对此苏长青并不担心，这只是企业内部管理模式改变，并不是脱离了日本自由创作的土壤，实际上改革给了更多人表现自己的机会。
尤其是创作团队必须打破模块化，保证每个创意都有机会送达苏长青，而不是一层层递交，然后很可能不知去向。
不出所料，大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后神野上下炸了锅。
“这是要将神野赤色改造吗？这是日本，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不认为这是赤化，又不是收归国有，长青社长有权决定艺能社的经营模式！”
多年后苏长青的一个朋友说过，在国内传扬资本主义已经不犯大忌，在美国宣扬共产是绝对不行的，如果在酒吧里拿出一面镰刀斧头旗，很可能被红脖子一枪崩了。
可苏长青现在是企业主是资本家，这帮家伙质疑他要共自己的产？
想什么好事呢，这脑回路非同寻常。
“无论如何，我认为这样的改变是对艺能社有利的，日本的弊端已经成了国际笑话，连中国人都看出来了！”
国际笑话不至于，日本一直是国际模范生，苏长青对所谓弊端也认识不深，只不过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管理自己的企业而已。
或许这方式也有许多弊端，但几十年经验证明的确行之有效。
第二天企业革新管理事务所入驻神野，开始了大调整。
苏长青每天除了到社里监督工作开展之外，大量时间就在八幡晴美带领下走街串巷访贫问苦，感受日本底层生活，丰富《小偷家族》的素材。
另外和八幡晴美商量后，决定将《入殓师》设定发生在伊豆。
“我熟悉那里，可以提供更多民俗建议。”
不过苏长青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在伊豆到处看看，把拍摄外景基本确定，然后才好继续丰满剧本。
第一百七十九章 聪明人的选择
八幡晴美并没有参与神野的具体收购工作，始终只是外围帮忙。
她好像无所事事，日常基本都泡在苏长青和西门雄等人下榻的酒店。
苏长青来之前她单独开了一间房，并不与西门雄和柳雨菲过多接触，保持着客气的合作关系。
在整个收购过程中，神野武男对她表现出格外的尊重，每次见面早早就站起来鞠躬。
这才是真正的逆袭吧，原本旗下不起眼的签约艺人，突然就令人不能直视了，自己的艺能社也被她鼓捣着中介卖了，这老板当得真悲催。
不过柳雨菲告诉苏长青：“前田信子有时也会接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也不说干什么，有次我见有车来接她。”
目前八幡晴美仍使用前田信子的名字，并没有纠正。
有人接很奇怪吗，苏长青顺口问道：“你见到是什么人来接她么？”
柳雨菲目光一冷，瞥了苏长青一眼：“大哥，您是不是有点紧张了？”
“我紧张什么，这话是你挑的头，我不问问合适吗？”苏长青有点讪讪，可拿柳雨菲也没什么办法：“别总钓我的鱼，我只是想了解她在忙什么。”
“您好像不太了解她，神野武男对前田信子特别尊重，不会是高官子女吧？”
八幡晴美仍在保密身份，苏长青也不好多问多说，再怎么亲密也不等于拥有特别的权力。
“我大概知道她出身不错，具体真不太了解。”
“那您可就色胆包天了，万一她身份特殊，甚至已婚呢？”
八幡晴美自述的身世并不详细，但再怎么着也不太可能已婚，她身份虽然不实履历却是真实的，而且有些特别的事也是难以造假的。
不过苏长青也不太敢盲目自信，人生的反转有时候比编剧的胆子大多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她未经人事不等于没有未婚夫甚至丈夫。
一代目苏长青在上科教上班时，有个同事就很悲催，前两天还和一个女孩约会吃饭，再打电话时人家结婚了。
这种怪事谁能想得到？那女孩苏长青还见过，是个特么丑八怪。
神道神官在日本是特权阶层，而联姻是维系特权的主要方式之一，真要是这么回事的话，那苏长青岂不是为别人披荆斩棘通路搭桥了。
他甚至脑补了个恐怖剧情，起了名字叫《神的契约》：神道家族女继承人被所侍奉的神下了处女诅咒，夺去她贞操的人将死翘翘。
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于是决定先她找个倒霉鬼嘿咻? 破了贞操替未婚夫送死。
来自中国的大情圣被选中? 带到神社充当道具，和她疯和她浪，和她嗯哼到天亮? 破了诅咒。
然而大情圣却没死翘翘? 因为他有无产阶级无神论思想加持保护，红光护体金星环绕。
苏长青有点不耐烦了：“你就说看到什么了吧，瞎猜什么已婚未婚，跟我们有啥关系。”
“我看到四辆一模一样的黑色丰田越野车来接，她上了其中一辆? 浩浩荡荡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日本出了个女首相。”
“就这？没看到其他人？”
“我本想说有个大帅哥把她搂上车的，可实际情况是没看到其他人?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就走人了。”
无论如何柳雨菲的话令苏长青有点不舒服? 明知有挑拨成分? 可面对她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是有点火大。
之前不想了解太多，也是不太想介入太深? 现在他改变了想法，不管未来如何现在也不能继续糊里糊涂了。
“我继续不闻不问? 恐怕晴美也会觉得奇怪。”
日本人有个优点? 一旦大势已去，很快会服从新的强权。
四五年投降后，美军进了东京，放下武器的日军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在盟军司令部门口大街上摆起了地摊，向没见过世面的米国土包子们兜售百分百日本原装的土特产。
能干这种事的当然名留青史，就是大日本皇军大阪第四师团。
他们的服从性别人学不了，这种翻篇的能力恐怕也没人学得去。
神野艺能社改革春风吹满地，进展比预期还顺利。
于是苏长青把后续工作交给西门雄和柳雨菲，跟着八幡晴美下乡采风了。
上午苏长青先去了社里，安排好了工作十点出门走人。
晴美有车，很低调的白色丰田越野，一路直奔伊豆。
半小时后上了高速，八幡晴美突然说：“长青君，有件事我必须得和您谈谈了。”
苏长青看她脸色就有了预感，应该是要谈自己的事了。
正好，不用找时间问了。
聪明人都会选择时机谈对自己不利的事，开车时就是好时机，可以不用看对方的眼睛，你还不敢把她惹毛了。
“什么事如此郑重？”
“我通过神官资格认证了。”
就这事？
和预期差距很大。
“你现在是正式神官了？”
“是的。”
苏长青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该祝贺，就像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拿到了国家宗教管理部门授予的尼姑庵主持证书，算特么好事吗？
不过日本神道女神官和尼姑还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经营寺庙侍奉神佛，但神官百无禁忌。
八幡晴美加入日共当记者、签约平面模特，后来又从事影视，折腾一圈下来还是作了神官，这人生轨迹真让人看不懂。
“真是……可喜可贺，接下去要去神社上班吗？”
“您希望我去吗？”
都认证完了才征求意见，这问题有点找茬。
“说实话，我不太了解神道以及你们这方面的文化，都不知如何表态才妥当，很担心说出冒犯的话。”
八幡晴美瞟了苏长青一眼。
苏长青：“我当然希望你能留在身边。”
八幡晴美对这个答案满意，看上去挺高兴。
“我花了十年抗争，才在前几天拿到了认证，接下去我将接管富士山本宫浅间大社。”
苏长青猜测她抗争十年，取得了认证应该就是争取到了继承权。
而接管了富士山本宫浅间大社，也就拥有了富士山海拔三千三百米之上被白雪覆盖的那部分山体。
为什么要抗争十年？
“据我所知神道天照大神就是女人，你们历史上也是女神官更多更受尊敬，现在也仍有不少，为什么认证如此困难？”
八幡晴美说这事很复杂，八幡家族的传统是富士本社不传女子，然而八幡晴美是目前本宫大社宫司八幡空部唯一的孩子，如果不能继承，就会落入旁支。
八幡空部不甘心，坚持更改了家规，允许女子继承。
这当然触犯了家族内部其他人的利益，正好八幡家族正与日本政府就富士山归属问题打官司，于是内外联合，就把八幡晴美的神官认证取消了。
没有认证，八幡晴美就接不了宫司职务，只能从事巫女。
说到这八幡晴美声音小了：“这件事最终得以解决和长青君有关。”
苏长青预感不太好：“和我有关？”
八幡晴美：“是的，不过我要先说明，事前绝对没有利用您的企图。”
“利用我？你在说什么？”
“您得答应不会怪罪，我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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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拍了一点点
“简直岂有此理，居然还有这种混账事！”
苏长青勃然大怒，用力一拍中控台。
八幡晴美看似很紧张：“您消消气，我开着车呢，时速超过一百。”
果然聪明人，拿车祸吓唬老子。
苏长青控制了情绪，心里明白犯不上发火，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别特么再发生点什么事牺牲在东京。
据八幡晴美说，她的姑姑当年用假名介入日共以及赤军很深，七二年浅间山庄劫持事件，就是她把山庄借给赤军用于肃反，没想到出了震惊世界的大事。
“这件事牵涉到你们家族了？”
苏长青虽然早就怀疑过这一点，不过后来查了资料，浅间山庄虽然与八幡家族的浅间神社同名，但看不出有何关联。
“当然不可能与八幡家族扯上关系，事发后姑姑及时脱离，遁入了箱根神社，与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
之所以能撇得干净，当然少不了政府介入包庇，山庄的主人一直以**为由保密不公开，将赤军的行为定性为突入占领，最终把所有指向八幡家族的痕迹都抹干净了。
媒体当然调查过，最终不了了之，谁也想不到著名的大地主和神社家族，会和赤军扯上关系。
然而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山庄事件平息两年后，日本政府向八幡家族提出将富士山国有化。
也不是白要，由政府出钱买下。
富士山作为日本的象征原本属于皇室，被德川家族弄到手最终落入八幡家，二战后的政府对此始终如芒刺在背，现在八幡家族内出了投共丑闻，干脆趁机剥夺了拥有权。
本以为八幡家族做了亏心事会老老实实服从，然而如意算盘很快落空。
没有了富士山的浅间神社号召力无疑大打折扣，这是动摇八幡家族根本的事，没法妥协答应。
当时八幡晴美的爷爷还活着并主持事务，压根不再认两年前的旧帐，一口回绝了赎买要求。
于是七四年八月，日本政府一纸诉状把官司打到了法院，就八幡家族拥有富士山的合法性问题展开拉锯战。
民众和媒体的反应很矛盾，一方面维护财产私有，一方面又对富士山在私人手上羡慕嫉妒恨，大肆报道了一阵子后无声无息了。
虽然翻脸打官司了? 政府方却不敢提当年山庄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让八幡家白占了便宜。
八三年爷爷去世? 父亲八幡空部接替主事，并更改家规确定八幡晴美为继承人? 那年她十岁。
从此天下更不太平，不但诉讼没完没了? 家族内部也乱成三拨? 立场截然不同。
一部分支持八幡空部的决定力挺八幡晴美，主要力量是奶奶和姑姑。
一部人坚持另选继承人? 维护传统的男性主事? 主要力量是两个叔叔。
而另一部分人更绝? 支持将富士山卖给政府，干脆分家作鸟兽散，主要是家族旁系。
内部意见不统一给了政府方面突破口，官司一打就是二十多年? 到现在也没结束，前几年干脆暂停了富士山本宫浅间大社的神官认证。
这是有法律依据的? 既然神社所占土地存在争议，当然不能再认证其合法的宗教法人资格。
不过八幡空部的神官认证并不受影响，影响的是八幡晴美，没有合法认证也就无法继承。
这显然是釜底抽薪? 对政府的官司有利，也拉拢了八幡家族内部的反对派。
四面楚歌内外交困之下，八幡晴美离开本家搬到箱根与姑姑一起住，并改了名字。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在与姑姑同住期间阅读了不少赤色书刊，进入东京大学后顺理成章就接触了日共。
继姑姑之后，大地主家的大小姐又通共了。
虽然八幡晴美改了名字，也就糊弄陌生人而已，有关部门不止一次找她谈话：“差不多就行了，赶紧退出吧，谁革命你也不能革命，你这到底要革谁的命？”
更令人担心的是八幡晴美一旦入党暴露，那么就可能牵出当年浅间山庄的事，政府当年帮助隐瞒丑闻又是个大丑闻。
然而八幡晴美态度坚决：“不妥协不**，你们不是卡拿要为难我们父女么，信不信有一天我把赤旗插上富士山？！”
不过相关调查人员还是赌了一把：这大小姐加入日共就是逼政府妥协撤销富士山诉讼，其实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苏长青忍不住插嘴问：“相关调查人员是什么人？”
八幡晴美撇了撇嘴：“二战后日共一直处于东京警视厅特别调查科监督之下，我一加入他们就发觉了。”
都知道在监督之下，还要去加入？
这方面苏长青倒是同意特别调查科的判断，九十年代初是世界革命最低潮时期，没有热闹可凑，八幡晴美加入日共应该是在发出威胁，极可能是一种谈判策略。
然而八幡晴美的脚步并未停下，接着便签约进入了演艺圈。
这当然是狠抽家族其他成员的耳光：你们不是反对么，现在我就让你们看看一个神道家族将如何陷入丑闻而毁灭。
走到这一步连她姑姑都出面劝阻了，然而八幡晴美不管不顾。
好在家族想办法控制住了她的演艺事业，基本成了演艺失业，一年来日本国内一直没有什么演出的机会，于是晴美去了中国。
去中国能演什么，瞎胡闹而已。
所有人都判断错了，等包括调查科的人反应过来时，《移动迷宫》已经即将上映。
家族和特别调查科都如临大敌，八幡晴美要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一层层挖下去天知道挖出什么来，必须想办法止损，于是有议员以过于暴力为由提出禁映。
感谢分级制度，最终没有成功。
然而最要命的还不是影片，而是影片导演苏长青。
调查人员很快发现两人关系暧昧，一同游玩浅草寺一起出席北野武的宴请，看眼神就不对劲。
还不仅仅如此，电影首映日两人连看两场还没尽兴，半夜三更包车前往伊豆狂欢。
说了半天这才是正题吧，苏长青有点傻眼了：“首映那晚我们一直被特别调查科的盯着？”
说到这个八幡晴美没那么侃侃而谈了，声音又低了：“是的。”
“他们不会跟着我去了伊豆吧？”
“还真跟着去了。”
苏长青有不祥预感：“然后呢？”
“他们拍了很多照片。”
“神社里的事也拍了？”
“拍了一点点……”
苏长青头都大了，我特么堂堂国际大导演，跑日本拍小黄片来了？
八幡晴美赶紧安抚：“不过距离很远光线很暗，基本看不清人，无法辨认是我们……”
那晚的光线……距离……角度……
结合对方使用的摄影器材……胶卷感光度……无法使用闪光灯等因素……
对方应该是拍不清楚的？
“简直岂有此理，居然还有这种混账事！”
苏长青勃然大怒，用力一拍中控台。
不过他心里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八幡晴美肯定搞了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