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广汉定
从来到汉末的那一刻起,刘范就察觉到自己的体魄在一天天完善,加上原本良好的身体素质。
从刚开始时,遇到热血时刻,身体就好似被点燃一般,到如今经历过多次熬练打磨,刘范已经可以甄熟的调节身体,确保必须的时刻发挥出最佳的状态。
当初,初上战场时他还以为是心血来潮,后来才渐渐明白,每一场厮杀都是他对身体的熟悉,而这熟悉的过程也是重塑体质增强体能的过程。如今他虽说比不上顶级猛将,但像赵韪这种出身太仓令的文职武将,刘范对上他基本是毫无悬念的。
赵韪被当场斩杀,整个峡谷道口前一片安静,当长枪从赵韪的胸膛抽出来后,刘范挺枪立马虎目横扫四周,声音威严洪亮;“中郎将赵韪,不遵牧伯指令,反叛作乱。今奉益州牧之令,诛杀恶首,军中受蛊惑兵卒,放下刀兵,皆可免死!”
一语话落,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许久,才渐渐散去。而梓潼的巴蜀郡兵,也面面相觑,互相观望了一会,又看看前方躺在地上的赵韪,再看看身后围的水泄不通的弓步兵。终于,有人率先将手里的刀仍在了地上。
而随着一个人带头,剩余的人也陆续放弃抵抗,毕竟没有没有主将支撑的散兵在面对围困时,是很难组织起有效反击的。
朝着王冲与任夔看了眼,两人也会意,连忙上前开始收拢整顿降卒。长舒一口气,看着场面渐渐稳定,刘范一个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正如赵韪所想,他的目标是从巴蜀杀出去,而不是困守益州。若只是单纯的想割据益州,那他可以凶横的使用各种强压政策,用血淋淋的人头,来告诫益州百姓,他刘范才是益州的霸主。
但若是他还想着以益州为根基,就必须要转化方略,一味的刚猛或许只会适得其反,刚柔并济才能真正体现出一位年轻益州掌舵者的气度。
所以,刘范选择只诛杀首恶赵韪后,重新降服收纳巴蜀兵卒。
终究,这些兵卒一旦出了巴蜀,就一定会成为他刘范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或许在益州,他们间还会有些利益纠葛,但只要出了益州,那他们将会自动以益州兵的身份抱团。从而在刘范的带领下征战天下,横扫对抗大汉各州强兵。
因此,这些以后都是刘范的力量,他不会随意杀戮。
而梓潼城中
赵韪追杀刘范出梓潼后,就没有差人回来传递过消息,也不见他们有返回的动静。于是,李福内心也逐渐生出了不安。
随着赵韪离开的越久,李福的心境就越发不能平静。终于,李福派向甘宁、张任营寨试探的第二波兵卒也穿回了消息。
“两部营寨虽然杀气凛然,但似乎后续乏力,当退兵退出营寨数里外后,营寨主将就不再追杀,又会重新返回营寨驻守!”
瞳眸来回晃动,李福的呼吸逐渐急促,听着斥候的消息,他心里升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再加之赵韪一直没有回归。神色开始凝重,尽管李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重视谨慎刘范了,可他还是没有想到,刘范宁愿冒险以自己为饵,都要将他们诱出城。
是的,之前李福也想过城外三方,刘范看起来最弱,因为先前的战斗中猛将的强悍已经深深烙印进他们的内心,所以,在面对刘范、甘宁、张任三方比较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选择了刘范。
其实他与赵韪已经很谨慎了,先试探了一波刘范行辕,又确定甘、张两营寨的态度后,才决定对刘范营寨发动攻击。企图以最简单的方式,缉拿刘范,解决战斗。
可惜,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刘范早已经将伏兵埋伏了出去。真的就以本部八百人,来承受梓潼城的突袭,引诱赵韪进入埋伏。
兵行险招,不仅刘范弄险,就连甘宁、张任也十分危险,一旦赵韪与李福有一人坚定决心要往阆中汇合,那他们二人将承受极大的攻击。
那个时候,甘张根本是抵挡不住的。
试想,举城五千守军,一起向一条道口冲杀过去,纵使敌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恐怕也无法抵挡到援兵支援的时候。
长吐一口浊气,李福目光深邃的看向南城外,良久,才冷声下令扈从准备巴蜀矮马,从东门出城,迂回绕行葭萌关。李福也是行事果决,一旦发现问题,就立即动身,绝不拖延。
而当李福从梓潼撤离数个时辰后,刘范也率领大军来到梓潼城下,只是让王冲简答的叫了个城门,便有城门中候老实的将城门打开。此时,刘范也悄然明白,李福看来逃了。
领着大军进城,刘范迅速接管梓潼,同时传令甘宁、张任可进入城内补给军需,同时传信涪县,让绵竹的俊贤们前来梓潼。另外,刘范又派出斥候,开始向葭萌、阆中方向进行打探。
虽然李福逃出了梓潼城,但刘范问了一圈下来却并不知道他具体逃向了何处,所以,他要先确定李福的动向,在决定如何去做。
益州诸豪强中,如今唯有李福与他接触的最多,也了解的最深。所以,刘范对他还是有一定防备的,倘若李福真的与其他豪族搅和到一起,以他对刘范的了解必定会引起其他豪强的谨慎,那样,对于刘范后面解决巴郡豪族问题,就是个大麻烦。
因此,刘范现在要确定的就是李福的去想。
一边在梓潼城内休整,一边等待杜微等绵竹俊才抵达,涪县后来刘范留给了李邈暂代县令职务,终究他与王甫是早期选择支持他的广汉人。
刘范就是想用他二人告诉益州各郡县的贤才,只要他们愿意投向他刘范,那他就不会吝惜任用,这也是刘范吸引益州才俊的方式。
杜琼、杜徽、五梁三人是任安弟子,在绵竹时刘范就曾亲自拜访过任安,并从他那里得到了杜琼三人的招揽权。其实,这说起来也是个简单程序的认可。
作为任安弟子的他们,若有老师任安的指派跟随刘范一同治理州郡,他们就不能再故作清高,不应州府征辟,所以,杜琼他们如今都已经算是被刘范征辟出来的人才。
而这三人中,杜微还是梓潼人,所以,此番刘范在考察完杜微的能力后,就任命他暂代梓潼县令职务,至于杜琼、五梁二人继续跟在他身边。因为梓潼刘范并没有动用太多武力,所以用梓潼人杜微来治理比较合适。
对此,杜琼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早期追随刘范的王甫、李邈等人都开始步入仕途,他们也明白只要安心跟着刘范,迟早也能得到机会。而这中间,只要本身的能力稳定,行事妥帖没有疏漏,就可以了。
随着梓潼逐渐稳定,刘范将目光也投向了葭萌关。
先前他考虑李福去向,所以比较顾虑到底是先去葭萌关还是先去阆中。不过,当杜微等人来了后,刘范就明白州郡地域完成性对于本土士族也同样重要。
也就是说,葭萌关作为广汉郡内的一个县邑,若没有被刘范平定,就表示广汉一直是不完整的。而有时候,一郡之地会因为仅仅一座县邑内错综复杂的牵扯,倒是最后全盘的反覆。
好比历史上吕布趁着曹操攻打徐州时,兵入兖州的情况,占据了兖州大部分地区的吕布,到最后被只有三个县城在手的曹操反攻成功了。初期,曹操的战力并不能压制吕布。甚至缺少兖州大士族支持的曹操,只能与吕布勉强僵持。
可曹操就是在这个僵持的阶段,一步步的联络错综复杂的人脉,不断扭转各县邑的心思。到最后,凭借数次战胜将吕布一鼓作气驱逐出兖州。
因为,同一个州郡内,各县邑内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些亲疏远近的关系,而这层关系一旦走动起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
于是刘范决定率先对葭萌关展开攻击,而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葭萌关方向,也传来了消息,李福逃到了葭萌关,已经在葭萌关内集结兵力。
当下,刘范二话不说,迅速集结兵马向葭萌关赶去。同时他快马传信葭萌关外的张卫率兵,进逼关城施加压力,意图两面夹击,将李福堵死在葭萌关。
然而,当刘范率兵抵达葭萌关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张卫已经占据了葭萌关。
葭萌关内
张卫也是一脸唏嘘的向刘范禀报情况,原来他率兵威慑葭萌关没几日,就发现城关上的情况不对,城上守军不仅少了,还大多换成了葭萌当地的乡人。于是,驻守葭萌多年的祝龟,就直接大胆向城上呼喊。
果然,这一喊,城头上的乡民也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开城门将张卫等人放进了关。原来李福来到葭萌关根本就没有打算驻守葭萌,而是想来集结兵力。紧接着,他就顺着西汉水一路向南,率兵往阆中去了。
于是,眼下的情况就成了刘范被李福引到了葭萌,大军太多舟船不足无法顺水南下。又只能返回梓潼,走山道前往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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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阆中局势
葭萌关中
张卫面色有些羞愧,作为刘范安排在关外监视李福的人,没成想李福逃了他都不知道。所以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刘范也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摆摆手,笑着安慰道:“无妨,原本我也想夺下葭萌关的,此番他自己先逃了,倒是让我省去了兵卒损伤。”瞥眼祝龟,“你与元灵依旧镇守葭萌关,只是此番我已没了后手,若再遇险情,就只能你先顶住了!如此你可敢领命?”
“卫,愿令将令!”拱手抱拳,张卫轰然应诺。
笑呵呵看着张卫,刘范欣然起身,“如此葭萌关留给公则我便放心了。”
向祝龟点点头,既然李福不在此地,刘范也得迅速返回梓潼,准备进攻巴郡阆中的事宜。兀自迈步向外走,刘范边走着边随口问道:“郤揖此番可曾随你一同返回葭萌了?”
“没有,他与我回到阳平关后,就直接往汉中投子敬去了。”犹豫了会,张卫又道:“不过他走之前,曾与我说过,他与中郎将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他也证明了自己,后面也不想牵扯进来,所以,他宁愿去汉中。”
笑着点点头,刘范并没有解释。郤揖是先益州刺史郤俭之子,当年在益州想来也是煊赫一时的人物,只可惜,郤俭后来被州中作乱的黄巾杀害。他也从此跟着没落。不过后来黄巾贼马相等人,还没有等益州牧刘焉前来平定,就被益州从事贾龙派兵给击溃了。
这件事在郤揖的心里,恐怕也留下了不小的怨愤。很明显,益州豪强当时有能力击溃黄巾,却放任他们妄为,杀害郤俭,所以,郤揖对益州的豪强们并不待见。
所以不论郤俭是因为当年在益州横征暴敛被黄巾杀害还是由于其他原因,郤揖对豪强有怨气那是肯定的。于是,先前刘范寻郤揖沟通的时候,就指使他暗中潜入巴蜀郡兵中,以备后续谋划。不过,刘范也没有想到,郤揖这颗暗子会那么快就用上。
如今,郤揖也证明了他对刘范并无恶意,原本就只是混迹在巴蜀郡兵中而已。对此,刘范却是未置可否。到底是原先想潜伏军中伺机暴动,后来看到自己强势霸道,又打消了念头。或者其他原因,刘范并不去过问,以他目前的能量根本造不成影响,倒是有时需要他,还能用用。
郤揖的事情,刘范也只是一带而过,在确定葭萌关没有其他事情后,他就迅速率兵返回了梓潼。
抵达梓潼后,刘范就马不停蹄的召集麾下众人,商议进攻阆中的事情。
阆中作为巴郡几个重要的县邑之一,经济文化实力一直都很强,阆中也有不少州郡知名的贤才。不仅如此阆中地理位置也很优越,四面都有城邑连接,又是巴中北上西进的门户。
所以在阆中一直都有很多大姓存在,而这些大姓也是阆中能够成为巴中大城的依仗。不过,当阆中遇到危机的时候,城内大姓间的关系就颇为复杂起来。
阆中城县寺
自从先前沈弥在江州掀起动乱后,各地县邑都有不同程度的响应,原本王澹还想再潜伏一段时间,毕竟刘焉太强势,先辈既然已经身死,若能换取家族昌盛他也可隐忍。
所以先前大部分益州豪族都将目光盯上性格温仁的刘璋,因为只有刘璋上位,各地的豪族才有机会在安逸的环境下迅猛发展。相比于个人情感,部分眼光长远的豪强子弟还是注重家族未来的。
显然,王澹与李福之前都是这样的,只是当刘范以强势的姿态挺进巴蜀后,一切的幻想就破灭了,旬月间拿下汉中,率兵万人直入益州,这是刘璋远远比不上也做不到的。
而接下来的一路通畅直达成都更是让州郡心有异志的豪强们心下难安,刘范他强势了,如此下去刚熬走一个凶横的刘焉,又来个强势的刘范。
长此以往,益州豪族何时能站起来?
于是,沈弥在成都刺杀刘焉父子就成了引燃整个益州豪强反抗情绪的导火索。李福迅速联络上王澹,同时唆使李异率领一万广汉郡兵暴动,迅速夺下葭萌关后,梓潼、涪县顺势拿下。
于是汉中被隔绝,而后葭萌消息迅速抵达阆中,王澹也开始起事,王澹一动连接着江州的孟彪、垫江的黎景、宕渠的李凑、以及汉昌的朴胡等人纷纷暴动。
其中汉昌县的七姓夷王朴胡更是声势浩大,常年习惯与造反的他,还联络了宕渠的賨人首领杜濩,賨人凶猛为巴蜀原住民,中原也以板楯蛮称之,所以他们是股不可多的战力。
而今日阆中县寺内就是关于賨人的讨论。
县寺大堂上一名青年高居首位,左右两侧也是两名年岁相仿的青年,其中一人年岁稍长,面色沉稳,也是王澹一直关注的对象。
“如今孙德率兵进入阆中,也为我等带来了刘伯常的最新情况。”环顾众人,王澹朗声,“刘伯常自关中来,战至今日,无一败绩,且思谋沉稳,我以为其乃当下最强之敌。因此联络宕渠杜濩之事,恐怕不能再耽搁了!”
王澹话落,下方众人皆是沉默。而他也不尴尬,轻咳一声,看向那名年长青年,“公衡以为,我等当如何?”
黄权作为阆中大姓黄家子弟,王澹起事时他并没有激烈反抗,但也没有表态支持,一直都是中和的态度。而王澹为了向外人表露他的影响力,起事后,就一直对黄权示好,但黄权并没有吭声。
唯一一次提出微词的就是王澹提议联合七姓夷王朴胡,引宕渠的賨人首领杜濩率兵前来阆中一同作战。为州郡安宁,黄权表示了反对。
而彼时缺乏大势支撑与得力人物支持的王澹,只能将提议掩藏了下去。而此番又率兵两千从葭萌而来的李福,却让王澹有了重新提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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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渠县“古賨国也,今有賨城。县有渝水,夹水上下,皆賨民所居”。--《水经注》
第93章:兵临阆中
原本起事的时候,王澹手上只有数百名豪侠壮勇,但后续李福又从葭萌关给他输送三千郡兵,才让他在阆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而这其中的代价就是劝说葭萌关当时的副中郎将庞会参与造反,庞会是巴郡阆中人,与王澹有旧,所以,王澹有劝说他的优势条件。
其实当时王澹也犹豫过,但后来听李福说他会将刘范主力吸引到广汉,让他在阆中安心发展,等到刘范真的攻到阆中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是数月甚至半年之后,那时候他早已将巴中的各县势力聚拢起来。
成为巴中反抗刘焉父子的主力将帅。
可惜,李福太无能,不仅没能抵挡住刘范一个月,还让麾下好不容易云集的高沛、李异、庞会等将纷纷战死。辛亏他此次来阆中前,向将葭萌关的两千驻兵抽调过来,否则王澹才不会搭理他。
而在王澹的计划中,若想统一巴中势力,黄权与杜濩是缺一不可的。
眉头微皱,当王澹说要再次召集议会的时候,黄权就知道他还想着引入賨人的事情。賨人虽然实力不弱,但并不好管理,若不能有良将率领,很难发挥出应有战力不说,还会滋扰当地百姓。所以,黄权并不想让賨人进入阆中,即使是为了对付刘范。
“賨人难以辖制,一旦产生矛盾,会对我阆中产生极大破坏,还请王君多加思量!”
“公衡,如今乃非常时刻,我等若不引入賨人作战,如何抵挡的住那刘伯常的兵锋。”面露忧虑,王澹又压低声音道:“听闻他刘伯常之暴虐丝毫不亚于其父!”
面色一肃,黄权瞥了眼李福,见其不否认,当下,他也低下了头,不再反驳。终究,他也没见过刘范,并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而王澹见他不再吭声,当即面露喜悦,朗然笑道:“来人速速递消息给杜濩,告诉他可以率兵入阆中了!我与他共谋大事!”
一语话落,堂上出了黄权,其余青年也皆是忧心忡忡。
出了阆中县寺,黄权有些埋怨的瞪了身旁青年一眼,“季然,方才你为何不出言阻拦,賨人之危害,你当知晓的?”
闻言,程畿也是面露苦笑,“公衡,他若当真铁了心要征召賨人,有那李孙德在,我等当真可以阻拦住么?”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阆中就这般毁了啊?”
无奈摇头,程畿不再与黄权争执,无奈叹息一声,:“昔年我就说入州府为掾吏,你非要蛰居郡县以观时势。如今好了,时势有了,我等也困顿于时势之中了!”
“唉!”长叹一气,黄权也颇为无奈,“其实若那刘伯常当真有英雄之资,如今中州混乱,我等也未尝不可出仕辅佐与他!”
“现在才想起来说这番话!哼。”瞪眼看着他,程畿有些气结,“我听闻郪县的李家、王家兄弟,都已经成为他幕府邸臣了。还有那绵竹定祖的诸位弟子,似乎都已经为其所招募,我等怕是都快要没机会了!”
“如此迅捷?”瞪大眼眸,黄权一脸不可思议。
斜眼横了横他,程畿也是与他相熟,此时才心有埋怨,当初非要故作清高,不入州府,现如今连投效的好时机都赶不上。
半晌,程畿才又幽幽道:“如今只能先看看局势,再看看谯荣始与马盛衡的意思了。”
默默点头,黄权也无奈,“眼下也只能如此。望荣始与盛衡能与你我想到一处。”
“放心,他二人也并非愚笨,岂能不知其中轻重!”宽慰了黄权一句,两人就迅速消失在阆中的县寺外。
而此时,县寺中王澹已经喜笑颜开的同李福,炫耀起来,“孙德你看罢,有賨兵相助,我必能将那刘伯常击溃,到时候,在联合巴中其他郡县豪强。你出广汉,走犍为,会师成都,平分巴蜀,从此这益州就是你我的地盘了!”
仰头畅快大笑,王澹已经将后续的美好生活都规划好了。
“刘范此人,心思深沉,有勇有谋,且谋划深远,我们还需多加谨慎!”
“孙德,你是否被那刘范吓破了胆?”斜眼瞧着李福,王澹面露不屑,“我即将手握的乃是賨兵,賨兵,他刘伯常不知,难道你李孙德也不知吗?这可是我巴蜀极其强悍的战力!”
面色凝重的看着王澹,李福心中逐渐升起忧虑。王澹的状态不对,此时他的心态以及状态,就和当初他策反赵韪后,在涪县初次碰见刘范时的心态一样。
对刘范没有重视,只有不屑一顾,这并不是好苗头。
而王澹见到李福眉头紧锁,也不再乐意与他交流,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虽然李福提前几天来到阆中,但他并没能够引起阆中主将王澹对刘范的足够重视,阆中城并没有增加对外的城防布置。
不过,这祥和氛围却被一道从西充传递来的紧急军情给打乱了。
西充国位于阆中南方,同一样属于西汉水江滨的城邑,也算是阆中深入巴中的门户,可就在不久前,西充国外却出现了大队骑兵!
是的,骑兵!
在这个山地颇多的巴蜀地带,骑兵罕见的程度,不亚于中原人见到了大象。
骑兵的出现瞬间引起了王澹的警惕,迅速组织兵卒增加城防守备,面色有些凝重,他想李福询问过这个问题。而李福却并不知道刘范还有骑兵的存在。
虽然骑兵在巴蜀不能发挥如平原上冲击的威力,但他强大的机动性,却是步卒无法达到的。惊恐与骑兵出现的同时,从梓潼方向的山道也传来消息。
大量兵卒沿着山道向阆中袭来,人数有数千近万人,队伍的长龙即便矗立在阆中外的山丘上,也一样望不到尽头。
刘范向阆中的军队,攻过来了!
阆中县寺内,王澹再次召集紧急廷议。王澹给出的想法是派兵,埋伏在山道两侧,待刘范大军通过是,伏兵杀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未等黄权等人反对,李福就第一站出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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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试探(加更1/6)
“刘伯常诡计多端,为防备遭其谋算,我军当以静制动,等待其到来后在针对其布置作出应对方案。”厅堂上李福慎重的同王澹述说着原因。
然而,虽然他神情严肃,语气诚恳,但落在王澹的眼里,却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并没有当即反驳李福,王澹环顾堂内众人,首先还是看向了黄权,“公衡以为,是否可出城伏击,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面色沉稳,黄权思量许久,才缓缓开口,“如今,敌我兵力装备不明,无法判断刘范是否会清扫山道两侧丘陵。若贸然行动,确实有反被攻击的风险。与其冒险承受这份风险,在下以为,或许如孙德所言,固守阆中更为安全。”
“这么说来公衡也不赞成主动出击了?”面色已经开始有些阴沉,“这么说来,我等非要等到那刘范在城下安营扎寨后,才可与其对战?”
沉默不语,王澹此言一出,却暗含了些许影射的味道在里面,李福与黄权都没有接话。
少顷,王澹也冷笑一声,又幽幽说道:“先前公衡不还是担忧賨人进入阆中后,会对本县造成骚乱么?如今大敌当前,公衡倒是没有这份忧虑了?”
“正如王君所言,如今大敌当前,賨兵前来恰好可以被用作对付刘范的手段。原先时候,阆中安定,賨人无所事事,必然会滋生混乱。眼下,恰好有事可做,賨人必无暇生事!”
冷哼一声,黄权解释的没有问题。但作为阆中的主将,自己出城作战的提议被连番驳斥了,王澹无论如何都是不开心的。接下来他也不再说起执意出兵的事情,开始着手布置城防。
虽然不能出城教训刘范,王澹很不甘心,但他也不想此时就与李福、黄权二人都产生嫌隙。
而阆中城内没有动静,城外的人倒是急的抓耳挠腮起来。
郁闷的挠了挠颈背,庞德一把将手中大刀杵在地上,朝着阆中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废物东西!连出城突袭都不敢!”
庞德是真的有些急了,从成都发兵到现在,他除了突袭拿下平阳乡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战绩了。反观跟随刘范身边的甘宁、张任,阵前斩将,攻城夺县,一桩桩大事做的好不威风。而他庞令明只能干看着,这让他如何不着急。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单独领兵对阆中施压,只要阆中城内的守将敢出来,庞德就有把握当场将他斩杀,可这家伙倒好,缩在城内动也不动,只顾着增加城防,胆量倒不是一般的小。
愤愤盯着阆中城,庞德只能将麾下斥候四散出去,争取多打探些情报。城内守军不出战,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做些辅助工作。诱敌出城还是得等到刘范抵达阆中。
而刘范大军从梓潼出发后,也是一路飞速,直奔阆中而来。领头的开路先锋不是旁人,正是张任,作为蜀地战将,张任对于山地作战还是颇有心得的。开路的同时,不断派发出巴蜀山岳兵去搜查山峦两侧是否有伏兵。
也幸亏王澹没有出来,否则刘范还没有抵达阆中,恐怕作为先锋将领的张任又要立下头功了。有了张任的细致先锋,后方军队行进无忧,一路直奔阆中城下。
阆中城头,王澹刚刚指挥兵卒,将大量的雷石滚木、火油弓矢搬运上城墙上,就有斥候来报,梓潼山道方向出现兵卒动向。
迅速来到瞭望台,朝梓潼方向看去,过去那边的山道上已经人头攒动,是刘范的先锋军已经抵达阆中地界了。面色难堪,王澹心底还是不悦,刘范这分明就是急行军。倘若他先前依自己谋划,在山道设伏,必然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惜,现在再说这些已经都是徒劳。
默默看着张任率领先锋军占据有利地形,刘范军的先头部队开始安营扎寨,与阆中城遥遥相对,看来刘范准备来一场持久战。
而闻听刘范大军已经赶到的李福、黄权等人也迅速来到城上。看着远处暗瘾扎寨的张任部,以及后方源源不断走出山道的刘范军,众人都知道大战真的要来了。
“孙德,按照他们这样的行军速度,我若断定他们乃急行军,你可有异议?”声音冰冷,王澹这次都没有再看李福,只是目视前方开口发问。
沉默低头,李福也没有吭声,刘范军的行军速度太快了。
而在阆中城楼上众人观望刘范军的时候,刘范也率领中军走出了山道,来到行辕前,刘范策马伫立,手握鞭绳指向前方,笑道:“孝直,你推测,我几日可拿下此城?”
同样微笑策马立在刘范身旁,法正看着远处的阆中城,稍微思索片刻,便笑着答道:“当不足旬月,不然再耗下去就要入秋了。主公应当是不喜冬日作战的!”
扭头看眼法正,刘范兀自笑了,鞭绳点了点法正,他摇头笑的格外开心,“不错,被你法孝直说中了,冬日苦寒,我不作战!”
说罢,刘范扭头朝身后喊道:“公义,此地交由你负责,我去阆中城下会一会老友!”
闻言,正在指挥兵卒安营扎寨的张任隔着老远包拳应诺,朗然欢笑,刘范随即纵马向阆中城下奔来。
而阆中城上,王澹等人也瞧见勒远处有数十骑,向此地奔来。扭头看向李福,见他神情肃穆的点点头。众人心下知道,来人恐怕就是刘伯常了。
未等众人调整好心态,已经纵马来到城下的刘范,便高声呼喊起来,“城上的人听着,让李孙德出来说话!”
话落,众人面面相觑后,尽皆将目光投向李福。而李福也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
看见城头上出现一模糊人面,刘范估摸着大概就是李福了,兜拽缰绳,刘范笑看李福,“孙德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中郎将乃英雄豪杰,何必挖苦在下!”
“哈哈哈!”仰头朗笑,刘范好不在意,“我此番数百里赶来,**问一声老友,谁敢置喙?孙德如今阆中城内情况如何?某可有机会?”
刘范此言一出,李福身侧王澹等人面色皆是惊疑不定。
第95章:嫌隙(加更2/6)
刘范一句可有机会,却着实将整个城墙上的气氛都凝固了。且不论王澹等人作何想,李福此刻也是面色惊变。
连忙朝着城下大喝,“中郎将也是即将执掌一州军政之人物,岂能行那污蔑之事!”
看着城上突然怒斥的李福,刘范也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却无所谓笑道:“孙德言之有理,我将来乃执掌州郡的人物,且不能如此。”
面上挂着笑容,刘范这番回应反而更让王澹等人生疑。而此时,城下的刘范也没有闲着,笑呵呵的又朝城上喊道:“益州牧乃朝廷任命,你等固城自守,属于叛逆,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等多言,待我军马整顿完毕,便率兵来攻!若你等人中有人诚心悔过,也可遣人与我交涉,我自会宽容处置!”
说罢,不等城上李福回应,刘范便兜转马缰,直接离去。
只留下城上一众人等,眼神游移不定。许久,一直沉默不语的阆中主将王澹率先开口,“孙德,听那刘伯常方才言语,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你所说的苦大仇深?”
“他那是简单的离间计,向你我等城内众人的关系。”沉声开口,李福一眼便看出了刘范的目的。
没有回应,王澹只是看着李福,半晌,才幽幽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侧旁黄权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没有多言,纷纷下了城楼。
目光复杂的看着城外渐渐远去的刘范身影,李福幽幽长叹一气,刘范之行径,竟与传说中的高皇帝别无二致。
经他这么一闹,阆中城内怕是再也不能拧成一股绳了。原本王澹在城内就不是一言九鼎的存在,如今若再因为此事与他生出嫌隙,处处怀疑,那后面就更容易落入刘范的圈套。
李福如何头疼,刘范不去管,此时的他,倒是惦记起城楼上的其他人了。方才一眼看去,城楼上除了李福外,还至少站立了数名仪表不凡的青年。先前秦宓就曾说过,阆中俊贤还是不少的。
有黄权、程畿、谯岍、马勋等人,皆是巴郡人才,此番拿下阆中不是最重要的,让这些人归顺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孝直觉得方才,我一番挑唆之言可有瑕疵?”想了想,刘范问起法正刚才的表现。
“其实我若没有看错,主公原先并没有想起离间城内李福与王澹的关系,只是经过李福那一声断喝才临时起意。”
斜眼瞧了瞧他,刘范瘪瘪嘴,“孝直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笑着拱手致歉,法正也不再撩拨,“其实我觉得方才主公的言语可稍微再大胆些,离间计要的就是虚实结合,若都是虚的,也不能使人相信。主公若方才无意间透露出葭萌关的安排,岂不更能让城内互相怀疑?”
眸光一凛,刘范若有所思的看着法正。确实,他在葭萌关其实留下了后手,不是旁人正是甘宁,原本他想让甘宁率领精锐水卒,走葭萌关循西汉水一路乘舟急下,在必要时候,突袭阆中城。所以一直不曾将此消息流露半分,倒是法正刚才这一说,让他忽然觉得,其实若真将葭萌之事模棱说出,说不得待甘宁出现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刚才你为何不早说!”
说罢,刘范直接丢下法正,纵马回返营寨去了。留下法正一人在风中独自凌乱。
刘范中军营帐
有张任主导安营扎寨事宜,刘范去阆中城下浪荡一圈回来,事情基本上都安排妥当了。看见迎上来的王累,刘范也不啰嗦,“粮草能够支撑几日?庞令明联络上了没有?”
当初嚷嚷着誓死不屈从于权贵的王累,此时手捧着书简,一边跟在刘范身边,一边禀报道:“梓潼粮草在连番大战下损耗颇多,山道狭窄不易运输,沿途损耗颇重,抵达阆中后,恐怕只能坚持一月。
若这之后,不能有秋收粮食补充,我军可能就会进退维谷。另外庞校尉的骑兵部已经联络上,由于巴蜀丘陵地带,不利骑兵作战,他的骑兵部,在此地并不能发挥优势,最多呈威慑姿态。”
颔首示意,刘范直接道:“传令庞德,骑兵分散开,阆中城东南两处城门都交由他负责。让他从今日起,每夜子时前于阆中城外,燃起篝火三堆。子时一过即刻熄灭。另传训西汉水上游,让甘宁部顺水飘荡些布衣物件下来,切记隐匿行踪!”
“遵命!”当下,王累迅速下去安排。如今刘诞回归成都后,他正式成为刘范的随军大管事,所有后勤对接的事情,刘范都交给了他来做。
而此时,刚刚赶到刘范身边的法正,细细品味着刘范的安排,若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阆中城内,自从刘范抵达城外后,整个阆中城气氛就变得越来越压抑,不论是阆中的大姓豪族还是城内的普通百姓,都知道,益州牧长子率兵打过来了。
其实当初王澹控制阆中城的时候,城内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家以往怎么做,还是照旧。城门未封闭,没有强征兵卒粮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如今,刘范大军袭来,四方城门紧闭,城内的局势就莫名紧张起来。
阆中府衙
自从刘范兵临阆中已经过去三日了,他依旧只是安营扎寨在城外,并没有主动攻城。这种情况让身为城内守将的王澹,心烦意乱。
煎熬过两个黑夜后,王澹终于忍不住了,他觉得阆中城内暗地里肯定有什么事情背着他在偷偷进行。所以他再一次召开阆中城应敌廷议。
冷眸环视堂内众人,王澹声音清冷,“刘伯常兵临城下已经三日,既不攻城也不斗将,他到底意欲何为?”
“其实闭城不战与我军而言未必就是坏事,其兵卒众多,粮草损耗极大,只需月余必然退兵!”当下,沉稳的程畿回应王澹。
“嘭!”猛地一拍案几,王澹面色难堪,“坚守再久我也不惧,我就怕城内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勾结外贼!”
话落,王澹直接从衣袖中甩出一抹麻布。
只见上面赫然写道:“篝火失,事必行!”
第96章:生疑(加更3/6)
素白的麻布上,用黑墨写的字。即便上面因为融水,字迹已经有些不太清晰了,但文字的内容还是清楚的表达出来。
“从三日前,东南城门楼上的戍卒就发现,城外的骑兵会在每夜的子时左右燃起篝火,而过了子时后就会立即熄灭。每夜皆是如此,似乎是在刻意传递某种信号!”声音冰冷,王澹冷眸扫视堂内诸人,随即又用手指了指厅堂地上的麻布,继续开口。
“而就在昨日,巡城的卫卒又从护城河的水渠中,发现了这绢写有文字的麻布。麻布原本塞在腐木之中,寻常人很难发现,或许因为浸泡日久,其中有快腐木中间断裂,才让卫卒发现了其中的麻布。经过辨认,此桑麻产自关中,如今我益州只有刘伯常的军中才会有关中的桑麻!”
说道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就好像是不言自明了。城外的刘范军,通过渠水腐木的方式,传递消息,联络阆中城的内应,同时消息还会继续沿着水渠,飘出城外,传递给城南的庞德骑兵部。
而这个顺西汉江而下的藏信木若是从上游下来,那是否可以揣测,下汉水的上游其实还有一支隐匿的伏兵!
想通这一切后,王澹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是极其恼怒。不管他当初起事也好,后来面对刘范大军压境也罢,都没有想过对城内的士绅豪族动手,而他们却在这紧要关头,私自通敌,企图出卖你自己保全性命!
如此行径,让一心为大家着想的王澹又如何不生气!
“此事何人所为,现在站出来,我权当不曾发生过,眼下我等大敌乃城外刘范兵马,我也不想妄动刀兵。”冷眼扫视,王澹再次出言提醒。
而尽管他这样说,堂内众人依旧沉默不语。良久,李福看着局势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便率先开口调和,“会不会是刘伯常故意设计的离间计?”
“若是你的离间计会将汉水上游的伏兵也暴露出来么?”王澹只是反问一句,李福便不再吭声。若是离间计,以牺牲伏兵为代价,那就有些大了。虽然李福觉得这手笔,刘范或许也能做出来,但此时却不能与王澹来就此事争执。
“而且,我若推测不假,当真有内应的话,必然是堂上诸位当中的某一位。否则刘范不敢如此信誓旦旦的等待。”半晌,王澹又自顾说道,“我只是警告诸位,莫要忘了唇亡齿寒,尔等既然已经选择支持我,久不应该朝秦暮楚。否则,即便在城破身死的最后一刻,我也要诛杀内贼!”
见堂内众人依旧不说话,王澹的耐心似乎也用的差不多了,正在她准备爆喝怒斥发难的时候,忽然有令兵前来通禀,阆中城外刘范要求会见主将王澹。
闷哼一声,王澹环顾众人,没有在发难,起身自顾向城墙上走去。临走前,给了李福一个眼神,李福会意,待他出了大堂后,也迅速出去,在县寺外追上王澹。
“孙德,如今阆中城内局势诡谲,这些大姓豪族,我已经不能再相信。而今,我只有相信你,待我率领他们前往城楼上时,你率兵将各大族的族人全部缉拿,我看他们能刷出什么花样!”
“万万不可!”面色惊变,李福连忙出声阻止,“若是如此,岂不是逼着他们反抗?”
“那我问你,若不如此,他们当中若真有人反叛通敌,你可有办法制约?”
低头沉默,李福不再言语。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手段!若今日我能渡过此次危机,事后再与他们陪不是,也可以。若我连这次都渡不过,又何必在乎这些大族迁怒与我!”拍拍李福肩膀,王澹作为胆敢站出来造刘焉反的人,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物。
随后,王澹就领着堂内的众大姓豪族一同上了城墙。
看着下方策马立兵的刘范,王澹并没有好脸色,“数日龟缩不敢战,今日刘世子怎么敢出来了?”
“我来看看王君的头颅是否尚在,别到时候我来取时,你已经身首异处了。”刘范得知今日甘宁按照约定将中部断裂的藏信木顺水入城后,就主动率兵出来迷惑王澹。
心下冷笑,王澹面上却依旧爽朗,“那刘世子尽管放心,阆中城我已经全盘掌控,无论内外,无人可以逃出我的视线!”
王澹话落,城下方才还欢笑的刘范,忽然面色清冷下来,许久,才渐渐恢复笑容,看着城上的王澹,意味莫名说道:“是吗?那还是要恭贺王君了,阆中固若金汤好啊!”
“哈哈哈,刘世子不必恭贺,我早就等你来攻了,可你迟迟不来,难道是怕了某?放心,我王澹不杀无胆鼠辈的!”
“那还请王君后面小心行事了!”说罢,只见城下刘范挂着一张脸就迅速策马离开了。
笑吟吟看着城下的刘范渐渐远去,王澹朝地上轻轻啐了一口,不屑讥讽:“只知暗施手脚的无胆鼠辈!”
接着,他又转身扫视身侧众人,意味深长说了句,“吾此刻宣布,阆中城已经进入战备状态,所有事情只能听我一人之令!”
说罢,不待众人回应,他便直接拂袖转身离去。
而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城下有各家族的亲信扈从急匆匆的跑上城楼,禀报李福带领兵卒将各家的族人全都逮捕集中了起来。
当下,黄权等人尽皆色变!
面色惊疑不定,听闻此事,黄权心下是又惊又怒,危急关头,王澹竟然用族人来要挟他们。目光扫视众人,黄权语调冰寒,“诸位,若吾等之中当真有人联络了刘范,万望好自为之。莫要坑害了其余众人。”
互相对视,良久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众人心下更是疑惑不已。方才刘范的表情,明眼都能看出他应该在阆中城内是有内应的。
“会不会是李孙德?”就在众人疑虑丛生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一人小声说道。
一瞬间,整个城墙都安静了。
是夜,当东南城门戍卒发现城外并没有燃起篝火,正准备将异常禀报王澹时,却忽然听到巨大的轰隆声传来!
第97章:混战
轰隆声夹杂着大地的震颤,即便久居蜀地,没有经历过大规模骑兵冲锋的巴蜀戍卒,此刻也赫然反应过来城外的逡巡数日的骑兵冲来了!
一瞬间,整个阆中城仿佛都被点燃!
阆中县府,王澹正想着对付刘范的方法,却不想,忽然有戍卒前来禀报,东南城门外骑兵出动了!闻言,王澹也是惊怒交加,豁然起身,“果然那刘伯常会在今夜行动!孙德,你我分兵...”
然而还没等王澹说完,西城楼上传来“咚咚咚”的敲钟声。当下,王澹与李福面色大变,西城外的刘范军开始发动攻击了!紧张的与李福对视一眼,王澹滚动一下喉结,此刻他并没有急着安排,而是默默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
果然,没有多久,北城也传来鸣钟声,西汉水上游果然有伏兵!
没多久,西北二城的戍卒令兵也迅速跑了过来。
“将军,西城外刘范大军开始向城墙逼近,恐怕是向趁夜突袭阆中城!”
“将军,北城外西汉水上舟船火光连片成江,一眼望不到尽头,葭萌关方向有大量水军顺游而来!”
面色惊疑不定,王澹想过刘范一直按兵不动,可能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可他没想到,刘范等的机会竟然会是今夜。
目光横扫李福,王澹也是果断,“孙德,军情紧急,你不能与我一样上城作战。城内其余家族我不信任,你留守城内,看住他们。东南骑兵只是声势浩大,却无法攻城,北城亦如是!我率兵往西城,只要拦住刘范,天明后这阆中依旧是我的!”
说罢,不等李福再说,王澹迅速率兵离去。而李福停顿了一下,也迅速整理军队前往城内准备看管各大族的族人。
与此同时各城门的钟鸣声也惊起了城内各家族的家主,王澹的圈囿政策虽然让各家主行事束手束脚,却也侧面加强了各家族的敏锐性。
迅速从家中出来,程畿首先向黄权的府上跑去,他比黄权要焦急,因为他年幼的长子程郁已经被李福掳去。王澹为了防止这些豪族叛变,只囚禁他们的宗族亲人,并未限制他们本人的人生自由。
美其名曰战斗凶险,怕众贤达分心,所以特加强兵以看护。
“公衡,今夜四面围城怕是有大事要发生!”神色紧张,程畿甫一瞧见黄权,就立即开口紧促说道。
面色同样凝重,黄权沉声,“刘伯常谋略深远,他将人心运用到了极致。我回来后,思量了许久,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李福是内应。然而如今种种迹象以及今夜的大军异动,都在暗示城内一定有内应。若我等豪族中无内应,李福也不是,那必然会互相猜忌产生矛盾!”
“当真会火并?”面露惊恐,其实程畿也想过大不了与他李孙德拼了。
缓缓点头,黄权面色深沉,“我想你也已经将平日依附与你程家的豪侠都集结起来了。”
没有吭声,程畿沉默不语。
“所以说,这种时候,谁也不会相信对方的!”
“可是我还不敢下决定与王澹、李福反目。”
“会有人让你决断的!”黄权话落,那边匆匆跑过来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阆中城内大姓马家的当代俊贤,马勋。看见黄权二人已经汇合,马勋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城内大乱,我等不能再讲族人放置在李孙德的手上,他们反叛州牧,若我等此时不做些什么,待城池真被攻破的时候,就是同谋大罪!”
互相对视一眼,程畿与黄权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公衡、季然,我等不能再隐忍下去了,如今我已经联络姚君,再加上荣始,我等五家联手一定能从李孙德的手中夺回族人!”
内心不断忖度,阆中城内五大族,黄、马、程、谯、姚,此时都已经对王澹的囚禁政策产生不满,这是种极其危险的信号。
“我弟马齐与姚君之子姚伷都在羁押人群中,我等可暗中联络他二人为内应,我等在集结手中豪侠,救出族人后,就直接打开东南城门,放骑兵入城,将这阆中城彻底搅乱!”
面色一凛,黄权神色凝重,盯着马勋,“盛衡,你与我如实说,你是不是刘伯常的内应!”
瞪大眼眸,马勋顿时震喝,“荒唐!我怎会是他的内应!我只不过是见如今城内局势混乱,想要自保罢了!你要知道我等今夜若不行动,让那李福拿了功劳,不管怎样,我等都无法从刘范那里获得益处。”
“你还是认为李孙德是那个内应?”
“无论他是不是内应,我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只有自己争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目光盯着黄权,马勋直言不讳,“难道你黄公衡想成为毁家灭族的罪人吗?”
沉默不语,黄权不再多言。
而此时,城外的刘范不断让兵卒擂鼓鼓舞士气,夜晚阆中城上空,回荡着轰隆的鼓声和将士们的撕心裂肺喊杀声。
狠狠的抹一把脸上的血迹,王澹一直怒骂不止,当他赶到城楼上的时候,刘范军中兵卒已经暗暗用绳索系着城墙攀爬了上来。阆中的守城军卒,根本来不及运用守城物资,就与敌军展开了仓促搏杀!
“刘伯常,无耻之徒!”震声爆喝,王澹真没有想到,刘范竟然不当当正正攻城,选择偷袭作战!
然而他的呐喊声,只能迅速淹没在厮杀的声潮中,也多亏了他及时给城楼上补充兵卒,否则遭受刘范突然袭击的城门还真的不一定能防守的住。
不断有兵卒的惨叫声传荡开,王澹也早已经厮杀的满身浴血。
而就在他咬紧牙关,誓死要将这群攻城贼军击退的时候。
阆中城内,县寺方向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烈火夹杂着黑烟即便在夜晚,都能看到浓浓的黑烟腾空而起。面色一怔,王澹瞬间愣住。
可城内的局势却并没有就此停歇,紧接着城内喊杀声骤然响起,城内暴动了!
而城外的刘范看到城内忽然升起火光时,嘴角也不由浮现了笑容,上钩了!
第98章:阆中破
熊熊大火照亮了阆中城内,一大半地方,尤其是阆中署衙附近,亮如白昼一般。
手握利剑,李福面容阴沉的看着面前率领众多豪侠的马勋等人,“马盛衡,没想到暗中联络刘范背叛阆中各族的人是你!”
冷声嗤笑,马勋毫不在意,“李孙德,事到如今你还要血口喷人,我阆中各家族荣辱与共,岂会当真有人联络刘伯常,背弃盟约,让家族遭受无妄之灾。反倒是你,三番两次在王澹耳边危言耸听,缉拿我诸家族人,用以要挟。”
“哼!”不屑冷笑,马勋神情讥讽,“当真以为我阆中各家是你晋升的垫脚石?与其被你这等无耻小人利用,倒不如直接投向刘范,还能落得个临阵倒戈的名声!”
“事到如今,你竟还狡辩抵赖与我!”冷眼看他,李福先是冷哼,接着似是想到什么,横扫马勋及其众人后,神色忽然连番变幻,语气也瞬间凝重,“盛衡,你当真不曾勾结刘伯常?”
“废话!若不是你想劫持我等族人为自己邀功,我等何至于此?”震声怒喝,马勋已经不想与他再多啰嗦。
火光掩映着李福变幻不定的面容,此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环顾众人,“盛衡及诸位,若当真不曾联络刘范,我等可能误会了!是有人告诉我你等当真有刘伯常之内应!”
表情一愣,马勋先前也是忧心胞弟马齐的安危,没有多想,此时面对李福突然这么一说,好像他也是遭人诱导,说是李福暗中投靠了刘范,想用阆中豪族头颅来博取功勋。
当下,两人神情皆惊疑不定。
“那为何当初刘范,兵进阆中的时候,你要阻止王澹设伏?”稍倾,马勋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他也并非无智之人,只不过他将李福来阆中城后的种种所为与谣言比对后,才认为李福就是内应。
“当初在涪县、梓潼时,我就是因为轻视了刘范,才导致赵韪、高沛等人战死。彼时刘范兵进阆中,人数兵马都未知,若冒然行动,万一落入陷阱,我等还如何抵御他!”
闻言,李福迅速说出他的原因。
“那你为何要缉拿我等族人,不是胁迫我等又是为何?”脸色变幻,马勋再问。
“此乃王澹的想法,彼时城内谣言四起,皆言阆中有大姓家族投向了刘范,王君怕尔等中有人趁势作乱,所以临时派我看护起来。我又不曾限制尔等的自由!”
眼眸瞬间骤缩,马勋执剑对着王澹的手都稍微落了下来。扭头扫视黄权等人,看样子,他似乎被李福说动了,此刻有些犹豫该不该暴动了!
看了他一眼,黄权幽幽叹息一气,踏步而出,一把稳住马勋渐渐落下的手臂,“盛衡,眼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目光投向李福,黄权面露无奈,“其实原先我等就应该信任你的,只可惜,我等还是小觑了刘伯常!他这一招离间计,着实高明!以暴露葭萌关上游伏兵为代价,将我也彻底诓骗了进去。”
是的,黄权是个聪明人,不管当初的李福劝谏王澹固守城池,还是后来扣留各家族族人,他都觉得这是临战可以有的反应。但葭萌关上游的伏兵,还是给他留下了深深的芥蒂。其实当时王澹在县寺抛出麻布的时候,他犹然怀疑这只是刘范故意迷惑城内的离间计。
只不过,当今夜四方受敌之际,他真的听到北城门有葭萌关水军顺水南下的消息后,也是愣了很久!葭萌关真的有伏兵!那城内就可能真的有内应。而能够与葭萌关有密切联系的,就只有从葭萌关率兵赶来的李福了!
所以刚才马勋建议各家族一起联合向李福施压的时候,黄权并没有阻拦,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此时城内火光滔天,四处都是呐喊奔逃厮杀的声音,包括四方城门也是钟鸣声里夹杂着吼叫声。
局势已经演变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此时此刻,他们若想有最好的结果,就是击杀李福,开城门方刘范大军入城,彻底倒向他!
眸光陡然凛冽,李福紧盯着黄权,“公衡,你我并无仇怨,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绝?”
“孙德,并非我等非要如此。”抬手指了指阆中城,黄权神情肃穆,“而是这城内有我等的妻儿老小,就我等祖辈基业,我们不能就眼睁睁看着他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神情凝重,李福沉默看着黄权,并没有回应。
“所以。”面露苦涩,黄权也有些羞敛,“在眼下这个情况,我等必须将暴动,进行到底,还望你能理解!”
默默握紧手中宝剑,李福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冷静与其对视,片刻,黄权骤然高喝一声,“动手!”瞬间,数百名游侠好手,在各自豪侠头目的带领下,向李福率领的卫兵冲击过去。
场面瞬间混乱不堪,阆中县寺门前,爆发出惨烈到极致的厮杀。
李福手握宝剑,一边怒咤,一边奋力厮杀,自始至终都没有向黄权说过半句软话。当黄权按住马勋落下的手臂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与这群阆中豪族间已经无法调和。
此刻的他只后悔当初与王澹商议时,没有征调这些阆中名士往梓潼去相助,否则,哪怕有一两人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持他一下,事情都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终究,他对于整个阆中而言,只是个外乡人!
城内的厮杀惨烈,城楼上的拼杀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当刘范瞧见城内有大火燃起时,就迅速下令张任率本部为先登,攻上城楼,占据优势!
而随着张任的参战,阆中城内的守军节节败退,原先还是势均力敌的场面,迅速就演变成一边到的局势,正逐渐向碾压的趋势进发。
而随着城楼上阆中守军被碾压的攻势,城内的变故,同样成为了这场攻城战最大的意外。随着黄权决定正式暴动,豪族的扈从也迅速奉命往东南城门赶去。
不多时,东南城门内便传来铁骑踏城的轰隆声!
第99章:接踵而至
手持大刀,庞德一马当先,当看见城门洞开的刹那,庞德就毫不顾忌的冲了进来。
自恃勇武的他也并没有在意城内是否有伏兵,或者说,急于立功的心态,让庞德直接忽略了其中存在的危险。
而事实上阆中城也并没有带给庞德危险,当大量骑兵冲进阆中城,借着月光与火光在城内奔驰的时候,所有的阆中兵卒早已经惊掉了胆魄。
黑夜无边,他们只觉得似乎到处都是攻入城内的骑兵。
西凉的高头大马让初次见到他们的巴蜀儿郎心生恐惧,那持刀猛将更是一言不合挥刀就砍,惊慌加上恐惧,城内戍卒望风而降。
当庞德率领骑兵出现在阆中县寺的时候,李福已经战死当场,城内的战斗声也渐渐小了下来,局势已经被黄权控制住。
单手持刀,庞德端坐马上,纵使夜晚,白马大刀的庞令明也是显眼一场。默默打量了圈各类文士,庞德没有发现与他熟悉相近的勇武者后,直接将目光落在了黄权身上。
拱手朝庞德揖礼,黄权不卑不亢,“阆中黄公衡,见过校尉,王澹、李福造反,我等聚集族中扈从数百,趁中郎将与王澹搏杀之际,攻破县府,开门献城!”
冷漠环顾现场,庞德点点头,“你等功劳我自会向中郎将禀报,现在你暂代县令职务,负责安抚城内乱兵豪族。”手指黄权,庞德临时安排道。追随刘范这么久,他也早学会稳住局势的策略。
任命现场领头说话人为最高掌管,一来能够让他们放心,二来能够迅速稳定局势。
连忙拱手应诺,此时黄权并没有推辞,眼下他也需要迅速整顿兵卒,安抚城内各族,收拢人马,待阆中平定后与刘范再度交涉。
等了一会,见黄权没有提出什么别的要求后,庞德心下知道他是准备后面同刘范谈判。
于是,他也不再多管。问清楚目前阆中各城门的情况后,庞德率先向北城赶去,相较与西城兵卒众多的刘范部,庞德更应该先支援北城的甘宁。
而此时,北城的甘宁也是一脸抑郁,望着城楼上不断射下来的火矢,他心情当然不甚美丽。其实按照他原先的打算,从上游循舟船,趁夜突袭到阆中城下后,他率领一队精锐,直接攀墙杀进城内,夺下城门。
虽然这样有点冒险,但甘宁觉得凭借他的勇武还是有四成的胜算。
只可惜,刘范并没有采用他的策略,而是直接让他明火执仗,似乎是故意想让城内知道他们是从上游顺流南下的。
所以,此时西城喊杀声震天,他这里只能尴尬的躲避箭矢。
城楼上的守将都尉也不痴傻,既然明知道有敌军夜袭,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靠近,索性还在他们没有靠近之前,便下令用弓弩射击逼退。
于是就有了现在甘宁部进退两难的局面,而就在甘宁面露愁容,准备咬牙率一波敢死队突袭的时候,忽然城门内响起了躁动声。紧接着他便看到城楼上一片慌乱,随后没多久,阆中城的北城门就缓缓打开了。
谨慎的盯着洞开的城门,许久,才看见一人,持刀策马缓缓走出,胯下葱白骏马,昂首挺胸下,火光映照间端的英武非常。
“对面何人领兵?我乃庞德,北城已破!率兵入城!”
说罢,不待这边的甘宁接话,庞德就兜转马头离开了。只留下长刀立马的神武背影,和后方甘宁那羡慕到死的瞩目。
狠狠的搓揉了一顿自己的脸颊,看着庞德渐渐消失的身影,甘宁只能大喝一声,率领兵卒迅速入城。方才那白马长刀出现的瞬间,他便隐约猜到那是庞德。
当初他还心中疑惑,庞德为何喜欢骑乘白马,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因为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白马长刀真的是太吸引人了!
暗暗下定决心,甘兴霸以后也要陆地锦衣骏马,水上锦帆风铃,定要让一里之外就能分辨出来!此刻,甘宁真的羡慕嫉妒恨呐!
而打开北城门后的庞德,并有多想,毕竟他已经习惯了白马长刀纵横来往。留下部分兵卒接应城外军队入城后,他直接又向西城方向奔去。西城才是今夜战争的漩涡地带,若不是王澹将城内的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西城,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么轻易夺下其他城门。
其实王澹考虑的也是正确的,东南北三城只是骑兵、水卒,根本不利于攻城,之所以叫嚣不断,也不过是为了呼应西城的攻势罢了,只要他击退西城的攻击,其余三门不攻自破。
可是他永远没有想到,真正的溃败是从城内开始的。
随着城内县寺方向燃起汹汹大火,王澹的心也基本凉了一半,因为他知道城内的大姓士族们暴动了,不管其中到底有没有刘范的内应,他们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此刻,纵使他能击退刘范,再反身入城平定了暴动,恐怕也是元气大伤。
先前他以为,只要控制住这群大姓的族人,他们就会投鼠忌器,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是选择站出来搏一搏。而这场博弈中,他王澹是彻底输了。
愤怒的将利剑从一名敌军的胸膛内抽出,王澹环顾惨烈的城头,目光盯向那个提枪朝自己走了的魁梧青年。此刻,他也是豪迈狂妄,长剑直指青年,“刘氏父子暴虐凶残,杀戮巴蜀生命无数,尔等依旧执迷不悟,总有天会后悔的!”
“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敢狺狺狂吠!”眼神冰冷,张任提枪就朝王澹杀去。
只不到十个回合,张任便一枪将其手中利剑挑飞,长枪在手,枪尖直指王澹,冷眼寒声:“乱臣贼子,何不早降!”
冷冷看着张任,王澹手上已经没有兵器,不能与他拼命,但听张任说着早降的话,他的眸中却陡然闪过一抹疯狂。一把抓住张任的枪尖,大喝一声,“誓死不降!”
“噗!”枪尖洞穿胸口,王澹随即失去了生机。
皱眉看着自杀了的王澹,张任觉得自己功劳少了一半。
随着王澹战死,城楼上的抵抗也迅速衰弱下来。而那边手持大刀一路杀到城楼上的庞德看到死在张任枪下的王澹,也是悔恨非常,就不应该先去救援甘宁!
而随着庞德的加入,城楼上的局势迅速稳定下来。拿下城楼后,张任立即令扈从打开城门,迎城外的刘范入城。
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刘范嘴角浮现笑意,瞥了眼身侧的法正,“传令子索,让他整顿物资,大军进驻阆中!”
随后,刘范在众人的拱卫下,缓缓入城。
进入城内后,甘宁也同样赶到了西城,当下,目光扫过甘宁、庞德、张任,刘范笑容温和,轻抖缰绳,缓缓向县寺行去。
阆中县衙
大火已经被扑灭的,暴动也停止,城内的喧嚣也没有了,只有来往忙碌的豪族扈从身影。
县衙门口,黄权等人列成一队恭敬的等候着。不多时,一群人在一名俊逸青年的率领下,缓缓策马而来。
隔了大概有五十步,刘范翻身下马,众人尽皆下马。随着他一同朝县寺这走来。
“阆中罪民见过左中郎将!”当下,在黄权的带领下,一众阆中大姓士族纷纷俯跪在地,谦卑的向刘范请罪。
连忙伸手搀扶起为首的黄权,刘范同时看向其他人,宽声道:“诸位快快起身吧,我知诸位也是受了贼人逼迫。如今王澹、李福尽皆伏法,诸位也莫要自责了!”
随着刘范的宽慰,众人也顺势起身。此时黄权也连忙说道:“大战之前不能替中郎将击溃乱贼,临战才能伺机而动,延误战机之事,还请中郎将宽宥!”
“无妨,无妨!”笑呵呵的抓着黄权的手,刘范心下也不得不感叹语言的艺术,只是寥寥几句就将自己从贼的事情遮掩成无奈之举,顺道还抬了一下临阵反戈的功劳。
如当年牧野倒戈,临阵倒戈最多只能算战后免除纠责,却怎么也不该算作功劳里的。
可黄权的话虽然也没有提及功劳之事,但话里话外的续功之意,却让人有种不言自明的提示感。若刘范想诚心拉拢他们,此战后这些人多少都得封赏一些。最不济,也不该受到惩罚。
至于在刘范设计离间计迫使城内人心背离之前,这些人为何不挺身而出,高举义旗开门迎奉他进来,阆中城内的这些大姓士族们此时却是闭口不言。
心中并没有存着将脸面撕破的想法,刘范笑呵呵的宽慰了一阵众人后,便在黄权的引领下,看了眼被阆中士族豢养的豪侠刺杀的李福的尸体。
看见李福年轻的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刘范内心也是感触良多,若不是刘焉与李福有家仇,或许多少年后,他李孙德也能在益州或者其他州郡发光发热。
没办法,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常。在另一个时空,李福最后也算是国之栋梁的存在。
内心稍微替李福惋惜数息,刘范让人将他好生安葬后,便直接随着前往黄权的府宅。
由于阆中署衙被大火焚毁,目前已经不能停驻,黄权便主动请缨,将黄家的宅子贡献出来,用作刘范的临时修驻地点。对此,刘范倒是并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在黄权的引领下,众人又陆续前往黄家的府宅。
作为阆中的大姓,黄家在阆中城内占地颇广,也有数个宅邸,所以,黄权只是将家族最大的宅子让了出来,族人们倒是都转移到别的地方。
同样,程畿、马勋的人也将族人转移到各自的家族的私宅中。他们则孤身跟随在刘范身边。
黄家刘范临时驻地
从宅邸被临时征用后,整个黄家就已经被兵卒,里外详细的搜查的数遍,如今宅子内也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作为刘范的行军总管,王累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本营确定,然后才开始慢慢梳理城内的情况。而这中间也是他熟悉城内情况,与城内县丞、掾曹接洽的时间。
等刘范领着一众人回到驻地,稍微休整片刻,王冲、任夔也将城内局势尽数掌控后,关于阆中城及城内众士族接下来的走向话题才正式展开。
厅堂内,眼下阆中城内的各大家族纷纷列席,有黄家的黄权、程家的程畿、马家的马勋、马齐、谯家的谯岍、姚家的姚伷。
看着众人,刘范面上始终挂着微笑。他已经与王累核实过了,这些人都是先前秦宓推崇的贤才,“诸位当知晓,我此行的目的,如今阆中已重新回归我之掌控,诸位身为阆中人,有何诉求可尽管与我提。”
良久的沉默与安静,刘范并没有先开口表扬夸赞他们一番,只是开门见的询问各家的要求。这种态度,开上去很友善,但其中是否暗藏杀机谁说不准。
终究,刘范的凶名,巴中还是有所流传的。所以,此刻尽管刘范声音温柔,但还是没有哪家敢率先开口。
见众人都低头不语,刘范先看向黄权,笑问道:“方才入城,公衡一直左右奔波,此时安顿下来,你可有何诉求啊?”
闻言,一直不说话的黄权直身跽坐,向刘范俯首说道:“戴罪之人,不敢求赏赐,只求中郎将赦免责罚,若能戴罪立功,当感激不尽!”
面上毫无波动,刘范已经挂着微笑,朝着黄权摆摆手,“公衡无需如此,尔等之功劳,也自是铭记在心,今夜若无尔等相助,我又岂能轻易入城!往后治理阆中乃至巴蜀,某都还需仰仗诸位,今夜借此机会,有何要求尽管提出便是!”
沉稳俯首,黄权依旧不接话。
目光带着微笑,刘范从他身上扫过,看了眼一直入老僧入定般的程畿,随后又看了看面色威严,沉默不语的谯岍,最后将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马齐身上。
当下,刘范笑了,“承伯,我观你数度欲言又止,可是内心有何话先说,今夜机会大好,但说无妨。”
“不敢隐瞒世子,在下确实有话想说。”闻言,马齐顺当的接起了话。
第100章:賨兵
马齐的声音出口,整个厅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其兄马勋更是面露惊慌,一边看了看刘范,一边回首对着他低声呵斥,“承伯,休得放肆,此处岂有你说话的份!”
闷哼一声,马齐似乎并不服气兄长的论断,“我乃也策应的主力,若没有我,众家主又岂能轻易成功。如今,我却竟成了不可说话的人了?”
怒眸瞪他,马勋正欲再呵斥,却不想刘范已经笑呵呵的摆起了手,“盛衡无需如此,承伯既然有话想说,那便让他说就是了,吾等都是为了州郡,心中有所感所想,无需藏着掖着。”
“中郎将实乃爽朗之人!”昂首看着刘范,马齐一脸正色,“不像这些大姓主家子,行事瞻前顾后,想搏命却又惜身。”
饶有兴致的看着马齐,刘范忽然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产生了兴趣,“那按照承伯所言,何人才算爽朗之人呢?”
“爽朗之人,让如中郎将一般,直言不讳。今日既坐与堂内,众人开诚布公,内心所想畅所欲言便是,若有什么不同见解,也可互相了解,商讨。为何要隐匿于心中,徒惹他人猜忌!”
眼眸微亮,刘范轻声赞扬,“承伯,所言不虚!”
昂首环顾众人,马齐也不再遮掩,目光灼灼的盯着刘范,张口渴望道:“我想知晓,若我从此替中郎将鞍前马后,有朝一日,能否得见中原繁华?”
眉梢轻扬,嘴角轻笑,刘范看着马齐,此刻当真有些意外。原本他寻找贤才,都是按照历史上的名人来按图索骥的,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涌出了一个想法,为何他不能培养一个名流青史的人才?
“承伯此言何意?巴郡的生活难道你不喜欢吗?”
“并非不喜欢。”缓缓摇头,马齐面色认真,“只是我年岁尚轻,不想这一辈子就圈囿在这一州之地,若有机会,我想追随中郎将,南征北战,纵览天下大好河山!”
爽朗欢笑,不知为何,看着马齐稚嫩脸庞上满是认真的神情,刘范真的很开心,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少年郎壮志在胸,昂首抒志让人心动。
“你若当真有此想,我身侧尚缺一名亲卫扈从,你可愿为?”
“中郎将能否带我领略九州风华?”
“驰骋中原,饮马沧海!”
“某愿往!”当下,马齐直接出列,行至堂中向刘范行大礼参拜。
笑呵呵受了马齐的礼敬,从此以后,他身边也多了个牵马执蹬的亲从。待马齐从中堂回到自己座位上后,厅堂内又再次陷入了安静。
原以为马齐会询问刘范对于中州的情况,只是没想到,最后他只是以自己年轻的心态,表达对未来的渴望。此刻,场面又变的诡异起来。
不过相较于之前,此时的刘范心情倒是不错。原本他也以为马齐这个愣头青是众大姓士族推出来趟雷的,不过显然他高估了这些人的凝聚力。
目光幽幽扫过各自心思的众人,刘范首先将关注点落在马齐身旁的马勋身上。
“盛衡,你马家也算是阆中大姓了,对于我今后对阆中乃至巴郡的治理,你可有何建议?”
面露苦涩,马勋郁闷的看了眼马齐后,才将目光投向刘范,拱手俯首道:“中郎将乃大汉宗亲,又奉天子诏令返回益州,州郡有中郎将统领,必将一派繁荣,马家从此以后愿唯中郎将马首是瞻!”
笑吟吟的看着马勋俯首表态,刘范点了点头,自顾道:“你马家的心意我懂了,我军中尚有一掾曹职位空缺,今征辟你为仓曹掾,你可愿为?”
“愿为中郎将效犬马之劳!”拱手应命,马勋也不愚笨,这个时候就只有紧紧抓住刘范大腿这一个选择。
点点头,马家解决后,阆中世家的联盟阵营已经瓦解,接下来,只要逐个击破,就可以了。目光投向黄权,刘范笑道:“听闻公衡乃今夜拨乱反正的主要力量。正因为有你的步步为营,才能使得众士族凝聚在一起,迅速击败李福?”
连忙俯首,黄权心下微凛,他是聪明人,刘范言语虽然表达的是夸奖的意思,但其中隐含的暗语,黄权却是迅速明悟。
“不敢当中郎将谬赞,权之所为皆是应尽职责。”
谦逊一句,黄权就停下了话头,不知道是不是内心衡量,半晌后,才又缓缓开口,“中郎将,某有一困惑不知当讲不讲?”
“当说无妨。”刘范忍着不当讲你就不要讲的冲动,抬手大度的让他说道。
“中郎将日后,若兵出益州,我等益州豪族还能否成为中郎将之肱骨?”
瞬间安静,厅堂上再度没有了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刘范。作为益州本土豪族的世家子,堂上众人自幼读书识字,也是家族中的佼佼者,益州局势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又岂能看不出新任益州牧的远大志向。
只是相比于刘范的宏图大志,他们为家族考量,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将家族发扬光大。诚然,以马齐现在的方式,确实能够得到刘范的看重与任用。但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投资,没有人知道,刘范的将来会是这样。
倘若有朝一日,刘范成为了中原霸主,登顶了权力巅峰,他们这些偏居与益州偏僻之地的士族能不能为前期的投资,获得收益。能不能追随刘范的脚步,将家族带向另一个辉煌。
并不是他们目光短浅,相反,他们目光已经很长远了。如今刘范才刚刚从益州起势,谁都不知道他将来能走多远,甚至有可能益州刚刚稳定,众人正准备放手大干的时候,刘范突然遇刺被杀。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们举族追随刘范能够承受的。
因为到那个时候,其他本土豪族就会趁势崛起,将他们取代,这个时代,不进则退,没有家族是一成不变,等着前人让路的。所有后面的家族,都是在积攒底蕴,可能这个家族现在有当世枭雄能够率领家族崛起。
但若干年以后,当别的家族在无数岁月的沉淀与积累,影响力与权势完全超越你的时候,就是他们侵吞你的时候。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对于当今天下,唯一一个不容易被人彻底取代的就是刘氏家族,因为刘家已经成为了整个九州的一种象征。国姓,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个家族的概念。
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刘姓在大汉是有群众基础的。
不过,其他个地方的小家族却是需要自己去一步步奋斗,却争取。
所以,此时阆中的众巴郡家族,也代表着整个巴蜀士族群体的倾向,他们需要刘范的表态,不管今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但现在他们需要刘范说出他们益州本土士族照抚的承诺。
深吸一口气,刘范环顾四周,“诸位,公衡此言恐怕也是尔等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我刘伯常到底是在利用大家,还是向带领大家?”
面露微笑,这一刻,刘范极其洒脱,“那我现在就告诉诸位,我刘伯常是来实现大家!”
目光愣神,众人尽皆不明所以,刘范说的概念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面露笑容,刘范并没有卖关子,直接继续道:“我口中的实现,不仅仅是诸位的实现家族的崛起,也是诸位实现人生的意义,同样也是我刘伯常的自我实现!
诸位可以在巴郡,经营家族,举为州郡官员,若干年后,慢慢让家族开枝散叶,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后,让各自家族成为巴蜀大姓。可那样又能怎样?出了益州,你们还是巴山蜀民,永远也得不到中原的认可!”
深吸一气,刘范声音逐渐洪亮,“然而诸位可以寻借口,这是为了家族繁衍,隐蔽在巴蜀,可子子孙孙百十代之后呢?当尔等的子孙成为巴蜀大族,出川后,依旧不被中州认可,该当如何?
他们是否会迁怒祖辈,迁怒先辈?怪先辈们胆小怕事,不敢出巴蜀,与天下争?倘若从此刻开始,你等就为后辈做出表率,兵出巴蜀,争锋天下,以后中州大地,还有谁人再敢小觑巴蜀,小觑益州?嗤我等为蛮荒之地?”
目光如炬,刘范从黄权等人面上挨个扫去。此刻,方才还忧虑异常的众人,面色已经变的凝重无比。甚至先前投向刘范的马齐,此时已经握紧拳头,胸膛起伏,就差大喊一声,“杀出益州!”
稍等片刻,刘范让这份沉默去酝酿一阵情绪后,他才缓缓再次开口道:“诚然,我当初从关中返回益州的目的,一来是看望家父,二来是率领众益州豪士,杀出益州,争锋与中原!
如今中州动荡,奸贼把持朝政,正是我辈青年,拨乱反正,勤王扬名之际。若只将余生困守与这一州之内,我以为倒不如,放手一搏,换他个万古流芳!”
“马齐愿誓死追随主公,征战天下!”当下,马齐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抱拳,朝着上首位的刘范大声喊道。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追随刘范一路杀到现在的堂内其他扈从,也纷纷拱手抱拳,大声高喝。
数声呼喝过后,整个厅堂的气氛也被推向了**。
待众人呼喝声停下后,刘范才重新凝视黄权,“我并不强迫你等,只不过给你等一个选择而已。毕竟,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走到何等地步。或许只能成为执掌益州的牧伯,亦或者会有更大的成就。但无论如何。”
目光从堂内众从属的面上一一掠过,刘范语气真挚,“那些从一开始就相信并且追随我的人,我不会让们失望的!”
说罢,刘范也不再等黄权回答,直接起身,回去休息了。
随着他离开,一众刘范从属也纷纷离开。最后,堂内只剩下黄权等一众阆中士族,良久,黄权长叹一口气。
用不知惆怅还是无奈的语气道:“诸位都且各自回府吧,与家中长辈再商议商议,各自家族的前程,各自决断。”
一夜无话。
而经历了辅兵民夫的一夜整理后,次日清晨,阆中城又恢复了原先那安静平和的模样。一切仿佛没有变化,街道被清理的很干净。偶尔还有身着巴蜀郡兵服饰的兵卒,列队巡逻。
关闭多日的城门也终于打开了,城门口又重新出现了盘查的卫卒,只是城门旁的公榜上,多了几份新的榜文。
益州牧长子、左中郎将接管阆中以及巴郡,若有亲友在巴郡其他叛贼县邑手中的,赶紧联系他们,说不得还能避开战火宰乱。
陷入混战的阆中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除了重新修缮的县府,甚至都看出来还有战斗过的痕迹。
黄府、刘范临时驻扎地
昨夜与黄权等人说完那番话后,刘范就径直去休息了。城内的事情,自然有手下的人去操心,等到他今晨起身。在院落中呼吸着阆中安静的空气时,他便知道阆中已经稳定了。
至于,黄权等阆中士族的事情,他并没有多担心。昨夜他也并没有说谎,这就是个互惠互利的事情。他需要这些士族的帮助,这些士族需要一个可以投资的对象,可以带领他们家族走上新阶段的雄主。
如果刘范都不可以,将来的人也不会成功。
而还没等刘范洗漱完毕,马齐就前来禀报,阆中各家族联袂而来,同时带来了大量的财帛物资以及族中人手。
闻言,刘范微微一笑,一切尘埃落定。
阆中城内的事情,随着众士族将家中的资财、人才尽数贡献出来而落幕。刘范继广汉后,在益州另一个大郡巴郡,也建立起了稳固的统治根基。
当刘范从容的与阆中各家了解巴郡诸县的事情,准备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从宕渠方向传来消息。賨人首领杜濩,联合宕渠叛军首领李凑,发兵向阆中袭来。
闻言,一众方才还在刘范面前谈笑自若的阆中俊贤,瞬间脸色阴沉。就连向来沉稳的程畿也不由眉宇凝重起来!
第101章:賨兵可用
当刘范看见黄权等人的表情后,内心也莫名咯噔了一下。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清楚賨兵,甚至对汉末益州的精锐兵卒也知之甚少。叟兵,也只是当初孙肇率领他们前往关中救援的时候,他才知晓的。
而这支叟兵如今也成了刘范军队的核心。
是的,刘范如今手中的军卒的核心正是这支叟兵。在汉中的时候,刘范让庞德、徐晃、孟达,不断去稀释这支叟兵的中的杂乱成分,如今基本上已经算是完成忠诚于刘范的军队了。
徐晃手上有五千兵卒,一般是由精锐叟兵组成。后来甘宁、张任加入,他又从中调出一千叟兵,分别授予了他二人。说起来,刘范没有私心,但他其实开始时还是偏袒了甘张二人。
不过,他们后来的勇武也证明了刘范的偏袒没有错。
终究是历史留名的人物,刘范若能用细微的照顾换来他们感激,他也是乐意去做的。
而同样二人手下叟兵的出色表现,也佐证了其巴蜀精锐的名头。所以,到目前为止,在刘范的心中,巴蜀的精锐只有叟兵。
可此刻,当堂内众人提及賨兵的时候,面色尽皆浮现凝重神色,却让刘范有些不解。
看着刘范困惑的表情,黄权第一个反应过来,向其解释道:“中郎将可能有所不知,賨兵又被中州称为板楯蛮,乃巴郡有名的勇武悍卒。当年高皇帝,便是凭借賨人的勇猛战力,征战关中与中原的!”
面色悄然凝重,若只说賨人,刘范还没有什么概念,但当黄权说道板楯蛮的时候,刘范内心也是微微惊颤了一下。
众所周知,板楯蛮在东汉末可是益州造反的常客。
不仅因为益州苛政,更因为板楯蛮,右手持驽、左手持盾的攻击作战方式,一直都是杀伤力很强的存在。再加上他们擅长山地作战,朝廷的官兵根本没有办法征服。
到最后,天子也只能下令安抚。
不过如今益州归属州牧统治,賨人也成为州郡的子民,往常朝廷管不到的地方,在益州本土还是能够协商解决的。昔年朝廷为宦官当权时,下放到地方的苛捐杂税迫使賨人不得不反抗。
如今刘焉执掌益州,倒是对待当地战力不凡的賨人和叟人都还不错。至少在蜀地,叟人还是遵从刘焉调遣的。不过巴郡的賨人,与汉中的关系更为亲近。
当初拿下汉中的时候,刘范若从南郑的米仓道进入巴郡,说不得也能碰到賨人。只不过,他从金牛道入蜀,就与巴郡的賨人没有了干系。
从黄权处得知这群賨兵就是传说中的板楯蛮的时候,刘范两眼都冒光,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刘范紧盯着黄权,“公衡说这群賨人当年还是随高皇帝征战中原的先锋军?”
“正是!”黄权看着刘范亮芒的眼睛,主动解释道:“昔年高皇帝为汉王时,就是范三候提议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并亲自率賨人击败当时的秦地三王,咸阳以西的雍王章邯、咸阳以北的翼王董翳、咸阳以东的塞王司马欣。
成为高皇帝雄踞关中,以强秦之势与楚霸王项羽争夺天下。后高皇帝为表范目之功勋,陆续加封其为建章乡侯、慈凫乡侯、渡沔县侯,从此巴中便留传着‘亡秦范三侯’的美名。”
眸光微亮,刘范知道刘邦起于巴汉,却还真不知道出汉中的谋划是当地巴人提供的。其实说来也对,若非当地生存日久的巴人,又如何在艰险的峰谷间跋山涉水,突入关中。
身体悄然直起,刘范盯着黄权,“那此番这群賨人又是因何被王澹邀请过来的呢?”
“王澹知賨人乃巴中精锐,所以特意以出宕渠为诱惑,允诺其等击退中郎将后,所占之地,皆为賨国!”
眼角轻跳,刘范也不得不佩服王澹打的一手好算盘,他这是在慷他人之慨。将原本就不一定属于他的巴中,提前瓜分给賨人。而賨人久居山中,必然不会与他争夺山林之外的地方,若周边无山陇围绕,恐怕也不会聚集居住。
于是,王澹既让賨人出兵出力,又将自己不需要的山林地段送给了他们。
“王澹打的正是一手好算盘。”嘴角冷笑,刘范再次看向黄权,“那眼下公衡可有何破解之法?”
“中郎将想征賨兵以为用?”
点点头,刘范并没有隐瞒,“既然賨兵悍勇已久,如今中州混乱,无强兵难以自持,此等賨兵当以大用!”
眉宇凝思,良久,黄权才看向程畿道:“此事季然或许有办法。”
听到黄权提到自己,程畿也无奈抬起眼睑,瞥眼黄权,又看向刘范,轻声凝重道:“其实公衡所说的办法,我也只不过与汉昌大姓句氏,影响的乃是当地的夷民。但若与宕渠的賨人交涉,恐怕还得从賨邑候杜濩处入手!”
“賨邑候杜濩。”轻声呢喃,刘范知道恐怕这也不是可好相与的角色。甫一提到他的瞬间,刘范就想起了历史上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典故。
可此时的情况与那时也有所不同,诸葛伐南蛮时,各处南蛮四散,他用七擒七纵的方式,既是让南蛮从心底服气,也是让孟获自己主动把这些南蛮召集过来。否则他想短时间内击溃各洞主,蛮王几无可能。
而眼下,刘范要征服的其实就只有一个賨邑候杜濩。
相比与野性难驯的孟获等南蛮兵,賨人在巴中多年,与汉人接触也有多年,信义追求方面也远非南蛮可比。
“我若想降服杜濩,诸位可有何办法?”环顾满堂文武,刘范沉吟开口。
此时,堂内不仅有阆中的黄权、程畿等人,还有广汉的李朝、李邵、郑度等人。李朝、李邵兄弟是被李邈书信邀请来的,而郑度、郑晖兄弟是被王累书信邀请来的。
同为广汉县人,王累对郑度这位同乡还是很看重的。
安静良久,刘范将目光投向郑度,这个被王累誉为广汉之谋的青年,“仲法,我听子索多番推崇与你,不知此事你可有何妙策?”
微微颔首,突然遭刘范点名,郑度只是不卑不吭,“回中郎将,若想收服杜濩,当先降服其麾下从属。杜濩以賨邑候之名,有大义,却并不一定乃賨人之最勇者。賨人好勇,若以强者余约斗,胜负定筹,或许可以降服其众。”
圆眸轻睁,刘范颇为诧异,“仲法的意思是,我们只要与他约定比斗,战胜之,就能获得他的效力?”
见郑度点点头,刘范在环视堂内其他人,竟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下,他也有些怀疑人生,难道巴汉民风凶悍已经至此?
扭头看向法正,他也无奈干瞪眼回视。刘范遂又看向程畿,“季然以为此议如何?”
闻听刘范再问,程畿凝思许久,才认真道:“或可一试!”
当下,刘范再也无话可说。
宕渠属巴中,北靠巴山,南靠江汉。所以这里的原住民既能上山射猎,又能与江水中捕猎,是以弓弩板楯的使用,对他们而言,只是生活中的常事。
所以,在兵甲尚且不算健全的这个时代,板楯蛮是汉朝皇庭也头痛的存在。
但事情总是会有两面性,作为和平年代,造反名单上的常客,若能在战争年代征召上战场,恐怕能创造出更多令人惊艳的战绩。
刘范没有想到,进入蜀中后,招揽勇士的最佳方式竟然还是勇士。
辛亏他来益州之前招揽了徐晃、庞德,来巴蜀后又拿下了甘宁、张任,否则他还真不一定有信心敢和杜濩约战。
当杜濩率领賨兵从宕渠北上来到充国附近的时候才知道,王澹在阆中的叛变已经失败了。当初轰轰烈烈的反刘范运动,只用了不到半月时间就被平定了。一时间,杜濩也不知道该不该打道回宕渠。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阆中来的信使,让他决定留下来再看看。
杜濩军营帐
营帐内气氛有些凝重,相比于当初从宕渠出发时的意气风发,此时杜濩及其从属众人都面色不好看。尤其是当初跳脱最欢实,叫嚣着机会来了的李凑,此刻也耷拉着脑袋闷闷坐在一旁。
瞥了眼耷拉脑袋郁闷不言的李凑,杜濩知道他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只能将目光投向比其更稳重的李虎。作为宕渠的第一勇士,杜濩对李虎还是格外看重的。
“武勇,如今那刘伯常邀我等斗战,我要不要答应他?”
看一眼杜濩,李虎身材魁梧壮硕,却并只是莽夫之勇,也是宕渠少有的聪慧之人。沉吟片刻,李虎才缓缓开口,“当初王澹起事巴中的时候,声势浩大,所有人都被他唬住了。其实现在想来,是我们大意了。”
说着李虎不由看了眼李凑,有些无奈,“当初我等起事也是不知巴中具体情况,如今既然已经知道王澹被刘伯常顷刻覆灭,广汉举郡皆定。我等也未必要与他死磕到底。”
“武勇的意思是,我等借此机会降了刘范?”眼神闪烁,杜濩作为賨邑候,他其实不是很想投降刘范的。
与杜濩交好多年,李虎自然知道杜濩的想法,只见他轻轻摇头,肃穆道:“刘伯常虽说是汉室宗亲,但我等在宕渠生活日久,不与他为难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便利,岂能轻易投降与他。”
见杜濩面色稍微缓和,李虎才继续道:“只不过,若想再续范候故事,我等可能就得多付出些了。”
眸光闪烁,作为賨邑候,杜濩当然知道李虎口中的范候的事迹。那也是当年追随高皇帝名留史册的人物。如今杜濩虽然生活安逸,宕渠称霸,但他的梦想也是成为像范候一样的人物。
“不知我等需要付出什么?”杜濩忍不住开口询问。
“賨人的未来与你我的热血。”看着杜濩,李虎目光坚定,“从目前刘伯常的成就与能力来看,他是唯一有可能重复当年高皇帝旧事的豪杰。聚巴汉之兵,北出秦关,坐看天下!”
瞳眸瞬间眯起,杜濩呼吸有些急促,这也是他为什么交好李虎的原因,宕渠那么多人,只有李虎目光看的足够长远。
“可如今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刘伯常又要与何人争夺天下?”
缓缓摇头,李虎微笑看着杜濩,“君候有所不知,中州局势早已纷乱,自董卓迁都长安以来,肴山以东的中原豪杰恐怕早就互相争斗起来。如今的朝廷也不过是西凉人手中的朝廷而已,中州大族,似袁家此等望族,恐怕早已不认了!”
目光凛然,杜濩面色深沉,“你的意思是,天下将乱,跟随刘范或许是个机会。”
互相对视,李虎默默点头。
数日后,充国县外平地。
刘范率领麾下勇士前来,对面杜濩也同样带领賨兵精锐迎战。
看着对面尽皆跨坐与高头大马上的刘范部,杜濩也不由吞咽了下口水,自幼在宕渠长大的他,还没从未体验过,骑乘高头大马驰骋沙场的快感。
目光扫过杜濩等人,刘范眼中也颇为火热,只是简单外型查看,刘范就被杜濩及李虎那魁梧的身板吸引了,有这样健壮的体魄,不是精兵也是能炼成精兵的胚子。
扭头看向甘宁,刘范轻声叮嘱:“兴霸仔细些,我观对面之人,也颇有几分勇武,比斗之事,点到为止,不可用命。”
同时间,杜濩阵营中,杜濩也盯着对面目露凶光的甘宁,对身旁的李虎道:“对面那汉子看起来也并非善茬,武勇与其打斗时,万不可轻敌,若实在不能敌。退回本阵来,我也自有应对那刘伯常的办法。”
“君候放心,某自有计较。”
言罢,两人从各自的阵营中走出。互相抱拳通了性命后,没有废话,直接虎吼着就开始打斗起来。
而当两人打斗一起,刘范眸中也是精芒爆射,心下只有一个词:賨兵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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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张鲁居汉中。魏武定汉中,祖父虎(李虎)与杜濩、朴胡、袁约、杨车、李黑等移于略阳,北土复号曰“巴人”。--《华阳国志.卷九.李特雄期寿势志》
第102章:比试
李虎人如其名,作战凶猛,犹如猛虎一般,纵使与甘宁对战,气势上犹然能不落下风。
看着两人的搏斗,方才还面露轻视的张任等后方众人,也个个面色凝重起来。
甘宁的勇武,相处这么久,他们是再清楚不过的。自从被刘范任用到军营中做事,甘宁也仿佛重新找回了天性,整日好勇斗狠,刘范麾下的诸将领都被他斗了个遍。
除了骑战稍逊庞德,行军布阵不如徐晃外,甘宁在刘范麾下勇武这方面是得到公认的。连一向自负枪法卓绝的张任,在面对甘宁双戟的暴虐攻击,也不敢丝毫大意。
可眼下,这名賨人中的勇士,却凭借手中的狼牙棒与甘宁斗的旗鼓相当,短时间,恐怕很难分出伯仲。
亲眼目睹着两人焦灼的战斗,张任、庞德等人神情肃穆的沉默起来。原先面上浮现的若有若无的轻视,此刻也尽皆幻化成慎重。
原以为甘宁便是巴蜀最强,却不想,天下豪杰却是格外多。这李虎也绝非泛泛之辈。
眸光闪烁,刘范有些兴奋,他原以为李虎能与甘宁颤抖五十回合不落下风,就算的上是战将之姿了,却不想,他似乎有冲锋猛将的水准。
神色凝重,虽然看起来自己一直对李虎发动攻击,但甘宁自己清楚,李虎虽然防守的有些吃力,但他的体力消耗并不算大。
临战前,郑度曾告诉过他,賨人久居山林,实力强劲且习惯久战,若不能迅速将其击败,越往后拖,对他越不利。因此,即使此时的甘宁士气如虹,但若是无法击溃李虎,最终还是会被他耗死。
“賨人的勇士难道只能防守,连与我奋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一击逼的李虎倒退数步,甘宁深吸一气,平稳心神,朝着李虎激将道。
眸光轻拧,李虎盯着甘宁,甘宁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让他感受到压力的人物。而随着甘宁的一席话落,李虎身后的賨人队伍也小声骚动起来。
李虎与甘宁刀戟相搏,心中知道谁更强些,可后方的賨人兵卒却不会管这些,在他们眼里,李虎作为賨人第一勇士,不能迅速击败甘宁,就是在丢賨人部落的脸面。
“武勇,不要再与他拖延了,速战速决,我看那汉子也没有什么力道了!”良久,賨人的首领杜濩也沉声开始劝说李虎。虽然他知道李虎也有难处,但賨人称霸宕渠多年,岂能将颜面折在此地。无论如何,还是要拼命与汉人博一搏的。
深吐一口浊气,李虎盯着甘宁,面色凝重,“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如果汉人都是如你一般,我賨人若想崛起几无可能。”
“你也超出了我的预料。賨人中能出你这等勇士,看来注定賨人在这个时代是有机会的。”
微微轻笑,李虎没有接话,“不过我并不相信,汉人中都是如你一般的勇士!杀!”猛然断喝,李虎深吸一气,手持狼牙棒首次主动向甘宁发起攻击。
双手紧握铁戟,甘宁猿臂如指,灵动挥舞,搁挡劈刺砍。迅速化解李虎攻势的同时,瞳眸如针不断寻觅机会,伺机反攻。
又数十招拼杀下来,李虎也同样奈何不得甘宁,而他本身的气力却已经消耗了太多。瞅准机会,甘宁与李虎身位相近时,右手铁戟突然横扫出去,李虎大惊,连忙后仰避开。说时迟,那时快,甘宁左手铁戟竟同时以极其刁钻角度刺向李虎。
上身后仰,李虎已经失去重心,底盘根本没有办法腾挪,眼见就要被铁戟刺到,李虎眸光一横,牙一咬,直接将狼牙棒甩了出去。与此从事,方向力道加速了他后仰倒地。
面色变化,甘宁只犹豫半息就迅速做出决断,放弃了这个刺向李虎的绝佳机会。
“轰隆!”
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满地灰尘,这场令人咋舌的勇武对决,随着李虎的倒地也最终落下帷幕。
甘宁手握铁戟,猿臂舒展直指李虎。手肘撑地,李虎盯着甘宁,心有不服却又无法吭声。
场面一度很安静,半晌,賨人队伍中才骤然传来呼喝声,“尔等仗着铁戟利刃,与我大兄对战,当然占了便宜,我不服!”
李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上前将李虎搀扶起来,怒目瞪着刘范,一副对方使诈的不甘心。看着他,李虎数度欲言又止。
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刘范笑道:“那要怎样你才能服气?还有你服气了,也能代表身后的賨人勇士们都服气吗?”
表情一怔,李凑扭头看向杜濩,数息,杜濩点点头,李凑才又看向刘范,昂首挺胸喝道:“当然!”
“那你说还要怎么比?”
目光从刘范身边众人扫过,李凑顿了顿,昂然道:“让我从你的麾下中挑一人出来,比试拳脚棍棒,赢了,我就服你!”
“那你想选谁?”
目光从刘范身边一次掠过,李凑首先将白马长刀的庞德排除出去,又将郑度等文士掠过,最后锁定了人群中那个骑着蜀地矮马的持枪青年。
由于其骑着蜀地矮马,高度上比骑着高头大马的刘范等人稍微矮了一点,又身材看起来并不算魁梧,倒有种文弱书生的气质,而他手上却持着枪。
当下,李凑手一指张任,震声喊道:“就那名持枪青年!”
扭头看了眼张任,刘范又看向李凑,幽幽建议道:“要不你换一个吧?”
“不用,就他了!我看他手握长枪,想来也有几分本事,我正好练练手!”
扭头看向张任,刘范听得都有些尴尬,“公义,你?”
“中郎将放心,我留他全尸便是。”说话间,张任已经翻身下马,持枪走向李凑。
回头迎上张任,甘宁也有些讪讪,“公义,要不就算了吧,我看他也是无心的...”
甘宁啰啰嗦嗦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张任扭头一个锋利的眼神止住了。讪讪耸耸肩,甘宁颠颠的往刘范所在的后方跑去。
眼神冰冷,张任盯着李凑,缓缓抬起长枪。
“蜀郡张任。”
目光轻眯,李凑看着张任的这份气势,脸色也不甚好看,抓着狼牙棒,抱拳回应,“巴郡李凑!”
隐隐中,他感觉自己可能选错了对手。
“阵前比斗,点到为止!”可李凑也是个机灵人,感觉不对劲,连忙趁着没有打斗前,约定道:“你我只是棍棒较量,我也并非勇武之人,你等既然无趁手兵器,用长枪作木棍也无妨,当不可刺我,否则便算使诈,不得作数。”
“锵!”李凑话落,张任直接脚尖轻踢杵在地上的枪端,长枪倒置,以尾端朝前,对上李凑,“这样可以吗?”
默默点点头,李凑想说不行,但没好意思开口。
“杀!!”
下一刻,二人同时怒喝,战到一处。狼牙棒碰撞上长枪杆,双方皆是动作一滞。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各自使出本事,打斗起来。
看着能与怒气值不低的张任打斗的不相上下的李凑,刘范再次惊到了,没想到小小的宕渠县,竟然能出这两位勇猛之士!
而同时间,賨人队伍中杜濩也是一脸凝重,他賨人中最强的两位,竟然都不能力克刘范麾下战将,若刘范手下都是这等猛将,他再斗下去也没有意义。
“武勇,刘伯常麾下能人倒是不少。”沉声与身旁的李虎商议起来。
面色同样肃重,李虎颔首回应,“除去此人和方才那持戟汉子,那白马长刀的汉子也绝非等闲。眼下,我等比拼勇力,恐怕难以取胜。”
“你有何想法?”
微微凝眸,李虎低声道:“我们可以与他们比试箭术,我賨人自有善射弓弩,而他们今日带的这几人恐怕都是勇士,但并不一定善射,所以,比射术,我等应该会赢!”
眼神闪烁,听着李虎的建议,杜濩也颇为意动,沉吟许久,才点头小声道:“此策或许可行!”
“若是如此,当立即叫停比斗,否则就来不及了。”看了眼场上被张任打的左支右绌的李凑,李虎也是一阵头大。
“且慢!”
“嘭!”
恰在杜濩叫停比斗的同时,张任一枪杆抽在李凑的臂膀上。龇牙咧嘴,李凑强忍着痛楚,朝刘范叫嚣道:“这一棍不算,若不是君候呼喊,我岂能分心,我若不分心,他根本触碰不到我分毫!”
目光掠过李凑,刘范直接盯着杜濩,面上笑容只有和善,“杜君候此时叫停比试,是不是后悔方才的承诺了?”点点头,刘范说着不在意的话,“方才的局势,却是贵賨人勇士有些处于下风。若是君候出面要求休憩片刻,我也能理解。”
面色不善盯着刘范,杜濩冷哼一声,“我并非毁诺,也并非怕了你。只是觉得你此番既然敢来比斗,定也是带足了精兵猛将,若持续这般比斗下去,也只是我吃亏罢了。与其这样毫无意义的比斗,不如来一场我賨人真正擅长的如何?”
嘴角擎着笑意,刘范也不恼怒,“賨邑候打算比什么?”
“比射术!”见刘范发问,杜濩也不扭捏,直接说出来。
眉梢微挑,刘范嘴角笑意依旧未消,“比射术?”顿了顿,“那这次比试人选可还需要听从你的选择?”
目光再次扫视刘范身边众人,杜濩直接道:“这次算我让你的,我们还让李虎出战,你们人选随便!”
“那既然如此,我也一事不烦二主,兴霸你再去会会賨人勇士!”
“遵命!”当下,甘宁轰然抱拳,向李虎走去。
眉头再次皱起,李虎与杜濩对视一眼,冥冥中李虎忽然觉得好像哪里又不对了。
“你想怎么比试?”看着李虎,甘宁直接开口询问。
“箭术高绝者,能百步穿杨。我不知你本事如何,某自有习射弓弩,对目标的敏锐性不同与常人。”遥指远处一树梢飘荡的落叶,李虎迅速拈弓搭箭,弦落箭出,射出的箭矢直接穿透一片即将飘下的落叶,钉在树木上。
顿时,賨人中一片欢呼。
不得不说,李虎的剑术确实厉害,寻常人谁能有这分本事。
嘴角浮现笑意,李虎手上却没有听,只见他边说边道:“一人五支箭矢,看谁射中的叶片最多!”
“笃笃笃!”
话落,李虎手中的五支箭矢已经尽数射出,纷纷穿击落叶,钉在树干上。没有一支箭矢虚发。
得意的将弓箭交到甘宁的手上,李虎笑吟吟的看着他。
默默弹了弹弓弦的松紧度,甘宁又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树木,深吸一口气,“李君百步穿杨之箭术,放之益州恐怕也少有人能及。宁虽不才,却想试试,若不能及还望诸位不要笑话。”
说罢,甘宁单手伸出,迅速有从卒将箭矢递上来。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树木,拈弓搭箭,对着树木,深吸一口气,强弓顷刻间被拉满。瞬间,甘宁身上迸发出一股善射者的气势。
见状,李虎等一众人也是心下大惊。
“咻!笃!”
弦落箭出,利箭直奔树木射去,然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甘宁的这一箭根本没有射中任何树叶,只是重重的射在了远处的树干上。只震的树梢的树叶扑梭梭的往下掉,却没有一个在箭矢上。
“哈哈哈哈!”当场,众賨兵仰头欢快大笑。
然而下一刻,只见甘宁目光横扫散落的树叶,猿臂灵动,迅速拈弓搭箭,只是数息剩下的四枚箭矢尽数射出。
“笃笃笃笃!”
四枚箭矢全部击中树桩,再看箭矢箭头,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每枚箭矢上竟至少都有三片落叶!
四枚箭矢上的树叶加在一起,竟是李虎所射中的数倍!
一时间,整个空气都安静了!
所有人仿佛都停止了呼吸,震撼于甘宁的箭术与眼力。
滚动一下喉结,良久,杜濩才艰难开口,“我还想...”
“哗哗哗!”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说完话,刘范处却突然响起哗哗声,再定睛看去。此刻刘范正单臂微抬,身后数百军卒尽皆手持弓弩,冷冷对着众賨兵!
第103章:兵精将勇
从开始就一直很和颜悦色的刘范,此刻终于变得冷漠起来。
神情凝重的看着刘范,杜濩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此时李虎也缓缓向杜濩身边靠拢,互相对视一眼,杜濩面容肃穆。
“刘中郎将这是何意?”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默默晃动一下手腕,刘范面色如常,“刚才看兴霸两人比试弓箭才想起,原来我早年也是善用弓弩起家的。”
“左中郎将这是想用弓弩强制胁迫我么?”
“賨邑候此言差矣。”刘范摇头,嘴角微弯,“只是想让賨邑候认清楚现状,你部賨人作乱在前,我不计较已经很是宽容了。可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诿不从。我刘伯常,还是更喜欢信仰忠义的部落首领。”
面色阴晴不定,杜濩目光来回扫视,他想发怒,但对面明晃晃的手弩锋矢就这样对着自己的賨地儿郎,杜濩此时还是有些投鼠忌器的。
盯着刘范,杜濩还想再多些挣扎,“那依照左中郎将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面上终于露出笑意,刘范瞧着杜濩,眼中有神。
看着刘范那侵占贪婪的眼神,杜濩心下已经明白,他是真的看上自己这股賨人勇士了。
低头暗自叹息,再抬起头,杜濩却是眼神坚定,“左中郎将想要招揽我賨人为兵,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同样需要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喜怒不显,刘范反问道。
“我賨人骁勇善战,乃巴中精锐,自古就并习惯被规矩束缚,若中郎将想用我賨人为先锋,需以我賨人为将领,成别部兵马,否则,我賨人绝难与常规汉卒兵马混融。”
“可以。”点头应允,刘范同样解释道:“賨民有自己的习惯,我可以理解,賨民也更相信自己部落的首领,所以,以你賨人为将,我可以答应。也可以允其令别部自居,但不能脱离于全军大营之外。你们可以有自己的营帐,但大军作战时,你賨人部必须遵守军规,否则军法从事,我也不会允私情!”
点头同意,杜濩也懂得军中规矩,“既然从军,遵纪循令,自然是必须的。”顿了顿,杜濩又继续道:“还有我賨人立功后,是否与汉人同等奖赏?”
“军中赏赐,一视同仁。”
“好!”杜濩也是爽快人,见刘范说话不含糊,他陆续问了几个关于賨人福利的相关问题后,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我只有一个请求,还请中郎将不要拒绝。”
“愿闻其详。”面色如常,刘范颔首聆听。
“若日后,我賨兵随着中郎将出巴中,征战天下后,若有朝一日,麾下众賨人儿郎,思乡情切,不愿四处流亡,还中郎将能够放我等回归故土,老死山林。”
眉头微皱,刘范觉得老死山林,这话说的有些狠绝了,到底是怎样的状态,才能让热血征战的賨人豪勇,选择寂寥无闻的老死山林。如此晚景,是否过于凄凉。
“我不知賨邑候为何会有此请求。”面色肃重,但我可以向你允诺,“只要将来在没有外敌,没有战争的情况下,你賨人勇士无论是想回归山林,还是领兵为将,我都不会阻拦,支持你们的选择。”
“多谢中郎将成全!”闻言,杜濩终于俯首拱手朝刘范长揖行礼。
连忙翻身下马,刘范快步走到杜濩身前,一把拖着他的手臂,笑容满面,“我得賨邑候,如高祖得范目矣!”
“粗鄙之人,岂敢与范三侯相比。”谦逊低头,杜濩向刘范说着谦让的话,心里却是默默轻震,刘范之志,果然不再小。眼下天下动荡渐起,身为刘氏宗亲,言语间笑谈高皇帝,其野心不可谓不大。
倘若在安平盛世,刘范这句如高祖的言语,传至朝堂,恐怕定会被言官们扣上顶,谋反篡逆的罪名,至少也是大不敬,去爵削为平民的处罚。
可如今,天下混乱,汉廷天子连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还有心思来管外面有谁在自比高皇帝呢?甚至,他可能还巴不得宗亲里生出个了不起的人物,来替他扫清寰宇,还大汉天下一个太平。
紧紧的抓着杜濩的手,刘范开心的说着体己话,好一番把手言欢后,刘范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杜濩的手臂,扫视一众賨人兵勇喟叹道:“久闻賨人勇士颇多,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賨人儿郎们如此强健的体魄,战场上必定是斩将夺旗的先登勇士,有众賨人儿郎相助,我刘范无忧矣!”
“中郎将谬赞了,賨人也只是徒有勇武而已。行军作战,还当以巴蜀百战精兵为主。”讪讪与刘范退让这,杜濩发现,这刘中郎将,一旦熟络后,那好听的话就仿佛不要钱似的,不断向你招呼过来。
若不是看他眼眸中的精芒一直盯着李虎二人,杜濩差点都要信了他的邪了。
“如此说来賨人中勇士应该有很多了,那么向李虎这类的豪勇之士,恐怕也有不少,不如賨邑候就将他归于我麾下如何?”图穷匕首见,待刘范一番铺垫过后,终于将魔抓伸向了李虎。
面色发苦,杜濩无奈的看着刘范,心里组织了千百个拒绝的理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此时刘范的手又靠了过来,恐怕又准备把手言欢几个时辰。
“我賨人中虽然豪勇之士,但如李虎这般,有勇有谋的勇士,迄今为止,也没有几个。”眼看刘范手就要抓过来,杜濩连忙改口,“但是,如果中郎将当真看中了他,我便让他率领賨兵追随中郎将,如此也算是让他的满身才能有了用武之地!”
一把抓着杜濩的臂膀,刘范用力拍了拍,忍不住赞叹道:“賨邑候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某感到钦佩,你尽管放心,日后我必待賨兵儿郎为心腹,让賨兵的名号响彻中州!”
眉梢轻抖,杜濩一听到响彻中州这句话,心下忽然就咯噔一下,因为中州这个概念太大了,仅凭他现在手上的这些賨兵,是根本不够的。
果然,还没等杜濩开口婉拒。刘范已经继续开口说道:“不过中州各路兵马众多,天下精兵也不少。像那丹阳精兵、庐江上甲等等,都是各地的精锐勇士,若想在与这些同属精锐的兵卒中争锋出头,人数少了恐怕很难杀出名气。”
悄然看着杜濩,刘范自己解释,“呐,賨邑候,我这并非是让你增兵啊。我只是觉得若賨兵儿郎们真的出巴蜀作战,多些袍泽,总归也是多个人照应的,这样闯荡出名气的可能性或许也大一点不是?”
默默看着刘范,杜濩已经无奈了。原本他是想着将手上的这三千賨兵先给李虎率领,跟随刘范打几场仗看看,若刘范果真待他们不错,賨人儿郎们又有机会出人头地,那他再考虑继续招募賨人儿郎助战。
可现在刘范直接以袍泽多,方便相互照应为由,激起杜濩内心对于賨人儿郎的关心。终归这些賨人儿郎都是他的邑民,是受他庇佑,为他供养的。若因为自己的决断,让他们陷入绝境时,只能战死沙场。
那样,即便刘范给他再多的补偿,杜濩还是内心难安的。
幽幽叹了口气,杜濩严重怀疑这话还是不是刘范一开始就想好了的,“此次我率领了三千賨人儿郎过来,我把他交给李虎率领,让李虎先跟随你作战。待我回賨邑后,再征募两千勇士,让李凑率领他们来投奔与你。这样你麾下就有五千賨兵,也算是股不若的军力,希望中郎将能够好生待他们!”
“賨邑候高义!”当下,刘范震声叹呼,“今日賨邑候如此助我,他日,我必数倍报答。”郑重的朝杜濩揖礼,刘范发自内心的感谢,“賨邑候此举,对我而言,犹似雪中送炭般及时,范感激不尽!”
同样郑重揖礼,杜濩面色也是肃穆,“我如此做,也是为了賨民的未来着想。不管将来中郎将在中州闯出多大的名头,只希望,届时能够赋予我巴中賨民一份安逸的生活环境。”
“君候放心,某竭尽全力去做!”再次揖礼,随后两人又说了些话后,杜濩便很果决的让李虎率兵跟随刘范一起。他自己带着李凑两人,返回了宕渠。
而得到良将李虎以及三千賨兵的相助,刘范心情振奋。并没有再回阆中,他直接就率兵进入了西充县。
西充县距离阆中并不愿,就在阆中的南方,二十里地。当刘范率领大军出现在西充县城下的时候,城内的守将直接就打开了城门。从绵竹一路杀过来,当刘范三日内攻下阆中的消息在巴郡传开后,原先可能还有心观望的巴郡豪绅全部无条件倒向了刘范。
毕竟,刘范父子才是益州真正的牧伯君主。
进入西充县后,刘范迅速整顿兵马,庞德、张任都被他安排回阆中调兵去了。按照刘范的意思,阆中的所有兵马物资钱粮以及人手都要跟着他一起动。
此次进入巴中,刘范最大的收获就是阆中城内的黄权等人,若说整个巴郡让他能清晰记得并惦记的有哪些人。黄权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巴中的名将严颜。
刘范打探过,严颜此人是阆中严氏子弟。年轻时同甘宁一样在江州闯荡,不过严颜的名气比当时的甘宁可是大很多,年轻是严颜算是江州的一方大豪侠。
汉末尚武,青年们总有年轻气盛的时候,而这时候也是崇尚游侠的时段。所以很多后来出名的将领年轻是都曾做过豪侠。像徐庶那样不出名的游侠,后来只能改投门路,做谋士。
像甘宁、严颜这样的就是另外一种,闯出偌大名堂后,州郡也会择贤任用。而这前提,就是他们出身豪族,识文断字。
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能够通晓兵法、经文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受人待见的。而相比与甘宁的本身热血豪勇,严颜更突出的特点则是起自身的忠义耿直。
因为忠义,他为豪侠时,身边聚拢了不少勇士,因为耿直他又时常会得罪一些人,虽然出身严家,但在官场上走的也并不顺畅,只能以武职博取功勋,或许若干年后也能熬成江州郡守之类的人物。
不过那时候,他也算是到头了。如果,年轻时他就能遇上明主,热血激荡下,说不定也能成为名流青史的人物。
巴郡的反叛以江州的最为凶猛,沈弥作为江州的本土豪强,从成都后来后,就立即联系上了江州的另一位大姓孟家的孟彪。
而他两人还有一名年轻时的好友,临县垫江的黎景。也就是说,沈弥在江州与孟彪约定好起事的时候,垫江的黎景也跟着他们一起发动了叛乱。
彼时作为江州都尉的严颜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沈弥、孟彪联手击溃,驱逐出了江州。而后退到垫江后,又被黎景拒之城外,最后,严颜只能灰头土脸的来到安汉县。
安汉作为巴郡中仅次于阆中、江州的大县,城内的豪族也有不少。其中就包括赵韪的赵家,还有大姓陈家、范家、阎家。
刚开始李异、庞会反叛的时候,赵韪并未反叛,而当初安汉也是得益于赵韪早期就投奔了刘焉,首批屠戮益州豪族中并没有安汉人。
所以,此次益州豪族反抗,安汉并没有参与。后来赵韪参与叛乱后,赵家也迅速与他撇清的关系,并没有勾连,接着严颜便退到了安汉。
如今安汉城,以严颜为主将,大姓陈氏俊贤陈实为辅。一同应对南方的叛军攻击。
而就在严颜思索如何越过垫江,击溃江州叛军的时候,北方西充县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支精锐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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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县郡治。有彭池大泽,名山灵台,见文纬书谶。大姓有三狐、五马、蒲、赵、任、黄、严也。
南充国县和帝时置。有盐井。大姓侯、谯氏。
安汉县号出人士。大姓陈、范、阎、赵。--《华阳国志》
第104章:严颜
烟尘从北方的天空徐徐升起,原本干净的巴郡上空也被蒙上一层阴霾。
益州牧长子刘范从关中归来的消息,早在数月前就传遍益州。起初的传言是父子不相容,刘范奉天子令前来缉拿刘焉回长安问罪。
后来又传言,刘焉父子在益州牧的位置上,想要父死子继,将益州做成他刘家的。虽然这个天下本身就是他老刘家的,但益州九郡,设郡守管理多年。突然回到州牧统御时代,个别有野心的豪强当然是不甘心的。
更何况刘焉属外乡人,统领益州期间,还启用了大量的东州士人,极大的侵占了益州本土士人的权益。于是那些当年被刘焉强制武力镇压的豪强,自然是不服气的。
虽然严颜的严氏也算巴郡的大姓,但他不在阆中多年,并没有受到太多家族的掣肘。至少相比于陈实,他还是轻松的。
不过,面对西充县方向突然扬起的烟尘,身为垫江主将的严颜也有些担忧的。
安汉城墙上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与一名面相板正的青年,负手矗立,目光皆看向北方的烟尘,眉宇中都是凝重。
良久,长衫青年沉声开口:“希伯,这股兵卒是来攻夺我安汉的吗?”
默默看着渐渐扩大的黑点,严颜面色也犹疑不定,“很难说,王澹占据阆中已经有些时日。前几日有阆中的乡人带过来消息,李福也从北方领了两千兵卒入了阆中。阆中为巴郡要城,城墙坚厚。
刘伯常可能难以攻克。而这股兵马,要么是他分出来取安汉的,要么就是王澹想迅速拿下安汉,打通阆中江州一线。形成对抗刘范的战略纵深。”
“不是前几日西充国方向有消息传来,曾出现刘伯常的骑兵部么?”陈实也说出了自己困惑,“按理说,有骑兵在手,他是可以在南部滋扰并追杀王澹分兵的。”
“可盛先也别忘了。”严颜点头,却也说起了另一个因素,“宕渠的賨邑候可是答应了王澹的合作,率兵去支援了!”
话落,陈实面色瞬间凝重起来。王澹积极联合巴中势力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之所以连上江州,就是因为他的积极联络,让江州的沈弥、孟彪不乐意,所以就放任安汉搁在中间大家各自玩各自的。
这也是陈实看不上这些没落豪强作乱的原因,其实当初刘焉斩杀这些豪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祖父辈,行事过于嚣张。刘焉想用他们震声当地其他豪族,才下的手。
可即便他们宗族付出了那般血的教训,他们还是不懂得收敛。难怪当初刘焉要挑他们下手,其他的宗族太听话,也犯不上动手。
像军伍中一样,上官们搞定了挑刺的刺头后,整个队伍就安静了。
“希伯此言难道是说这股兵马可能杜濩的賨兵?”面色阴晴不定,陈实盯着严颜,心下忽然变的紧张起来。
而原本没有想到賨兵的严颜,经过他这么一提起,心里也兀自蹦出了担忧。賨兵善战,而且攻城攀岩也很有本事,若当真是他们来攻城,严颜很难守住安汉城。
深吸一串鼻息,严颜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从发现北方有烟尘袭来的时候,他就迅速调集兵卒,搬运守城物资,来到城楼上,做着战前准备。
其实他之前想的是,不论刘范还是王澹的兵马,他都可以先抵挡一阵,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后,再待价而沽。当然,若是王澹实力不堪,轻易就被击退,他是根本就不会考虑投降的。
可若是刘范率大军前来,严颜就得慎重考虑一番了,毕竟从关中一路杀到安汉的益州牧长子,怎么看都是前途远大的。
摇了摇头,严颜甩掉了内心不真实的想法。阆中城高池厚,刘范就是有数万兵马,只要王澹死守住,他也无法这么短时间内就攻占的。
毕竟刘范率兵进攻阆中的消息,传到安汉才没过几天。
随着黑影越来越近,对方军容也越来越明显,严颜与陈实的面色都变得难堪起来。
“希伯,那好像真的是賨兵。”
声音低沉,陈实心里很沉重。作为巴中本地人,他当然也知道賨兵的实力,往年板楯蛮作乱的时候,连官府害怕的。打起损兵折将不说,有时候不去征剿,驻守城池,他板楯蛮还自己来攻城掠夺财物。
官府,打又打不过,只能报到京都,等待朝廷派兵。可这一来一回,中间的这些岁月里,巴郡周边的这些县城,可没少受板楯蛮的欺负。
幽幽叹一口气,严颜也有些不能理解,“賨兵那么桀骜,杜濩岂会是听命王澹的人物,他怎么会选择来攻打这安汉城呢?”
严颜实在不能理解,毕竟賨人居住在山林,他们也不常驻城池,攻下安汉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攻城可是要损兵折将的,王澹难道是推杜濩当益州牧了?
在严颜与陈实心情沉重的时候,賨民装束的大军也迅速向安汉城下靠近。领头一名青年将军,在一名猿臂桀骜的青年与賨人穿着的魁梧青年拱卫下,缓缓来到城下。
看着两人恭敬的跟在青年的旁侧,城楼上的严颜,心中再次升起了先前被自己否决的想法。扭头看了眼陈实,严颜喉头有些干涩。
对上严颜投来的目光,陈实也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兵卒是賨民,但率兵的不是賨人。而王澹麾下,阆中城似乎也没有此等气度的青年。“莫非这率兵的是李孙德?”
可陈实听说李福尚且未曾加冠,怎么会有这等凌然的英武气息。
“安汉守将何人?”
没等严颜开口,城下的领军将领就率先呼喊起来。滚动一下喉结,严颜盯着下方的刘范,语气凝重暗藏些许紧张,“阆中人严颜,阁下是何人为何率兵兵临安汉城下?”
瞬间愣住,刘范呆呆的看着城上说话的严颜,一时间脑袋似乎都没转过来,严颜竟然这么容易就遇到了?可扭头再看看一旁,侧仰着下巴,张狂不可一世的甘宁,再想想张任,刘范似乎又觉得可能还真的就这么简单。
“左中郎将刘范,奉牧伯之命,前来巴郡征剿叛军!”
话音落下,城楼上的两人也愣住了。陈实是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刘范,严颜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刘范。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
“阁下莫要诳我等的未曾见过刘中郎将,几日前才听闻他刚刚抵达阆中,怎会如此短的时间就兵临安汉?况且你所率的乃賨兵,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賨邑候已经答应与王澹合作了吗?”
瞧着城上说话的陈实,刘范有些意外,“阁下又是何人?”
“安汉陈实!”
心下了然,刘范也想起来了,在绵竹的时候,秦宓倒是同他提过巴中的贤才,除了阆中有数个外,在安汉也有个人陈实陈盛先,也算是州郡千里贤才。
兀自颔首,刘范朝陈实喊道:“你便是陈盛先吧,我在绵竹时,听子敕提及过你。想你陈家也是安汉大姓,你又有满腹才学,州郡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的!”
再次与严颜对视,陈实愈发疑惑,严颜眼神中却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只是他还是不能理解,刘范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阆中杀到安汉来。还同賨兵搅和到了一起。
若是再让兵卒休整几日,那他拿下阆中岂不是只有两三日的时间?
如此惊人的攻城掠地速度,这是在复刻当年淮阴候,连克齐地七十城的战绩么!
“阁下声称自己是刘中郎将,可据我所知,刘中郎将与賨人并无瓜葛,为何你率领的尽皆是賨兵?”盯着刘范,严颜问出自己的疑惑。
扭头看了眼李虎,刘范无奈耸耸肩,向严颜回道:“我兵进巴郡,抵达阆中三日左右就破关入城了。每几日,賨邑候便率兵来了,我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也深觉与我有缘,便将手下的三千賨人勇士托付与我,回宕渠再行招募两千勇士助我!”
指了指身旁的李虎,刘范无奈道:“我身边的这位就是賨人勇士,李虎、李武勇。你若是不信可以询问他!”
瞪大眼睛,差点惊掉下巴的陈实,机械的在刘范与陈实见逡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震撼的心情。而严颜也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刘范,似乎这位益州牧长子,颇善兵事,自己这满腹兵书,恐怕又派不上用场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无处施展才华的时候,他就越觉得自己没用,没机会。可他却并不知道,只要自己努力坚持,机会说不定就在眼前!
无奈看了眼刘范,李虎操着流利的巴蜀腔同城上的严颜解释一句后,严颜与陈实尽皆沉默了。也不再发问。
良久,陈实才不确定的再次询问,“阁下当真是刘中郎将?我等并非不相信,只是身系举城数万百姓安危,不得不谨慎些,不知刘君可有其他实物凭证?”
小心翼翼的同刘范说着话,其实陈实说出“刘君”的时候,就说明他内心已经说服了自己,这就是刘范。
听着城上陈实的问话,刘范愣了一会,才忽然想起来,单手伸向腰间,摸出一块布帛,朝城上扬了扬道:“这是我巴中时,定祖公让国辅等人捎与我的赠言。私人物品,本不愿展示,你若有意,可拿去一览!”
说罢,一名军卒迅速上前,将绢帛拿着,跑到城下,将其放入吊篮中。随着吊篮,帛书被送到城上。展开帛书,当陈实、严颜看到上面的文字与印章时,面色瞬间惊异。
数息,陈实连忙恭敬的将绢帛折叠好,恭敬的放在吊篮上,缓缓系下去。互相对视一眼,严颜当即向下方的刘范恭敬喊道:“左中郎将请稍等,某这就令人开城门,请中郎将大军入城。”
默默颔首,严颜的反应,似乎都在刘范的预料之内。淡定的接过兵卒送回来的帛书,刘范轻轻的折叠好,重新塞回衣襟内。全程也并没有很谨慎,只看的城上的陈实与严颜尽皆口干舌燥。
刘范给他们看的哪里是什么任安的赠言,那是当今天子的勤王剿贼诏令!
他们这等自幼生长在巴蜀的偏僻之民,又哪里见过天子的诏令!刚才陈实捧着绢帛看的时候,差点斗吓的掉在了地上!
到这里,他们还哪有什么其他质疑的废话。无论是谁冒充刘范,也根本拿不出这等惊天证物,除了他自己。
城门被迅速打开,严颜与陈实也匆匆下城,率领城内兵将胥吏快步走出来。
恭敬的躬身揖礼,严颜看着刘范,眼中满含敬重,“严颜有眼不识中郎将,得罪之处,还请世子恕罪!”
翻身下马,笑呵呵的虚托起严颜的手臂,刘范盯着他,“严君尽职恪守城池,本就是忠义之举。我又岂会怪罪!”拍拍严颜坚实的臂膀,刘范笑的愈发开心。
“我观严君身材魁梧,臂膀有力,想来也是勇武之辈。我麾下恰有几名,好勇斗狠之人,往后你可与他们多多切磋!”
“颜表字希伯,蒙世子不罪,日后也十分愿意与诸位勇士切磋。”躬身拱手,严颜终归是官场沉浮的数年,只要有机会,他还是愿意争取的。
认真的点点头,刘范再次拍拍严颜的臂膀,笑的很开心。
随后,他又与陈实寒暄几句后,就直接率领众人进入了城内。
身后,甘宁看着前方时长被刘范顾问的严颜,面色依旧桀骜。瞧着他的样子,一路同行的李虎也是无奈,甘兴霸此人看起来还是很在乎被君主重视的。
显然,刚才刘范没有介绍甘宁,让他心情不美丽了。毕竟,先前与李虎同行的时候,刘范可是一路称赞甘宁的,否则他也不会侧仰着下巴,仿佛落枕似的。
而前方刘范与严颜一番欢快的交流后,也终于将话题引入了正轨,“我听闻江州贼势盛大,不知希伯可有破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