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早该有预料
魏云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呵!”
魏玉冷笑一声:“别装了,你从小一直都是摆出一副与世无争,委委屈屈的样子,博取母亲的同情,然后就从我手中夺去我该有的东西,衣衫布匹如此,丫鬟也是如此,到了后来的嫁妆,更是如此。我都这样了,你还在这装,还有什么必要?”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故意要从你手上夺取过什么。”
魏云看着她淡淡道:“衣衫布匹,那是因为,那些原本就是两人的份,你非要说自己身量高,需要的布料多谢,就将布匹揽了大半,是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才匀了些给我,可即便如此,你拿走的布匹也比我多了许多。”
“至于丫鬟,是因为当年采买丫鬟的时候,你院里的丫鬟已经有了三个,而我的院子里只有两个,所以你看上的那两人,便匀了一个给我。”
“你总是只看的到自己失去的,从来不去看看自己得到的,即便那些失去的,从一开始根本不属于你,你也却只记得这些。”
魏云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同她聊起了这些。
也是第一次,将心里话,掰开来说明白。
她看着魏玉道:“旁人家的姐妹,心往一处使,互相帮衬姐妹情深,我从小都在想,为什么你与我之前不能?我试着去理解你,对于你的贪心,从来也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你知道么?新宁伯府一开始看上的是人我,而不是你,那年我们随父亲回京述职,我曾见过沈洋一面,那时他便笑着问我的名字,还对我道,我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娶回家去定能与他妹妹相处甚好。”
“没过多久,新宁伯府的婚事就找上了门,是母亲说,咱俩是姐妹,性子都是一样的,加上我年纪尚幼,没有姐姐还未定亲,妹妹先定下的道理,这婚事才落到你的头上。”
魏玉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因为这事儿她早就知道。
她嗤笑了一声,而后忽然收了笑,脸色一沉,恨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恨你!”
魏云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忽然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她叹了口气,看向魏玉道:“我要走了,这一走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听得这话,魏玉面上的恨意忽然之间褪的干干净净,她甚至有些慌乱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走?萧家不是很满意你么?萧君不是对你情根深种么?就算如今魏家倒了,你去给他当个妾,他肯定会要的!”
魏云看着她的慌张又急切的模样,原本想解释的话给咽了回去,她皱了眉头,看着魏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玉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着急的道:“你不能走,我是你姐姐不是么?魏家如今已经没有人了,你要是走了,谁来管我?!”
魏云眸色冷了几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魏家人人喊打,我若留在平阳该怎么活下去?”
“我不是说了么?你可以给萧君当妾啊!”魏玉急切的晃动着她的袖子:“如果萧母不同意,你就给他当外室,不管怎么招,他都会给你银子用的不是么?”
魏云听得这话,面上无悲无喜,亦如她此刻的心情的一般。
早该想到的不是么?早该有预料的不是么?
她的这个姐姐,从小到大从头到尾都只有她自己。
魏云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魏玉一字一句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她用力甩开魏玉的手,抬脚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她想,在这平阳,她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外室在角落里看着魏玉像个疯子一般,喊着魏云回来,她啧啧啧了三声,讥讽着道:“真可怜,你们魏家唯一一个还在外头的人,就要抛弃你,不管你了。”
魏玉的手还挂在牢房外,无力的垂着,听得这话,她猛然收了回来,恶狠狠的看着那外室道:“总比你强,你那姘头带着你儿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你们家的人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听得这话,外室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她一把朝魏玉扑了过去,尖叫着道:“我要撕烂你的嘴!”
“呵!”魏玉冷笑一声:“看谁先撕烂谁!”
很快,两人就扭打在了一处。
看牢房的几个女衙役,见状轻蔑的哼了一声,便齐齐移开了目光,佯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打吧打吧,打死一个才好。
——-小剧场1——-
多了许久,有人将魏辉贪污受贿,弑兄冒名顶替科举,被太子殿下判了斩立决,且亲自监斩的消息,带回了魏辉的家乡。
族长和族里的长老听得这个消息,齐齐赶到了魏辉父母的府上,想要一问究竟。
可他们来到门前之时,却只看到了漫天竖着的白帆,魏父魏母披麻戴孝,手里捧着一张牌位,排位上刻着魏辉二字。
魏父捧着牌位,朝族长苦涩的笑了笑,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牌位道:“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给他立个衣冠冢了。”
族长听得这话,瞬间沉默了下来,一旁的族中长老上前一步,正要发问,却被族长拦了下来。
族长看着魏父魏母,捧着牌位朝外走的模样,淡淡道:“还有什么可问的,换做是你,你能如何?”
被问话的那位族中长老,闻言顿时一愣,原先的气势汹汹,也瞬间没了踪影。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小剧场2——-
秦婠:敢问殿下,你到底受到了何种影响?
李澈冷哼一声:“婠儿不妨猜上一猜?”
秦婠求生欲爆棚,连连摇头:“不猜不猜,反正我没感觉出来就是了。”
“呵。”李澈冷笑一声:“看来,孤还不够卖力。”
秦婠:……
多年之后,当李澈登基为帝,时不时总会在紧要关头被打断的时候,秦婠终于知道了那个影响是什么。
嗯,二次蓄力什么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第377章:买买买!
萧君带着魏云,一道随着李澈和秦婠出发。
路上秦婠也未曾主动唤魏云说过话,唯有一开始魏云来拜见她的时候,两人见过一次。
但也没有聊什么,秦婠只是问了下生活起居,便让她回去了。
秦婠知晓魏云是个有分寸的,她既然选择了和萧君前往京城,必然已经将日后种种都考虑清楚了,至于那些好好过日子的话,更是完全不必嘱咐她也知晓。
几日之后到达太原之时,萧君便与李澈和秦婠分道扬镳。
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萧君还要处理留在太原的西凉人。
秦婠和兴安侯也被留了下来,原因也与萧君有关。
萧君如今身份特殊,加上处理事情需要人手,李澈势必要留下一部分人协助,除了协助之外,当然也有监视看管的意思。
可李澈出京城带了多少人,是有份数的,若是回去忽然少了一半,势必要引起陆国公的怀疑。
加上李澈急需赶往京城处理朝堂事宜,故而将秦婠留下,对外宣称是太子妃劳累无法连续赶路,顺道将人留下一半,才是名正言顺。
秦婠一留下,兴安侯势必要留下。
秦婠一开始是有些不大乐意的,刺杀之事还历历在目,她担心李澈回京的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
李澈却道无妨,此次回去他会一路走官道,加上此地离京城已经不远,陆国公再要行刺杀之事,已经是难上加难,除非他公开造反不管不顾了。
秦婠将信将疑,韩先生却笑着道:“娘娘无需太过担忧,太原距离京城已不足千里,快马加鞭,加上一路更换马匹,两日便能到达京城。若是这般短的路程,我等都不能护得殿下安危,那韩某也太过无能了些。”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加上她留下确实有利,秦婠也只能点头。
但她还是让芸娘随着李澈一道出发,并暗地里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当真遇到危险,请求芸娘势必要护着李澈离开,亦如芸娘当初允诺,有能力护着她离开一般。
芸娘听得这话,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关心则乱。你且放心,为师答应你便是。”
秦婠这才放下心来,连夜目送着李澈离开。
这还是两人成婚后第一次分别,平日里秦婠总嫌弃李澈是个大火炉,抱着她黏唧唧的睡不好,可当李澈真的走了,床上宽敞的很的时候,秦婠却开始睡不着了。
早间起床的时候,黑眼圈都出来了。
为此,还得了紫嫣和青衣一阵打趣。
整个事情之中,最高兴的就属兴安侯了。
他一直征战在外,与秦婠单独相处还是近十年之前,他一直觉得亏欠秦婠许多,可还未待他能够弥补,秦婠就嫁人了。
身边还多了个很是碍眼,总杵在他与秦婠之间的李澈。
此次却不同了,萧君办事最少得要几日,没有了李澈这个碍事的,他与秦婠真正意义上有了独处的时间。
兴安侯好似要弥补多年的亏欠,与缺失秦婠童年的那几年一般,翌日一大早,就来寻秦婠,说要带着她出门转转。
秦婠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急急忙忙梳妆之后,随着他出了门。
结果,还当真只是出门转转。
来到街上之后,兴安侯大手一挥:“婠儿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为父都给你买了!”
看着兴安侯的模样,秦婠不由想到了一个词:豪横!
她很快便明白了兴安侯这般做的意思,当即笑着道:“那父亲可要小心你的钱袋子了。”
兴安侯拍了拍自己袖口的银票:“无妨,韩先生身上的银票为父都借来了,管够!”
此次出门,一应花销皆是由韩先生负责,他手里的银子只多不少,秦婠也不客气,当即开启了买买买,逛吃逛吃的模式。
说实话,秦婠还没怎么逛过街,前世有时间的时候穷,后来有钱了因着职业关系又不方便,今生就更不必说了,几次出门都是有正事要办,根本无暇开启逛吃模式。
由她手里花出去的银子不少,可这般随心所欲买买买,还当真是头一遭。
泥人形象逼真,买!
糖葫芦不知道和现代一样不一样,买!
路边卖的绢花很新奇。买!
哎呦,还有摆地摊买所谓古董的,不知真假,买!
路边馄饨很香的样子,买!
成衣铺子里的衣衫,瞧着穿上应该挺好看,买!
一天下来,秦婠买的开心,兴安侯付银子付的也很开心。
秦婠不由在想,兴安侯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好丈夫,若不是因为身份和责任的缘故,定然也是个好父亲,不看别的,就看他为她花银子时那个高兴,就是做不得假的。
这世间,有多少男子,陪自己女儿或者媳妇儿逛街,是如此有耐心又如此高兴的呢?
这一天过的很是愉快,但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因着兴安侯器宇轩昂,加上瞧着也是年岁不大的样子,有路人误将秦婠认成了兴安侯的宠妾。
虽然路人也很奇怪,为何一个小妾有这般贵气,但一想,照着她夫君这般宠溺的模样,有些贵气也是应该。
秦婠除了有一丢丢的尴尬之外吗,倒是无妨。兴安侯却是气坏了,直朝那路人瞪眼:“瞎了你的狗眼,这是老夫的爱女!”
那路人本是有意攀谈,被这么一骂顿时就下不来台,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主要是兴安侯今天净面了,瞧着年轻的很。
路人又羞又恼,还是秦婠给打了圆场,那路人这才悻悻离去。
路人走后,兴安侯仍旧是气的不行,秦婠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却更加坚定了,要给他寻个身边人的打算。
这般好的男人,可不能只便宜了她这个女儿。
秦婠与兴安侯在太原的事略过不提,且说李澈一行日夜兼程,换了好些马匹,终于两天之后抵达了京城。
回京的时候,亦如出京时一般,是在夜幕降临之时。
得了消息的李清,这次没有站在城楼,而是在太子府的书房内迎接。
李澈回了太子府后,连洗漱用饭都没来得及,就一头扎进了书房,与李清和韩先生议事。
第378章:他自己都未察觉
如今太子府已不是铁桶一块,李澈又出去了那般久,府中的情况定然更不相同。
李清来此,还是用了暗卫悄悄来的缘故,为此小海子还问了一句:“殿下换一个人背的感觉如何?”
也是因着这话,小海子挨了李清一顿打。
说是打,也只是小拳拳捶你胸口胸口似的,不痛不痒的几拳罢了,但这并不妨碍小海子得知,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京中这几个月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因着李澈先下手为强,弹劾了陆国公,将行刺皇子与阻难秦地赈灾的事情算在了他的头上,故而前些日子,陆国公暂时停职在府上。
直到两个月前,才又重新上朝。
只是这么一来,朝中李澈一派的人,大多数都暴露了出来,如今与陆国公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对垒了。
承德帝这几个月,也一改以往模样,日日上朝,据李清所言,为此他的作息都好了许多,也没有在日日**。
李澈听闻之后,轻嗤了一声:“这么看来,孤走了这些日子,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李清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据臣弟母妃所言,后宫美人怨声不少,但父皇气色瞧着比以往好了许多,连洪太医走之前配的大补丸,都没有日日服用了。”
说完了这些,李清询问起这些日子,李澈在秦地的事情来。
李澈忙着处理他带来的那些公文,回答的事情便落在了韩先生头上。
韩先生言简意赅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李清听闻之后唏嘘不已:“皇嫂当真是个人才,也幸好此次,皇嫂一同去了,否则还不知眼下情形如何。”
听到秦婠的名字,埋首案几的李澈抬起头来,看向韩先生和李清道:“如同酒精一般,婠儿有许多新奇想法,你们替她寻些能工巧匠来,孤有预感,若是能将她所说之物给研制出来,无论是对大胤还是对孤,都是一件极为有利之事。”
听得这话,李清不由又是一阵好奇:“皇嫂说的是何物?”
李澈闻言,放下手中之事,另铺了宣纸,将秦婠所说的火柴、玻璃等物,都细细描绘和解说了一番。
这事儿韩先生也是第一次听闻,他毕竟见多识广,听完之后当即便知晓,秦婠需要的能工巧匠是哪些。
他看着宣纸上的火柴道:“玻璃是何物属下不知,但这火柴之物,应该与磷火有几分相通之处。”
李澈点了点头:“正是,孤在听闻之后,与韩先生一般,想到的便是磷火,可见这火柴应该不难炼取,虽说眼下有火折子,但若当真能够将火柴造出,势必会方便许多。”
“孤更在意的是婠儿所说的玻璃,以及她提过的火炮。”
说起这个,李澈不由就想到,当初秦婠说火炮一出,四方臣服,众人跪地叫他爸爸的话来。
李清看着李澈说着说着,忽然就神游了,一向私下里没什么表情的面上,居然露出一抹笑容来,不由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只是他还未说话,就得了李澈一记冷冷的目光,吓得他连忙收了手,轻咳一声道:“皇嫂怎的没有随皇兄一道回来?她那海棠坊,如今可当真成了摇钱树,臣弟还等着皇嫂回来分红呢。”
不得不说,李清转移话题,转的十分精妙,秦婠的名字,让李澈眸中冷光瞬间淡去。
他皱着眉头看向李清:“皇嫂给你出的主意还不够用?单单是那会员制,便足矣让你赚够银子了。”
听得这话,李清大呼冤枉:“臣弟这么辛辛苦苦的,还不是为了皇兄在打理?皇兄你一下子将银子都抽走了,险些弄得那些产业周转不灵,皇嫂的主意确实好,但那会员制也是堪堪渡过难关,维持周转而已,这些日子才缓了过来。”
李澈闻言不置可否:“莫要忘了,你入海棠坊的银子,还是孤给的。”
言下之意,就是海棠坊就算要分红,也是他得分红,与李清没有多大干系。
李清听得就不乐意了,想要反驳说那四千多两银子里有一半是李翰出的,但他还没有蠢到当面撩虎须的地步,当即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韩先生见状,笑着打圆场,将萧君的事情给说了,顺便也解释了秦婠为何没有随着一道回来。
李清闻言之后,简直目瞪口呆,他看着李澈一脸不可置信道:“皇兄,你娶了皇嫂之后,简直是否极泰来啊!去了一趟秦地,不仅毫无损失不说,还赚了民望,白捡了个西凉皇子!”
听得这话,李澈显然心情极好。
他淡淡点了点头:“婠儿确实是孤的福星。”
李清甚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不知皇嫂何时回来,臣弟好向她讨教一品香的事情,眼看着秋闱将至,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学子赴京了。”
听得这话,李澈淡淡道:“她要在太原留上几日,加上路程最多十日便能回京,届时青墨也与她一道回来。”
听得青墨二字,李清的身子微微一僵,他朝李澈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李澈伏案处理事务的身影,面上毫无表情。
他收回目光,轻咳一声,状似自然的换了话题道:“对了,皇兄明日可要早朝?自从一个月前,你送急报回京,说是秦地瘟疫乃是人为之后,陆国公一派已经有人称病不朝了。”
这这李澈的意料之中,他轻哼了一声:“这些人便是陆国公的弃子,你若细查,必定能查出这些人与苗疆有几分牵扯。”
他对此并不是很在意,本也没指望,仅凭此事就能扳倒陆国公一派,不过是削减其实力罢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李清便回去了。
待李清走后,韩先生笑着道:“三皇子怕是不知道,他那点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在殿下面前根本无处可藏。只是属下有些好奇,殿下是打算成全?”
“成全?”
李澈轻哼了一声:“他自己现在都未察觉,成全又从何谈起?再者,青墨也未必如他一般。即便一般,静妃那处,这两人便过不去。”
“孤不过是看在他这些日子辛劳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的答案,免得他再拐弯抹角的问下去罢了,听着也烦。”
---今天还有---
第379章:随意走走
韩先生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三殿下知晓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答案,仅仅是因为太子殿下觉得他拐弯抹角问的烦了,心中是作何感想。
萧君终于在五日之后,将几千西凉人安排妥当。
这个速度已经算的上是很快了,毕竟几千号人各有各的想法,有些来得早的,已经在大胤生活了十数年,年纪大些的都已经半百,甚至迟暮了。
他们拖家带口,有些是只身一人,舍家舍业来到大胤,为的就是忠君二字。
这也是无论偷渡粮草有多危险,无论萧母如何不愿,萧君也从未停下的原因。
本来其实也用不上那么多的粮食,而是因着近些年西凉暴政,越来越多的想起了流落在外的正统皇室,加上来到大胤的西凉人,不停的努力劝说,这才在这几年之内,呼啦啦一下来了许多人。
所需的粮食也才突然暴增起来,若非如此,萧君实在犯不着几乎挪走了平凉近半的粮食,从而引起了李澈的注意。
这几千人参差不齐,有西凉的士大夫一派,有名人隐士一派,有武将、士兵一派,也有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一腔热血入大胤的所谓江湖人士。
这些人中,有一些已经在大胤安了家的,碍于颜面说要舍家舍业跟着萧君走,萧君一一劝说,还给了不少银子,那些人便半推半就留了下来。
然而这些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人听闻能够回西凉,能够助萧君夺回王位之后,还是满腔热血恨不得即刻开始一番事业。
萧君见识过李澈身边的人后,大概也知晓自己将来若要成事需要哪些人跟随,他留下了一些士大夫,也留下了名仕隐士,还留下了一部分武艺高强的将士。
兴安侯看到这些人时,皱了皱眉,有些担忧事成之后会给大胤带来麻烦。
因为这些将士之中,有些人他是认识的,而能够让他认识的都是将才。
这些人也都识得兴安侯,两方人马相聚之后,这些人顿时尴尬起来,因为他们手上沾了不少大胤将士的血,他们担忧兴安侯一个不高兴,让他们出师未捷身先死。
为此,他们还特意找了萧君,将心中的隐忧同他说了。
萧君却对他们道:“诸位的担忧萧某明白,但如今我们早已暴露,大胤太子若是当真要将我等一应处置,早就已经动手,着实犯不着多此一举。”
有谋士也道:“大胤太子图的是日后,最少在殿下未入西凉成事之前,他不会将我等如何。”
这些人一想也是,不管将来怎么招,最起码眼下他们还是有用的。
经过短暂的不适应之后,众人便坦然了起来。
萧君留下的百人所有,其余的都按照计划,秘密送往边境,而后一点一点潜入西凉,已谋后事。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入京,得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李澈在走之前就已有安排,萧君和魏云领着十数人,作为秦婠此行发现的经商之才,随着一道前往京城,其余的则分批前往京城。
身份文牒,这些日子也送了过来,一切准备妥当,众人便出发了。
几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入了京城,秦婠有些感慨,她走时还是初夏,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了,也不知红苕和绿鸢如何了,回去之后,这两人定然要又哭又笑。
也不知道她的海棠坊如何,有方大和胡管事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京城的繁华,让萧君及他身边的一些人都很是沉默,有谋士低声感叹道:“京城繁华远超我等想象,如今西凉都城是人人自危,而这京城却是一派祥和繁荣之景。西凉一直……”
一直如何他没有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没说,众人心中却都清楚,西凉一直将大胤视为囊中之物,他们一直都觉得,大胤之所以拿不下攻不进,是因为大胤有秦家军的缘故。
西凉人和西凉将士,都有一种盲目自信,只要秦家军一倒,整个大胤便不足为惧。
甚至,在他们的思想里,西凉人是要比大胤人高上一等的,西凉再差也不会比大胤差,可如今到了京城,他们这种暂时寄人篱下,日后必定会让大胤臣服的想法,就显的尤为可笑了。
李澈今日特意腾出了时间,在府中等着秦婠回来。
他嘴上不说,言行举止也无异样,可面前的公文,半个时辰也没见翻过一页。
小全子是他肚子里的半条蛔虫,哪里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每隔一会儿便悄悄走出书房,派人去打听秦婠的马车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回府。
若是以往,他进进出出的定会惹李澈不快,可今日他每次回来,李澈都会投来目光,弄的小全子压力山大。
好不容易得到秦婠的马车已经入了城西,李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坐的有些久了,孤到外间随意走走。”
小全子连忙点头:“殿下坐了一晌午确实该活动活动。”
李澈嗯了一声,抬脚朝外间走去,说是随便走走,可他的脚下的方向却很是明确,直奔太子府的大门。
小全子:……
殿下,你好歹绕几步啊,不然怎么能体现出您的随意来呢?!
李澈来到大门前便不动了,弄得守门的几个内侍心惊胆战,可李澈等了半天,也不见秦婠的踪影,他皱着眉头看向小全子。
小全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正要派人去打听,外间有个下人匆匆而来。
那下人瞧见李澈也是一惊,他连忙行礼,恭声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李澈皱了剑眉,若是他没记错,这下人身上的衣衫应该是兴安侯府的。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何事?”
那下人听得这冰冷的语声,险些吓的话都说不全,结结巴巴道:“奴才是兴安侯府的下人,奉侯爷之命,来禀告一声,今日太子妃娘娘宿在侯府,明日再回。”
那下人说完这话之后,半响没听到李澈的回应,他也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脖子凉的可以。
过了一会儿,李澈冷哼了一声:“回去告知侯爷,就说孤有要事与他相商,但孤体谅他舟车劳顿,故而就不劳烦他走一趟了,孤待会儿亲自前往侯府。”
——-八成还有,嗯,八成——-
第380章:孩子大了轻点打
下人胆战心惊的走了,走了好远才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处的凉意这才淡去。
李澈看向小全子道:“将孤的公文收拾好,再准备几套换洗的衣衫,顺道吩咐下去,若有公文直接送往兴安侯府。”
听得这话,小全子微微一愣:“殿下这是打算长住?”
李澈冷哼一声:“是长是短,就得看孤的岳父大人了。”
说完这话,李澈便离开了,小全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为什么他有一种,殿下和兴安侯在抢人的错觉?
入了京城之后,秦婠本打算直接回太子府的,毕竟是新婚燕尔,她也有十日没瞧见李澈,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可入了城西之后,兴安侯忽然趋马来到马车旁,对她道:“婠儿好些日子没有去见祖母了吧,不若一道回去看看?你私自离开京城,你祖母甚是担忧,如今她年岁大了,因着担忧你怕是吃睡都不好。”
听得这话,秦婠顿时一阵内疚,当即道:“父亲说的极是,是婠儿不孝了。”
兴安侯唇角扬了笑,开口道:“那为父就派人告知你祖母了。”
秦婠点了点头:“嗯,正好我也许久未曾瞧见大哥和两位姐姐了。”
说起秦旸,兴安侯原本的好脸色,顿时荡然无存,秦婠一瞧这样子,顿时便觉得她先回兴安侯府的决定实在太正确了,最起码能够在秦旸被打死之前,救下他。
因着想着这事,连带着派人同李澈知会一声的事情都给忘了。
兴安侯派人先一步回府,告知秦家众人秦婠要回去消息。
待到秦婠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的时候,殷老夫人领着秦家众人已经在门前候着了,秦婠一下马车,就瞧见了白发苍苍的殷老夫人,总觉的几个月未见,殷老夫人苍老了一些。
礼不可废,殷老夫人与秦家众人同秦婠行礼。
秦婠急忙上前搀扶住殷老夫人,撒娇道:“祖母这不是折煞婠儿么?”
说完这话,她又同秦羽和向氏道:“二叔和二婶也是,怎的如此见外?”
殷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上下将她打量一遍,这才道:“礼数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回府之后,祖母再找你算账!”
秦婠听得这话,当即吐了吐舌头,一旁秦珍和秦惜瞧着,顿时便笑了起来。
秦旸站在一旁,也跟着露了笑,然而唇角刚刚扬起,就看到了兴安侯看过来的那冰冷的眼神。
瞬间,秦旸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头低了下去。
兴安侯冷哼一声,殷老夫人见状开口道:“好了,有什么事回府再说,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兴安侯收回目光,朝殷老夫人拱了拱手:“母亲说的是。”
殷老夫人拉着秦婠的手,亲亲热热的朝府里走,向氏和秦珍秦惜三人在一旁说笑逗趣。
兴安侯和秦羽并肩而行,秦旸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低着头莫不坑声的走着。
秦羽看向兴安侯,一脸认真:“二哥,孩子大了,轻点打。打死了还要收尸,挺麻烦的。”
兴安侯:……
秦旸:……
待到入了府,秦婠这才想起来,该回去跟李澈说一声,她暂时不回太子府的事情,虽说她也不确定李澈会不会等她。
兴安侯闻言立刻道:“太子日理万机,回京之后想必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此刻定然分身乏术,婠儿安心在府中呆着,为父派人告知太子殿下一声便是。”
秦婠想了想也是,她回去说不定也只回了个寂寞,不若好好陪陪祖母她们,便点头同意了。
兴安侯笑了笑,看着秦婠走远,当即招手唤来一个下人对他道:“去太子府通报一声,便说太子妃今日在侯府歇下了,明日再回去。”
下人不疑有他,立刻出了门。
秦羽看着那下人的背影,略有些犹豫的道:“二哥,这似乎不妥吧?”
兴安侯轻哼了一声:“有何不妥,婠儿难得回府,小住几日又何妨?”
小住几日确实没事,但也不是这般先斩后奏的做法。
兴安侯却不以为意,很是高兴的朝前走去。
秦羽见状顿时笑了,感觉去了秦地这趟之后,自家二哥的性子算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整个秦家,唯有二哥鲜衣怒马活的肆意,后来父亲和大哥战死沙场,他才变的不够言笑。
这般看来,二哥与太子殿下的感情,还当真是深厚。
秦婠挽着殷老夫人的胳膊,回到院子里坐下,不等殷老夫人发问,便老老实实道:“祖母我错了。”
殷老夫人其实气早就过了,加上后来秦婠写了家书回来,她更是半点气也没了,余下的仅仅是担忧。
如今秦婠平安回来,态度又很端正,殷老夫人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呀,往后切莫再这般冲动了,遇着什么事儿好歹同府上说一声,许是有旁的解决办法呢?退一万步来说,轮也轮不到你去以身涉险。”
说到此处,殷老夫人又有些气:“太子殿下也是!祖母一直觉得他是个稳重的,怎么也会由着你胡来!”
秦珍听得这话,在一旁笑着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太子殿下太过宠爱婠儿妹妹,这才拿她没辙呗!”
秦惜闻言在一旁拼命点头:“就冲着当初太子殿下在咱们府上醉酒,那对婠儿的腻歪劲儿,我觉着,即便是婠儿不去,他也会想办法将婠儿揣在身上带过去的。”
秦婠闻言多少有些害羞,一旁的向氏轻嗤了一声:“你们两个还没嫁人,什么宠爱不宠爱的,也不害臊!”
秦珍和秦惜轻咳了一声,齐齐不说话了。
本该是欢笑的场面,可向氏和殷老夫人却都带了些愁容,就连秦珍和秦惜也有些寡欢之色。
秦婠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何事?”
向氏叹了口气,看向秦婠道:“此事也没什么可瞒你的,当年我与你叔父都觉得可能要在皖地待上一辈子,便在皖地给秦珍和秦惜找了人家。可如今你叔父入了京,又在京中谋职,皖地的那两家人听闻之后,便都来了信。”
秦婠闻言顿时皱眉:“他们是要退亲?”
第381章:难以取舍
“那倒不是。”
向氏解释道:“这两家来信的目的不一,与秦惜定亲的人家,来信说他家公子已经赴京赶考,在来的路上了,若是侯府方便,还请照拂一二。“
秦婠点了点头:“这也合情合理,我先前听两位姐姐说,她们的婚期也近了。若不是我的婚事,她们明年便要成亲。既然都是一家人,互相照拂也是应当。”
向氏点了点头:“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与秦珍定亲的人家。他们家来了信,说是他母亲忽然病种,寻了得道的道士相看,说是要尽快冲喜,询问可不可以将婚事提前,让秦珍回去成亲。”
这个秦婠不好评判。
在她看来,冲喜根本是无稽之谈,但世上玄之又玄的事情太多,她也不能一口咬定冲喜就是无用功,那道士就是骗子。
灵魂都能穿越了,也没什么是不可能。
人还是得保持一颗敬畏之心才好。
再者,人得入乡随俗,什么社会环境下说什么话,而显然,冲喜这事在古代,大家还是比较相信的。
秦婠看向秦珍道:“这事儿旁人无法为你做主,得看你自己怎么想。”
秦珍也是烦躁,她扯了扯手中的帕子道:“我就是觉得太过仓促了,再者京城离皖地太过遥远,就算我一路赶回去,也……”
也未必来得及。
按着古代的交通,这信即便想了办法,让人快马送来,路上最少也得十多日。
秦珍回去,最少得二十多日,万一在路上的时候,对方母亲便仙去了,到时候,对方家中定然会将这事记在秦珍头上。
如此一来,秦珍的日子怕是好过不了。
向氏考虑的也是这个问题,按理来说,她们确实该回去,毕竟是定了亲的,不回有些不讲人情。
可这般匆促的嫁女儿,终究让她有些意难平。
向氏叹着气,将自己的不满和顾虑都说了,然后道:“将心比心,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想必此刻家中也是急的紧,我已与你叔父商议过,不管如何人得守信,明儿个一早,秦珍就出发前往皖地。”
秦婠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话是没错,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来说,也没有问题。
可身为秦珍的亲人,她有些替秦珍委屈。
婚事匆忙也就罢了,若是一切顺利,男方家中或许还能记着好。
但怕就怕,秦珍在去的路上人死了,或者是嫁过去没两天人死了,那对方肯定会埋怨秦珍来的迟,这岂不是就在拿秦珍的一生去作赌么?
秦婠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对秦珍道:“珍姐儿莫要怪我失礼,我想问问珍姐儿,你与那未来夫君感情如何?”
听得这话,秦珍娇嗔的看了她一眼:“不是所有人有婠儿一般的好运,能够在婚前与未来夫君相处,培养感情的。那人我曾见过几回,斯文有礼进退有度,言谈也是尚可,但也仅此而已。”
也就是并不熟悉了。
瞧着秦珍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的。
秦婠闻言放了心,看向向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还望婶婶莫要见怪。”
向氏连忙摆了摆手:“婠儿有话直说便是,婶婶我正为这事儿头疼着呢!”
秦婠闻言便直言道:“人无信则不立,所以珍姐儿回肯定是要回的,但为了避免,在回去的途中对方母亲便已仙逝,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意见是,在珍姐儿出发的时候,派人快马加鞭给对方送一封信。”
“也不说旁的,就说人命关天,一切当以救人为先,若是他们觉得可以等,那就等到珍姐儿回去,若是他们觉得等不及了,那他们可以另寻旁人冲喜,两家便当没有这场婚约,往后依旧可当好友往来。”
听得这话,向氏眼睛一亮,并不是因为他们笨,想不出这个主意来,而是他们接受的教育和秦婠不一样。
在他们看来,信字和诚字是摆在第一位的,故而,他们说要让秦珍去皖地,那就真的是赶去皖地,而且唯一的目的就是奔着成亲去的,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秦婠则不一样,她的思想没有那么多枷锁,所以类似这种偷奸耍滑的事情,秦家人想不出来,但她想的出来。
当然,也可以说是,跟着李澈学坏了。
嗯,一定是这样。
她多老实的一个人!
咳咳,不管这么说,秦婠提出了一个折中的选择,也算是解决了向氏一半的问题。
另一半的问题是,依着目前交通速度,即便是发快信给对方,待到对方收到的时候,秦珍都快到皖地了,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是黄花菜都凉了。
说到这个,向氏看向秦婠的目光就带着些许希翼,但她没有说什么,因为这事儿就算是对秦婠来说,也不大好办。
当今,什么信件传的最快?
八百里加急和飞鸽传书。
而这两样,寻常人家是不会有的,唯有朝廷才有,尤其是这八百里加急,那是有急报才会用的。
至于飞鸽传书,那也是朝廷传信特意培养的,民间即便有,也不会有如此精准和如此远距离的传信。
换而言之,这两样目前世上最快的通讯手段,都掌握在李澈手里。
问题是,秦珍这事儿是私事,秦婠去同李澈撒娇卖萌什么的,李澈必然不会拒绝,可这同烽火戏诸侯,和为杨贵妃送荔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边是秦珍的一生,一边是李澈的清明与朝廷的制度,实在让人难以取舍。
殷老夫人跺了下拐杖,语声严厉的对向氏道:“我秦家人,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绝不会因着身份之故,就妄动朝廷根基。”
一番话,说的向氏立刻歇了心思,秦珍朝秦婠笑了笑:“婠儿不必再为我操心,这一切都是命,无论好坏,我认了。”
一句我认了,瞬间就让秦婠感觉到,秦家血脉中的果敢来。
她心头叹了口气,身为太子妃,这点红利都没有,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憋屈。
可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就忽然警醒了起来。
第382章:哭爹喊娘
她这是怎么了?
何时竟然觉得,搞特殊是理所应当?何时她竟然也会因为,得不到特权而心生不满??
今日要她要八百里加急为她亲人服务,日后,是不是她还要让整个大胤为秦家服务?!
秦婠顿时有些后怕,权势的腐蚀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连忙摒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对向氏道:“祖母说的对,更何况八百里加急之类,乃是朝廷急报重线,万不可坏了规矩,这事儿,我再想想旁的办法。”
向氏也是关心则乱,闻言也知晓自己的错处,当即道:“母亲与婠儿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这厢女人们在谈着话,那厢兴安侯已经将秦旸领到了祠堂。
秦旸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兴安侯手里拿着家法的藤编,看着他道:“你可知错?”
秦旸一点挣扎也没有,当即点头道:“儿子知错。”
“知错?!”
兴安侯一藤条就甩了过去,秦旸的衣衫瞬间破裂,背上顿时就有了一跳深深的血痕。
兴安侯怒声道:“寡廉鲜耻!私相授受!无媒苟合!与有夫之妇有染!狗彘不若!……”
兴安侯一连说了十数个词,每个词还不带重样的,他没说一词,藤条就朝秦旸背上挥上一下,待他词穷之后,秦旸背上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他的背也早已鲜血淋漓。
兴安侯是下了狠手的,每一藤条都是皮开肉绽。
秦旸终究是秦家人,挨了十数下硬是不吭一声。
到了最后,不知道是兴安侯词穷了,还是他终于想起来,秦旸已经是秦家的独苗,这才停了手。
一旁的秦羽挑了挑眉:“二哥这又是何必呢?打伤了还得请大夫,白费了一番力气。”
秦旸:……
总感觉自己的叔父,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兴安侯丢了染血的藤条,冷哼一声对秦旸道:“你叔父说的对,打伤了确实还得请大夫,白费了本侯的力气,即日起你就跪在祠堂反省,直到本侯气消了为止!”
兴安侯已经气的连为父都不说了。
被连甩了十多藤条,都不一直不吭声的秦旸,听得这话之后,却急急开了口:“父亲,不是儿子不愿认罚,而是儿子与二皇子有约,若是儿子不能准时现身,怕是对二皇子的计划不利。”
这话一出,兴安侯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旁的秦羽却先笑了:“到底是现身还是献身?你是担心耽误了二皇子的事,还是担心见不着美人,不能春风一度?”
兴安侯:……
秦旸:……
秦旸从牙缝里出了声:“您可真是我的亲叔父!”
秦羽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亲的么,若是旁人,今日我就让你父亲将你打死了。”
秦旸:……
我可谢谢您嘞!
兴安侯自从得知秦旸的事后,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秦家数百年一直家风清贵,还从未有人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
但他有再多的气,这一路上也消化了不少,甩了秦旸十多藤条之后,已经出了大半,眼下总算能够心平气和的同秦旸说话了。
兴安侯看向秦旸道:“你是不是到如今还觉得,一切只是阴差阳错?你根本没有半点错处?甚至于你还觉得,这是好事一桩?”
秦旸坑着头没有说话。
兴安侯一瞧他这模样,顿时就被气笑了。
他看向秦旸,一字一句道:“你所犯之错有三,其一:识人不清!你与那王诗晴相交许久,竟连旁人是否有意接近你都分不清,轻易与之下私会,这才有了身中媚毒之事,此错你可认?!”
秦旸的眼眸轻颤了下,沉声道:“儿子认错。”
见他当真知错,兴安侯才接着道:“其二:意志不坚!你虽身中媚毒,却并非失去意识,即便是误闯,带你发觉之时便该退出来,可你倒好,身中媚毒瞧见美色,便什么都忘了,若这是旁人下的又一个圈套,甚至是连环套呢?!”
秦旸听得这话,眉头顿时一紧,经由兴安侯这么一说,他发觉自己的意志,当真如兴安侯所言一般,脆弱不堪。
他当时就那么轻易的放弃了自我控制,那么轻易的屈服在了自己内心的渴望下。
若这是旁人的又一个圈套,或者是连环套呢?
甚至,若这是在两国交战之时,是敌国的圈套呢?
他的意志力那般薄弱,他怎配为秦家人?!
想到此处,秦旸顿时羞愧不已,这羞愧中,还含着对自己深深的恼怒。
是对自己无能与脆弱的恼怒。
他咬牙道:“儿子,大错!”
瞧着他的模样,兴安侯总算欣慰了些,缓声开口道:“其三:轻易允诺。不说旁的,就说你应下二皇子的条件之时,可曾想过,二皇子或许是在骗你?你一没有经过查探求证,二没有分析利弊,甚至都不曾与府中众人相商,就这么轻易允下。”
“你可知晓,秦家一诺千金难换!莫要说你在行事之前已告知祖母,那时你已允诺了!若是二皇子有异心,用了美人计在利用你,利用秦家呢?你可对的起婠儿,对的起秦家?!”
听得这话,秦旸原本挺直的腰背,此刻却已是微弯。
他沉声道:“父亲所训字字皆是,此番是儿子大错,儿子甘愿领罚!”
“如此便再领上十藤!”兴安侯捡起地上的藤条,正欲再行家法,外间莫衡匆匆来报:“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听得这话,兴安侯皱了皱眉,颇有些气恼的转眸对秦羽道:“他追婠儿追的这般紧,太子的脸面竟是一点也不顾了?!”
秦羽闻言笑了笑:“二哥难道要太子殿下不闻不问才好?”
一句话顿时将兴安侯给噎住了,他当然不希望李澈对秦婠不管不问,但如李澈这般,媳妇儿回趟娘家小住一日,都要跟着追过来的,整个大胤也没几个人了吧?!
兴安侯有些烦躁,丢了藤条,对秦旸道:“去换件衣衫迎接太子,莫要让婠儿瞧出异样来。”
秦旸点头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可起身之时却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处,不由的就闷哼了一声。
兴安侯冷冷看了他一眼:“这点伤便忍不住,若是日后上了战场,你岂不是要哭爹喊娘?!”
秦旸:……
总觉得,他被嫌弃的紧。
第383章:全是李澈不要脸
秦婠这边也得到了李澈前来的消息。
秦珍与秦惜,都是一副打趣的神色,就连向氏也笑着道:“咱们太子殿下,看人看得可真紧,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秦婠闻言顿时就闹了大红脸,心里甜滋滋的,可却也抱怨李澈,他爱她就爱的那么深沉么?
这么一会儿功夫都等不及,她今天又不是不回去。
殷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行了,既然太子殿下来了,咱们便去迎吧。”
一行人来到外间准备迎驾,过了一会儿兴安侯秦羽他们也来了,秦旸跟在他们身后,腰背挺的笔直,莫名的就显得比之前要有底气许多。
秦婠有些诧异的多看了他两眼,奇了怪了,父亲居然没揍他?
察觉到秦婠看过来的目光,秦旸的腰背顿时挺的更直了,他特意换了与之前同色的衣衫,秦婠应当看不出来才是。
秦婠确实看不出来,她只是略略疑惑了一会儿便作罢了,毕竟秦旸是秦家唯一的男丁,是独苗了,兴安侯口头教育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等了一会儿,马车终于来了,只是来的却不是李澈本人,而是小全子和绿鸢红苕。
绿鸢红苕见着秦婠都是眼眶一红,但如今的她们要比以往懂规矩的多,没有不顾礼节的朝秦婠直奔而来,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小全子身后,朝秦婠和兴安侯殷老夫人等人一一见礼。
待秦婠让她们免礼,又招手让她们过来的时候,两人才红着眼眶,飞快的来到秦婠身边,又哭又笑的道:“娘娘,您可算平安回来了。”
两人本还想说什么,娘娘您受累了,都累瘦了之类,可看着秦婠较好的面色,比走之时还要红润有光泽的面庞,又白了一些的肌肤,这般违心的话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小全子上前朝,笑着对殷老夫人道:“殿下让奴才将东西先搬过来,稍后便到。不知这些东西,该放置在何处?”
殷老夫人闻言一头雾水:“殿下这是……”
“哦,是这样的。”
小全子笑着解释道:“殿下寻侯爷有要事相商,但考虑到侯爷舟车劳顿,便不劳烦侯爷走这一趟了,殿下亲自来府上与侯爷议事。此事似乎有些麻烦,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完,殿下便干脆命奴才将公文和朝服以及换洗的衣衫都带了过来。“
“正巧,娘娘也多日未曾见过老夫人与诸位了,不若一道在侯府住上几日。”
听得这话,兴安侯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什么正巧,什么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完,说白了不就是来看婠儿的么?
还弄得一副为公事操劳,为秦婠和秦家众人考虑的模样,忒不要脸!
殷老夫人和秦婠都不疑有他,心中还有些感激李澈的体贴。
殷老夫人一挥拐杖,朝内宅一指:“殿下来,自然是如先前一般宿在朝霞院的,那是婠儿出嫁前的院子,正好给殿下和婠儿小住。”
小全子面上带着笑:“好嘞,那奴才就吩咐人将东西都搬过去了。”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小全子正要指挥着众人动手,一旁兴安侯突然上前一步道:“慢着!”
众人闻言齐齐朝兴安侯看了过去。
兴安侯轻咳一声:“殿下既然是来寻臣商议要事,这要事又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完,与其让殿下住在朝霞院,不若将殿下安排在臣的赤虹苑内,也省去了殿下来回奔波之苦。”
听得这话,殷老夫人当即给了兴安侯一个眼神。
若是秦婠瞧见,定能准确的概括出其中的信息:你怕不是个智障!
兴安侯顶着自家老母亲的眼神,竭力解释道:“若是因着来回奔波耽误了时机,岂不是辜负了殿下来府的一番用意。再者,君臣彻夜促膝长谈,传出去也是一番佳话不是么?”
不,这只会让大家觉得你们要搞基!
秦婠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奇奇怪怪的感觉又增加了。
然而不管兴安侯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殷老夫人都不上当,她轻哼了一声,看着兴安侯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似的,孤家寡人?!”
说完这话,殷老夫人也不管兴安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表情,转眸对小全子道:“全公公无需在意侯爷的胡言乱语,只管将东西便去朝霞院便是。”
小全子看了兴安侯一眼,笑着点头应是,指挥着身后的内侍和侍卫,将东西都搬进去。
而后,小全子笑着对秦婠道:“娘娘的一应物品,殿下也吩咐让奴才给一起带了过来,这些都是娘娘用惯了的。”
兴安侯听得这话,顿时又是一阵不快,冷哼一声道:“婠儿她才在太子府呆了多少时日?她用惯了的……”
“咳咳!”
殷老夫人瞪了兴安侯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转眸对小全子道:“殿下有心了。”
小全子笑了笑,转身继续忙碌了起来,全然没将兴安侯的话放在心上。
兴安侯:……
原来,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李澈,而是自家的老母亲!
待到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李澈终于姗姗来迟。
秦婠有些日子没瞧见他,只觉得他一身墨衫好似又帅气了许多。
她本以为,李澈瞧见她会有多亲昵,结果他只是看了秦婠一眼,便掠过了,直直看向兴安侯道:“孤有要事同侯爷相商,侯爷随孤前去书房。”
整个一个公事公办的口吻,弄得众人都觉得,先前是他们多想了,李澈果真是有要事同兴安侯商议的。
就连兴安侯也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想多了。
李澈和兴安侯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秦婠有些不大高兴,那滋味就像是,我以为你看上的是我的美貌,结果,你只是看上了我的钱。
总之,莫名有些恼怒还有些憋屈。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秦家众人亲亲热热的氛围给打断了。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到了用饭的时候,众人在桌旁坐下,只缺了兴安侯和李澈。
殷老夫人派了人去唤,结果来人回禀道:“殿下与侯爷还未商议完,殿下让请娘娘和老夫人先用,至于殿下与侯爷随意用些便是。”
听得这话,众人心中都是一紧,都觉得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有兴安侯知道,什么狗屁大事,全是李澈不要脸!
第384章:姜还是老的辣
且说兴安侯被李澈唤到书房之后,李澈还当真抛了一个事情来与他商议,只是这个问题居然是……
如何搞垮陆国公一派,夺得政权!
呵!
果真是几天几夜都商议不完。
兴安侯简直被气笑了,看向李澈道:“臣是个武将,殿下有什么话不若直说,这般弯弯绕绕,臣如何能懂?”
“侯爷误会了。”
李澈一边批示着积攒的公文,一边一本正经的道:“侯爷不仅是大胤的中流砥柱,更是孤的岳父,此等重要大事,孤思来想去也唯有与岳父大人商议最为妥当,岳父大人切莫有所顾虑,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兴安侯能有什么想法?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揍李澈一顿!
他将秦婠留下,不就是想着陪他宝贝闺女吃吃饭,多相处相处么?可李澈倒好,直接将他留在了书房,连饭都不能陪秦婠用了!
兴安侯气急反笑,很好,你不是要议事么?咱们就来议好了!
看谁斗得过谁!
兴安侯果断坐了下来,端起小全子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优哉游哉的开口道:“殿下这个问题吗,问的极好,陆国公一派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又有了前朝势力掺杂其中,事情就更难了。”
李澈闻言头也不抬,只淡淡嗯了一声:“侯爷请继续。”
兴安侯半靠在椅子上,一点形象也无,怎么舒服怎么来:“臣是武将,只能从军事上谈谈臣的想法。秦家虽有兵符在手,但如今这兵符已经形同虚设,若真要动用,到底能够调动多少兵马还是个未知数……”
兴安侯侃侃而谈,说的都是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废话。
说累了,他就停下来问上一句:“殿下以为如何?”
李澈比他更绝,无论兴安侯说什么,怎么问,他都只有一句话:“侯爷所言极是,孤亦是这般认为。”
兴安侯:……
兴安侯不服输,李澈不松口,两人的拉锯战又开始了。
秦婠有些担忧,借着送羹汤的名义来到了书房,看着两人都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还当真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兴安侯与李澈都沉着脸没有说话,默默的用完了羹汤,秦婠却没有走,只让紫嫣将东西收拾好带了出去,而她自己却留了下来。
她在这儿,李澈和兴安侯却都没了声。
秦婠有些迟疑的问道:“是不是我在,你们不方便说?”
李澈与兴安侯互看一眼,齐齐出声道:“不是。”
秦婠听得这话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们便继续讨论,我也想听听到底出了何事,竟让你们这般如临大敌。”
兴安侯轻哼了一声,确实该让婠儿听听,李澈是多么的不要脸。
于是他便如先前一般开始说了起来。
李澈神色如常,但却没有如之前那般敷衍,而是认真一一指出了兴安侯话中的不足,弄的满像那么一回事。
秦婠又不是傻的,听了半天之后,终于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有些无语的看着两人道:“你们这便是传说中的,互相伤害?!”
一语道出精髓所在,李澈和兴安侯都禁了声。
秦婠看着这一老一少,无奈的道:“行了行了,此事得从长计议,天色不早了,早些归置了吧。”
兴安侯与李澈,互相看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秦婠叹了口气,率先转身朝外走去,实在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声:“幼稚!”
兴安侯:……
李澈:……
回到屋中,李澈立刻挥退了左右,待小全子等人退下之后,他立刻将秦婠揽入了怀中,感受到怀中人的柔软与温度,这才慰藉的发出了一声低叹。
秦婠好气又好笑的道:“早间看着你在外间,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是为了我来的呢。”
说到此事,李澈就有些不满,他轻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孤的好岳父大人,名字你与孤已有十日未见,他还要将你在侯府留上一日。孤若是眼巴巴的追过来,这让旁人如何作想?”
秦婠点了点头,追着媳妇跑什么的,确实有点丢堂堂太子殿下的脸,更何况这大畜生要脸的紧。
等等,不太对啊。
秦婠抬眸看向李澈,一脸疑惑:“我何时要在侯府留宿了?你若不来,我明明太阳落山之前便要离开了呀。”
依着李澈的聪明才智,瞬间便明白,自己是上了兴安侯的当。
他咬牙道:“孤的岳父大人,不愧是一代名将,这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兵法,用的甚妙!”
秦婠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也跟着明白了来龙去脉:“父亲派人同你说,我要在侯府住上一日,你便气呼呼的跟着过来了,还将公文等一应搬了过来,为了显示自己大度,还特意体谅的说什么,我久未归家顺道小住几日。”
“如此一来,即便我原先根本没有打算小住,如今也是不得不小住了。”
她忍不住笑着道:“英明神武睿智多谋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上这种当的时候!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李澈沉着脸:“什么话?”
秦婠掩唇而笑:“姜还是老的辣。”
李澈:……
不管是不是上了当,对李澈而言,能够抱着秦婠入睡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其它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左右来日方长,总有他扳回一城的时候。
李澈还想做些爱做的事,只可惜秦婠大姨妈附体,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
咳咳,懂的都懂。
完事之后,秦婠忍不住抱怨道:“在这般下去,我觉得我会练出麒麟臂!”
李澈虽不知晓麒麟臂是特指什么,但他想了想麒麟臂的模样,大概也知道了秦婠要表达的意思。
他非但没有觉得内疚,反而凑上前来在秦婠耳旁低低道:“婠儿用旁的地方也是可以的,比如……”
秦婠顺着他的目光,视线下移,忽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闷声道:“你做梦!”
李澈轻咳一声:“以往也不是没有过。”
秦婠闻言瞬间闹了大红脸,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清洗一番过后,两人相拥而眠,秦婠因为秦珍的事情有些睡不着,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李澈说说此事,毕竟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能想到的主意也有限。
第385章:说!是谁干的!
李澈餍足的揽着秦婠的腰,听得她说了秦珍的事情,以及秦婠的顾虑后,怜爱的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开口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明日你让秦羽将信递上来,孤派人将信送到。”
听得这话,秦婠顿时一喜,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道:“这会不会让旁人弹劾你,说你公器私用?”
李澈闻言轻啄了下她的红唇,柔声道:“你若是要将信送往别处,孤还不一定能有办法,但若是皖地、余杭、江南一带,孤可确保,此信三日内必到。”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真正的飞鸽传书,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能够实现双向通信,它只是利用了信鸽归巢的原理,实施单向传信而已,若是要能实现双向通信,就必须双方有彼此养的信鸽。
李澈在秦地之时,发出的信息很快,但收到的信息却很慢,正是因为如此。
可皖地、余杭、江南却是不同,那里不仅是富庶之地,还掌握着整个大胤绝大部分的经济命脉,例如盐!
故而皖地、余杭和江南,无论对于李澈也好,还是陆国公也罢,都是极为重要之地。
李澈说这三地的信,他能确保三日内必到,可见这三地都有他的人,他的手中,也必然有这三地的信鸽,他才会如此承诺。
一只合格信鸽的养成,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由此可见,李澈定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
甚至,这些有可能是他的底牌。
而如今,他将她的底牌摊开在她面前,甚至愿意为了她的家人,去动用这些底牌。
要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李澈如今的处境,虽比以前有所好转,但韬光养晦一击必中,这才是他该做之事。
秦婠心中很是感动,但也很是担忧:“这会不会……”
“不会。”
然而秦婠话还未说完,李澈就淡淡打断了她。
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看着她的桃花眼,认真道:“于孤而言,天下重要你亦然,若是孤连你都不能护住,谈何护这天下黎民百姓?你且放心,孤还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虽然很感动,但是……
你能不能把手,从她上半身的某个部位拿出来再说啊喂!
翌日,李澈一早神清气爽的换了朝服,与兴安侯和秦羽一道出门上朝。
秦婠也早早起了床,送秦珍出发。
此次前去谁都不知道会是如何,若是当真走到成亲那一步,娘家人总不能不在的。
故而向氏也跟着一道走了,临别之时,秦珍对秦婠道:“若是我当真嫁在了皖地,婠儿可别忘了,咱们当初说好的代理一事。”
听得这话,秦婠这才想起来,当初她出嫁之前,还跟秦珍和秦惜说起过,让她们在皖地当海棠坊总代理的事情。
秦婠心头滋味有些复杂,她笑着拍了拍秦珍的手:“放心吧,保证你是独家代理。”
这般说笑,到底是淡去了一些离别之愁,秦婠与殷老夫人和秦惜,一直将向氏和秦珍送到了城门前,看着她们出了城这才回府。
因着昨晚未曾睡好,回去之后秦婠便准备睡个回笼觉,可就在绿鸢和红苕服侍她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红苕的肘间居然有一个硕大的,刚刚愈合没多久的痂。
秦婠指着红苕肘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苕见状,急忙将袖子放下,朝秦婠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罢了。”
秦婠其实本没有太过在意,可红苕的态度太过奇怪,就连一旁的绿鸢也有些怪异,好似刻意不想让秦婠深究似的。
秦婠皱了皱眉,对红苕道:“将袖子撸起来,给我看看。”
她这话一出,红苕反而将袖子拽的更紧:“真没什么,娘娘不必在意,奴婢真的只是不小心摔着了。”
听得这话,秦婠越发坚定了其中另有隐情,她冷声道:“我让你将袖子卷起来!”
红苕见她真的动了怒,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慢慢将休息卷了起来。
秦婠一看,顿时就气炸了,因为红苕肘间的疤痕竟然只是一个开始,肘后的胳膊上,竟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疤!
这些疤一瞧便知有些日子,而且新旧不一,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婠怒声道:“说!是谁干的!”
红苕低着头,不肯回答,一旁的绿鸢道:“娘娘就莫要再问了,奴婢们如今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服侍娘娘,已是奴婢们的福分。”
听得这话,秦婠猛然转眸看向她道:“这么说来,你身上也有了?将袖子撸起来!”
绿鸢本是想劝秦婠,可却不曾想也将自己暴露了出去,她知晓秦婠是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绿鸢的胳膊,如同红苕一般,从肘间往后,密密麻麻的都是疤痕。
秦婠闭了闭眼,冷声道:“你们另一边的胳膊也是如此吧?昨日里我光顾着同祖母她们说话,倒没有太注意你们,后来天色也暗了,我也没能瞧的真切。你们且说说,这些伤是从何而来?!”
绿鸢和红苕,都低着头不说话。
秦婠猛的一拍桌子:“说!”
红苕和绿鸢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红苕抬眸看了一眼秦婠,支支吾吾着道:“这……这些伤是奴婢们在宫中弄的。”
在红苕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秦婠总算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秦婠和李澈离开之后,一开始府中还是如常,可渐渐的府中的下人就有些变了,好些人都在说秦婠和李澈,此次可能是有去无回。
红苕和绿鸢气不过,就同他们理论,结果反而受到了排挤,日子渐渐不好起来。
小全子管着前院,还负责李澈走后的不少事,根本连面都见不上几回,红苕和绿鸢便忍耐了下来。
可有一天,忽然宫中来了人,说是她们二人不懂礼数,皇后娘娘特意派人来接她们入宫,要好生教导一番。
她们二人入宫之后,自是不可能瞧见陆皇后的,只是被一个教习嬷嬷给领走了,每日里做活计不说,还要忍受那教习嬷嬷的辱骂和毒打。
第386章:孤带你去讨个公道
那教习嬷嬷很是刁钻,她们身上的伤,都是主子们不能轻易瞧见的地方。
胳膊上的那些,都是铜壶给烫的,至于肘间的那些,那是她们手上挂着烧红的铜壶,实在支撑不住之时,一次次摔倒在地给摔的!
秦婠听后简直怒不可遏,她和李澈在秦地赈灾,陆皇后居然在后方,派人去磋磨她的丫鬟!
秦婠怒声道:“小全子呢?他是死的么?!本宫在临走之时是如何嘱咐他的?!”
绿鸢抬眸看着她,恳声道:“此事全公公并无过错,他虽是内侍,但总归是男女有别,后院的事情,全公公是极少过问的,再者殿下走后,大小事务都需要他操持,他也无暇时时顾忌着奴婢们。”
“是啊。”
红苕也开口道:“全公公已经很顾及奴婢们了,知晓奴婢们在后院受了欺负,还特意惩治了那些对奴婢们不善之人,奴婢们入宫,也是他不在的时候,被直接从后门带走的,想必也无人告知与他。”
“再者,奴婢们能够出来,还是全公公直接去同皇后要的人。”
听得这话,秦婠对小全子的不满这才淡去,她临走之时,嘱托小全子照看好府中,其意就是将红苕和绿鸢交托给他。
秦婠与李澈成婚并不久,这府中的下人也还没来的及整治,她在时那些蛇虫鼠蚁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她一走,这后宅定然会乱。
秦婠想过,在她走后府中的那些下人,定然对红苕绿鸢不如她在时那么恭敬,可她没想到,那些下人竟然还敢反过来欺辱红苕和绿鸢!
他们就这么肯定,她会有去无回?!
这其中,定然是有人在兴风作浪。
至于小全子,秦婠知晓,作为个内侍太监,得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敢去和皇后叫板,从陆皇后手里要人。
秦婠的手握成了拳,前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欺负她的助理,可那时是法治社会,拼的是资源关系人脉,她大可以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找人算账。
可现在不同,不管陆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李澈和她名义上的母后。
再者,陆皇后轻飘飘一句,她本是好意其余全不知情,就能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反而成了她不体谅长辈用心良苦,为了两个下人顶撞长辈,对长辈不孝。
孝这一字就能压死她。
更何况,后宫是陆皇后的地盘,当初她能在宫中被陆皇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晕一次,难保就不会有第二次。
秦婠气到不行,可也知晓冲动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阻挠她为红苕和绿鸢讨回公道。
她闭了眼,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稍稍将怒火压下去了些,睁开眼对绿鸢和红苕道:“快起来,又不是你们做错了事,跪着作甚?”
绿鸢和红苕起了身,低着头在一旁不说话。
秦婠看着她们俩的胳膊心疼不已,低声道:“这伤有些时日了,瞧着也快好了,应当是看过大夫用过药的。”
绿鸢和红苕点了点头,红苕道:“殿下回府的前一天,全公公将奴婢和绿鸢从宫中领回来,就寻了太医看过了,还配了不少药,奴婢们都有按时用呢。”
秦婠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们所受的苦,都是因为她,而她们这么用心的上药,定然也只是想早些好了,可以伺候她,不让她担心。
想着想着,秦婠不由就红了眼眶。
红苕和绿鸢见状,一下就慌了神,急急忙忙道:“娘娘您别这样啊,奴婢们真没事,您看这都好了!”
红苕急忙将胳膊伸给她看:“这可是太医给奴婢们治的呢,奴婢这辈子都没想过,竟然有朝一日能让太医给奴婢看病。”
她不说还好,一说秦婠就更想哭。
谁好端端的,想要让太医给看病啊,还不是为了安慰她?!
她看了看外间,忽然问道:“殿下是不是快下朝了?”
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绿鸢和红苕都是微微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今日已经晚了些了,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下朝了。”
听得这话,秦婠吸了吸鼻子,这才任由自己眼泪落了下来。
红苕和绿鸢见状,瞬间也红了眼眶,眼泪夺眶而出。
两人边哭还边安慰秦婠:“娘娘,您……您别哭了,奴婢们真的……真的没事。”
三个人顿时哭成了一团。
李澈下了朝回来,瞧见的就是这般场景。
今日早朝,商议的是秦地赈灾治疫论功行赏的事情,也是在讨论平阳府知府的事情。
因着魏辉被斩首,平阳府知府的位置就空缺了下来,今日在朝堂上,陆国公一派将他们的人给顶了上去,但李澈将马英才给提拔了,设了两平巡抚一职。
即平阳和平凉的巡抚,而平凉巡抚,则由马英才举荐的都转运盐使司同知担任。
总而言之,今日早朝他虽让陆国公安插了人在平阳,但总的来说,还是他获了胜。
故而,李澈的心情很是不错,可这好心情,在看到秦婠落泪之时,瞬间荡然无存。
他一个箭步走进屋内,全然没有理会一旁的绿鸢和红苕,一个跻身就将她们二人给挤在了一旁,低头抬手轻轻抹了秦婠的眼泪,柔声道:“怎么了?为何落泪?”
秦婠吸了吸鼻子,委屈的伸手指了指红苕和绿鸢的伤处,哭着道:“你看她们的伤……每一处都是为我……为我受的。这……这些伤,本该是在我身上的。”
李澈朝红苕和绿鸢的伤处看了一眼,绿鸢和红苕连忙不自在的将袖子放了下来。
李澈沉了脸,不为别的,就为秦婠那句,这些伤本该是在她身上。
秦婠肤如凝脂,李澈无法想象,这些伤落在她身上会是个什么模样。
李澈是天生的上位者,他没有秦婠那般对下人的伤处感同身受,故而当初他刚回来,听小全子说起红苕和绿鸢的事,得知并无什么大碍之后,便没有过问。
可如今,看见了这些伤处,听着秦婠说,这些伤本该是在她身上,李澈一下子就怒从心起。
他皱了剑眉,伸手替秦婠抹了眼泪,沉声道:“走,孤带你去讨个公道!”
第387章:因为她们不配
秦婠听得这话,抬眸看向李澈没有吱声。
她于李澈虽然真正论相识相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她就是对他很了解,反之李澈亦然。
秦婠是刻意哭给李澈看的,这点李澈知道,她是可以说那些伤是该伤在他身上,好让他心疼,这点他也知道,可这些刻意和故意,都不妨碍李澈是真的动了怒。
秦婠也知晓他知道,可当李澈真要为她出头的时候,秦婠却沉默了。
李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看着她柔声道:“无事的,孤与她早就撕破了脸皮,你是女子在乎名声,她在面上也无错处,你去寻她麻烦确实不妥,此事只能孤来办。”
秦婠摇了摇头:“不,我自己来,只是我一个人去见她有些害怕,你陪着我,在一旁看着,给我底气就好。”
李澈闻言目光顿时又放柔了些,他伸手亲昵的挂了下她的鼻尖,柔声道:“你放心,无论何时,孤都是你的底气。”
绿鸢和红苕,见李澈和秦婠,当真要为了她们去向皇后讨个公道,当即便慌了。
两人立刻跪了下了,红苕急急道:“娘娘,您对奴婢们好,心疼奴婢,奴婢都是知晓的,但若是为了奴婢去跟皇后起争执,奴婢们是万万不配的呀。”
绿鸢也恳声道:“娘娘,奴婢们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伤,过些日子便好了,您可切莫为了奴婢,而同皇后较劲,这于娘娘不利啊!”
秦婠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二人道:“你们说的对,我若是贸然前去,非但讨不了公道,反而会被指责,还是得寻个由头才行。”
所谓瞌睡送枕头,这个由头很快就送上了门。
就在秦婠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她才占理的时候,小全子匆匆跑了进来。
他甚至连通报都没来得及,直接冲进了屋内,看着李澈和秦婠道:“殿下娘娘,不好了!陆皇后突然赏下了四名良媛、六名昭训、九名奉仪,这些人已经快要送到太子府了!”
听得这话,李澈和秦婠齐齐皱了眉。
李澈在宫中自然是有内应的人的,可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可见陆家这次做的极为隐蔽,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秦婠转眸看向李澈,忽的冷冷一笑:“殿下真是好福气,一下子就多了十九个女人,这些女人可不是之前那四个宫女,还都是有位份的呢!”
李澈闻言一阵无奈:“你觉得孤很高兴?”
秦婠冷哼一声:“臣妾也未曾瞧出殿下不高兴来。”
李澈:……
李澈难得被秦婠怼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认真道:“孤早就同婠儿说过,女人于孤而言只意味着两个字,麻烦……”
说到这里,他瞧见秦婠眯了眯眼,连忙补充道:“自然,婠儿不在此列。更何况孤答应过你,此生身边仅有你一人。这些女人,除了增加太子府的花销,浪费孤的银子之外,还有何用?!”
秦婠嘟了嘟嘴,她可没要他承诺此生仅有她一人,她明明只是要求,在一起时只有她一人,哪一日不爱了,大家好聚好散,留个体面而已。
但是,女人只是麻烦,只会浪费他的银子,这话是堂堂太子能说出来的?
秦婠撇了他一眼,吐槽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李澈自然是不明白这些梗的,他想了想,认真道:“不会,因为她们不配。“
秦婠:……
很好,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秦婠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对小全子道:“将那些什么良媛、昭训、奉仪的,哪来的送回哪里去!若是内务府的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太子府穷的都快吃土了,养不起!”
说完这话,她一撸袖子,转眸对李澈道:“走,跟我去吵架去!”
穷的吃土什么的,委实有些损害李澈的形象,小全子不敢轻易答应,便将目光投向了李澈,询问他的意见。
李澈还是头一回,瞧见秦婠这般泼辣的模样,还是因为他府里要进人的缘故。
她这般泼辣,像极了一个妒妇,可李澈非但没有觉得不好,反而心中很是高兴。
有爱才有妒,他的婠儿,果然是爱他爱的深沉,爱他爱到无可自拔!
李澈唇角噙了笑,转眸对小全子道:“按太子妃说的办!”
小全子:……
行吧,您开心就好。
按礼来说,秦婠要入宫,得换上太子妃份制的衣衫才显得正式,可她今天是去吵架的,又不是当真去拜见父皇母后,故而这些东西她都省了。
只净了面,重新化了个稳重些的妆容,便拉着李澈气势汹汹的直奔皇宫而去。
李澈全程跟在秦婠身后,非但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唇边带笑,看的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们啧啧称奇。
秦婠入了宫,便直奔坤宁宫而去,来到坤宁宫外,这才停了脚步,对外间的宫女道:“通报皇后娘娘一声,就说本宫与殿下来拜见她了!”
她的语气实在称不上好,那宫女被吓了一跳,小跑着就去通报了。
秦婠也没当真要等,宫女一走,她也跟着朝里间走。
陆皇后正坐在大殿内,心情极好的等着人来回话,她倒是想看看,待那些女人都入了太子府,李澈与秦婠,可还会夫妻同心。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精挑细选,又让人特意教导过,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段都是勾人的紧,尤其在房事上,她相信,只要李澈沾过一回身,就绝对会念念不忘。
待到那些女人勾走了李澈,秦婠必定与他生分,如此一来,秦家众人可还会为了李澈出生入死,如去秦地一般以命相护!
陆皇后惬意的端着茶盏品着茶,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自然有女人的战场,区区一个秦婠,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宫女匆匆入了殿,急急禀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求见。”
陆皇后闻言顿时皱了眉,看着那宫女道:“不过是来求见罢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第388章:打了又如何?!
陆皇后已经料到秦婠会来,毕竟秦婠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过,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
但那也是小孩子的胡话罢了,身为太子,即便他再不欢喜,只要他还有些抱负,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女人!
再者说,男儿本色,李澈以往也只是未曾尝过女人的好罢了,如今他已与秦婠成亲数月,即便未腻,也不远矣。
便如同她亲生的儿子李翰一般,当初即便是为了秦婠寻死觅活,可也没见他对府中姬妾断了宠幸。
今日她一下便赐下了十九名女子,秦婠来哭闹一番也是正常,她只需避而不见,静等开花结果便好。
故而,她训斥完那宫女之后,便吩咐道:“去告知他们,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宫女闻言应喏,正要起身离开,外间忽然响起了秦婠的声音:“母后身体不适,那本宫更是要来探望了,不然岂不是成了本宫不孝?”
话音刚落,秦婠就走了进来,身后半步,还跟着一脸淡然,如闲庭漫步的李澈。
而在李澈身后,跟着四个一脸慌张与无奈的宫女,她们齐齐低着头,不敢看陆皇后一眼。
陆皇后皱了眉,摆了摆手让那几个宫女退下,而后才看向秦婠冷声道:“你自从嫁了人后,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擅闯坤宁宫不说,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秦婠闻言轻笑了一声:“真巧,自从臣女嫁人之后,也觉得皇后娘娘越来越面目可憎了。”
“放肆!”
听得这话,陆皇后瞬间便动了怒,猛的拍了下一旁的木几,直拍的那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怒视着秦婠厉声道:“你好歹要唤本宫一声母后,便是这般对本宫说话的?!秦家就是这样的家教不成?!”
“呵!”秦婠冷笑一声:“母后?你还真不配!”
“放肆!”
陆皇后显然气坏了,又猛的拍了下木几,怒声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个目无尊长的女子拿下!掌嘴!”
殿中的宫女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有些害怕,但她们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前。
云姑姑站在一旁看着秦婠,觉得有些诧异,她还记得第一次瞧见秦婠时,秦婠虽然不卑不亢,但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就算是大婚后第二日来拜见皇后,依然还是有礼模样。
可今日,她却好似换了一个人般,不仅礼数全无,还是一副浑然不怕的挑衅模样。
秦婠看着那几个宫女上前,半点都没有害怕。
今日李澈要是敢让这些宫女碰她一根汗毛,她回去之后就休夫!
几个宫女硬着头皮来到秦婠面前,正要动手,站在秦婠身旁,一直未曾出声的李澈,忽然冷声开口道:“孤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太子妃!”
听得这话,几个宫女瞬间吓的僵在了原处,齐齐扭头朝陆皇后看了过去。
陆皇后看着李澈冷笑一声:“本宫还道太子妃今日为何敢这般目无尊长,原来是本宫的好皇儿授意为之。”
李澈闻言掀了掀眼皮,连个正眼都懒的给她,只是淡淡道:“是孤授意又如何?”
“你!”
陆皇后怒不可遏,当即冷声道:“好啊!你如今翅膀张硬了,已然不将本宫这个母后放在眼里,本宫倒要看看,若是让那些朝臣知晓,你如此对待本宫,他们可还愿意支持你这位好太子!”
大胤以孝治天下,孝这一字大过天,即便是帝王,一旦被扣上不孝的名声,也定会失去朝臣及百姓之心。
因为一个人若是对父母都不孝,那他根本不配为人!
听得这话,李澈只是冷冷一笑,淡淡吐出三个字来:“你也配?!”
秦婠头一回,觉得从李澈口中吐出这三个字,格外的帅气。
然而不孝的锅却是不能背的,她看向已经怒不可遏的陆皇后,冷声道:“人说母慈子孝,可皇后你为母不慈,哪里来的脸面指望着太子殿下愚孝?!”
“太子和臣妾为了秦地灾情疫情奔波,以身涉险,可皇后娘娘你做了什么?!你不但不曾体谅太子与臣妾的辛劳,反而趁着臣妾不在京城,将臣妾的陪嫁丫鬟唤入宫中磋磨虐待,弄得她们遍体鳞伤!这便是皇后娘娘您的母慈?!”
陆皇后闻言冷哼一声:“本宫还当是你今日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两个丫鬟出头来了!你那两个丫鬟,全无礼数缺乏教导,本宫唤入宫中调教一番又如何?”
“不如何。”
秦婠冷声道:“只是皇后娘娘您的手伸的太长了些!敢问皇后娘娘,臣妾的两个丫鬟在太子府后院,从未踏出过太子府半步,更不曾出现在您面前,您是如何知晓她们全无礼数缺乏教导的?!”
陆皇后闻言一时哑然,她是如何知晓的?定然是有人告诉她的!
可若是她这般说了,岂不是承认,她在太子府安插了眼线?!
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冷声道:“太子初初大婚,本宫担忧他处理不好内宅之事,特意派了些帮手,本宫知晓你的陪嫁丫鬟缺乏管教,有何问题?”
秦婠闻言冷笑一声:“臣妾担忧皇后娘娘您年纪大了,身边的人照顾不好,特意派了人来这坤宁宫中,以免宫人怠慢了皇后娘娘。”
她目光扫过站在她面前的几个宫女冷声道:“这几位,也缺乏管教,不若臣妾便代皇后娘娘教导教导!”
“你敢!”
陆皇后猛然站了起来,指着秦婠怒声道:“秦氏阿婠,你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秦婠看着她冷笑:“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臣妾只是觉得,这几个人缺乏管教罢了!再者,她们只是几个宫女,哪来的以下犯上?!臣妾也只是一片孝心而已!”
几个宫女本是小事,若是平日,打也就打了。
可若真让秦婠以这样名目处置了这几个宫女,那哪里打的是宫女,分明打的是她的脸!
陆皇后气到手抖,她怒声道:“秦氏阿婠,你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本宫今日将话放在这儿,你……”
啪!
她话还为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便在大殿内响起。
秦婠的手震的发疼,她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抬眸看向陆皇后道:“臣妾今日便打了,又如何?!”
第389章:陆家……算个屁!
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莫说是陆皇后没有反应过来,就是那挨打的宫女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那宫女才条件反射的捂了自己的脸。
秦婠不是喜欢欺凌辱小,欺辱无辜的人,可这几个宫女,不管是职责所在还是其它,她们听命于陆皇后,眼下便是她的敌人。
所以,这一巴掌,秦婠打的毫不手软。
只是有点手疼……
“你!你!你!……”
陆皇后简直要气疯了,她知晓那几个没用的宫女根本指望不上,转眸便对云姑道:“云姑!替本宫掌她的嘴!”
云姑闻言垂了眼眸,低低应了一声喏,而后抬脚朝秦婠走了过来。
秦婠抬手挺胸看着云姑,连阻止也无。
犹如局外人的李澈,在云姑来到秦婠面前还有两步之时,忽然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云姑的咽喉,冷声道:“再敢近一步,死!”
云姑瞬间停了脚步,转眸朝陆皇后看了过去。
陆皇后险些被气晕了,指着李澈道:“放肆!简直放肆!”
李澈冷哼一声,连话都懒的答。
秦婠对李澈的表现很是满意,她抬眸看向陆皇后,冷声道:“臣妾今日来,是要告诉皇后娘娘一声,臣妾的人,你还不配动!太子府的事,你也不配插手!若有下次,臣妾打的就不是一个宫女了!”
“臣妾的太子妃之位,是太子殿下求来的,是父皇亲自下的圣旨!若不是你占着皇后的位置,你以为你是谁!?”
“皇后娘娘莫要太自视甚高了,即便今日我以下犯上,你觉得陆国公会为了这点小事,问罪于我亦或是问罪太子么?!当好你的皇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面上过的去倒也罢了,若是你非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不妨来试试,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你赐下的那十九个人,我已经命人送回去了。今日我将话放在这儿!若非我点头同意,任何人别想进太子府的后宅!从我敢当众说出,绝不与人共事一夫的话开始,善妒的名声我就已经担着了,再担久一些也无妨!”
一口气,放了那么多狠话,秦婠也有些累了。
她喘了口气,看着陆皇后道:“我还是那句话,皇后娘娘,莫要太过自视甚高了,陆家不会为你的那点小事出头,你也别想用孝字来压我,我玩不来你那些女人间的弯绕争斗,我也不跟你玩那些,你以为我在乎的,其实我根本不在乎!”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本就是个受不得气的粗鄙之人,若再有下次,莫怪我一把火,烧了这坤宁宫,搅得你鸡犬不宁!当然,你若有本事,大可派人杀了我,但是你敢么?!”
陆皇后被秦婠气的胸口疼,捂着胸口不停的大喘气。
杀了秦婠,她敢么?
她当然不敢!
她若是敢,当初她将秦婠藏起来的时候,她就那般做了!
莫说是她不敢,就是陆国公也不敢!
秦家军有百万之众,秦家人又极为护短,且不说边疆还需要秦家军镇守,就是秦家手中那几乎已经形同虚设的虎符,也足以让人忌惮!
因为,谁也不知道,整个大胤各个军中,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忠于秦家的!
以前这个道理,秦婠是不懂的。
她初初穿来的时候,有的只是原主的记忆,根本不了解秦家是个什么情况,她自己又是个什么情况。
可如今不一样了,不说旁的,就是陆国公派人刺杀李澈,却不敢动她一根汗毛,就可以看出,秦家就是一个大杀器!
一个让陆国公即便是要造反,也不得不忌惮的大杀器!
秦家人不会因为正常的朝堂争斗,而舍了家国利益,将百姓至于战乱动荡之中,可若是当真,她死在了陆皇后或者陆国公手中,那秦家绝对会舍了一切,竭力支持李澈,哪怕动用虎符,动用秦家军也在所不惜!
秦家就好像核武器,它是一个中立的属性,你搞权谋搞争斗,他即便心中有偏颇,也绝不会轻易发动,因为一旦发动,那就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亦如当年老兴安侯和兴安侯世子,死在了帝王权谋之中,秦家人也忍耐下来。
因为秦家还有人,而且秦家骨子里就刻着忠君二字。
可秦婠不同,秦婠若是死在陆国公一派手中,那就与忠君无关,与正常的权谋争斗无关,那是一种迫害,是私怨!
更何况,陆家不是君!
这么说吧,若是李澈登基为帝,因为某些考量或者昏聩,害死了秦婠,秦家人也不会想着去报仇去推翻李澈,因为李澈是君。
他们最多是心灰意冷,远遁西北,或者直接归隐。
可陆家……算个屁!
这个道理,是秦婠经过秦地之事才看清楚想明白,故而她才会有恃无恐。
李澈说他是她的底气,可在秦婠看来,秦家才是她真正的底气!
陆皇后被秦婠那句你敢么,气的已经不是胸口疼了,她已经被气的头晕眼花,甚是狼狈的跌坐在了高座之上。
秦婠瞧着她的模样,语声放缓了些:“皇后娘娘,从此往后,请你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来招惹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自会相安无事。今日你累了,臣妾便先告退!”
说完,她朝陆皇后屈了屈膝,甚是敷衍的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李澈收了剑,冷冷的看着跌坐在高座上的陆皇后一眼,冷哼一声也转身走了。
云姑急忙来到高座上,将茶盏递到了陆皇后的面前。
陆皇后却并不领情,她一把打掉了云姑手中的茶盏,朝众人吼道:“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云姑看了看陆皇后,心中低叹一声,朝大殿内的众人使了个眼色,默默退了出去。
出了坤宁宫,李澈与秦婠并肩而行,唇边一直挂着笑。
秦婠被他笑的甚至难受,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李澈转眸看向她,唇边带笑道:“婠儿,可还记得孤曾说过,你本就该活的肆意,若是嫁给孤之后,反而不若以往,那定是孤之过。”
第390章:约定成俗的规矩
李澈看着前方,唇边还噙着笑:“没什么。”
秦婠有些不大高兴,嘟了嘟嘴道:“分明就有什么,你偷偷笑我来着。”
听得这话,李澈转眸看她,收了笑认真解释道:“孤没有偷偷笑你。”
“是啊,你没有偷偷笑我。”秦婠朝他瞪眼:“你是光明正大的在笑我!”
李澈:……
“你就是笑我了!”秦婠嘟着嘴:“你肯定笑我,先前像个泼妇一般,同陆皇后吵架来着。”
“先前来的时候,你不就撸着袖子告诉孤,今儿个是来吵架的么?”
李澈停了脚步看着她道:“再者,于孤而言,不管婠儿是吵架还是打架,只要你未受伤,吵赢了打赢了便成。”
秦婠:……
好清新脱俗的脑回路,不过她喜欢。
秦婠嘴角微微扬起:“那你到底在笑什么?”
听得这话,李澈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婠儿,可还记得孤曾说过,你本就该活的肆意,若是嫁给孤之后,反而不若以往,那定是孤之过。”
秦婠点了点头:“记得。”
那时,她还为他这番话震惊了一会儿,因为这个道理,就连现代的男人也未必能够想的明白。
李澈笑着道:“所以今日孤很高兴,以往婠儿是决计不敢同陆皇后那般说话的,这便证明,孤做的很好不是么?”
秦婠:……
这跟他还真没有太大关系……
好吧,还是有那么点关系的,最起码那会儿他站在身后,他为她何止那些宫女,他为她拔剑的时候,真的给了她浓浓的安全感。
秦婠停下脚步,把手递到了他的面前,恃宠而骄的道:“刚刚我手都打疼了,呼呼……”
李澈:……
看着秦婠娇憨撒娇模样,李澈看了看四周。
一旁的内侍和紫嫣青衣,很是果断的齐齐低了头,看向脚下的石子,似乎在研究它们为什么这么圆润。
李澈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快速的捧了秦婠的手吹了口气,然后将她的手放下,又轻咳了一声:“好了,走吧。”
全程不超过三秒钟,但秦婠心满意足了。
毕竟某个大畜生要脸,能做到今日这般地步,已经是她调教有方。
秦婠开心的收回手,朝李澈笑了笑:“嗯走吧,去看看父皇去。”
李澈闻言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秦婠,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要去看承德帝。
秦婠解释道:“其实昨儿个我就在想要不要来见父皇了,毕竟我们离开了那么久,按理来说,我身为儿媳应该去看看的,但你没提,我也就没说。既然今日来都来了,正好顺道去看看父皇,陪他用个膳。”
听得这话,李澈心头一暖,他知道,其实并没有儿媳要去探望公公的礼,秦婠之所以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那是因为她将他的父皇,当成了亲近之人。
即便不似兴安侯一般,也是真正当成了一个亲近的长辈。
李澈深深看着秦婠,而后唇角扬笑嗯了一声。
承德帝正左右各揽着一个美人,享受着美人在怀哺酒喂果。
忽然听得通报,说是秦婠和李澈来看他了,他顿时吓的被酒水呛了个正着,猛的咳嗽起来。
一旁美人见状,急忙帮他拍打着胸口替他顺气。
承德帝刚刚缓了过来,便急急道:“快!快将此处收拾了,焚上香拿一本书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急起身整理衣衫,还四处闻了闻自己身上,是否沾了酒气。
两个美人被仍在了一边,娇嗔着唤了一声:“陛下……”
美人媚眼如丝,语声似娇似媚,往日里承德帝最吃这一套。
可眼下,承德帝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而朝一旁伺候的内侍道:“来人,将这两个拖下去!”
内侍们立刻上前,将这两个美人朝外拖走,美人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叩首求饶,然而承德帝已经根本无心看她们,只催促着宫人将收拾面前的狼藉,还特意跑到香炉面前,伸手去熏香。
美人们被拖了下去,快到门口之时,内侍对依旧在哭喊的美人们低声道:“别喊了,你们没有失宠,往后遇着太子殿下来,警醒着点,自己退出去!”
两个美人是新被宠幸的,并不知道这已经约定成俗的规矩,听得这话,顿时一愣。
内侍看着二人道:“放心吧,陛下对你们还新鲜着,回头会补偿你们的。”
听得这话,两个美人这才禁了声。
秦婠和李澈站在外间,看着内侍拖着两个美人出来,秦婠有些诧异的问道:“这是……”
内侍朝秦婠行了一礼,躬身答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这两个美人不懂规矩,在陛下看书的时候前来打扰,陛下命奴才们将她们给拖下去。”
听得这话,秦婠信以为真,朝那内侍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一旁李澈却冷笑了一声:“呵。”
内侍头皮一麻,低了头硬着头皮道:“陛下请太子殿下和娘娘进去。”
秦婠随着李澈进了乾清殿,果然见承德帝坐在大殿内捧着一本书正看着,殿内熏香缭绕,闻着很是清雅。
承德帝似乎看着很是入神,直到秦婠出声向他行礼,他这才回过神来,将书本放在一旁,笑着转过身来道:“秦婠来了,快来坐。”
秦婠笑着应了一声,扯了扯脸色有些黑的李澈。
李澈这才收了黑脸,抬脚朝承德帝走了过去。
秦婠跟着李澈,在承德帝对面坐下,笑着道:“父皇在看什么书,竟看的如此入神?”
承德帝微微一笑:“也没看什么,只是在看前朝大儒的治国策罢了。”
秦婠有些诧异,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承德帝就是个不爱理朝政的,否则也不会稀里糊涂的,让陆家夺了政权去。
但所谓亡羊补牢尚未晚矣,承德帝若是现在发愤图强,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于是秦婠真心实意的道:“父皇如此好学,实乃是一桩好事,所谓父子其心其利断金,有了父皇,太子往后定要轻松许多。”
听得这话,李澈又冷笑了一声:“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