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不是她是她们
马夫人看了那马车一眼,叹了口气道:“这些药材都是送往庆阳的,庆阳大疫,还不知晓这些够不够用。”
听得这话,秦婠心头便是咯噔一声,在李澈告知她的情况里,庆阳虽然有疫,但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怎么到了马夫人的口中,就成了庆阳大疫?
这一车车的药材,少说也有好几百斤,甚至上千斤。
她虽对中医一窍不通,可也知晓,中药是按克来配的,这么多的药材,足够几千人配用了。
庆阳一个县城,人口最多也就几千人,即便考虑到后续的用药巩固等等,这些药也够上千人使用。
上千人,也就意味着一城最少有四分之一都染了疫情!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前世在华国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所有病症加上一起不过几千人,就导致这个城市被封锁城门,举世皆惊。
而如今,一个万人不到的县城就有了上千人染疫,这与人间炼狱有和区别?
这就是李澈同她说的,疫情虽凶猛,但却没有扩散?
这就是他同她说的,无碍?
秦婠闭了闭眼,她不怪李澈大事化小的不同她说明实情,毕竟她即便知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问题是,如今她的父亲她的师父,还有韩先生洪太医等人都在庆阳,李澈明明与洪太医等人有往来,却依旧故意瞒着她,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她明明早就同他约好互不欺瞒,明明早就达成共识,万事沟通为上,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即便是出于好意,可这种欺瞒一旦让她发现,只会让她更加心慌!
马夫人见她脸色有些不大好,便知晓她是在为庆阳之事担忧,连忙出声安慰道:“娘娘莫要担忧,庆阳日日都有信来报,若是当真有事,平阳定然不会这般平静的。”
日日都有信来……
秦婠深深吸了口气,转眸朝马夫人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来:“马夫人说的对,这些本宫操心也是无用。”
秦婠嘴上这般说着,一颗心却如同坠了冰窖一般,越来越凉。
救济堂离得并不远,没过多久便到了,看的出来,马夫人实在很用心的在做善事,救济堂打整的十分干净,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模样。
帮马夫人管着救济堂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利索的妇人杨氏。
杨氏在得知秦婠的身份之后,吓的连忙朝秦婠行礼,秦婠摆了摆手朝她道:“无需多礼,本宫今日是来瞧瞧孩子们的。”
杨氏闻言看了马夫人一眼,见马夫人点头,这才躬身道:“娘娘这边请。”
救济堂并不大,是个两进两出的宅子,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是孩子们学习课业的地方,后院则是孩子们生活的地方。
秦婠去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课,杨氏在一旁低声介绍道:“夫子是知府夫人请来的,因着许多孩子都有缺陷,故而能在此学习课业的都是些较为健全的孩子。”
秦婠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打扰,而是顺口问道:“那些不健全的呢?”
“不健全的在别处,手脚健全脑袋清醒的女孩子,平日里有民妇和另一位妇人教习女红,平日里绣绣帕子贴补些费用,也让孩子们多一个谋生的技能。”
杨氏恭声答道:“至于那些手脚不健全的,民妇便让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秦婠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杨氏带路,参观了下这救济堂。
救济堂的孩子,一如前世的孤儿院一般,大都是不太健全的,有天生畸形,也有天生的聋哑之人。
古人较为迷信,在现代人看来的一些小问题,如六指、并指之类,也能成为这些孩子被抛弃的愿意。
至于那些天生缺胳膊少腿的,那就更多了。
秦婠在这里,还看到了一个连体的双胞胎,杨氏和马夫人本不愿意让她瞧见的,秦婠却很坚定的说了无妨,马夫人和杨氏这才犹犹豫豫的,让她隔着窗户见了。
只是一眼,秦婠的眼泪险些就流了下来。
这事儿若是摆在现代,人们的接受能力高了,大部分人还是会善良的对待她们,可这是古代,即便是马夫人和杨氏这样的心善之人,面对这连体的孩子,也是有些觉得害怕的。
连她们都如此,就更不用说其它人。
这两个孩子大概在五岁左右,其实在秦婠看来,她们连体的情况并不严重,不像某国那个完全共用一个身子的双胞胎一般,她们有自己的四肢身体和脑袋,唯一连在一起的只是胸腔罢了。
若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这样的情况,完全有能力通过手术来解决,可这里却不行。
她们被当成了异类,小小的年纪只能在这房间里生活,她们的世界只有这个屋子而已。
看着秦婠红了眼眶,马夫人和杨氏都被她的心善动容,马夫人低声道:“臣妇其实也不愿意这般关着她,可她确实太奇怪了,若是出去会吓着旁的孩子。”
秦婠闻言转眸看向马夫人,沉声道:“不是她,而是她们。她们是两个人,只不过是母亲肚子里,因为某些愿意,胸腔连在了一起罢了,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她们和其它孩子一样,只是一个意外,并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情。”
马夫人和杨氏闻言有些讶异,因为在她们的认知里,共用一个身体的,都肯定是一个人,不管她有几个脑袋。
可经过秦婠这么一说,二人这才正视这个,在她们眼里被划为怪胎的孩子。
秦婠哑声道:“你们不该这般拘着她们,孩子是天真无邪的,他们远比我们认为的还要单纯善良,他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是我们教与的,如果你们把她们俩当成异类,那么孩子们自然也会跟着这么认为。这与外间那些,将天生残缺当成异类的人有什么不同?”
听得这话,马夫人和杨氏都是一阵羞愧。
马夫人惭愧道:“臣妇从今儿个开始,就让她们如同旁的孩子一般活动。”
“不。”秦婠摇了摇头:“得先跟其他孩子们提起她们,让孩子们对她们有所了解,等孩子们接受之后,才能让她们真正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第332章:父亲委实调皮
离开救济堂的时候,秦婠的心情沉的厉害。
这个世界科技太落后,尤其是医术和知识的普及这方面。
知识普及不够,就会导致百姓愚昧,而百姓愚昧,科技就不会长足的进步。
因为不管是科技还是其它,都是需要大数据和大的群众基础来支撑,一代传一代固步自封,只会导致一代不如一代,真正促进世界进步,科技长足发展的,不可否认有那种科研世家,可更多的那些人,还是来自民间。
只有人人都崇尚科学,研究科学,科学才会进步。
连体双胞胎的事情,给秦婠的触动太大了,在电视里手机里看的,远远不住亲眼看见来的震撼。
最简单的并指、多指,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的问题,可现在却无人能解决。
马夫人瞧着秦婠的模样,有些后悔今日带她来了,不是因为怕秦婠不高兴,而是马夫人能够感受到,秦婠是真的在为那些孩子心痛。
她轻咳了一声,试图说些俏皮话,来改変下气氛,可秦婠一直兴致缺缺,她也只能闭了嘴。
晚间时候,李澈回来了。
他刚踏进院子,青衣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低声道:“殿下,娘娘今日去了知府夫人办的救济堂,回来之后心情便很是不佳,一直坐在屋中动也未动,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听得这话,李澈顿时便皱了眉,低声问道:“娘娘见到了何事?你仔细一件件说来。”
青衣便将秦婠从出门之后,一直到离开救济堂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当李澈听闻秦婠在路上瞧见了运送药材的车辆之后,心顿时就沉了下来,他抬脚进了屋,看着秦婠在灯烛旁坐着,朝众人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青衣和紫嫣等人瞬间就退了个干净。
秦婠听到李澈的声音,但她没有动,连头也没有回。
李澈来到她身旁,想要伸手去揽她的肩,却被她躲过了,伸出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
秦婠看着前方跳动的烛火,哑声开口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李澈收回了手,垂了垂眼眸,低声开口道:“有,庆阳大疫,城中已有三分之一的人染了疫病,此事孤未免你担心,故而不曾告诉你。”
秦婠闻言淡淡道:“还有么?”
李澈抬眸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没有,孤只瞒了你这一件事。”
秦婠闻言转过身来,抬眸看他:“李澈,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不擅长说谎,你性子孤傲,若当真没有事情瞒着我了,你只会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于解释,可你一旦解释了,就代表你心虚。”
李澈闻言一愣,他没想到,秦婠对他会如此了解,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秦婠打断了。
秦婠摆了摆手:“如果你要解释,或者编一些话来骗我,就不必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冲动,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关于我父亲亦或是师父的?”
李澈看着秦婠那含了冷色的眸子,薄唇微动,最终却仍旧道:“没有。”
秦婠静静的看着他,见他一脸坚定,丝毫没有改口的打算,顿时露了苦笑:“我知道了,我父亲出事了。”
李澈:……
秦婠见他不语,更加肯定的点了点头:“看来真的是我父亲出事了,若是出事的是师父,你此刻肯定已经开口宽慰我了。”
李澈:……
他的婠儿对他太过了解,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在给她答案。
可问题是,他不能说,一旦由他口中说出,那就是确定,只要他不说,秦婠即便已经猜到,那也只是猜而已。
秦婠垂了眼眸,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跑去庆阳给他们添乱,我就在这等着,等到你告诉我父亲无恙的那天。”
李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秦婠,看着她低头垂眸的某样。
屋中一时寂静,只余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响。
过了片刻,秦婠抬了眸,看向李澈道:“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将我的信与急报一道,每日送往庆阳给我父亲?”
听得这话,李澈终于开了口,低低道了一声:“好。”
秦婠闻言,当即起身来到桌旁研墨,开始给兴安侯写信,如今她已确定,兴安侯染了疫,虽然不知情况严不严重,可她在信中还是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着一些闲聊的话。
多是一些儿时仅有的趣事,以及她对兴安侯的崇拜与仰慕。
秦婠今日早间寄出的第一封信,兴安侯当晚便收到了,可他高烧刚退,整个人还很是萎靡不振,因着疫病,一天的多半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好在他的身体底子很不错,加上韩先生和洪太医不遗余力的救治,总算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等他彻底清醒,能够有力气自己用饭自己洗漱沐浴的时候,秦婠的信已经攒了好几封。
韩先生将信交给兴安侯,看着他由衷的羡慕道:“侯爷能有娘娘这般的女儿承欢膝下,委实让韩某羡慕,若是韩某当年不曾因为爱好颜面而不去表达,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兴安侯接了信,看着信封上那陌生却又带着一丝丝熟悉的字体,沉默不语。
韩先生道:“侯爷看完还是给娘娘回上一封吧,免得娘娘担忧。殿下虽然死守着没有将侯爷染疫的事情告知她,可娘娘聪慧已经猜晓了。”
兴安侯依旧没有出声,只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信。
韩先生瞧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韩先生走后许久,兴安侯似乎这才回了神,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展开了其中一封,细细看了起来。
父亲大人见字如面:这已经是婠儿给你写的第五封信啦!父亲当真是调皮的紧,到现在也不曾给婠儿回上一封。犹记得当年婠儿刚刚启蒙没多久,也曾辛辛苦苦,在教习夫子的帮助下,写了一封信给父亲。
那时婠儿识字不多,字也委实差劲的很,可那好歹也是婠儿的一番心意,兄长总是一副婠儿欠了他银子的模样,婠儿本想让父亲为我做主,可父亲回信却只字不提,只在家书的最后让祖母督促我练字,还说我的字宛如爬虫!
父亲着实可恶,气的我故意同你作对,死活不好好练字,如今我好好练字了,父亲可会回我一封?
第333章:羞煞人也!
这事儿兴安侯记得,不仅记得,秦婠写给他的那封信,他一直都有好好收藏着,哪怕是上阵杀敌也是贴身带着。
那封信,是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虽然字实在丑的不像话,但那仍旧是他的宝贝,是他的护身符。
直到后来那封信烂的不能再烂,他这才歇了贴身携带的心思。
如今这封信,还被他好生收藏着,那是他在西北那么多年坚持的动力。
然而即便他对那封信如此重视,可他却如同诸多父亲一般,从不开口表达,回家书的时候,也只是提了一句。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何每次期盼却再也没收到过秦婠的信。
她,竟然也是记得的么?
兴安侯急急忙忙又拆开一封来,开头依旧是,父亲大人,见字如面:
今日我同李澈吵架了,说是吵架,倒不如说是我一个人生闷气,他就是个锯嘴的葫芦,我说什么他都带吱声的,气的我恨不得揍他一顿才好。
父亲曾教导过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介于李澈身份太高,敌我实力悬殊太大,故而我只能选择避之,悻悻作罢。
若是父亲在,定能帮我出这一口恶气。
哪怕是借着教导之名,揍他一顿也是好的。
亦如当年,兄长对我出言不善,父亲立刻就唤他来教习武艺,将他揍的个鼻青脸肿。
兄长那个蠢笨的,只当是父亲严厉,唯有我这般聪慧的,才能看出来,父亲是变着法子帮我出气呢!
父亲早些回来吧,我看李澈那张脸不顺眼许久了。
兴安侯:……
揍太子,这事儿也只有他的婠儿那般骄纵,才敢想了。
他将信放好,急忙又拆了一封。
父亲大人,见字如面:
今天我亲自去施粥了!
早间在城南,午间在城中,晚间在城北,一天下来累的我连话都不想说,平凉挖渠引水的事儿也在进行,其实原本的沟渠都是在的,只需要将渭水引入即可。
今天施粥我发现,等待施粥的百姓中,其实很多都是青壮年,因着大灾没了活计,田里又不能播种,这才只能等着施粥。
于是我同马知府和李澈说了,与其白白施粥给他们,不若让他们去挖渠,然后给他们食物吃。
另外每人还可在晚间多领一份,带回家中,算作工钱。
他们也都是旁人的父亲,如今咱们施的粥是掺了细沙的,他们定然想要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弄不好还会省下饭菜,偷偷待会家中,与其如此,不若单独给他们一份。
若是父亲和我都是百姓,遇到这样的情况,想必父亲也会如他们一般做的。
父亲,我想你了。
兴安侯看着那句我想你了,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将那四个字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知道眼睛都变的模糊,这急急忙忙抬头,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待到心情平静之后,他这才又将其余的信,一并拆了看了。
秦婠在信中并没有写什么,多是一些小时候的趣事,还有她现在在做什么,以及她的感触。
她在只字未提关于他染疫之事,也只字未问他如今身体如何,可偏偏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担忧,看的他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红了眼眶。
唯有看到的最后一封,让他有些无言,因为她在信中道:“大哥如今有了雪儿姐姐,我也有了李澈,我们都有人照顾,可是父亲却没有。”
“婠儿思来想去,父亲身边没有个人是不行的,故而婠儿决定了,待回京城之后,就为父亲好生张罗,寻个贴心的人来,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兴安侯:……
真的是女儿大了,反倒是操起父亲的心来。
兴安侯回头看了看,床上那被拆的一封封的信,秦婠好似要将这些年没写给他的,一次补齐了才甘心。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想通了,倘若这不是她的婠儿,谁是?!
古有南柯一梦、庄生梦蝶,难道就不兴有仙子托梦与婠儿,才让她变的如此聪慧?
想明白的兴安侯,当即从床上起了身,朝外间唤道:“来人,摆笔墨纸砚!”
挖渠引水的事情,经过勘探和规划之后,开始动工了。
动工的第一天,秦婠和李澈亲自去看了。
秦婠不仅看了现场,还看了马知府的蒸馏水工坊。
马知府是个聪明的,他从秦婠炼制酒精的事情里发现,那个炼制酒精的炉子,用来炼蒸馏水也可以。
于是他在渭水边上修了几个同样的炉子,每日派人烧渭河的水,炼制蒸馏水。
不仅可以用来给劳工们饮用,还能提供给周围的百姓。
当然,一开始是有人质疑的,马知府干脆当着众人的面,饮了一大瓢的蒸馏水,瞬间,反对的人就没了声响。
秦婠去看的时候,也喝了一盏,还别说,蒸馏水……什么味道都没有。
有点怀念,某个有点甜的矿泉水了。
四周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婠,在他们看来,马知府喝蒸馏水,那只是为了告知,百姓这是可以喝的,毒不死人。
可秦婠喝,这意义却完全不一样了。
连秦婠这般尊贵的人都能用这水,他们还有什么不能用的?!再者说了,他们可是和太子妃用过一个锅炉出来的水呢!
然而让众人更加目瞪口呆的是,在秦婠用过蒸馏水后,一旁的李澈竟然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秦婠用过的杯子,然后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取了一盏蒸馏水用了。
马知府:……
众有幸目睹的百姓:……
啊啊啊啊,娘娘和太子的感情可真好,当众共用一杯,羞煞人也!
秦婠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略略有些不大自在,当即朝马知府等人看了过去。
马知府等人,顿时一个个抬头望天:“师爷,你说着天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呢?”
师爷:“看着不像是有雨的样子,推官,您觉得呢?”
推官:“我看着天上无云,也没有风,应该一时半会是不会下了,知事,你说呢?”
知事:……
他只是个九品芝麻官,这种大事不在他认知的范围内啊!
第334章:好生掂量掂量
从工地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间。
与在外间,秦婠还会给李澈面子,在他抛来话题之时应付几句不同,一旦回了院子,她就彻底当没了李澈这个人。
不仅不开口同他说话,还无视了个彻底,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他们冷战了。
哦不,是秦婠单方面宣告,他们冷战了。
而且已经冷战了好多天。
这可能是秦婠有史以来意志最坚定的一次,说不理就不理,无论李澈如何,哪怕是在榻上缠着她时,她也权当自己是个充气娃娃。
好在李澈最终还是有点人性,没有霸道的上了一个秦·躺尸·婠。
两人一天天的冷战,李澈也不是个什么会哄人的,他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哄过,完全不得章法。
而且他知晓此事是他之过,故而只能在外间,显示显示他求和好的心了。
这才有了今日,他当众与秦婠共用一盏的事情发生,唤做以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婠如往日一般,沉默的用完饭后,便简单梳洗上了榻,捧着一本书看着,李澈默默的上了榻,在一旁陪着。
实话实说,秦婠也知道,李澈是为了她好,他是一个古代男人,还是一国太子,能够纵容她的小脾气,还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
可她依旧生气。
不仅是气他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瞒着他,更气他忘了两人之间,凡事都要沟通的承诺,总而言之,在父亲没有大好的消息传来之前,她是不会同他说话了!
正想着,外间青墨忽然朗声道:“殿下,庆阳有信传来,是兴安侯给娘娘的亲笔信!”
青墨身为李澈的贴身暗卫,平日里不仅寡言少语,更是基本上看不到人影,像今日这般朗声说话,还带着一股子兴奋劲的,实在是罕见。
然而不仅是他兴奋,就连李澈也腾的一下坐直的身子,一边下榻一边道:“送进来!”
此时的秦婠也回过神来,匆匆把书丢到一旁起身下榻,一旁李澈见状,急忙伸手去扶她,她也没有拒绝。
青墨将信送了过来,不等李澈开口,她就一把将信拿了过去,急急忙忙展开看了。
青墨看了看秦婠,又看了看明显松了口气的李澈,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下来,转身退了出去。
天知道,当两个本来如胶似漆的主子冷战时,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有多难受!
秦婠无暇去顾忌李澈和青墨的心情,她匆匆展了信,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瞬间映入眼帘。
吾儿秦婠,见字如面:
为父前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故而未曾及时回信,并非不念,还望吾儿莫要胡思乱想。
如今为父身体俨然大好,已与从前无异,替你揍某些人依旧是小事一桩。
只是暂时还不能归,并非身体之故,而是因为庆阳的疫情。
庆阳疫情已经彻底爆发,虽然如今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可仍是有极个别百姓,试图逃出庆阳,为父既然来了,就得有始有终。
吾儿所弄的酒精,甚是厉害,秦先生和洪太医发现这酒精不仅能有杀毒之效,还发现它挥发较快,可以用来给高烧的病人降温,很是有效,他们还试图尝试让重症无救之人饮用,但可惜,好似没什么效果。
但能够如此,已是吾儿的功绩,为父为你骄傲。
纸短言多,未尽之言待相见之时再言不迟。
至于吾儿信中所言,要替为父寻一身边人之事,为父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吾儿便莫要操心了。
顺道转告殿下,为父身子依旧矫健,同他比武还是胜券在握,忘他惹你生气时,好生掂量掂量。
落款是父亲:秦昭。
看到最后两句话,秦婠忍不住扬了唇角,她写的信父亲都一一看了,瞧着这苍劲有力的字,身子也定然已经大好,染疫之后有抗体,她一时半会倒也不需要那么担心了。
放下心来的秦婠,转眸朝一旁一直盯着她的李澈看了过去,收了面上的笑,冷声道:“你可知道错了?”
李澈:……
他从十二岁开始,就已经没人问过他这话了,莫说是承德帝,就是陆皇后也没敢再这么说过。
然而,这话是秦婠说的。
近十天以来,这是她主动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李澈默了默,低声道:“孤知道错了。”
秦婠冷哼一声:“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李澈:……
“错在不该欺瞒你,兴安侯染疫之事。”
“嗯?”
“错在,不该欺瞒你,庆阳疫情严重?”
“嗯?”
“错在……没哄你?”
“嗯嗯??”
“错在……”
李澈想不出来。
秦婠冷哼一声:“错在你不守承诺!不讲信用!错在你自以为是!错在你擅自决定,什么是对我好的!错在你根本没有设身处地的考虑过我的心情!错在你根本没有信任我,将我当成可以与你一同面对问题的另一半!”
李澈:……
秦婠深深吸了口气,总算出了心头憋着的一口恶气:“现在你知道错了?”
李澈:……
“孤知晓了。”
“哼!那你再来说说,你错哪了?!”
李澈:……
这是一个死循环。
好在李澈不笨,很快抓住了重点,将秦婠在意的事情捋了捋,好生认了错。
然后在秦婠几次纠正下,承诺往后绝不擅自替她做决定,绝不会再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不顾她的心情,相信她信任她,往后无论遇到再大再困难的事情,都不会瞒着她,与她一道面对。
如此,秦婠这才心满意足,将兴安侯的信递给他道:“好好看看最后一句。”
李澈接过,一目十行。
在看到最后一句,胜券在握,好生掂量掂量的时候,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的武艺,确实该再好生练练了。
——-小剧场————
秦婠:父亲,帮我揍他!
兴安侯:好嘞,婠儿看他哪里不顺眼?你且放心,为父保证指哪打哪!
李澈:我可以提个要求么。
秦婠:不可以!
李澈:行吧,那孤没要求了,但是别打脸,孤还要见人。
第335章:不,她要脸!
李澈和秦婠算是正式和好了。
和好的当天晚上,秦婠本以为李澈会像以前一样,缠着她在榻上缠绵,毕竟这人已经素了半个月,按照他以前的需求来看,定然已经是憋坏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李澈只是啄了啄她的唇,然后将她搂在怀中,便很是满足的睡了。
秦婠:……
是她魅力不够了,还是他不行了?
然而这话,秦婠是不可能说的,若是说出来了,岂不是显得她有点那啥了么。
不,她要脸!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李澈都好像突然转性,成了和尚一般,对她规矩的不能再规矩,每天就是搂着她入睡,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最多就是啄她两下便作罢了。
秦婠:……
突然感觉,婚姻走到了尽头。
紫嫣和青衣发现,自家娘娘最近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任凭她们俩说些什么逗趣的话,也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即便是兴安侯递了家书来,娘娘也只是高兴了一会儿,便又沉默了。
紫嫣有些憋不住,便直言问道:“娘娘最近可是有烦心之事?”
听得这话,秦婠果断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才没有因为李澈不那个她啥了,而烦心呢!
然而她这个模样,岂是没有事的样子?
若真的没事,岂会每每殿下回来,娘娘都活泼如常,殿下一走没多久,就坐在一旁闷闷不乐?
这不是心中有事,有怕殿下担忧么?
紫嫣和青衣担忧不已,商量了半天,觉得尽管娘娘有刻意不让殿下担忧的意思,但她们还是觉得,若真的出了事,不能让娘娘一个人担着。
于是晚间的时候,她们悄悄把秦婠这几日的异常告知了李澈。
哪知道!!
哪知道李澈听闻之后,只是略略皱了皱眉,而后对二人道:“娘娘心绪有波动乃是正常,你们好生关照着便是。”
听得这话,紫嫣和青衣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所以,她们的殿下和娘娘,还没成亲多久,就到了当初娘娘所言,要回归她本该待的位置的时候了么?
青衣和紫嫣,此刻终于明白,娘娘为何闷闷不乐了,原来是因为受了情伤!
当初娘娘与殿下有多恩爱,现在娘娘此刻就有多难受。
当初芸娘说,年少的情爱都得经过时间检验,才能称之为恩爱不移的时候,她们还信誓旦旦的说,殿下和娘娘一定会是特例,会恩爱白首,结果这才多久……
得知真相的紫嫣和青衣,当即抱头痛哭了一场,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李澈发现,紫嫣和青衣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带着一股子嫌弃,还带着一股子埋怨,甚至还带着一股子不待见,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对他这种从小就在危机中长大的人来说,这种‘恶意’太明显了。
李澈皱了皱眉,真的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两人跟着秦婠,胆子都变肥了,待回到京城,得好生磨磨她们的性子才行。
这两个丫鬟,今儿个敢给他脸色看,明儿个就能帮着秦婠将他关在门外。
这种事情,还得早些杜绝才行。
就在秦婠为无法说出口的事情,闹心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庆阳那边的疫情也终于控制了下来,没有再收到新的染疫病人,而平凉府那边的重症,按照洪太医寄回来的方子,虽说没能挽救回他们的性命,但也让他们走的安详。
轻症者陆陆续续在好转,基本上都痊愈的时候,渭水的水渠也挖通了。
再正式通水的那一天,天下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平凉府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欢呼,那些农户甚至都喜极而泣了。
就连府内的下人们,也一时忘了形,纷纷来到屋外,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才开心。
这场雨对秦婠来说并不意外,甚至她觉得都来的太晚了。
毕竟平阳府距离平凉不过几百里,一个半苏杭的距离,没道理平阳府风调雨顺,平凉就月月大旱的,所以这雨只是迟早。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加上渭水入渠,彻底宣告了平凉的旱情结束。
于此同时,也有好消息传来,庆阳、凤翔、巩昌等,秦地整个地区都迎来了这场雨。
李澈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他来之前是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准备的,故而他才逼着魏辉筹措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可他没想到,如今来了不到两个月,这旱情就结束了。
但他还是下令,让凤翔、巩昌两地,继续挖渠引水,一来避免在次出现大旱的情况,而来能将渭水引流,也算是预防了洪涝。
如今旱情结束,剩下的就是疫情。
好在庆阳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归京似乎也已经可以提上日程。
秦地下雨,疫情又得到控制的消息,当晚便有飞鸽悄悄送往了京城国公府。
陆国公看过之后,脸色阴沉的可以,他一把将那传书砸到了一个人的脸上,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那人接过传书一看,面色顿时灰败了起来。
他弯着腰领罪道:“此事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若是疫情直接出现在平凉,定会引起猜疑,毕竟平凉虽然人多,但多是城中之人,用的水也都是干净的,庆阳距离平凉最近,又较为贫困,水源上最好做文章。”
这个事儿,陆国公当初也是点头同意的,故而听得这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那人听得这声哼,急忙又道:“可问题是,秦地的马英才是个硬骨头,他一早得了李澈的急报,在李澈未到秦地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应对疫情的准备,故而庆阳一出现疫情,他立刻就派人封城了,速度之快超出属下预料。”
封城的速度,不仅超出了那人的预料,也超出了陆国公的预料。
听得这话,陆国公冷声道:“但你不是说,已经安排人放了染疫之人入平凉了么?那时你是如何信誓旦旦的保证,定会让平凉疫情蔓延的?!”
第336章:陆国公世子陆子昂
那人闻言,顿时苦不堪言,他为自己辩解道:“按理来说,确实是该万无一失,属下特意挑了染疫的人,想了办法送入平凉,可属下万万没想到,马英才他……”
“他居然搞了个什么排查隔离制度,还有举报有赏藏匿重责,还有什么连带的制度!属下派出去的人,刚入平凉就被人举报,然后被隔离了起来,压根连主城都没有入过!”
说到这个,那人也是恨得牙痒痒:“也不知道是谁给这马英才出的主意,一隔离就是十多日,那疫症五日便能显现,这么一来,属下派去的人都废了!”
吏部尚书王玉刚轻哼了一声:“除了太子,还能有谁给马英才出主意,能够使唤的动他?”
书房内的众人,听得这话都是一阵沉默。
坐在高座上的一个青年,忽然轻轻笑了笑。
这个青年有着一张妖媚的脸,即便是号称京城第一美女,与有着血玉镯滋润的秦婠,在他的那张脸面前,都担不起美艳二字。
这样的妖媚,已经超出的男女的界限,让人一看只觉得像是遇见了天上的仙人一般自行惭愧,从而忽略了他的性别。
青年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眉眼都好似染上了流光,让人移不开眼,却又不敢再看。
他的笑声虽然低,但在这寂静的书房,听起来尤为明显和突兀。
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斥责,亦或是露出不满的情绪,就连陆国公亦是如此,他只是恭声道:“不知殿下为何发笑。”
这高座上坐着的,正是传说中体弱多病不曾出现在人前,就连陆雪也不曾见过几次的,陆国公府世子,陆子昂。
陆子昂闻言收了笑,一双狐狸眼扫过书房内的众人,淡淡道:“你们都觉得是李澈,可在孤看来,这般手笔倒更像是出自另一个人。”
听得这话,众人纷纷诧异的抬起头来,吏部尚书王玉刚忍不住问道:“殿下说的另一个人是?”
陆子昂微微扬了唇角,淡淡道:“兴安侯府嫡女,太子妃秦婠。”
这话一出,原先被问责的那人便脱口道:“不可能!”
说完这话,他顿时察觉自己太过无礼,连忙恭声朝陆子昂道:“殿下恕罪,属下只是觉得,这般缜密的部署,不应当出自一个未满十六的女子之手。”
陆子昂闻言,朝着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是么?”
那人坚定的点了点头:“如此应对之法从未有过,远远超出了属下的预料,就好似出这主意的人,一早就知道该如何防治疫情一般。兴安侯府嫡女秦婠,不过是个不出深闺的女子,怎的能知晓这些?属下思来想去,唯有李澈身边的韩愈能有这个能耐。”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就连陆国公和王玉刚也点了点头。
“从未有过么?”
陆子昂挑了挑眉:“你们别忘了,酒精这种东西也从未有过,可这酒精是谁发明且炼制的呢?”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凛,是了,酒精是秦婠发明且炼制的,若不是因为这酒精,瘟疫也不可能没有蔓延开来!
陆国公想了想沉声道:“殿下的意思是,这一系列应对疫情的办法,都是出自秦婠之手?”
陆子昂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淡淡道:“如今再来讨论这些已是无用,现在还是好好讨论讨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将李澈弄去了秦地,不要朝堂没有控制住,秦地的事儿也是一无所获,白白给李澈送了民望和威信。”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低头沉思,若是当真两边都是一无所获,可真的就是为李澈做了嫁衣。
陆国公皱眉朝原先问责的人问道:“如今可还有办法,让平凉染疫?”
那人闻言很是为难,低声道:“怕是没有了,所有染疫的人,都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咱们的人即便吃了解毒的药,也没办法离开。”
陆国公皱了皱眉,难道当真毫无办法?当真要功亏一篑?
王玉刚恼声道:“依着我看,何必那么麻烦瞻前顾后,直接将毒投到平凉便是!”
“可是如此一来,世人皆会知晓这疫是有人投毒了。”
被问责的那人急急道:“万一李澈顺藤摸瓜,掌握了什么证据,牵扯到咱们头上,那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知晓,我等不但要谋害太子争谋皇位,还根本不顾百姓死活,投下疫毒?这……这……”
这样一来,即便得了皇位,也不会得民心,更不会让百官拥护。
最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他们要复辟前朝就更不可能了。
这点陆国公王玉刚等人也都知晓,故而当初才会,为了让疫情的出现合情合理,选择了庆阳,而不是直接投在了平凉。
王玉刚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不行动,等到庆阳的疫情结束的差不多,李澈就该回京了!”
王玉刚说的,都是摆在面前的事情,他们部署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差点就跟李翰撕破脸,才让李澈去了秦地,如今却要他们一无所获,这让人如何甘心?!
但那些隐患和问题,又是实打实摆在面前的,他们不可能不顾虑。
这时候,陆国公将目光投向了高座上的陆子昂,恭声问道:“依殿下看,臣等现在该如何?”
陆子昂好似有些困了,靠在椅背上闭了眼,淡淡道:“一将功成万枯骨,李澈不除就不要谈什么以后,再者说来,孤也未必要做那个在金銮殿上的人,你们难道不觉得,能够操纵金銮殿上的人,才更有趣么?”
不,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皇位不在自己手中,总是不安全的,古往今来,摆脱朝臣控制的君王比比皆是,唯有当真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名正言顺才能让他们这些人安心。
然而这话,众人不敢当着陆子昂的面说,只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陆子昂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叹了口气道:“孤明白诸位的想法,只是我东方家已经等了近百年,也不介意再等个十几二十年,眼下的问题是,李澈不除,孤怕是连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337章:殿下非常行!
陆国公听明白了。
陆子昂说的没错,依着李澈的心性和能耐,查出他们来也只是迟早之事。
再者,承德帝最多还有五年不到的时间,李澈还没登基便手段了得,若真是登基为帝,哪里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只怕,李澈登基的那刻,便是他们命丧之时。
眼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确实顾不得在想那么多,毕竟,李澈若是不死,他们根本没有以后!
想到此处,陆国公当即朝被问责的人道:“疫毒还剩多少?”
那人皱着眉头道:“为了确保瘟疫的大范围蔓延,疫毒几乎全部投放,剩下的一点点,只够两三人感染的,而且这毒被我们的人,带到了平凉,被隔离起来了。”
陆国公:……
瞧着陆国公的脸色,那人又急忙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将疫毒传出去,隔离点时不时会有人送酒精和补给进来,我们只需要想办法,将疫毒下在那些人的身上,就能顺利的将疫毒带出去!”
“此计甚好!”王玉刚赞同道:“如此一来,即便疫毒传出,旁人也只会以为是那些人接触到了染疫之人。”
陆国公却没有两人这般乐观,他皱眉道:“酒精可以消灭空气中蔓延的疫毒,进出隔离处的人,都是要喷洒酒精更换衣物的,这要如何染毒?”
那人闻言,胸有成竹道:“陆国公且放心,据属下所知,平凉城并没有如同庆阳一般,大面积喷洒酒精,毕竟酿酒需要时日,而酒精是由酒中提取的,故而,只需要让那些进出的人喝下疫毒,带出隔离区便成!”
听得这话,陆国公点了点头,对那人道:“即刻安排你的人去办,此次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疫毒只剩下最后一点,用完也就彻底没有了,这次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那人当即领命:“诺!”
且说,秦婠这边。
她闷闷了许久之后,忽然也就释怀了。
她还是那么好看,皮肤还是那么好,平凉的大日头也没有将她晒黑半点,所以,李澈的反常定然不是她魅力没了,而是他之前消耗过渡,如今‘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呗,总归两人感情还算稳当,没出现什么问题,那就这般过呗,等到庆阳的疫情差不多结束之后,让韩先生给李澈好生调理调理便是。
有病治病,不能讳疾忌医。
秦婠表示完全能够接受,她甚是还有心情去同情李澈。
男人嘛,最在乎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些,得了这样不能告知旁人的隐疾,他的内心肯定是极其痛苦且挣扎的。
身为妻子,她应该体谅他的心情和痛苦,要对他更加照顾一些,好一些。
于是她特意嘱咐紫嫣和青衣道:“你们往后要对殿下好一些,照顾殿下的时候要更细致些,切莫让殿下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听得这话,紫嫣和青衣是一头雾水,她们弄不明白,为何娘娘和殿下的感情淡了,却依旧如此在乎殿下。
难道是……
娘娘要挽回殿下的心?!
紫嫣和青衣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娘娘且放心,奴婢们定会将殿下照顾的无微不至!”
于是晚间回来的李澈,便享受到了如下的待遇。
他一踏进门,紫嫣便递上了净过的帕子,朝他笑着道:“殿下累了吧,现在虽然大旱结束了,可这平凉的日头却毒辣的紧,殿下先擦擦汗。”
根本没有出汗的李澈:……
等他擦完,紫嫣拿着帕子端着水下去了,青衣又端了茶上来:“殿下忙了一天,定然渴了,殿下请用茶。”
茶水就没断过的李澈:……
晚间用饭,紫嫣和青衣就更夸张了,平日里她们都只照顾秦婠,今儿个她们居然将秦婠丢在了一旁,一个劲的伺候他。
即便,从小就没有娇生惯养的李澈,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更诡异的是,晚间时候,秦婠竟然主动提出来,要帮他沐浴!!
以往用尽各种办法,才能得到如此待遇的李澈:……
即便很想,但他还是十分果断的拒绝了。
他本以为秦婠会生气,结果秦婠只是愣了愣,而后十分爽快的接受了拒绝,还十分贴心的理了理他的领口,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声道:“殿下要独子沐浴自然是好的,臣妾在外间候着便是。”
李澈:……
诡异,太诡异,从主子到奴才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她们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带着这样的疑惑,李澈拿着秦婠亲自为他准备的换洗衣衫进了沐浴间,待他洗完出来,秦婠已经拿着绞发的帕子等着了。
李澈:……
在秦婠为他绞发的时候,李澈终究忍不住问道:“婠儿可是遇着了何事?”
秦婠正在为他绞发的手顿了顿,而后笑着道:“无事,只是忽然觉得殿下很是辛苦,身为殿下妻子的我,应该对殿下好些才是。”
李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想到韩先生信中的内容,便没有再问。
毕竟,这种时候,她的情绪和心情有所起伏,也是应该的。
晚间两人相拥着而眠,秦婠入睡前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李澈的不行,不行到了哪种程度,还有没有的救,听闻男子早间最是蓄势待发的时候,明早起来她该如何装作若无其事的试试?
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秦婠将若无其事几个字给忘了,只剩下了试试。
于是她一睁开眼,人还没清醒,手就往李澈的某个部位探了过去。
结果……
宛如铁杵!!
秦婠瞬间就清醒了,李澈无奈的将她的手拿开,哑声道:“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
秦婠顿时就觉得自己一番好心喂了狗,当即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你不是不行?!”
听得这话,李澈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一双凤眸陡然便眯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秦婠,从牙缝里发出声音道:“你说孤不行?”
秦婠:……
后知后觉踩了雷的秦婠,默默往后挪了挪:“那个……殿下听错了,臣妾怎么可能说殿下不行呢?殿下行!十分行!非常行!行的不能再行了!”
第338章:疑似有孕
然而求生欲并没有拯救的了她。
李澈看着她心虚的模样,冷冷一笑:“孤体谅你,硬生生憋了许久,甚至去请了韩先生写了抑制性趣的方子,你倒好,居然怀疑孤不行?!”
秦婠看着他的模样,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
默默了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突然变化那么大,再说了,你好端端的……”
李澈听得这话,闭了闭眼,显然有些无力。
过了一会儿,他才调整好心情,睁开眼道:“你多久没来葵水了?”
秦婠闻言一愣,想了想道:“约莫三四十日吧,前些日子我又是熬夜又是担心受怕的,葵水不规律,晚些来也是正常。”
瞧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李澈感到一阵无语,他叹了口气道:“算上今日,你已经整整四十二日未曾来葵水了。你想过没有,若不是因为葵水不规律,而是因为有了身孕呢?”
有了身孕?!
这四个字瞬间把秦婠炸的心头一慌,她看着李澈道:“可……可你不是一直在服用芸娘给的药丸么?”
听得这话,李澈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道:“那药得十日服用一次,孤……孤此次出行,忘记带了。”
一听这话,秦婠顿时头皮发麻,她恼声道:“可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一直在用!!”
“孤确实是一直在用。”李澈为自己辩解道:“但问这话的时候,那时咱们刚出京城没多久,出京都已经三个多月了。”
秦婠:……
难怪这家伙,后来都弄在了外面,当时她还嫌弃来着。
秦婠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天呐,她还是个孩子啊!
李澈也知晓此事是他不对,秦婠年幼身子还未完全长开,芸娘和韩先生这才建议他晚个一两年再要孩子,而他也是答应了的。
可他没想到,秦婠会随着他前来秦地,那时他一时欢喜,便忽略了这些小事。
他算过日子,在药效过去之后,便没有弄在里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计算着秦婠葵水的时间。
前两个月都是没问题的,可他没想到,第三个月,眼看着就要离开秦地,秦婠居然疑似有孕了!
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他没有请大夫来替秦婠看过,一来如今的大夫都在忙着疫情之事,大都抽调去了庆阳,剩下的也大半入了隔离地,想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很难。
其次,秦婠若真有孕,那便是皇长孙,即便不是皇长孙那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承德帝第一个皇孙或者皇孙女。
如今秦地虽然看大旱已过,疫情也得到控制。
可李澈知晓,秦地有陆国公的人,若是他请人来为秦婠把脉,秦婠若真的有孕,而且消息泄露出去之后,陆国公等人就会将所有的矛头指向秦婠。
没有秦婠之前,李澈其实觉得,他努力过奋斗过,上对承德帝下对那些追随着和百姓,他都是问心无愧。
失败也就失败了,大不了便是一条命罢了,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可如今有了秦婠,或许此刻他还有了孩子,李澈的想法就变了。
他变的有些投鼠忌器,有些瞻前顾后,他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忽然他就能够理解,为何兴安侯当年,能够一口答应不得召唤不会归京,这样蛮横且无礼的要求。
因为兴安侯有软肋,也有铠甲。
软肋让他远远离开京城,而铠甲让他在战场无往不利,因为他不能死!
李澈坐起身,伸手揽了秦婠的肩引她入怀,对还没回过神来的她柔声道:“如今也只是怀疑而已,如今你与孤在秦地,一举一动都有陆国公的人在看着,故而孤不能请外间大夫来替你瞧瞧。”
秦婠听得这话,愣愣的点了点头,她能够理解李澈的担忧。
李澈见她点头,又柔声道:“庆阳疫情虽然已经得到控制,可病患依旧很多,韩先生不敢将此事告知芸娘,故而也不敢轻易离开,以免让芸娘看出端倪来,咱们现在只能再等上一段时日,待到庆阳病患减去大半之时,再等芸娘或者韩先生回来为你把脉。”
合情合理,秦婠再次点头。
可一点完,她就回过神来,立刻从李澈怀里起身,愤愤的用拳头锤着他的胸口:“你还好意思?!你知不知道,我还没满十六!你怎么下得去手!”
李澈任由她锤着,没有说话。
说实话,秦婠锤的很痛,毕竟秦婠不是寻常女子,她力大!
但这都是他理亏,他也只能绷直了身子,仍由她锤着。
小拳拳锤你胸口之后,秦婠终于缓了神,也默默接受了自己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的事情。
她闷闷道:“你先出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李澈理亏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那你好好休息,孤午间的时候回来陪你用饭。”
秦婠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外间却忽然传来青墨的声音:“殿下!出事了!”
听得这话,李澈和秦婠都是一愣。
李澈急忙下榻,匆匆穿好衣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同秦婠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有任何不适立刻派人通知孤。”
秦婠闻言立刻点头:“你快去吧,回来的时候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李澈点头应下,转身大步离开了。
外间青墨已经候了一会儿,见李澈出来,一边落后半步与李澈匆匆而行,一边道:“殿下,今儿个平凉发现了新的疫症患者,乃是为隔离区送水和米的人,眼下马知府已经按照娘娘从前的部署,将与他接触过的人全部隔离了起来。”
李澈闻言皱眉:“他可严格按照要求,进入疫区?可曾喷洒酒精,更换衣衫,与隔离区的人保持距离?”
青墨点了点头:“拒他所言,是严格按照要求进出的,可马知府不信,毕竟一直以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有了酒精之后,庆阳的疫情都没能继续蔓延,怎的他没有接触反而染疫?”
李澈点了点头:“马英才怀疑的对,他现在人在何处?”
第339章:下去关着吧
青墨听得这话,脚步就是一顿,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李澈道:“马知府他……有些气不过,亲自跑去审那人了。”
李澈闻言猛然停了脚步,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青墨:“你说他亲自去审了?”
青墨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澈简直要被给气笑了:“孤刚刚夸他还有点脑子,结果一转眼,他就给孤去审人了?他不知道,眼下这种情景,但凡交谈过的,都得隔离上十五天么?!”
李澈真的是被气到了,眼下韩先生去了秦地,如今他可用的人,除了带来的暗卫之外,就只有马英才了。
倒不是说其它官员不能用,而是他们还达不到能够与他商量的地步,而暗卫也只是听命行事,唯有青墨有能力偶尔发表下意见。
如果马英才这时候再被隔离,那李澈还真的几乎要成为光杆司令,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口嘱咐了。
青墨也是无奈:“马知府说他不信那个邪,所以撒了一身的酒精,就去审人了,还让属下放心,他会关着门审,就露个窗户。”
青墨当时很想问,为什么要留个窗户,但他没有问,毕竟马知府这时候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他要是再问,那会显得他脑子也不好。
李澈闻言气的已经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通知平凉府所有官员,前来大堂见孤!”
青墨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派暗卫将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
没过一会儿,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大堂。
李澈坐在高座上,冷声问道:“如今酒精还有多少?各地调来的酒还能生产多少酒精?”
底下有官员一一答了,不幸中的万幸是,所有人因为对酒精不了解,用量多少也没个准确的估计,一开始哼哧哼哧猛炼,然后发往庆阳,就算是后来疫情控制住了,也没怎么停下过。
而韩先生等人那时候也不知道酒精用量多少,故而来者不拒,直到后来疫情控制下来,有闲暇时才发现,酒精炼多了,让不要再送。
加上李澈之前就命令将各地的酒送往平凉,马英才又为了炼蒸馏水修了很多窑,故而酒精后续供应是绝对够的。
李澈又问道:“如今那新感染者,和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在何处?”
有人答道:“回殿下,那人被就地关押,与之接触过的人,除了原本隔离区与其家人外,都是些左右邻居,和与他一道运输水粮之人,因着人数不多,都被关在了那人的附近。”
经过庆阳的疫情,和平凉本地的隔离之后,如今面的疫情,众人虽然紧张但也算是有经验了,那人一被发现,众人就立刻采取了措施,可谓是反应迅速。
李澈又连着问了几问,大概知晓了情况。
眼下药材和物资都是不缺的,唯一的问题是,大夫人手不足,还有一个问题是,不知道与之接触过的人,有没有隐瞒的。
李澈沉思了片刻,下了一个命令:“封城。”
这个命令一下达,众人都懵了,立刻有人劝阻道:“殿下,如今不过是新增了一个染疫者,而且,那人因为日日往隔离地送粮,不管是他还是与之接触的人都很谨慎,更何况,如今都已受控制,封城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附和,与其说有些过了,倒不如说有些反应过度,太过夸张。
可李澈却坚持,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以防万一。
众人见劝说不动,也只能作罢,既然封城势在必行,众人便一致劝说李澈和秦婠,不若先提前离开秦地回京。
听得这话,李澈淡淡挥了挥手:“不必,孤就留在秦地。”
众人还要再劝,马英才回来了。
众人瞧见马英才,瞬间好似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齐齐往后连退三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马英才瞧着众人的神色,无奈道:“我已换了衣衫,喷洒了酒精。”
众人闻言齐齐摇头:“不行!”
马英才:“我就差在酒精里沐浴了!”
众人:“不行!”
马英才:“我没跟他接触,只在屋外问了问话。”
听得这话,青墨斜看他一眼:“马知府虽未曾与之接触,也只是在屋外问了话,但还是留了窗的。”
众人:“出去!”
马英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李澈,然而李澈却懒的看他,只冷声道:“你是要自己关上十五日,还是孤派人看押你十五日。”
马英才:……
他能哪个都不选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青墨已经默默取了怀里装了酒精的瓶子,开始擦手。
马英才连忙道:“臣自己关!但是殿下,臣有事要禀奏!”
听得这话,李澈正色看他:“说。”
马英才连忙道:“经过臣的审讯之后,那人终于承认自己与隔离地的人接触过,只是他接触的是一个未染疫者,也没多说什么,只在他家坐了一会,饮了一杯水便出来了。”
因着如今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那些未感染着,也被隔离了十多日了,如果不是保证隔离地区的稳定,这些人其实已经可以放出来了。
那人估计也是因为如此,这才放松了警惕,与未染疫者有了接触。
听得这话,李澈皱眉道:“他本就是送水送粮之人,为何要去旁人家中饮水?”
这不合逻辑,也不合规矩,那人冒着风险去了旁人家中,就是为了喝一杯水?!
马英才叹了口气:“那人是贪了便宜,要帮这人送一封信,他怕染疫,还特意将信里里外外洒了酒精,自己也是多次喷洒的,可还是中了招。”
听得这话,李澈沉默了片刻道:“去查一查,那个让送信的未染疫者。”
马英才回话道:“臣已派人去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来。”
李澈听得这话点了点头,有些满意马英才的动作:“行了,下去关着吧。”
马英才:……
他真的没有跟那人有接触呀!
然而,不管马英才如何说,李澈还是让他自己呆在房中十日,十日之后若是无事,才能出来。
第340章:瘟疫乃是人为
马英才施施然走了,李澈也挥了挥手,让众人各司其职,开始做封城的部署。
回到屋中之时,秦婠已经起了身,李澈将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封城的安排同秦婠一一说了。
秦婠闻言皱眉道:“为何要封城?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毕竟只出现了一个感染者,而且与他自己防疫措施做的很周全,与他接触过的人,也都很小心翼翼,按道理来说,扩散的可能性不大。
李澈为秦婠倒了杯水,低声道:“此事有些过于蹊跷,孤总觉得此人染疫,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倘若真的是有人为,那定然是冲着孤来的。”
秦婠懂了,她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开口道:“殿下是想迷惑敌人?”
李澈点了点头:“如今平凉物资充沛,即便封城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封城是最好的时候,即便真的一切只是意外,也无妨。”
秦婠有些佩服李澈的敏感,如果是她这个神经大条的,定然不会想那么多。
可这也难怪,李澈是在各种阴谋诡计下长大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往深处想,做最好的安排。
秦婠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立刻对李澈道:“得好好查一查那个未感染者,那人既然是在隔离区,那就是与其它未感染着在一起生活的,其他人都没有染疫,偏偏一个只与他接触过一回,能在外行走的人染疫了,那……“
那这场疫情,就不是什么天灾,而是**!
李澈知晓秦婠想说什么,当即点头道:“马英才已经派人去查了,最多傍晚便会有消息回来,倘若真的是**,孤一定要让这草菅人命之人付出代价!”
说到后面,李澈面上已经闪过一丝狠戾。
秦婠看着他的模样,认真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那样一个草菅人命之人,久居高位,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道:“还得好生看着那个新染疫的,疫情乃是人为,那么那人身上的疫症定然会很重。”
李澈闻言冷哼一声:“正是因为他的疫症太重了,这才引起了孤的怀疑。”
按道理来说,染疫之后一般有几天的潜伏期,根据庆阳的情况来看,这个潜伏期,一般都是在三天到五天左右。
可那个人,一天的时间都还未到,就疫症爆发了,而且来势汹汹,上来就是高烧,然后就可咳症,这才将家里人吓了一跳,丝毫不敢懈怠,急忙报官。
听得这话,秦婠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李澈担心的怕是十有**了。
她连忙道:“你赶紧修书一封,送往庆阳,让韩先生他们溯源!”
溯源,就是追溯源头,追溯这次疫情的.asxs.。
就如同前世,在全球流行的疫情爆发之后,世卫组织一直在溯源一般。
溯源很重要,能够知晓疫症从何而来,比如鸡瘟、狂犬病、包括hiv,人类都做了溯源,只不过前世很多国家溯源,只是出于政治目的,甚至是为了打压他国和赔偿罢了。
庆阳是疫情的发源地,而且早早封城,如今疫情也已控制住,这个时候溯源是最好的。
李澈一开始不大明白溯源的意义,在秦婠解释过后,他立刻点头道:“孤这就去办,若当真是人为,想必此刻那个未感染者,已经身亡了。”
一旦那人死亡,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庆阳。
李澈所料不差,在他将急报发出之后没多久,青墨就来报说是那个未感染者死了!
而且是服毒死的,更重要的是,与他接触过的人,除了那个能在外间行走的感染者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染疫。
这,就足以证明,李澈的猜测是真的,这场疫情,当真是人为,而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秦婠忍不住道:“陆国公可真狠,竟拿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做局!”
李澈冷哼一声:“即便没有瘟疫,就凭他拖延秦地赈灾,他就已经是在拿千万百姓性命做局了。”
秦婠闻言看向李澈:“你打算怎么办?”
李澈回眸看向秦婠,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忍不住低声道:“幸好孤有婠儿,若不是婠儿的酒精和隔离之法,孤定要陨在秦地了。”
他是真的有些后怕,如果秦婠没有跟过来,如果没有秦婠炼制的酒精,如果没有秦婠一开始就设了排查和隔离,那么此刻,秦地已经是尸横遍野,而他即便没有染疫,也会因为防治不利,声名大跌。
即便他能够活着回到京城,怕也会失了民心和朝臣之心。
更何况,依着这疫症的情况,和他的心性来看,他多半会死在秦地。
因为若是当真秦地疫情不受控制,他没有脸面回京,最后也只能同秦地共存亡。
想到此处,李澈不由将秦婠搂的更紧了些,忍不住再一次低喃道:“幸好,孤有婠儿。”
此刻的李澈又是庆幸又是满足,可他怀里的秦婠却一点没有被他的话感动,一直在他怀里挣扎着。
李澈有些不满,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头:“别闹,让孤抱一会儿。”
秦婠红着一张脸,有些羞恼道:“我没闹!我大姨妈来了?!”
李澈听得这话,一脸莫名:“婠儿有亲戚在秦地?何时来的?”
秦婠闻言一把将他推开,瞪了他一眼道:“是葵水啦!”
说完这话,也不管李澈反应,便急匆匆去了里间。
独留李澈一人坐在原地,看着另一张椅子上的那一抹红,心情复杂。
所以,他没有孩子是么?
那他那么些日子的克制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婠早间得知,自己可能怀孕了,午间大姨妈就开了,委实让她的心情有些大起大落。
收拾好换了衣衫,来到外间,秦婠发现李澈依旧坐在原处,脸色有些难看。
她默了默,所以李澈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的是么?
李澈是古人,他那个年纪好些人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加上承德帝的身体,他想要一个孩子也实属正常。
秦婠来到他身旁,柔声道:“你若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便将药停了吧。”
第341章:听澈哥哥的
然而让秦婠万万没想到的是,听得这话之后,李澈居然皱了皱眉,反问她道:“为何孤会想要一个孩子?”
秦婠被他问懵了:“你身为太子膝下无子、父皇身体不适、传宗接代,哪个理由都会让你想要一个孩子啊。”
李澈闻言轻哼了一声:“李氏血脉,有李翰、李清,也未必就必须得是孤亲生才行,至于父皇的身子,李翰和李清的孩子,亦是他的亲皇孙,至于大位,是李氏血脉即可,即便孤有了孩子,大位依旧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听得这话,秦婠实实在在被震惊到了。
李澈的想法,简直颠覆了秦婠对古代男人的认知。
见她一脸惊诧,李澈轻咳了一声道:“当然孤与婠婠的孩子定是最好的,但孤对子嗣一事并不在意,只要李氏后继有人便可,若孤当真在意这些,即便对女子不喜,也定然会寻一合适之人早早成婚,绵延子嗣。”
他说的好有道理,秦婠竟然无法反驳。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不喜欢孩子?”
李澈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细细想了片刻,吐出两个字来:“麻烦。”
秦婠:……
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但是小孩子那么可爱,他怎么能不喜欢小孩子?!
秦婠眯了眯眼:“如果我要生呢?”
李澈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个回答不好,可能上不了榻的问题,于是他立刻回答道:“只要是婠儿生的,孤自然喜爱。”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婠冷笑一声:“我没有孕,你定然是松了口气吧?”
李澈:……
他还真的是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秦婠没有怀孕这件事本身让他高兴,而是他终于不用像苦行僧一般戒色戒欲。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何况韩先生还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孕,前三个月以及临盆一个多月,加上产后坐蓐的两个月,都是不能行房事的。
这么算来,一年之中就有半年,他都近不了秦婠的身。
这么看来,孩子有什么好?
然而这话,李澈是不能说的,听得秦婠的话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违心的道:“没有。”
“呵!”
秦婠冷笑一声:“你犹豫就代表你说谎了。”
李澈:……
所以说,有时候互相太过了解,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秦婠很不高兴,她生不生是一回事,不高兴她生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喜欢,她喜欢就行!
有个萌萌哒的孩子,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你,信任你,闲了还可以逗一逗玩一玩,生个女孩子,可以给她穿萌萌的衣服,梳萌萌的各种小辫子,想想都美滋滋。
就算不是女孩子,也是可以梳小辫穿衣服的嘛!
现代时候,大家还赶着穿汉服的潮流,她闲了就喜欢看那些小孩子各种美美汉服的小视频。
眼下有现成的衣服,各种巧手梳小辫,还有人帮着带孩子,这要是在现代,睡着了都能笑醒好么?
秦婠立刻就决定了,他不要她生,她还偏要生了!
她看了一眼,仍在担心她不高兴的李澈,忽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殿下说的对,生孩子有什么好,又痛又折腾,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李澈闻言松了口气,牵了她的手道:“婠儿身子还没全然长开,若是当真喜欢孩子,过两年咱们再生一个不迟。”
秦婠朝他笑的温柔:“嗯,婠儿听澈哥哥的。”
秦婠极少说澈哥哥这三个字,故而这一声威力是巨大的,听得李澈顿时就心神激荡了起来,然而一想到秦婠此刻诸神护体,他也只能按捺下激荡,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了一声:“嗯。”
李澈要求溯源的信快马加鞭送到了庆阳,信中也提到了平凉封城,以及封城的原因,还包括那名未感染着的自杀。
韩先生一看,便立刻明白过来,平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查出制造这场瘟疫的线索,如今就只剩下了庆阳。
他立刻将洪太医和兴安侯都唤了过来,细细将事情的始末说了。
兴安侯闻言之后,身上的肃杀之气瞬间蔓延,他沉着一张脸,冷声道:“本侯与百万将士在边疆出生入死,为的是守护大胤江山百姓,可这些人却将百姓的性命视为儿戏,这让将士们如何不寒心?!”
“百万将士之中,或许就有妻儿老母在这庆阳,若是让他们知晓,他们的妻儿老母,在他舍生忘死奋勇杀敌之时,死在了权谋的算计之中,他们会如何?可还会一腔热血保家卫国?不投敌叛国都是仁至义尽!”
保家卫国,首先是保家,然后才是为国。
家都不在了,他们还保什么?卫什么?!
最可怕的,不是带着希望和信念死在沙场上,而是你心心念念要护着的人,护着的家,死在了你拼死护着的人手中。
这是何等讽刺,何等绝望!
兴安侯虽接管了庆阳的守备军,可依旧是一身素衣,可即便是一身素衣,也遮挡不住他此刻的肃杀之气。
尤其是那握着佩剑的手,更是像一道封印,韩先生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顾虑和克制,兴安侯定会用这把剑,砍下幕后之人的头颅,以祭枉死百姓之魂,以宽将士之心。
洪太医沉默着,他是一个医者,也一直以一名单纯的医者自居,刻意避开了那些权谋争斗,这辈子唯一做的,与权谋相关的事情就是忠君,瞒下了承德帝还不足两年的寿命。
他一直觉置身之外,不沾染权势,方能保持医者的纯净,可此刻,他却愤怒了,若不是太子当机立断封城,若不是太子妃的酒精还有隔离之法,眼下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更重要的是,若是瘟疫蔓延了呢?!
这个后果,洪太医想都不敢想!
他愤怒的站起身来:“老夫这就去查!查它个水落石出!”
韩先生点了点头:“查,必须查,不管是为了殿下还是为了百姓!”
说完这话,他转眸朝兴安侯道:“还劳烦侯爷加强全城戒备,万不可让任何人出城,入城之人更是要严加排查看管,除此之外还得留意飞鸽等物,不得让任何消息流入或者流出!”
第342章:为难的是她自己
兴安侯握了握手中的剑,冷声道:“韩先生放心,本侯保证一只飞鸽也飞不进来,更飞不出去!”
韩先生点了点头,转眸又朝洪太医道:“眼下瘟疫还没有完全过去,还请洪太医继续全力救治染疫者,既然这场瘟疫是人为,那肯定有解毒之法,眼下就全仰仗洪太医了。”
洪太医点头:“这本就是老夫分内之事,眼下既然知晓这是毒,就容易许多。”
嘱咐完兴安侯与洪太医之后,韩先生将目光看向了芸娘:“你擅长隐匿和追踪,溯源之事便由你我配合行事。”
芸娘抬眸看向韩先生,她已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如此刻一般,掌领全事安排全局的模样了,一时尽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她仍是他的弟子,在一旁看着他分析天下大势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她收了目光,点头道:“好。”
韩先生闻言松了口气,转眸看向众人道:“如此,咱们便分头行事!”
为了减少意外,韩先生和李澈的通信也减少了,如非必要,不再书信往来。
于此同时,平凉这边那个新的感染者死了,他的妻儿也被感染,妻子重症也没有多少时日。
古代虽然三妻四妾实属常事,但寻常百姓,尤其是做苦力的,还是只有一个妻子,可怜那人的两个孩子,儿子三岁,小女儿才一岁多,刚刚牙牙学语。
庆幸的是,他那妻子发现丈夫染疫之后,当机立断报官,并且将孩子隔离了出去,任由他们哭闹,也只是隔着门安慰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年仅三岁的哥哥,自己才刚刚学会照顾自己的时候,就在母亲温柔声音的指导下照顾妹妹。
可眼下,他的母亲也要没了。
秦婠听得这个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她准备要孩子的时候。
她甚至有了冲动,想要认他们为养子养女,待到疫情结束之后,将他们待会京城去好生教导。
可李澈却不同意,他对秦婠道:“天下无父无母的孩子何其多,若你与孤仅是富商,养了便就养了,可你与孤身份特殊,即便是养子养女,那也是皇亲贵戚,孤若是日后登基,他们又该如何安排?”
听得这话,秦婠有些不服气:“我只是要给他们一个家,给他们教育给他们生活,至于以后如何,全看他们自己。”
李澈闻言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婠儿有时候聪慧过人,有时候又是在天真的紧,一旦你领养了他们,他们的身份就不一般了,不说别的,就是婚姻一事也是天翻地覆的不同。”
秦婠知晓他说的对,一旦成为她的养子养女,就是翻天地覆的不同,与普通人领养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有些烦躁的把李澈的手拂开,朝他瞪眼道:“别老摸我的头,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你养的宠物。”
听得这话,李澈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唇边带笑道:“婠儿不是孤养着的,但确实是孤的宠物不错。”
秦婠才懒得去计较什么宠物不宠物的,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脑袋,气恼的朝他瞪眼:“别再摸了!迟早要被你摸秃!”
瞧着她捂着脑袋瞪眼的可爱的模样,李澈忍不住低低笑了。
李澈一直都是克制且隐忍的,像眼下这般毫不克制的笑,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帅哥笑起来确实很好看,尤其是当他还顶着一张禁欲系男主的脸。
啊呸!
禁个毛线欲!
李澈没有多久便收了笑,看着秦婠认真道:“马英才的夫人不是弄了个什么救济堂么?且看看那两个孩子的叔伯舅等,有没有愿意收养他们的,若是没有便送到救济堂去,往后即便回了京,你时不时询问两句,便没有人敢亏待了这两个孩子。”
秦婠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新的感染者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可李澈却依旧实行了封城,还加强了戒备,弄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秦婠的大姨妈走了,李澈到了晚间,又开始成了粘人精,想要缠着秦婠将前些日子,他憋着的通通讨回来。
然而秦婠却死活不让他近身,很是严肃的看着他道:“殿下真的想要臣妾怀孕么?”
李澈自然不想,只是眼下他憋的难受,都有些痛了,便诱哄着秦婠道:“婠儿乖,孤弄在外间便是。”
“弄在外间便无事了么?”秦婠哼了哼:“若当真如此,殿下先前又怎会怀疑臣妾有孕?”
一句话,瞬间让李澈没了脾气。
他一开始确实认为,只要弄在外间便会无事的,故而当秦婠葵水久久未至,他也有些不信秦婠是有孕了。
可韩先生却在信中告诉他,即便是弄在外间,也是会有孕的,因为他所以为的所有,并不是全部。
李澈牵了秦婠的手,往下探去,哑声在她耳旁道:“婠儿乖,帮帮孤……”
秦婠:……
她就不应该开发这个功能!!
其实秦婠知道,大姨妈走后的前几天是安全期,最起码前三天肯定是安全期,可她就是不愿意让李澈得逞,凭什么他说要就要,他说不要就不要?
故而,她刻意刁难李澈。
可她没想到,最后为难的确实她自己。
哦不,准确的说是为难了她的手和胳膊。
李澈和秦婠的日子,就这么过着,看似风平浪静,可心里头却都在惦记着溯源之事。
又过几日,在韩先生和芸娘的走访调查下,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先中了瘟疫的人,就是前世所说的0号。
最先中了瘟疫的,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子。
那一家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少,无一幸免,全部重症而亡。
而他们所在的村子,也大部分都中了招,几乎成了一个死村。
即便疫情已经稳定,这座村子也没什么人敢进来,许多有条件的人家也都搬了出去。
芸娘和韩先生,喷满了酒精,将面纱捂得结结实实,踏入了那户农家,依着李澈所说的情况,他们严重怀疑,这毒是下在了这家人的井水里。
可问题是,之前大旱井水几乎枯竭,后来又下了雨,这井水还有没有残留的毒,却并不好说。
第343章:也不害臊!
好不好说,都得试一试,因为是瘟疫,所以因为疫情而死去的人,尸身都已经被火化,故而这井就是唯一能够获取直接毒性的渠道。
并不是其它染疫者身上的毒不能提取,而是经过传播之后的毒,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毒性。
根据韩先生和芸娘的判断,这种毒是下在人身体之后,引发一系列病变,才会变成传播的瘟疫。
绝大多数农家,为了保证井水的干净都是盖了井盖的,韩先生直接掀开井盖,往里间一瞧,顿时大失所望,因为此刻的井已经蓄上了近四分之一的井水。
看着这井水,芸娘低叹了一声道:“这井中即便有毒,想必此刻也没有了。这些人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韩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取了一旁打水的桶来,放入井中道:“有没有,得打上来试上一试才知道。”
试毒,最常见的就是银针,可是银针并不能试所有的毒,只能试出如砒霜之类含有硫的毒,故而绝大多数时候,试毒的最好办法还是用活物。
韩先生取了井水,先是用银针试毒,不出所料毫无反应,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取了些井水,装入瓶中,准备带回去用活物再试。
做完这些,他看向芸娘道:“因着大旱,多数人家都有囤水的习惯,这户人家中毒不久便身亡了,屋中应该还有水没用完,我们去搜一搜。”
芸娘听得这话,当即点头,二人立刻分头去搜。
韩先生最先去的厨房,一般人家的水缸都是放在那里,可他看了一圈,水缸虽然在,可水却是半点没有,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芸娘的声音:“子昌,水在这里。”
听得这一声唤,韩先生愣了愣。
子昌是他的字,她身为他徒弟之时,唤的是师父,唯有与他结为夫妻的那短短几载,唤的是他的字,子昌。
这一声子昌,瞬间将韩先生的思绪拉回了十多年前,他与芸娘还是恩爱夫妻的时候。
子昌,这是芸娘脱口而出的话,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在经历那样痛苦的十多年后,她第一次情急之下的呼唤,竟然是这两个字。
子昌、子昌……
这不仅仅是韩愈的字,更代表的是她与他几乎半载人生之中,那为数不多,少的可怜的恩爱时光。
就因为那短短几年,她与他都各自疲惫的奔波了近二十年,若不是她主动现身,她与他可能还会继续奔波下去。
值得么?
芸娘垂了眼眸,默然不语。
这厢韩先生回了神,匆匆来到芸娘所在的屋内,看见的便是芸娘沉默着站在那处的模样。
他脚步顿了顿,知晓她此刻定然也是心情复杂,便假装不在意那个称呼,来到她身旁站定,看着面前打开的一个装水的坛子道:“这水应该多半是那原先的井水了。”
芸娘回了神,沉默着点了点头。
韩先生伸手就要将坛子抱起,芸娘见状一把拉住了他,肌肤相贴,两人都是心头一烫,停下了动作,也沉默了下来。
芸娘看着她抓住韩愈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放开道:“这水恐有剧毒,你怎的能直接用手触碰?”
韩先生很想辩解,自己只是碰坛子而已,可转眸瞧见芸娘眸色中的不赞同,还有那隐隐的担忧,便立刻改口道:“芸儿说的对,是我莽撞了。”
芸儿这个称呼,亦如子昌一般,是特定时期的特定称呼,两人重逢之后,韩先生即便再怎么想,也没有敢当面唤过。
可今日、此时,在听得那声子昌之后,他忽然有了豁出一切的勇气,唤了这声芸儿。
芸儿一出口,韩先生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不敢去看芸娘的神色,只僵在那处,浑身毛孔都张开着,等待着感知着芸娘的反应。
芸娘抬眸看了一眼韩愈,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却又故作无意平常的样子,莫名就有些好笑。
这好笑中,还带着深深的心酸。
她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淡淡道:“脱了外衫,多裹上几层,撒上酒精,然后再捧着带走吧。”
韩先生:……
就这样?
芸娘微微挑了挑:“怎么?不好意思脱?”
韩先生:……
虽然两人坦诚相见过,可如今已经十多年未见,忽然脱衣服什么,就……
还是有点变扭。
毕竟他已不再年轻,两鬓都有些斑白了,身材想必也不如十多年前,也不知道芸儿她会不会嫌弃。
芸娘看着他的模样,唇边隐隐有些笑意,但很快就隐了下去,依旧是语声淡淡模样,开口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脱,是要我脱?”
韩先生:……
“我脱。”
他不再别扭,立刻褪下了外衫。
芸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只穿着贴身里衫韩愈。
嗯,这些年保养的还不错。
如果不吸腹,瞧起来就更自然了。
芸娘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酒精,悉数洒在了他的外衫上,然后道:“好了,多裹上几层,抱着坛子走吧。”
韩先生此刻已然是完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统筹大局的人,此刻却成了一个寻常的汉子,媳妇儿说啥就是啥。
芸娘看着他盖上盖子,用撒了酒精的衣服,一圈圈的裹好捧起,这才转身出了屋。
韩先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玲珑的身段,忽然又唤了一声:“芸儿,你说这水里有没有毒?”
芸娘在前面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水或许是原先的井水,但也有可能是从别处取来的。”
韩先生点了点头:“芸儿说的有理。”
芸娘闻言在心头轻哼了一声,这般浅显的事情,他若想不到那就怪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没话找话说。
韩·没话找话·愈又道:“芸儿,你说着毒是不是只有人服下之后,才会变成会传染的疫症?”
芸娘想了想平凉的事情,开口道:“多半是,否则平凉那人,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更不会大费周章请那送粮的饮茶。”
韩·没话找话·愈又又道:“芸儿……”
“你够了!”芸娘忍无可忍,回头怒视着他道:“一大把年纪了,芸儿芸儿的,也不害臊!”
第344章:疫情结束
韩先生被芸娘这般呵斥,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愣了愣之后,忽然扬唇笑了。
他笑的非常开心,也笑的毫无形象,连嘴都张开,牙都露了出来。
芸娘一看他那傻样,顿时更加嫌弃,轻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韩先生捧着坛子,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道:“那以后只有咱俩私下的时候,我唤你芸儿?”
芸娘懒的理他,脚步加快了些。
韩先生又急急忙忙追上,正要开口,芸娘却突然停了脚步,皱眉看着他道:“毛毛躁躁的作甚,小心撒了!”
韩先生得了呵斥,反而乐呵呵的笑的开心,点了点头道:“好,我听芸儿的。”
芸娘被他一声声的芸儿,已经唤得没了脾气,轻哼了一声就没理他,但走路的脚步却是放慢了不少。
韩先生这个人,最擅长审时度势,伺机而为,见状他跟上前,略带轻声的道:“那……我往后不在人前唤你芸儿,只在私下唤你可好?”
芸娘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韩先生见状大喜,担忧说的多了惹她反感,只抱着坛子跟在她身侧,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断过。
芸娘好气又好笑的,在心头轻嗤了一声:傻子。
罢了,这个傻子这辈子是非她不可,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他,免得他孤独终老,一夜白头吧。
不得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韩先生的推断没有错,那户农家藏起来的水,果然是井里在旱季时仅剩的一点。
而他推断的也没错,下毒之人确实将这毒下到了井里,原因无它,而是这毒必须进入人体,经过病变之后,才能起到传染的作用,变成瘟疫。
测试出结果之后,洪太医当即便道:“老夫就是奇怪,这瘟疫是从何而来,通常大灾之后确实会有大疫,但那是因为人畜死亡过多,尸体腐烂造成的,可这次虽然大灾,但马知府控灾得力,根本没有大面积的死亡,原来竟是些牛鬼蛇神作祟!”
有了最原始的毒,配置解药就容易的多,且不说洪太医,就是韩先生和芸娘,都是解毒的高手。
如今三人强强联手,顿时事半功倍,没过几日,不仅研制出了相应的解药,还将原先的毒给配出来,只是缺了其中一味最特别的,仅在苗疆才有的药。
哦不,是一条虫。
韩先生等人配置出的解药,虽不能完全救治重症,但救治轻症中症可以说是药到病除,即便是重症,除了原有的器脏损伤,不能修复之外,其余的症状都能解除。
韩先生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写信告知了李澈,随信一同寄过去的,还有解药的方子,以及一个半成品的毒药。
马英才的隔离已经结束,被放了出来,李澈接到信后,立刻将方子递给了他,让他安排下去。
秦婠看着一旁那半成品的毒药,很是惜命的往后挪了挪,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看到那些苗疆蛊虫什么的,只觉得夸张的离谱,可如今当真摆在眼前,她才真的相信,苗疆的虫子,真的可怕。
虽然,这毒药里根本没有。
当然了,那些所谓能控制人思想的蛊虫,显然是不现实的,充其量只是能改变人的情绪,让人变的暴躁亦或是忧郁罢了,脑子还是你自己的脑子。
秦婠看向李澈,出声问道:“如今这毒药指向了苗疆,可咱们都心知肚明,定然是陆国公的手笔,你可有办法,通过这毒药揪住他?”
李澈闻言轻哼了一声:“没有这毒药,孤也能揪住他,有了这毒药,不过是多了一点证据罢了。”
听得这话,秦婠顿时好奇起来,连忙问他打算如何做。
李澈的做法简单粗暴,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栽赃嫁祸。
他会假装截获了毒药,通报朝廷,顺便一提这药是由苗疆传出,朝中之中稍稍有脑子的,都会将这次陆国公逼得李澈亲自赈灾,和这场人为的瘟疫联系起来。
如此,朝中大臣的心,陆国公就会失了大半。
但对李澈来说,仅仅是这些还不够的,他会佯装派人去苗疆查探,追查这毒药的来源,如此一来,为陆国公寻到这毒药的人,定然会紧张。
届时不管李澈查没查到线索,他都说查到了,且有证据在手。
秦婠听到这里,不由问道:“可若没有证据,却假装有证据,该如何指认凶手?万一指认错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陆国公,咱们没证据么?他们既然能弄来这毒药,显然跟苗疆是有往来的,咱们的人,有没有查到证据,陆国公那边一问便知。”
李澈闻言轻哼一声:“要的就是他问!再者说来,陆国公身边,哪些人与苗疆有过牵扯,这事儿一查便知,只需要指认那些与之有往来的人,定然不会有错。”
听得这话,秦婠简直想给李澈拍巴巴掌。
玩权谋的人就是不一样,栽赃陷害什么的,那是一套一套的。
如她一般正常脑子的人,还真得是玩不转。
所以她特别佩服哪些穿越的大女主,生长在红旗下,竟然能玩的转权谋,搞的动各种争斗,佩服佩服!
(此处无讽刺,毕竟作者也是写过大女主的人o(╯□╰)o)
有了解药,疫情顿时就被控制了彻底,在李澈将通报朝廷的信发出之后,平凉和庆阳两地,便结束了封城,疫情宣布彻底结束。
韩先生、兴安侯、洪太医和芸娘他们也开始启程返回平凉。
疫情结束,旱情也结束,此次赈灾算是圆满完结,回京一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细细算了,秦婠竟然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兴安侯和芸娘了,故而待到兴安侯一行要抵达平凉的那日,秦婠决定亲自去城外十里相迎。
她将这个想法告知李澈之后,李澈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仅你要去迎,孤和这秦地的所有官员,都要亲自去迎。”
莫名的,秦婠就想到了现代,那些支援疫区回来的医护人员,警车开道,高速入口挂了横幅:欢迎英雄凯旋!!
那个场景,秦婠在手机上刷到小视频的时候,都是热泪盈眶。
想到这个,秦婠立刻兴奋的对李澈道:“咱们做几个横幅吧!”
第345章:跪下叫你爸爸
横幅,是古代书法的一种格式,故而李澈听闻之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迎兴安侯等人,和写横幅有什么关系。
秦婠笑着道:“我说的横幅,可不是咱们所说横幅,而是宣传横幅。”
见李澈不明白,秦婠干脆坐到了书桌旁,让紫嫣研墨,然后在宣纸上简单勾勒出一个城门来。
城门不是重点,重点是城门上挂着的横幅。
秦婠看了看还嫌不够,又简单画了人群,在人群中又画了个高举横幅的小人,横幅上的字,她大概写了下,什么欢迎英雄凯旋,热烈庆祝疫情大胜。
李澈看完之后,瞬间便明了这宣传横幅到底为何物,也明白了这横幅的作用,只是……
他略略皱了皱眉:“婠儿的字确实不错,只是这画工,实在是让孤有些一言难尽。”
可不就是一言难尽么,城门是几根线条简单勾勒的,勉强能看的出是个城楼的模样,可这人,却是一根棍子一根棍子,拼凑在一起的。
秦婠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你懂什么?这是简笔画!这叫火柴人!”
李澈偏了偏头:“火柴是何物?”
秦婠闻言一愣,是啊,古代还没有火柴这种东西!
火柴那么简单,应该是可以制作出来的吧,火药古代都能弄出来了,火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到火药,秦婠双手一拍!
麻蛋,她还可以让能工巧匠研制大炮,手枪!有了热·兵器,看谁还敢侵犯大胤,看谁还敢轻易来惹她老子!
咳!
扯远了。
说到火柴,秦婠是知道火柴是红磷跟什么东西,摩擦然后燃火的,就跟鬼火差不多是一个道理,这个但凡是上过初中的都知道。
于是她跟李澈仔细说了下,什么是火柴,还顺手画了火柴的样子和火柴盒,然后对李澈道:“火柴可比火折子好用多了,而且便与携带,小小的一盒用上二十次都没有问题!”
李澈仔仔细细听了秦婠的介绍,又看了看秦婠画的火柴,他对这些多少是有所了解的,当即点头道:“回去之后,孤寻一些能工巧匠给你,除了火柴和玻璃之外,婠儿若是想到别的,也可让他们一并研制了。”
这个好!
秦婠当即道:“再寻一些能制造精巧铁器,还有制造火药的人给我。”
李澈皱了皱眉:“婠儿要这些作甚?那火药虽是好看,却也危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秦婠得意一笑:“若是我当真能研制出想要的东西,莫说是陆国公,就是千军万马,在你面前也得跪下叫你爸爸!”
爸爸是父亲的意思,这个李澈是知道的。
看着秦婠那骄傲的小模样,李澈笑着点了点头:“好,孤等着。”
言归正传,回到了横幅上。
李澈觉得横幅虽然有些夸张,与他一直的教养和大胤倡导的内敛有些背道而驰。
可秦婠却不赞同:“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表扬就该让众人知晓,如此才能起到广而告之,和激励人心的作用,你什么都不说,万事都关上门来做,百姓如何知晓该怎样行事?”
“没有一个好的正向宣传,给百姓和孩子们竖立一个正面教材,孩子们如何对那些英雄形成崇拜心里,如何立下奋斗目标?横幅很重要,不仅仅可以表彰,往后有什么指令下达,都可以通过横幅来进行,跟官府发告示是一个意思。”
李澈最终还是被秦婠说服了,同她一道讨论起,这横幅上该写什么字来。
秦婠觉得,欢迎英雄凯旋就很好,保家卫国的都是英雄,可不一定要打仗才行。
李澈想了想,又添了两个字,恭迎治疫英雄凯旋。
左右都是一个意思,秦婠没有什么意见,但在手持的横幅上,她和李澈的意见很大。
依着秦婠的想法,手持横幅就跟那些为她接机的粉丝一般,就该写上:婠婠我们爱你!
婠婠你好美!
婠婠辛苦了!
婠婠放心飞,陶瓷紧相随!
等等。
李澈听完脸都黑了,揉着眉间头疼的道:“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秦婠不服气:“我就要弄个横幅,写上兴安侯我爱你!别人不举,我自己举!”
听得这话,李澈头更疼了,自两人互表心意之后,头一次摆了太子的架子,冷声道:“孤说不可便是不可,此事不得再议!”
秦婠闻言抬头望屋顶:“行,不议就不议。”
李澈见状冷哼一声道:“也不许私下行事!否则孤不介意让你明日起不了床!”
秦婠:……
有时候夫妻之间,互相太过了解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当某人有个大杀器的时候。
最后的最后,秦婠这个细胳膊还是没拧过李澈这个粗大腿,手持横幅被取消了。
事情商议完,李澈立刻将横幅之时交给马英才去办,让他务必在明早之前,将横幅制作出来。
马英才看到那图,和横幅所挂的位置以及作用之后,当即一拍桌子:“这主意是谁提的,当真是绝了!”
负责传达的青墨,看着马英才那兴奋的模样,淡淡道:“马知府不妨猜猜。”
马英才根本不用猜,当即便道:“这等精妙绝伦的主意,自然是娘娘所想,殿下思想古板,绝不会想出这般主意来!”
听得这话,青墨挑了挑眉:“马知府胆量非凡,青墨定将马知府的话,原封不动的带给殿下。”
马英才闻言身子顿时就僵硬了,他转眸看向青墨,苦着一张脸道:“青墨大爷,您就当没听见行不行?”
青墨看着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来:“不行。”
马英才:……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青墨大爷,青爷!……”
回答他的,只有青墨远去的背影。
马英才看了看手中的图纸,懊恼的直拍脑袋:“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不管怎么懊恼,该干的活还是得干,他拍完脑袋之后,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安排去了。
不得不说,马英才的办事效率极高,到了晚间入睡之前,他就将做好的横幅拿过来了。
秦婠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忍不住赞叹了他一声:“马知府果然是个能力超群之人。”
马英才没有高兴,他很是忐忑的看向李澈:“殿下,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