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中邪了?
高欣庆俏脸涨红起来。她犹豫着,望着骆志远清澈而殷切的眼神,她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留下,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
“这就是了,我们今后要在工作中不断进行改革摸索,摸着石头过河,做别人不曾做也不敢做的事情,引起别人议论乃至是流言蜚语的事儿肯定不少,如果你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怎么能行?”骆志远哈哈一笑:“管他谁在背后议论,你我心里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
高欣庆被骆志远开导了两句,心情慢慢开朗起来,她微微笑着起身给骆志远递过一条烟去,“抽烟,这是我同学从陇西带回来的,给我爸两条,我带了一条给你尝尝。”
骆志远也没有客气,径自接过去笑道:“谢谢,我就不客气了。”
“好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任职的问题先搁一边。我们来谈谈今后镇里的整体工作。”骆志远抽开高欣庆给的烟点上一颗,吸了一口,“欣庆,我有一个新的思路,咱们碰碰头,然后开党委会确定下来。”
高欣庆点点头,“你说。”
“鹏程镇的情况,优势在于经济基础很强,企业多,经济总量大,可以说单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我们不出问题,保持平稳过渡,在三年之中确保全县乃至全市第一经济强镇的地位,应该是问题不大。”
“但是,这也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难度。我们不能总在吃老本,我们新一届的党委政府要想干出成绩,就必须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寻求突破。但我们只是一个乡镇,受各种条件的制约,突破其实是很难的。”
骆志远侃侃而谈,高欣庆认真聆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同感。
鹏程镇的确是经济强镇,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他们要想干出成绩,就必须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拔高,当经济总量到了一个瓶颈的阶段,任何的提高都是难上加难。
其实如果是别人,可能觉得维持现状就是政绩,就不会影响个人升迁。但骆志远显然不能满足于此,而高欣庆同样也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官场新女性,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不谋而合。
“还有一个因素需要考虑。我们镇上的企业,多数处在重工业领域,随着市里经济的转型,随着国内大环境的变化,这种经济结构慢慢会失去优势,变成制约发展的负累。所以,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优化经济结构,逐步引入新兴经济产业,同时对现有企业资源进行某种整合。”骆志远又道。
高欣庆嘻嘻一笑:“志远,你别光说大道理,你直接说,你准备怎么做吧?”
“两条腿走路。第一,引导部分传统工业企业进行转型和技术升级,比如机电设备行业, 高欣庆讶然:“新能源设备制造?你说的是?”
“欣庆,石油和天然气会延伸出上下游产业,现在市场上出现的燃气锅炉和燃气灶之类,就可以归属于这个范围。在几年后,还会出现取代石油作为燃料的燃气汽车……所以,压缩液化石油气和天然气设备将来的市场前景广阔。”
“这么给你解释吧,比如说将汽车改装成以压缩液化石油气为原料和动力,就是在汽车后备箱里加一个液化气罐,比石油更经济实惠。而因此,又要设立向加油站一样的加气站,而加气站又需要加气机,就是提供压缩液化石油气和天然气的终端设备。这样说,你能理解吗?”骆志远比划着。
“这样啊,技术上可行吗?”高欣庆有些感兴趣了。
“技术上肯定没问题,当然,现在国内的技术还处在研发阶段,市场投入应用很少。不过,在国外就不稀罕了,美国,俄国,都有。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的西伯利亚石油集团,旗下就有类似的产业。”
高欣庆苦笑起来:“这么说,你这是又要引领国内新潮流了?就跟你在市里创立那家电动车公司一样?”
骆志远哈哈一笑:“这不是开创新潮流,而是提前走在市场的前头,抢抓机遇,占领市场,我们就是大赢家。”
“只要技术上没问题,我看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要想让镇里的企业接受这种新生事物,恐怕也不容易。”高欣庆摇摇头,“还是要慎重一点吧。”
“慎重当然是要慎重。所以,我想先招商引资,引入外部资本,上一个新能源设备项目,从而带动镇里的新兴制造业和服务业发展。”骆志远挥挥手,他要推动经济转型,有个深层次的理由还没有跟高欣庆透露,因为最迟两年之后,鹏程镇就要被并入安北市高新区,经济转型是必然的,提前下手进行产业布局有助于将来在未来的高新区里占据更大的话语权。
无论是鹏程镇的党政权力集体,还是骆志远个人。
“行啊,你是企业家出身,你招商引资想来具有优势。反正我是一窍不通,我只能配合你的工作,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吧。”
骆志远笑了:“也成,招商引资的事我来做。我跟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家族有点交情,我想抽空跟对方接接头,看看能不能在吸引外资上想想办法。”
骆志远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高欣庆耳朵里却是极为震惊。
俄国石油寡头,那可不是一般人,比俄国政要还要牛叉的大人物。连这种人,骆志远都能有交情,可见其能量是何其之大。
高欣庆望向骆志远的眸光中渐渐又多了几丝复杂,相处日久,她却感觉骆志远身上弥漫着的神秘更浓,她越是想接近就越看不清、看不透。
下午三点。
办公室门被咚咚敲响,骆志远随意喊了一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骆志远抬头望去,目光顿时凝结起来,连呼吸都近乎停止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曾经让他印象深刻、坚持认为是鬼魅一般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他至今也难以释怀:无论是那个诡异的深夜,还是那天下午在市政府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在那棵法国梧桐下,这个穿着米黄色小碎花连衣裙,一头披肩长发盈盈而立的秀丽女子,向他嫣然而笑的姿容。
依旧是如花般娇媚的面容。五官精致,柳眉弯弯,薄施脂粉,清雅淡人。
骆志远手里的签字笔噗嗤一声掉落在地,他的嘴角哆嗦了一下,挥了挥手,却是感觉双唇千钧之重,难以张开。
绚烂的阳光投射在女子的身上,给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却有一种近乎虚幻的透明。骆志远无力地靠在椅子背上,心头充斥着淡淡的惊悚感。
“骆镇长,你好。”女子突然启齿招呼道,声音莺莺呖呖,非常动听。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自觉声音都有些打颤:“你是?”
女子盈盈一笑,回身将门关紧,然后走了过来,径自坐在了沙发上。
“我姓杨,叫杨柳。在市电视台工作。”女子幽幽道。
骆志远定了定神,他哦了一声,凝视着自称杨柳的女子凝声道:“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我其实早就想跟骆镇长谈谈了,只是一直没有鼓足勇气呐。”杨柳突然羞涩地笑了,笑容中又有些无言的苦涩:“我知道骆镇长还是祖传中医,医术神奇,我身患隐疾,想求骆镇长救治。”
骆志远眉梢一挑:“哦,是这样,请问你……”
骆志远的话音未落,再次传来敲门声,随即,高欣庆推门而入,左右四顾笑道:“听你在跟人说话,怎么没客人?”
骆志远心神巨震,他猛然扭头望着坐在沙发上正在笑吟吟端坐的杨柳,又望望一脸微笑的高欣庆,脸色慢慢变得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高欣庆皱了皱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骆志远心如冰雪寒彻肺腑,他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甚至无法向高欣庆言明这一切。他缓缓吃力地扭头望着杨柳,杨柳笑着耸耸肩,站起身,向骆志远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去,与高欣庆擦肩而过。
骆志远猛然起身追了出去,却眼见杨柳的娇柔身影在明媚的阳光下渐渐变淡,变得虚无幻灭。
骆志远眼前金光乱冒,一阵发黑,身子一软,就一头栽倒在地,身后传来高欣庆尖锐的惊呼声。
骆志远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镇卫生院。根据高欣庆的描述,骆志远似乎是中邪了。
医院给骆志远输液,镇里几个跳大神的大娘听说骆书记中了邪,还自告奋勇过来给骆志远驱邪。
骆志远在病房内打吊瓶,而卫生院的大院里,就有几个老太太焚香祷告烧着纸钱。听说如此,他忍不住啼笑皆非,却又无可奈何。
第435章 杨柳
镇上骆书记中邪了,这个消息在鹏程镇不胫而走,传播得很快,大抵与这几个自告奋勇来给骆志远驱邪跳神的几个老太太有关。
而经过口口演绎,这个消息就走了样,传得非常离谱和荒诞不经:经过镇上著名神婆那氏老太太的卜问,说是可以确定骆书记中邪了。据称骆志远昨夜起床去上晚厕,在门口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倚在门边,于是被吓到了,导致魂魄离体云云。
既然是“神病”,那解决方法自然是烧纸钱了。几个农村老太太经过一番忙活,烧些纸钱,念叨念叨,也就都散去了。
虽然是封建迷信,但老太太们终归是一番盛情和好意,党政办的赵寒等人也就没有强硬阻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仅是镇上的老太太,还有不少热情的村民听说骆志远生病住院,也都纷纷自发赶来探视,都被党政办的人挡驾了。由此可见,骆志远在镇里的威信其实已经确立起来,他到任之后,连续为镇里办了很多实事,又办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老百姓眼里,是一个能干事也能干成事的大能人,好干部。
高欣庆有些担心地坐在床边,凝望着骆志远低低道:“志远,你可是吓坏我了,怎么好端端地,说晕就晕过去了,我看赶紧去市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身体上是不是有问题呀。”
高欣庆可不相信什么中邪说,更不相信骆志远撞了鬼。
骆志远摇摇头轻叹一声:“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你不用担心。”
高欣庆柳眉一簇:“还是去检查一下吧,总不能无缘无故这样?”
骆志远缓缓闭上眼睛,想起昨日种种,杨柳的娇媚姿容以及那曼妙虚无的身影一点点地在他眼前放大着,他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想要呕吐。
骆志远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亲身遭遇着如此灵异的现象。
他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只能将之深埋心底。
如果他跟高欣庆说他疑似撞见了一位美丽的女鬼,那么,高欣庆必然会以为他精神错乱,没准还会上报县委,强制要求他去查查有没有精神病了。
到了此刻,他躁动慌乱的心绪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既然他的重生都已经成为活生生的现实,那么,任何的灵异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他感觉,虚幻却又似乎真实存在的杨柳,几次三番找上他,想必不是没来由的。不过,她应该没有恶意——而骆志远自觉每做什么亏心事,纵有灵异找上门,他也无需畏惧什么。
病房的门被敲响,不多时,王倩带着一个羞涩的少女提着一篮子鸡蛋走了进来,笑道:“骆书记,苗晓看你来了。”
骆志远挥了挥手微微一笑:“苗晓啊,你怎么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苗晓跟骆志远其实已经颇熟悉了,接受了骆志远的资助之后,她经常带些土特产来给骆志远送来。骆志远每一次不肯收,都会引起女孩的抽泣,骆志远无奈之下,只得先收下东西,然后找机会再让王倩给苗家送点钱过去。
高欣庆也微笑着起身亲切地拍了拍苗晓瘦弱的肩膀,“苗晓,坐下说话。”
苗晓还是那般羞涩和怯怯地,不过,几个月不见,女孩已经体态丰腴了一些,不再像过去那样瘦弱,随风就倒了。而小脸蛋也明显红润而有光泽,多了几分秀丽的少女风情。
“高镇长,我爸妈让我来看看骆书记。”苗晓还是不敢正视骆志远微笑的眼神,坐在那里低头搓着衣角,很是局促不安。
骆志远笑了:“谢谢你爸爸和你妈妈,我没事,回去告诉他们,不要担心。”
“嗯。”苗晓轻轻嗯了一声。
“最近学习怎么样?马上要中考了,要抓紧时间学习哟。”骆志远随意开口询问着苗晓的学习情况,高欣庆也间或插上一句,苗晓乖巧地回答着两人的问话,渐渐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从谈话中,骆志远得知苗晓报考的是县里的重点高中,县一中。以苗晓的学习情况来看,她考上县一中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骆志远笑着:“苗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努力上进,你上高中和大学的费用,我个人一力承担。”
高欣庆呵呵一笑:“苗晓啊,一定要加油哟!好好学习,考一个理想的大学,将来才能出人头地,改变你们家庭的命运。”
女孩心里感动,眼圈微微有些湿润,默然点头。
骆志远资助她读书,她之前就已经接受下来,如今自然不会矫情什么。
“谢谢骆书记……”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毕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了,不能耽误你学习,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骆志远探手过去握了握女孩冰凉温润的小手,“鸡蛋我留下了,替我谢谢老苗两口子。”
见骆志远没有拒绝她的礼物,苗晓心里欢喜,向骆志远和高欣庆鞠了一躬,这才脚步轻盈地离开病房。按照骆志远的本心,他是不忍心收苗家礼物的,因为苗晓家的经济状况实在是很差,这一篮子鸡蛋对别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苗家却一定是一份厚礼。
如果不是高欣庆和王倩在场,骆志远一定不收或者给苗晓钱,但当着外人的面,骆志远知道女孩极脆弱又极自尊,就没有掏出钱来。
高欣庆笑了笑:“志远,我去送送这孩子,你好好歇着。”
“好。”骆志远挥了挥手。
待高欣庆一走,骆志远马上就自己起了针,将输了半截子的液体撩在了那里。王倩望见,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来阻拦道:“骆书记,您这是干嘛呀,还没有打完针呢?!”
骆志远摁住自己输液的针口,苦笑摇头:“你别声张,我没病,不用输液。”
“你回去把我的车开过来,跟我去一趟市里,办点事。对了,把老赵也喊上。”骆志远起身就往外走。
王倩愣了愣,也只能跟了上去。
下午两点,赵寒开车,载着王倩和骆志远离开鹏程镇去了市里。
一路上,骆志远都在后面闭目养神不吭声,赵寒和王倩自然也就不敢打扰他。
“领导,去哪里?”进了市区,赵寒不得不开口询问目的地。
“去市电视台。”骆志远依旧眯缝着眼睛。
赵寒一怔,与王倩交换了一个眼神,依言开往电视台。
电视台大院里车辆不少,赵寒找了一个角落停下,骆志远带着两人下了车,直奔电视台办公大楼。
电视台的保卫人员将三人拦在了外面:“你们找谁?”
赵寒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骆志远来电视台做什么,只能扭头望着骆志远。而骆志远此刻却神色古怪地望着身后电视台办公楼前的宣传栏,其上悬挂着两排电视台工作人员的照片,好像是五一劳动节的光荣榜。不过,看那色彩和灰尘,应该不是今年而是去年或者更久的榜单了。
“领导,我们……”赵寒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回头来望着眼前这位拦阻的电视台保卫处的工作人员,轻轻道:“同志,我想找一下你们台里的杨柳,就是这位!”
骆志远扬手指了指宣传栏上的左首第一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倩兮,正是让骆志远心神巨震的杨柳。
杨柳是安北市电视台的当红花旦,第一主持人。这个年月还不时兴首席主持,否则,她一定是市台当之无愧的第一位首席主持人。杨柳主持安北新闻栏目,算是本台曝光率最高的人,在本市小有名气。
尤其是杨柳不仅气质好,业务佳,还是千万里挑一的美女,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在市电视台,更是一呼百应的存在。有不少达官贵人,都瞄上了她,只是杨柳心气很高,一直没有拒绝着某些人的引诱。
但电视台保卫处的工作人员的神色却分明有些古怪,他望着骆志远眉梢跳了跳:“你们找杨柳?”
“是的。”骆志远点头。
赵寒和王倩在骆志远的身后迅速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心里好奇,骆志远突然神神秘秘地带两人来市电视台,找一个美貌的主持人干什么?难道……
王倩明知骆志远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登徒子,但还是忍不住朝那方面去想。
工作人员耸耸肩:“杨柳……杨柳一年不来上班了,你确定来找她?”
骆志远目光一凝,轻轻急切道:“她怎么了?”
工作人员眼眸中掠过一丝惋惜,“你难道不知道,杨柳去年出了车祸,一直没有醒过来,现在已成了植物人?”
骆志远嘴角一抽:“同志,麻烦问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现在情况咋样?”
工作人员转身离去,挥挥手撂下几句话:“去年这个时候吧,具体什么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她现在瘫在床上没有知觉,生不如死,你要找她,去她家吧,她家在红星小区34号楼,你过去一问就知道。”
第436章 杨柳的秘密
骆志远昂然站在市电视台门口良久不语。他抬头望着天高云淡的天空,那湛蓝湛蓝的天际上,一只苍鹰翱翔而过,发出一声嘶鸣,竟然在广播电视塔高耸入云端的部分来回飞旋着。
他轻叹一声,低下头来。
赵寒和王倩莫名所以,不敢吭声,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突然,骆志远的目光骤然间变得凝结和凌厉起来,他怔怔地凝望着王倩。
王倩清秀的脸上顿时泛起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红晕,她搞不懂骆志远为什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仿佛中邪一般。
王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作为怀春的未婚女孩,骆志远这种近乎完美的年轻男子当然是王倩私下里时常幻想的对象,只是她知道自己与骆志远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骆志远没有可能看上她,任何的不该有的旖念都会是奢侈的幻觉。
其实王倩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中等偏上。只是与谢婉婷这些绝世红颜相比,王倩就相形见绌了。
骆志远如此,显然还是“中邪”了。
赵寒也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尴尬地搓了搓手。
他当然不会认为骆志远对王倩有什么意思,只是领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副手,他人就在旁边,也有几分尴尬。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王倩,其实是望着王倩身后的方向,让王倩产生了某种错觉。不远处,杨柳盈盈笑着迎风而立,依旧是米黄色的小碎花连衣裙,依旧是一尘不染,精致的脸蛋,一头披肩长发犹若瀑布一般散在脑后。
活生生地历历在目,这绝不该是什么幻觉了。
骆志远向赵寒和王倩摆了摆手,沉声道:“老赵,王倩,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
说完,骆志远复杂的目光掠过杨柳的身姿,然后抬步顺着马路牙子向西慢慢行去。
赵寒和王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某种担心和诡异。但骆志远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他们不敢当面违背骆志远的意愿,只得上了车,由赵寒开车慢慢跟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就此离去——骆志远的情况很不正常,万一出点什么事,两人怎么向镇里交代?
出来的时候,高欣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求两人负责骆志远的安全。
骆志远在九州商场门口停下脚步,他已经注意到,杨柳一路跟了上来。
骆志远在商场门口的公交车站牌下转过身来,轻轻道:“杨柳小姐,你找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需要一个解释。”
“求医。”杨柳嫣然一笑,只是笑容却分明有些凄然。
骆志远嘴角一抿:“你现在是……”
杨柳幽幽一叹,目光萧瑟:“骆书记,你别害怕,我不是鬼,不会缠住你。”
杨柳动作轻盈地在阳光地里转了转身:“你见过我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出没的鬼魂吗?”
骆志远心里哆嗦了一下,“可你似乎也不是人。”
说话间,有两个行人从杨柳身边擦肩而过,谈笑生风,而伊人就如空气一般,泛起淡淡的涟漪,似要消散,却慢慢又凝结变得真实起来。
杨柳凄然笑了:“嗯,我似乎也不是人,这个状态,我很难解释,其实我自己也不理解。”
杨柳的声音虚幻缥缈而伤感:“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一直就这么游荡着,在城里城外,在人来人往之中,一个人。没有人能发现我的存在,也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只有当那一次,我突然发现,你看到了我。”
“你竟然看到了我!”杨柳的声音起了激动的波澜:“你是唯一一个能感知到我存在的人,骆书记,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求你帮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骆志远无奈地耸了耸肩。
杨柳走近过来:“那个我还躺在家里,凭你的医术一定能治好我的病,只要我能清醒过来,那么,我……我就应该有救了。”
杨柳感慨万千,声音轻柔,却也有一丝不太确定。
她其实很难搞清楚,此刻站在骆志远面前的这个她,这个用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存在,与正躺在家里陷入植物人状态的她,究竟有什么不同,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杨柳紧张期待地望着骆志远,等待着骆志远的回答。
她在世间已经游荡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会到何而去,只是漫无目的凄苦无助地信步而走,茫然而没有方向。但最近,她清晰感知到另外一个自己生命印记的消散,她相信,如果病床上的自己走向生命的终结,这个自己也将不复存在。
她莫名而来,又将无声而去,幻灭在滚滚红尘之中。
她不甘心,直至她偶然遇上了骆志远。
“我试试,但是我怎么试?”骆志远摊了摊手,“你我总归是陌生人,我总不能毛遂自荐上门为你治病吧?你家里人能不能接受?”
杨柳幽幽一叹:“无论如何,求骆书记试试,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我母亲在家,她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这种情形之下,如果他不同意,灵异一般存在的杨柳肯定会追随在他的身侧,让他难以心安。
“那我试试。”骆志远捏了捏自己随身挎包里装着的金针,“你带路吧。”
“谢谢。”杨柳眸光中闪烁着惊喜的光彩,率先盈盈行去。
“你是怎么出车祸的?”骆志远随意问着,尽管他自觉自己与一个外界看不到的奇特生命体或者说是灵魂体沟通交流,还达成了某种“共识”,实在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但好奇心还是促使他驱散了内心深处的某种不适,尽量将杨柳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一年前,我下夜班回家,就在这条路上,一辆越野车从那边冲过来,将我撞飞……其实就这么简单,接下来,我就成了植物人和……如今的这个状态。我清楚地看到了开车的那个人——那个无耻的禽shou!”杨柳咬牙幽幽说着,只是骆志远明显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仇恨的味道。
骆志远当即明白,杨柳的车祸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不该是一起普通的车祸。至于其中究竟蕴藏着何种阴谋,他不得而知。
骆志远转头望着杨柳。
杨柳轻盈前行,沉默着。
而在两人身后不远处,赵寒和王倩皱着眉头望着前面边走边挥手指指画画动作别扭的骆志远的背影,几次差点都忍不住冲上来把骆志远带上车,送到医院去。
“开车撞我的人,是想要杀死我,但是我居然还是侥幸地活了下来,这恐怕就是冥冥中的宿命了。”杨柳似乎不愿意在这方面多谈,浅谈辄止。
“哦,你是说这是一场谋杀案了。”骆志远淡淡挥了挥手,“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我希望你能实言相告,否则,我拒绝牵扯进去。”骆志远慢慢停下了脚步,开始掏出烟,点上。
杨柳娇媚的容颜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
良久,她才轻叹一声:“骆书记,我可以讲,但请你一定帮我保守秘密,因为这涉及我娘。”
杨柳的娓娓讲述让骆志远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他很难相信,这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禽shou不如的畜生——而偏偏杨柳所言的这个人,他还认识,确切地说非常熟悉。
此人是杨柳的继父史可仁,现任安北市广电局局长兼党委书记。杨柳的母亲也是市电视台的职工,杨柳父亲早年去世后,杨柳母亲带着6岁的女儿嫁给了史可仁,当时的史可仁还是市电台的一个中层干部,年仅26岁。
已婚妇女带着一个孩子嫁给了未婚的史可仁,这在当时来说也算是一桩惊人新闻了。不过,当时的杨柳母亲蔡琴虽然是带孩子的寡fu,也比史可仁大三四岁,但美貌如花身材婀娜,是广电系统出了名的大美人,觊觎她美色的人多如牛毛。如果不是史可仁追得紧,还未必能轮到他。
杨柳母亲蔡琴跟史可仁后面又生了一个儿子,比杨柳小十岁。而史可仁随后也官运亨通,短短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科员爬到了县处级实职的岗位上。
杨柳完全遗传了母亲的美色基因。大学毕业后,在史可仁的安排下进了市台,有史可仁的撑腰,当然很快成为一线主持人。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杨柳开始察觉史可仁对她的美色产生了深深的觊觎,史可仁虽然掩饰得极好,但却还是被杨柳敏感地感觉到。
杨柳为了保护自己,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电视台的单身宿舍,后来又在外租了房子。
如果史可仁只是觊觎和垂涎,那也不会出事,问题的关键在于,某日史可仁酒后直接对自己的继女开始动手动脚,这引起了杨柳的强烈反弹。
第437章 人面兽心
那天晚上,史可仁借着酒意,趁蔡琴不在家,将杨柳堵在卧房里,出言tiáo戏,动手动脚,被杨柳怒斥。
考虑到母亲的幸福和全家的名声,杨柳还是咬牙忍了下去。她以为史可仁会收敛,却不料他更加变本加厉,不断利用手里的权力诱huo和强迫,试图将美貌的继女勾上chuáng,一有机会就会对她动手动脚。
他甚至公然向杨柳说,只要杨柳肯从了他,要首饰要车房随她的心意。
直到有一天,史可仁对杨柳用强,险些成功。若不是当日有外人撞破,杨柳就会失shēn。
杨柳愤怒之极,声称要去纪委举报史可仁,就哭着跑了出去。
杨柳做梦也没有想到,心狠手辣的史可仁竟然因此对她动了杀心。当天深夜,她下了夜班,在回家的路上,一辆越野车疯狂一般冲过来,将她撞飞在路边。在昏迷过去的瞬间,史可仁那张狰狞凶狠的面孔定格在杨柳的印象中。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这种状态和存在的杨柳不可能撒谎。他很难接受,一直在他心目中犹若宽厚长者和谦谦君子的史可仁,竟然是这般人面兽心!
骆志远两世为人,史可仁都与他有过交集。
之前,骆志远在机关工作的时候,与广电合作过一个项目,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就是史可仁。骆志远由此跟史可仁相识,后来骆志远提了副县长,又跟史可仁有私下里的交往。在骆志远的印象中,史可仁此人多才多艺温厚待人,是本市县处级干部里少有的谦谦君子。
而这一世,骆志远主持康桥集团工作的时候,也跟史可仁打过交道。
可这么一个在骆志远印象中良好的人,突然从杨柳的口中变成了禽shou不如和人面兽心,那张道貌岸然的表象被扯破,让骆志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认识史可仁。”骆志远轻叹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史可仁竟然还是这种人。”
“这个禽shou,很会伪装……”杨柳银牙暗咬:“这是一个畜生呀!”
骆志远无语。
他望着眼前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杨柳,心说这女孩终归没有变成暗夜里出没的复仇的女鬼,看来她的存在恐怕真的是只有自己才能感知到的吧?
“这么说,你躺在家里,天天与你的仇人相对。”骆志远苦笑一声:“你至今没有清醒过来,恐怕也与史可仁有关吧?”
骆志远突然觉得一阵头大。
“当时,他以为我死了,就开车逃逸了。幸亏我被人送到了医院,虽然没有救过来,但毕竟是保住了一条命。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可能是见我成了永远也不可能张开嘴的植物人,他才放过了我吧。”杨柳幽幽说着,“骆书记,求你救救我!”
骆志远迟疑了一会,还是无奈地点头:“我尽量试试,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谢谢。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杨柳凄苦地流下泪来:“下一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骆书记的恩情!”
骆志远笑了,很无奈地笑。
杨柳母亲家也就是史可仁家在由此一路向西路边的一个小区,红星小区,也算是当前市里比较高档的生活区之一,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而小区内的户型也大多是120-180平米之间的三居室或者四居室,普通人是住不上这种大房子的。
见骆志远进了红星小区,赵寒和王倩不敢怠慢,也就将车停在小区门口,追了上去。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骆志远在小区内的商店里停留了几分钟,随后提着两箱牛奶走了出来,就狐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说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要给人送礼?
问题是他们还眼见骆志远一路走一边还口中念念有词的,神神叨叨之极。看上去似乎是在跟别人说话,但他身边分明没有人影。
王倩苦笑着压低声音道:“老赵,我们要不要跟高镇长说一声,我看骆书记的情况不太好,实在不行,赶紧送医院吧?”
赵寒摇摇头:“先等等看,我们等会——这样,我盯着,你去给高镇长打电话,看看高镇长是什么意见!”
王倩答应下来,跑去小商店里找公用电话给高欣庆打电话请示。
骆志远作为镇里的主要领导,他们作为下属,必须要对领导的安全负责到底。如果骆志远真的“精神出了问题”,闹出什么乱子来,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如果骆志远知道两人此刻的真实心态,绝对会啼笑皆非无语凝噎——难道他还真的成了神经病?
骆志远上了史可仁家所在的楼,直奔三楼的史家。
他在摁门铃之前,转头望着身边近在咫尺的神色麻木的杨柳。杨柳哆嗦着嘴,点头轻轻道:“骆书记,麻烦您了!”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毅然摁响了史家的门铃。
不多时,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过来开门,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烫发,倒也风韵犹存。骆志远知道这便是杨柳的母亲蔡琴了,他扫了蔡琴一眼,下意识地扭头望向杨柳。
杨柳的神色复杂,眼角流下泪来。可惜无论她怎么伤心,面前的母亲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蔡琴狐疑地望着骆志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谁啊?”
骆志远勉强笑了笑:“蔡老师吧,我姓骆,我找一下史局长,不知他在不在?”
蔡琴扭头向客厅喊了一声:“老史,有人找!”
“谁?”史可仁踢啦着拖鞋走出来,见到骆志远一怔,“骆总?怎么是你?”
骆志远哈哈一笑:“史局长,你家可真难找,我找领导有点事,不知可否进去坐坐?”
两人也是熟人,打过交道。史可仁知道骆志远是康桥集团的幕后大老板,如今又是官场中人,虽然级别尚低,但将来前途无量,自然态度很热情。
他也笑着挥挥手:“骆总太客气了,请进,请进——老蔡,给骆总泡茶!这就是我给你说起过的康桥集团的骆志远,现在民兴县的鹏程镇干——小骆同志,你现在是书记了吧?”
骆志远谦虚地笑:“文件刚下,算是主持镇里工作。”
史可仁笑着拍着骆志远的肩膀:“老弟你这么年轻,就已经主持一个乡镇工作了,假以时日,前途无量啊!来,这边请坐!”
史可仁殷切地陪着骆志远向客厅走去,杨柳脚步轻盈地掠向另外一个房间,那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她卧床不起的地方,她站在门口向骆志远焦急地挥了挥手。
骆志远会心地停下脚步,假作无意间向那边瞥了一眼,讶然道:“史局长,家里还有病人啊?”
骆志远清晰地看到史可仁笑吟吟的脸上笑容顿时有一丝僵硬,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笑:“嗯,有病人。”
蔡琴神色哀伤地端着茶杯走过来,叹息道:“是我女儿,一年前出了车祸,就成了植物人,天天在床上躺着。”
“哦,是这样,情况严重吗?医院怎么说?”骆志远一边在史可仁的陪同下往客厅走去,一边随意问了一句。
蔡琴摇头不语,笑容苦涩。
史可仁不愿意扯起这个话题,就故意岔开话题:“小骆同志,找我啥事?”
骆志远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热情、太急切,否则肯定会引起史可仁的怀疑和猜忌。
骆志远笑吟吟地坐下,朗声道:“史局长,我们镇里要搞一个活动,想请电视台给录播一下,还请史局长帮帮忙啊。”
史可仁讶然:“小骆同志,你又要搞活动?你可是才搞了两个大型活动,连市委主要领导都惊动了,怎么还要搞活动?”
骆志远笑笑假意道:“还是王家岔子起义那档子事,京城姜老那边联系了几个当年的老战友,也想来镇里走一走看一看,我想趁机搞个活动,也算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嘛,呵呵。”
史可仁目光一凝,有些艳羡道:“你老弟本事不小,竟然能跟京城的老首长联系上,厉害呐。老弟,你放心,我这边肯定支持你。老弟,听说你跟市委邓书记关系不错?以后还请老弟帮我跟邓书记牵牵线哟。”
史可仁谄媚地笑着。
骆志远心里冷笑起来,正中下怀,他正考虑如何“打开局面”趁机对杨柳的病下手,史可仁就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他笑着,故作不以为意道:“史局长,我一个乡镇干部,怎么可能跟市委邓书记关系不错,只是我当初给邓书记针灸过几次,领导算是给我一点小面子,算不上什么。”
史可仁讶然:“针灸?老弟,你还懂医?”
骆志远耸耸肩:“略通一二,我外公家祖传中医,就传给了我。”
骆志远的话音一落,果然不出他之所料,杨柳的母亲蔡琴声音激动地插话道:“骆书记,你懂医?那能不能请你帮我女儿看看,她这个样子还有没有救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蔡琴这样,也是一种下意识行为。
第438章 无法掌控
从医院回家静养之后,蔡琴也不知道找了多少中医来家里给杨柳诊治,但都没有任何结果。时间长了,也就逐步放弃了治疗。好在杨柳虽然成了植物人,但总还是有口气,蔡琴每日照顾女儿,也有精神寄托。
史可仁皱了皱眉,“老蔡,这怎么好麻烦小骆同志,你别打岔,我跟小骆谈正事。”
骆志远笑了:“史局长,快别这么客气,既然遇上了,那我就看看。”
史可仁眉头紧蹙,却也不好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骆志远跟在蔡琴的身后走进了杨柳的房间,眉宇间掠过一丝阴沉。不过,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杨柳成植物人不是一天半天了,医院早已下了诊断,只能勉强维持着生命,家属照顾得好可能多维持几年,照顾不好,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至于这所谓懂医的骆志远,能成什么事?
杨柳的房间其实就是一个病房,墙角还摆放着氧气瓶。骆志远走过去,坐在床边,望着床上静静握着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杨柳,眼角的余光又掠过站立在自己身后的另外一个神色哀伤的杨柳,心里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这是无比诡异的一幕。如果不是骆志远,换成其他人,早就恐惧得昏迷过去了,遑论给杨柳号病诊脉了。
骆志远定了定神,舒缓着自己紧张的心绪,不动声色地探手过去,切住了病床上静卧着的杨柳的脉搏。
杨柳的脉搏有些奇怪,真的很奇怪。
若有若无,但脉象很清晰。而植物人,不该是这样。
骆志远迟疑起来,这种脉象是他生平仅见。
另外一个杨柳神色紧张地望着骆志远,而杨柳的母亲蔡琴也非常紧张,凝视着骆志远的动作,目光眨也不眨一下。史可仁则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暗暗冷笑。
骆志远沉吟不语。
杨柳这种情况,生命迹象正常,生命之火弱归弱,但还是在燃烧。可另外一个杨柳的存在——这算是灵魂出窍吗?如果要治愈杨柳,显然这身后的近乎灵魂体存在的杨柳要消失归窍,才有一丝可能。
骆志远下意识地加大了切脉的力度,扣住了杨柳的脉门。
他有意将目光掠过身后的杨柳,见对方柳眉骤然一簇,心头一动。看起来,床上的肉体形式存在的杨柳与灵魂存在的杨柳并非没有联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骆志远松开了手。
“骆书记,我女儿的情况咋样?”蔡琴急急问。
骆志远笑了笑:“蔡老师,您照顾得不错。”
蔡琴失望地苦笑起来。
史可仁随意笑了笑:“行了,老蔡,医院都看不好,你还能指望小骆同志妙手回春?杨柳这个样子,我们伤心归伤心,但也没有办法。天灾人祸啊……别太失礼了,你去做几个菜,留小骆同志在家里吃饭。”
骆志远笑着婉拒:“史局长,您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着,骆志远走出了杨柳的房间。他虽然有心试一试,但为了不引起史可仁的怀疑,他还是准备徐徐为之。
从史可仁家告辞出来,在史家楼下,杨柳伤感绝望地背靠着一棵法国梧桐树,黯然不语。骆志远轻笑一声:“杨柳,我可以试一试,我觉得你的情况还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性。”
杨柳狂喜:“骆书记,真的吗?”
“你的脉象平稳,虽然弱,但还是生命力迹象明显。我估摸着,你这种特殊的情况,可能……可能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骆志远毅然道。
杨柳讶然:“骆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存在。”骆志远凝视着眼前的女孩,意味深长地轻轻道。
杨柳娇柔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骆志远陡然间发现,她的身影似乎隐隐清淡了一些,更加透明了。似乎一阵风拂过,就要随风而散。
“这样,等史可仁不在家,我再来试一试。”骆志远挥挥手,“急也急不得。”
“成。这个畜生明天要出差,明天,骆书记,麻烦您再来一趟,成吗?”杨柳双手紧扣,目光轻柔而充满期待。
骆志远点点头,“我尽量。”
说完,骆志远扬长而去。
小区门口,赵寒和王倩突然窜了出来,拦住了骆志远的去路。赵寒苦笑着道:“领导,高镇长让我们陪领导去医院查查体,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骆志远皱眉:“我没病,去医院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们两个回去吗,你们又过来干嘛?”
见两人的神色有些古怪,骆志远先是愕然,旋即哭笑不得:“别瞎想,我没事,走,回镇里,我还要跟根水同志谈一谈。”
骆志远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回到镇里,骆志远吩咐赵寒把唐根水找了过来,他要当面跟唐根水谈一谈。
高欣庆即将走马上任鹏程镇镇长,在这场竞争之中,唐根水败北。骆志远担心唐根水心里有情绪,作为班长,他有责任跟唐根水谈谈。
其实现在的唐根水心情很平静。他没有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本来,县委安排了高欣庆,有意将唐根水调到县委干县委办副主任,但被唐根水拒绝了。而唐根水的后台,市长劳力也亲自给县委主要领导打了电话,专门强调不要对唐根水额外关照,严格按照组织原则办事。
既然如此,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只得同意将唐根水继续放在鹏程镇干副镇长。
实际上,经过了高庄实大闹县委这起风波之后,为了消除不liáng影响,唐根水也不宜再调动工作了。否则,对市长劳力也影响不好。
唐根水敲门走进了骆志远的办公室,骆志远笑着欠身道:“根水同志,来,坐。”
唐根水谦虚地笑着,坐下,“骆书记,您找我?”
骆志远嗯了一声,“我想跟你谈一谈。”
“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根水同志。”骆志远挥挥手,沉声道:“你和欣庆同志的工作问题,基本上尘埃落定了,实事求是地讲,这是比较遗憾的。作为我个人来说,我希望同志们都能得到提拔,但岗位只有一个,两位都是非常优秀的同志……我们还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一起配合工作。”
唐根水大度地笑着:“骆书记,没事,我可以向组织上保证,坚决不会因此影响工作。再说了,我在镇里工作时间太短,高镇长比我更适合这个岗位。请领导放心,我今后一定会配合好高镇长的工作。”
骆志远望着唐根水,他能感觉到对方说这番话的真诚。不能不说,唐根水是一个很大气也很有风度的年轻干部,这样的人即便是这一次受到“挫折”,假以时日,日后的前途还是有保证的。这与他个人的素质有关,与他背后的背景并无直接的联系。
换言之,唐根水即便没有强大的背景,也绝不是池中之物。
“根水同志,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骆志远哈哈笑着起身跟唐根水握手:“我们在一起工作,也是一个缘分,希望我们通力配合,让镇里的工作再上一个台阶,那么,我们每一个班子成员,将来都有向上走的机会,根水同志,你说是不是?”
“那是,我们在骆书记的领导下努力工作,尽职履责,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唐根水笑着挥手。
骆志远深深望了唐根水一眼,心头高兴起来。
班子里有唐根水这种能力强、素质高、有风度的副职,是他的幸运。他相信,只要唐根水跟高欣庆配合起来,鹏程镇政府的工作肯定一年一个大台阶。而他对于鹏程镇的整体规划和长远思路,还是需要得力助手来协助工作,否则他就成了孤家寡人独力难支。
他看重唐根水,其实唐根水也对他充满着敬佩。
唐根水说起来也是一个心气高的人,一般的人很难放在他的眼里。只是来镇里这段时间,骆志远所带给他的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他相信,骆志远就是一条潜龙,正在蓄势待发,将来时机成熟,必定龙腾九霄。
与骆志远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也是他的一种机遇。
所以,唐根水的心态摆得很正,也很平和。
这是唐根水从政以来做出的第一个正确的决定。此刻他并没有想那么远,但日后几年中他与骆志远配合工作,一路前行,成为安北官场上难得一见配合密切融洽互为补充的政治搭档。而伴随着骆志远的起势,他也好,高欣庆也罢,都得到了应有的位置,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是后话不提了。
送走了唐根水,骆志远在办公室里开始琢磨明天如何给杨柳治病。实际上,杨柳的情况太灵异太诡异太复杂,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医术能不能产生效果。但既然他答应了杨柳,就没有半路收手的道理。
无论如何,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电话铃声响起,骆志远一把抓起电话听筒来,淡淡道:“我是骆志远,哪位?”
电话听筒里沉寂了一下,旋即传来安娜轻柔的声音:“志远,是我,安娜。”
“嗯,安娜姐,你还在京吗?”
“不,我回安北了。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安娜迟疑着,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啊,我听着。”
“霍尔金娜来了,她想见你。”安娜小声道。
第439章 重要外商
骆志远愕然,良久才摇头道:“安娜姐,麻烦你帮我说一声吧,我和她见面,没有意义。再说我工作很忙,也没有时间去跟她会面。”
安娜无奈地叹息着:“志远,她这次来是跟你们国内谈贸易合作的,她现在省城,有你们的官方陪同,据说明天或者后天来安北。”
骆志远讶然无语。
霍尔金娜骤然出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霍尔金娜渐渐淡出他人生视野的时候,这个美貌的俄国石油寡头的公主再次出现,对于他来说,完全是无法预料也难以掌控的事儿。
听到骆志远没有动静,安娜也是无语,就挂了电话。
霍尔金娜执意要来,她挡也挡不住,只能听之任之了。好在安娜也认为霍尔金娜纵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也难以达成心愿,她对骆志远了解太深,骆志远根本不可能放弃谢婉婷。
如果但有一丝可能,不要说霍尔金娜,安娜自己也下手了。
骆志远挂了电话,苦笑起来。他对霍尔金娜并无恶感,印象应该说良好,只是他知道霍尔金娜的那点念想,不想与她产生过多的交集。
他沉吟良久,决定躲着霍尔金娜不见她。
高欣庆走进骆志远的办公室。
接近夏初,气温升高,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真丝绣花衬衣,下身是更随意的天蓝色牛仔裤,衬衣下摆扎在裤子里,将玲珑修长的曼妙身姿反衬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骆志远,也暗暗为之生出几分惊艳。
见骆志远微有热切的目光从自己饱胀的胸前掠过,尽管很隐晦,但还是让高欣庆感觉到一丝窃喜。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精心打扮,自然是为了博得属意男人的青睐和多看一眼。
“志远,你去医院查体了没有?”高欣庆笑着柔声问。
骆志远摇摇头:“没去,我没事,你别多想。”
“你确定?”高欣庆柳眉一挑:“身体不舒服,可不能耽误。”
骆志远哑然失笑:“你放心,我没有精神病,还算是正常。”
高欣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明天我们开党政班子联席会?”
骆志远上任镇党委书记,高欣庆就任鹏程镇镇长,虽然县委没有来宣布任命,但任命文件已经下达。按照正常规则,镇里应该开一个班子联席会,明确下来。
骆志远笑笑:“放在后天上午吧,我明天还有点事,要去市里一趟。”
“啥事?”高欣庆随意问了一句。
“给别人看病。”骆志远微笑。
高欣庆讶然:“你不是不愿意随意出手看病嘛,怎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想请你去我家帮我爸爸看看他的高血压。”
“没问题,改天吧,你选个时间。”骆志远挥挥手,“我去给高书记瞧瞧。”
高欣庆见他没有推辞,心里欢喜,望向他的目光更温柔。
“行,那我就约个时间,我爸的高血压越来越厉害了,只要一上火,就更难控制。可偏偏他的火气还是这么旺,我说了他多少次了,退下来就是退下来,安心颐养天年比什么都好,可……哎!”高欣庆想起父亲高庄实的脾气,又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骆志远笑而不语。
做过市委书记的人,哪怕是退下来,也不可能完全脱离政治。到了这个层次,他对于权力的yu望之深重,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而在位时级别越高、权力越大,退下来的反差就会更大。如果心态调节不好,就容易出问题。
省城。经贸大厦。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考究的金发美女在十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簇拥下,走出经贸大厦。这正是霍尔金娜。
她在京城外经贸部有关人员的陪同下,来到北方省考察华夏国市场。她是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之女,西伯利亚石油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又带着一个投资总额超过数千万美金的超级项目,自然引起了省政府领导的重视。省政府分管副省长亲自作出批示,指示省外经贸厅的一个副厅长专司相随考察。
霍尔金娜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从来没有打谱在省城投资,她来北方省,是冲骆志远来的。如果条件合适,她希望能将项目投在骆志远任职的地方,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骆志远往来相处。
但面子上的考察,还是要走一走的。
霍尔金娜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一座楼宇,这栋楼之所以引起她的关注,原因在于一块硕大的招牌——“康桥集团”四个大字非常醒目。这两年,她认真学习汉语,凡是跟骆志远有关的汉字,她基本上都认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侧首向自己的助手兼翻译,另外一个短发俄国女郎笑着耳语了几句,女郎点点头,表示她没有认错。
如果骆志远或者安娜在场,就会发现,陪同霍尔金娜来考察的人是尼娜,也就是安娜的兄弟媳妇。
尼娜向陪同的华夏国官员说了几句,省外经贸厅副厅长朱强笑着回答:“是的,霍尔金娜女士,那是我省一家知名的民营企业康桥集团的总部所在地,这家企业以制造业、外贸进出口和房地产为主营业务,是我国电动车行业的龙头企业,实力雄厚。”
康桥集团落户省城后,连续上了几个大的地产项目,在省城的影响力日渐增强。而外地的项目也频频上马,最近又传出该企业收购了香港某大企业的部分股权即将借壳上市的消息。
霍尔金娜微笑点头:“我知道这家公司,老板姓唐?或者姓骆?”
朱强点头:“董事长姓唐,是本省较有名气的女企业家。霍尔金娜女士,要不去康桥集团看看?”
霍尔金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不用。”
“感谢朱先生的热情款待,明天我想继续转一转,去一个叫安北的城市。”霍尔金娜向朱强用俄语说着,尼娜赶紧翻译过去。
朱强一怔,他没想到这位俄国著名石油寡头之女居然知道安北市这个地方,而且还要去安北转转,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他奉命陪同霍尔金娜一行在省内考察,既然霍尔金娜提出要去安北,他纵有疑惑,也得去安排。
“好的,我马上安排。”朱强挥挥手答应下来,吩咐身边的干部去给安北市政府办公室打电话。
安北市政府办公室接到省里的电话,不敢怠慢,立即通报分管副市长李学仁。李学仁旋即向市长劳力汇报,劳力吃惊之下,就给市委书记邓宁临打了电话。
“邓书记,刚才接到省外经贸厅的电话通知,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的女儿、俄国西伯利亚石油集团总裁霍尔金娜,要来我们市里考察,省里要求我们做好接待。”劳力道。
邓宁临有些意外:“俄国人?她们来干嘛?”
“据说来投资,带着一个5000万美金的大项目。”劳力的声音有些发紧。
5000万美金就是数亿人民币,这样的项目对于安北市来说绝对是一个超级大投资,如果能落户安北,那对本届市委市政府来说,是一笔耀眼的政绩。
“来投资?省里联系来的?”邓宁临的声音也变得热切起来:“省里谁陪同?”
“不是省里联系来的,是从京城下来的,外经贸部的人陪着,省厅副厅长朱强明天也陪着下来,省政府分管领导也作了批示。”劳力回答。
邓宁临猛然一拍桌案:“劳力同志,做好接待,如果能拉到这笔投资,我们稳赚不赔。这样,重要的外商,你亲自出面接待,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出面。”
劳力点头:“嗯,邓书记,我出面接待。”
第二天上午,霍尔金娜在朱强一行人的陪同下,带着尼娜来到了安北。她乘坐的面包车行驶在市区的道路上,霍尔金娜好奇地趴着窗户望着外景,这就是骆志远生活的华夏国城市,她当然兴趣很高。
见她似乎对安北很有兴趣的样子,朱强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只是这事不好问,而即便问了,霍尔金娜也不会回答。
“这座城市还不错的样子,挺繁华的。”霍尔金娜向尼娜说。
尼娜笑:“华夏国的城市都还不错的样子,比我们强。”
“尼娜,我们都到这里了,你说骆志远会不会请我们吃顿饭?”
尼娜苦笑:“霍尔金娜姐姐,你到底是来投资的还是来见骆志远的?我就知道你突然要来这里,别有用心呢。”
霍尔金娜无所谓地耸耸肩:“尼娜,看你说的,我当然是来投资的,不过呢,顺便来跟老朋友叙叙旧,又怎么了?”
尼娜无语。
两女用俄语叽里咕噜说着,朱强等陪同的人听不懂,只能报以微笑。但外经贸厅派出来的俄语翻译却听出两女正在谈论一个名叫“骆志远”的男子,似乎还是她们的朋友,就俯身伏在朱强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朱强一怔,暗暗记在心上。
他本来就觉得霍尔金娜突然提出来安北,有点不太正常,原来是冲着熟人来的。既然是有熟人,那么,说不准也可以因此做做工作,把这笔投资留在北方省。
第440章 好痒!
这个时候,骆志远又去了史可仁家。史可仁今天一早出差去南方开会,家里只剩下蔡琴一个人。蔡琴刚给女儿擦拭了身子,就听到门铃响,去打开门一看,见到骆志远,不由奇怪地望着骆志远:“小骆书记,我们家老史出差去了,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骆志远抬起头,望着史家的门内,杨柳在蔡琴的身后向他兴奋地挥挥手。
骆志远笑了:“蔡老师,我不是来找史局长的,我是来给杨柳小姐针灸的。昨天给杨柳号脉之后,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可以尝试着给杨柳针灸,疏通血脉,说不定会有效果。”
蔡琴大喜,赶紧把骆志远让进门来。她关心女儿心切,根本没有仔细想骆志远话语中的各种漏洞。如果是史可仁在家,肯定会引起怀疑。
骆志远进了杨柳的病房,他向蔡琴身后的方向笑了笑,蔡琴礼貌客气地也笑着,其实骆志远不是冲她。
骆志远取出了自己的针灸包,迟疑了一下,还是笑道:“蔡老师,麻烦你把病人的衣物脱了,我要给她下针。”
蔡琴皱了皱眉。女儿虽然成了植物人,但身子却是女孩子家的身子,半点也掺不了假,怎么能脱光了让骆志远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看——纵然他是医生,也不可以。
另外一个杨柳也有些意外,她涨红了脸,垂下头去。
骆志远轻叹一声,真诚道:“蔡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这套针法隔着衣服是不行的。我主动上门,主要还是想尽力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挽救病人的生命,请您不要误会。”
蔡琴抬头望着骆志远,见对方目光清澈,心里也知道这位年轻人主动上门肯定不是为了唐突女儿占便宜,人家一番热情好意为女儿治病,如果她再计较这些,就不太好了。
况且,骆志远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想必不会做下贱无耻之事。
“你有把握吗?”蔡琴迟疑道。
骆志远笑了笑:“我只能说,尽量试一试。”
蔡琴望着闭目昏睡的女儿,日渐憔悴形销骨立的女儿,咬了咬牙,开始俯身给杨柳脱去外衫。
其实因为长期卧病在床,为了照顾杨柳方便,蔡琴只给女儿穿着一件外衫,脱去外衫就是赤果果的肉体了。只是一年多缠mián病榻,杨柳的身子之消瘦之病态可想而知,几乎让人不忍看下去。
蔡琴哀伤地替女儿盖住下体的羞处。
站在骆志远身后的另外一个杨柳羞得脸色红润能掐出水来,只是她任何的羞涩,也只有骆志远才能感觉到,仅此而已了。
骆志远轻叹一声,开始给杨柳下针。
他下针的速度很快,认穴极准。双手挥舞间,杨柳赤身上就布满了十几根明晃晃的金针,骆志远下完针立即避嫌地扭转身去,不再看。
他望着另外一个蔡琴所看不到的杨柳,见对方的身子似乎又透明了一些,心头一动。他眨了眨眼,意思是问她有何感觉。
凭直觉,骆志远觉得他给杨柳下针,这另外一个她,不会毫无感受。
“我感觉浑身发烫,好热的。”杨柳在他耳边轻轻道,声音兴奋无比。
骆志远浑身一震,眸光也是兴奋起来。他头一次遇到杨柳这种灵异的病患,在这种情况下治疗更是生平头一遭,心头也充斥着些许的刺激感和成就感。
片刻后。骆志远回身捻动杨柳身上的一根金针,目光严肃。
蔡琴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同时,若是骆志远流露出一丝不轨,她就将他赶出家门,她都做好了报警的思想准备。
骆志远捻动金针,闪电般再下一分。
陡然间,耳边传来另外一个杨柳的惊叫声:“啊!!!”
骆志远回头扫了她一眼,杨柳哆嗦着红着脸小声道:“骆书记,我好痒,好痒!”
杨柳感觉浑身发痒,越来越痒,痒得她难以自制,忍不住瘫坐在地板上,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刚才她的感觉还不明显,可此刻,她浑身似是通了电流一般,麻痒难耐,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见效了。”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杨柳,回避着床上的杨柳,蔡琴认为他是守礼君子,心里感动,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床榻上的杨柳毫无知觉,而针灸的所有生理病理反应全部体现在另外一个灵异的身上,骆志远心里感慨万千,很难形容内心深处是一种什么感受。
骆志远迟疑着,心里渐渐拿定了主意。他决定下一次猛针,试试两个杨柳的反应。
他缓缓捻动金针,猛然下了两分。而没等蔡琴反应过来,他又再下两针。
病榻上的杨柳还是没有反应,但另外一个杨柳反应却很激烈,她哆嗦着脸色煞白,痛苦地呻yin着,光洁的额头上冷汗如雨。
骆志远咬了咬牙,再下一针。
病榻下的杨柳猛然惊叫一声,身子一个抽搐,竟然活生生地晕厥了过去。当然,她折腾的动静再大,蔡琴也没有任何意识。
骆志远苦笑一声,却猛然抬头望向了床榻之上。
伴随着另外一个杨柳的暂时性晕厥,床榻上的杨柳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两只无神的眸子缓缓睁开,眨了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呻yin之声。
一年了,这是女儿头一次有身体上的知觉和反应。尽管杨柳再次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之中,但蔡琴还是狂喜交加,激动地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谢,谢谢,谢谢,骆书记!”蔡琴紧紧抓住骆志远的手,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
自打女儿出了车祸变成无知无觉的植物人,蔡琴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伤了多少心。后来,杨柳长期卧床,作为母亲,她当仁不让地担当起照顾女儿的重任,可是,她心里又充满着哀伤和焦虑:她的年纪渐长,如果自己老去,植物人的女儿又将依靠谁来照顾?
这是一个现实的命题。
骆志远淡淡笑着,望着蔡琴,心说你竟然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你现在的丈夫人面兽心就是伤害你女儿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一旦真相揭破,你能不能承受住这一切?
由此可见,史可仁的隐藏之深。难怪古人常说,太虚伪、太善于隐藏的人,不是当世枭雄就是大奸大恶之徒。毫无疑问,史可仁必属于此列。
蔡琴跟他夫妻这么多年,连儿子都生了,都不清楚他的真面目。连女儿都差点毁灭在他的手里,还竟然与之同床共枕。
“蔡老师,您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骆志远握了握蔡琴的手,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蔡琴继续连番道谢,热情挽留骆志远在家吃饭,骆志远当然婉言谢绝。
其实他对蔡琴的心态洞若观火,她本已对女儿的病情绝望,不抱有任何希望,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一个骆志远来,神医针灸妙手回春,让她看到了女儿杨柳康复的一线生机。此时此刻,对于蔡琴来说,骆志远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焉能放手。
“您别客气,我还有事,我明天再来给杨柳针灸。您但请放心,只要我有时间,一定会来。既然我伸了手,就一定会治疗到底。”骆志远声音淡然而坚定。
蔡琴深深望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骆书记,我替杨柳谢谢您了!”
骆志远笑了笑:“没事,蔡老师,一点小事,不过——”
骆志远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道:“我建议蔡老师要看好杨柳,她现在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清醒过来,这样,您最好跟她睡在一个房间,辛苦一点昼夜陪护,一旦她有苏醒的迹象,还请马上通知我!”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骆志远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电话号码条子递给了蔡琴。
蔡琴虽然觉得骆志远的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就当成医嘱答应下来。事实上,就算是骆志远不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也会日夜守着杨柳,观察杨柳的反应。
骆志远不过是未雨绸缪,担心史可仁知道杨柳有苏醒和康复的可能后,心生歹意。
骆志远离开史家,下了楼。
蔡琴千恩万谢地一路将骆志远送到楼下,望着骆志远离去才上了楼。
骆志远走到史家所在小区的门口,慢慢回转头来。杨柳一路相随在后,见骆志远回头,嫣然一笑。伊人笑容依旧灿烂和明媚,只是脸色却非常煞白,病态的煞白。而她的身影,也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渐趋透明的质感。
骆志远轻叹一声:“杨柳,你感觉如何?”
“挺好的,谢谢你了,骆书记。”杨柳幽幽笑着。
骆志远耸了耸肩,眸光有些复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情很明显,你们两个难以共存,我希望你能做好思想准备。”
躺在病床上的杨柳有了知觉和意识,但另外一个灵魂体存在的杨柳却开始有消散的迹象,气息微弱。骆志远知道难以两全,也非常无奈——治好一个,必然以另外一个杨柳灭亡为代价,一个人两种特殊的生命体显然是不能并存的。
第441章 举报
明知道眼前的杨柳与史家躺在床上的杨柳是同一人,但骆志远还是下意识地将眼前的杨柳当成了独立的一个生命体。想起自己救回一个,要以毁灭另外一个作为前提,他的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眼前的杨柳当然心知肚明。
当骆志远为另外一个自己下针的时候,她的感觉真切,撕心裂肺一般的痛。但她心里很明白,倘若放弃治疗,两个自己都将灰飞烟灭。
“我知道,骆书记,我没事。”杨柳抿着嘴唇轻轻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帮你。”骆志远挥了挥手。
“我担心那个禽shou会对我下毒手,我想拜托骆书记,帮我去纪委举报他。”
骆志远皱了皱眉,苦笑:“杨柳,这恐怕不成,没有证据。你这种情况,是见不得光的,我总不能去跟纪委的人说……”
骆志远的话还没说完,杨柳就急急道:“骆书记,我的事情必须要等我清醒过来自己去控告他,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骆志远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这个禽shou……”杨柳咬牙恨恨道:“我有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在家里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他贪污来的十万港币和十块金条,行贿人是一个叫蓝小宁的商人,他行贿的时间、地点和每一次的金额多少,我都清清楚楚……还有,在他单位办公室的书架后面有一个隐藏的保险柜,里面有三十万人民币,还有局里小金库的账本,更重要的是,里面存放着他跟他的情fu李雪丽去香港旅游时一些不堪入目的恶心照片。”
杨柳侃侃而谈,声音虽然轻柔,但透着无穷的恨意。
以杨柳如今的状态,能知悉史可仁的秘密和隐私,也不足为奇。凭借这些,纵然不足以将史可仁扳倒,但也可以让他陷入纪委和组织调查的泥潭中不可自拔,从而为骆志远为杨柳诊病带来时间。
骆志远叹息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他径自去了一家茶馆,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然后就掏出笔记本来,一边听着杨柳的叙述,一笔笔记录下来。
他只需以匿名信的形式将这些写在举报信上,同时投送纪委、市委办,肯定会引起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而按照一般的惯例,事关重大,纪委肯定会暗查。一旦查实,史可仁必将吃不了兜着走。
所谓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既然已经伸手帮助杨柳,那么,骆志远也就不再吝惜再出一次手。他写好匿名的举报信,然后去邮局寄送给了市纪委副书记吉胜和市委副秘书长安知儒。
以他对安知儒个性和作风的了解,安知儒接到举报信后,肯定会向市委书记邓宁临汇报,而邓宁临是政法委书记出身,一向战斗在反贪领域,一旦得知这种消息,必然会查。只不过,明查还是暗查,就看邓宁临的指示了。
骆志远寄送举报信的时候,霍尔金娜一行受到了安北市委副书记、安北市人民政府市长劳力,市政府副市长李学仁的接见。陪同劳力市长接见的,还有市政府秘书长唐雪松,市经贸委主任何县临。
劳力与李学仁站在市政府接待处的大厅里,见唐雪松陪着省外经贸厅的副厅长朱强,以及两个金发碧眼的俄国女郎进门,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欢迎霍尔金娜女士来安北市考察调研,热烈欢迎啊!”劳力笑吟吟地向霍尔金娜伸出手去。几个陪同会面的安北市官员,也赶紧围拢了过去。
霍尔金娜也笑着跟劳力握手,尼娜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这是市长。”
“市长先生,你好!”霍尔金娜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语道。
劳力愕然,旋即微笑:“没想到霍尔金娜女士还懂中文,真是想不到!”
朱强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劳市长,有两年不见了吧?”
“是啊,老朱同志!欢迎省领导到安北来检查指导工作啊!”劳力哈哈一笑,向霍尔金娜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才与朱强热情地握手寒暄。劳力也是省里下放来的干部,跟朱强是老熟人了,仿佛年纪、踏入官场的时间也差不多,只是劳力是正厅实职,而朱强不过是省直机关的副职,差距还是挺大的。
劳力陪着霍尔金娜和充作翻译的尼娜走在最前面,朱强和副市长李学仁走在后面。
李学仁笑着侧首压低声音问道:“老朱,这位真有投资的意向?”
“那肯定。这位俄国的女财神可是带着5000万美金的投资项目来的,省里领导有指示,务必要我们千方百计把这个项目留在北方,不管是放在安北市还是省城,都是咱们省里的重点项目,这一点毫无疑问。”朱强亦小声道。
“呵呵,这当然。这种大项目,我们当然是当仁不让了。”李学仁从朱强口中得到了证实,心头一震。
他一开始并不知晓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但后面了解了一下,才清楚霍尔金娜背后的西伯利亚石油集团究竟是何等庞大的商业资本,堪称俄国乃至远东地区的首富,掌握能源命脉,呼风唤雨。
“李市长,有个事,我想提醒你一下。根据我的了解,霍尔金娜女士之所以肯来安北投资,跟你们市里一个叫骆志远的年轻人有关,似乎,似乎这个年轻人是霍尔金娜女士的朋友,她们来安北考察投资环境,与他密不可分。”朱强拍了拍李学仁的肩膀,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而这个时候,劳力已经陪着霍尔金娜和尼娜走进了贵宾接待室。
李学仁一怔,他当然知道骆志远这个名字。他迟疑了一会,向自己的秘书小薛挥挥手,小薛疾奔过来:“李市长,您有事?”
“你去让市府办通知鹏程镇的骆志远,让他马上过来,参加一会劳市长亲自主持的欢迎晚宴。”李学仁挥挥手,大步而去,也进了会议室。
小薛错愕,神色变幻起来。心说这种场合,劳市长亲自设宴并主持的高规格接待活动,怎么让骆志远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乡镇党委书记出面参加?他哪有这个资格?要知道,晚上的宴会,根据市府办的安排,今晚的宴会上除了劳力市长,副市长李学仁,外经贸厅副厅长朱强,就是省里陪同过来的工作人员,就连市府秘书长唐雪松和市经贸委主任何县临都没有资格入席。
但领导吩咐了,他作为秘书,纵有疑惑,也得马上贯彻执行,否则,这个秘书就不用干了。
骆志远刚回到镇里,就接到了安娜的电话。
“志远,霍尔金娜来了,她想见你。”安娜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直截了当道。何况,霍尔金娜无论如何都是远道而来,作为地主,骆志远如果不见一见,也不太合适。好歹,他们还算是朋友。
骆志远早就拿定主意不见霍尔金娜,闻言就立即拒绝:“安娜姐,麻烦你跟她解释一下,我实在是工作太忙,她来市里也有公事,就算了,还是不见了。”
安娜沉默了片刻,才轻轻苦笑道:“志远,不管怎么说,她大老远来了,作为朋友,你难道不该请她吃一顿饭吗?”
骆志远也是轻轻苦笑道:“安娜姐,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想见她。不是我……而实在是见了比较尴尬,你要理解我!”
安娜知道骆志远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骆志远这么说肯定是下了决心不见,既然如此,她再说也是没用。于是就轻叹一声:“那么,志远,那你说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你就说我出差去,不在本地,要很久才回来。”骆志远随口道。
安娜啼笑皆非:“你觉得这种拙劣的借口,她会相信吗?”
“信不信在她,见不见在我。安娜姐,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骆志远不愿意继续跟安娜扯皮,就径自挂了电话。
那边,安娜挂了电话,有些无奈地在门诊部里转来转去,烦躁不安。
霍尔金娜是她的好朋友,过去十多年的闺蜜,霍尔金娜的那点心思,她一直都心知肚明。只是她意外的是,这么久过去了,霍尔金娜竟然还没有搁下,竟然还一路追到了华夏国内来,打着投资的名义,就为了跟骆志远见面,这大概也算是某种疯狂的行为了。
与安娜相比,霍尔金娜的性格明显强势很多,亦有心机和魄力。这与她石油寡头之女和西伯利亚石油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息息相关。
在京相见的时候,安娜再三苦劝过霍尔金娜,但霍尔金娜显然没有听进去。都是成年人了,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霍尔金娜如是说着,言下之意很明确,这是她和骆志远之间的事情,安娜不必搀和进来。
霍尔金娜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作为安娜,也是无可奈何。安娜犹豫良久,还是没有通知谢婉婷。她思之再三,觉得此事不宜小题大做,万一霍尔金娜就是想见见老朋友,自己在其中搅和出是非来,不但对不住朋友,也对不住谢婉婷。
第442章 如何处理小金库
骆志远挂了安娜的电话,唐根水就敲门而入。
骆志远笑笑:“根水同志,请坐。”
“骆书记,我有个想法,想来给领导汇报一声,看看可不可行。”唐根水笑着。
“你说。”骆志远也笑。
对于唐根水,他还是很客气的。不是因为唐根水身后有些背景,而是因为骆志远觉得唐根水综合素质比较高,其工作能力远超其他班子成员。只是他目前还不确定唐根水究竟可靠还是不可靠,下一步是不是倚重他,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骆志远的性格谨慎,他很少轻易地完全相信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地否定一个人,他衡量和评判一个人,需要时间和空间的检验。
“是这样,我最近在镇里走访了几个村子,发现,咱们镇虽然是一个经济强镇,但富裕的还是少数村子和镇里,有几个村其实还是相对比较贫困的。”唐根水眉梢一挑:“甚至可以说,贫富差距很大,富裕的村子家家都盖了小洋楼,家家有摩托车,不少人还买了小汽车,村办企业多、集体经济发达,但贫困的村子却是老百姓靠天吃饭,在地里刨食吃,不要说住楼房办工厂了,连孩子受教育都有困难。”
骆志远嗯了一声:“就是这样,发展不均衡,村与村之间差距还是挺大的。”
骆志远心说,现在的发展不均衡还并不明显,等再过十几年,差距就逐渐拉大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帮助贫困村脱贫致富,需要时间,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不可能立竿见影。但我估摸着,镇里能不能拿出一部分钱来,帮助这几个贫困村改善一下教育办学条件。骆书记,我不知道你去看过没有,比如向阳村的村办小学,至今还在村里的几间场院毛坯房里,不仅透风撒气下雨漏雨,还很不安全。”
唐根水忧心忡忡地道:“看了让人很痛心。我是这样想的,把临近几个贫困村的小学整合一下,镇里出资新建一所完小,解决孩子们的上学问题。”
“我找人预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二三十万的样子,就可以基本到位了。”唐根水说完,目光清澈地望着骆志远。他也拿不准骆志远会不会同意,因为镇里财政虽然充裕,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其实他打的是费建国和熊国庆“留”下来的小金库财政的主意。费建国离任之后,小金库曝光,但这笔钱谁也不敢动,一直存在专项账户里,没人敢提这茬。
前一段时间,高欣庆想提,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因为谁都拿不准骆志远是什么态度,如果骆志远试图以此作为打击费建国和熊国庆的“利器”,那就不好说了。
可骆志远并不是如此尖刻的人。做人要留有余地,这是他一向坚持的原则。尽管对费建国和熊国庆,他反击的速度很快、手段也够雷霆,但还是给对方留下了回旋的余地,没有做绝。给别人留有余地,其实就是给自己留下余地。
唐根水不能明说,只能如此试探一下骆志远。
但骆志远焉能不明白唐根水话里话外的真正意图。
可如何来处理费建国遗留的小金库,骆志远一直没有拿定主意。一笔见不得光的钱,就算是用在正道上,也得费费思量啊。
骆志远想了想,笑笑道:“根水同志,你提的建议很好。只是,建学校不是咱们镇里能说了算的事情,必须要向县里和县教育局报批。这样吧,你先做做基础性的工作,跟县教育局沟通一下,至于筹建资金,我来想想办法。”
唐根水大喜,既然骆志远这么表态,说明他同意动用这笔钱了。
“骆书记,我马上就去抓紧办理。”唐根水是一个很有实干精神的年轻干部,他既然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多说废话,立即起身告辞。
望着唐根水离去的背影,骆志远忍不住眉头紧蹙起来。
唐根水要帮助贫困村建学校,他完全赞成。为此动用“费氏小金库”的钱,也没有什么。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笔钱怎么才能从暗转明,然后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花出去。
想了想,骆志远把赵寒喊了过来。
“领导,啥事?”赵寒跟随骆志远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再那么拘谨。
“是这么个事情。刚才唐镇长来跟我谈为向阳村几个贫困村建小学校的事儿,我考虑了一下,是不是想个什么办法把那笔钱给用出去,用在正地方,也算是废物利用,处理了我们镇里的一块心病。要不然,总是放在那里,将来迟早是一颗定时炸弹。”骆志远淡淡道。
他之所以说这是一颗定时炸弹,自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小金库的地方不少,费建国这个小金库虽然貌似是个人行为,但实际上与整个班子都离不了关系,一旦这个小金库被曝光出去,不单是哪一个人脸上不好看,整个鹏程镇的班子都要为此承担责任。
骆志远没有上报小金库的存在,基本上就是这个原因——因为现有班子里的这些干部,哪一个都很难独善其身。因为之前小金库的钱,可不仅仅是费建国一个人消费的。
因此,尽快把小金库这笔钱处理干净,是一件当务之急的事儿。
当然,如果骆志远肯暗箱操作,把钱依旧走小金库财政路线,就另当别论了。可骆志远却不愿意这么做,他志向高远目标远大,坚决不能在经济上留下任何污点。这就是层次和眼光的分野了,你要得到一些什么,必须要坚决地舍弃一些东西。
赵寒一怔,旋即明白领导说的“那笔钱”是什么,他迟疑了一下,试探道:“领导,其实这笔钱说处理也好处理,无非就是处理一些不好处理的帐就是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骆志远生硬地打断了:“不行!”
赵寒尴尬地搓了搓手,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整个列支出去,建学校也是一条路子,不过,似乎不能直接从镇里财政走账。如果领导同意的话,是不是还是以企业捐赠的形式……内部处理一下?”
骆志远沉吟了起来。
小金库的钱的来路其实就是企业的捐款,以企业捐赠助学的形式花在建设小学校上,倒也可行。想到这里,他当即挥挥手做了决定:“就这么办了,老赵,这事你亲自来操作,你跟财政上打好交道,务必办妥,不要留尾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你私下里跟其他领导沟通一下,不要明说,把我的意图向大家说清楚,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骆志远又叮嘱了一句。
赵寒心头一凛:“我明白,领导,我这就去办,您放心。”
“嗯,这就好,你办事我放心。”骆志远微笑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长期的考验,赵寒基本上已经获得了骆志远的信任。赵寒为人八面玲珑,服务意识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在大方向上没有问题。
这样就足够了。骆志远也没指望赵寒一个乡镇干部能有多高的水平。况且,人始终还是会提高的,他相信赵寒跟随自己工作,慢慢会逐步视野开阔起来。
要用一个人,就必须报以基本的信任。这是骆志远一向坚持的用人原则,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赵寒走后,骆志远收拾了一下桌子,正要离开去市里,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哪位,我是骆志远。”
“骆书记,你好,我是县府办的小王。刚才接到市府办通知,市领导要求您立即去市里参加今晚市政府组织的一个外事活动。”
骆志远闻言一怔:“外事活动?市领导安排?让我去?”
“是的,骆书记,市府办通知,说是劳力市长和李学仁副市长亲自点名,要求您过去参加。”
“劳市长和李市长都要参加这个活动吗?”骆志远问。
小王笑着回答:“是的。除了劳市长和李市长之外,还有市府唐秘书长和经贸委的何主任。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市领导参加,目前我手头上掌握的信息就是这些领导出席。”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骆志远皱了皱眉,马上就猜出这事儿跟霍尔金娜有关。
所谓的外事活动,大概是市领导会见霍尔金娜一行人吧。
难道她真的是来投资办厂的?骆志远皱眉思量着,他有心不去,但市领导出面点将,他不去显然不合适。可……可见了霍尔金娜,又将如何相处?
骆志远苦恼地挠了挠头。
想了想,骆志远拨通了安娜门诊的电话。
安娜接起电话来刚喂了一声,骆志远就急急道:“安娜姐,是不是霍尔金娜来了?”
安娜轻叹一声:“嗯。她来了,晚上还约我见面呢,怎么,她自己找上你了?”
骆志远摇摇头:“没有,是市里通知我参加一个外事活动,我估摸着可能是市里给霍尔金娜设宴欢迎。”
第443章 晚宴
宾馆,宴会厅。
劳力等几个市领导陪着霍尔金娜和尼娜走进包厢,分宾主坐下。霍尔金娜并不知市里已经通知骆志远过来出席晚宴,见组织方在自己身边留了一个空位,还当是还有一个市里的官员要参加,也没放在心上。
劳力笑着向霍尔金娜解释:“霍尔金娜女士,今天我们这边还有一个人要来参加宴会,他暂时还没有到,还请少待片刻。”
听完尼娜的翻译,霍尔金娜微笑点头:“谢谢市长先生,非常感谢贵方的热情款待。”
朱强在一旁哈哈笑着:“霍尔金娜女士,一会要来的这个人说不准你还认识,呵呵。”
霍尔金娜讶然,旋即眉梢间掠过一丝喜色,扭头冲尼娜急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骆志远?”
尼娜苦笑,轻轻点头,“大概就是说的骆志远了。”
霍尔金娜兴奋得笑着,因为高兴她也没再去过多想安北市官方如何知道她跟骆志远的关系。市里没有猜错,她之所以来安北,主要就是冲着骆志远来的,否则,她怎么会对一个籍籍无名的北方省中等城市感兴趣。如果不是骆志远,她连安北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劳力和副市长李学仁一直在观察霍尔金娜的表情,见她神色激动,就对视一眼,各自心道看来她跟骆志远显然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看这样子,应该是关系很好。
尼娜笑着向朱强道:“朱先生,您说的是不是我们的朋友骆志远?”
朱强爽朗笑着点头:“没错,就是他。不过,尼娜小姐,我很好奇哟,你们是怎么相识的,能不能跟我们介绍一下?”
其实不仅朱强好奇,劳力和李学仁也满腹狐疑。
要知道,霍尔金娜可不是普通的俄国客商,俄国石油寡头之女,能源巨头的唯一继承人,这种身份何等高贵,骆志远焉能与之相识?
尼娜向霍尔金娜望了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就微笑着继续说:“我和骆志远认识比霍尔金娜早一些,我们是在京城通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相识的,记得当时我先生患了急病,还是骆志远仗义出手,救了他一命。”
其实当时小契科夫还不是她老公,而是男朋友。
“后来,骆志远去莫斯科搞易货贸易,用你们国内的毛纺织品换取莫斯科汽车厂的小汽车——”尼娜说到这里,劳力轻笑一声插话:“这事儿我知道,这是骆志远搞的最漂亮的一次资本运作,堪称商业经典案例,现在市里的康桥出租车公司还是你们俄国的小轿车,拉达牌小轿车。”
李学仁笑着也插话:“北方大学经济学院还把这个商业案例编进了教材,归纳为‘借鸡生蛋战术’,当然也有人戏称这叫空手套白狼。”
李学仁大笑,劳力也笑,众人都笑。
尼娜嗯了一声:“骆志远医术高明,他帮霍尔金娜的父亲治好了痛风。再往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这一次来华夏,我们一方面是考察投资环境,一方面也是想见见老朋友。”
劳力和李学仁哦哦连声,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桌人等了半个多小时,骆志远还没有到,李学仁就有点急躁,起身出去让秘书去打电话催问骆志远的行踪。就算是俄国客商不介意,骆志远一个科级干部让这么多市领导在干坐着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赶紧去催问一下,骆志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
秘书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问,马上给鹏程镇打电话!”
骆志远赶到市政府接待处二楼包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毕竟他从镇上赶过去,正好遇上上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当然,此刻的堵车与后世的堵车还不是一个概念,只是现如今的道路也不像后来那么宽阔,路况也一般,进了市区,车速也提不起来。
李学仁的秘书在门口等候骆志远,见骆志远脚步匆匆走进门来,才皱眉迎了上去,有些不快道:“鹏程镇的骆书记吧?我是市府办秘书科的,市领导已经等你挺长时间了,李市长都催了我好几次。”
骆志远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接到通知时候已经晚了,我从镇里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李学仁的秘书扫了骆志远一眼,“进去吧,领导和外商都在等你一个人。”
李学仁的秘书口气中不乏抱怨和不满,但骆志远装作什么都听不到,他懒得跟一个秘书一般见识。
李学仁替骆志远打开门,骆志远略一迟疑,还是大步走了进去。
他面带微笑而入,当他的目光落在端坐在市长劳力身侧的霍尔金娜妩媚高华而又充满异域风情的面孔上时,微微有些凝滞。不过,他掩饰地很好,谁也没有看出他笑容的变化。
果然是霍尔金娜!
霍尔金娜的呼吸却略有急促。这么久不见,她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对骆志远的那点念想,不但放不下,还越来越浓烈,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人,未必一定要跟骆志远发生点什么,但只要能见到他,跟他说说话,她心里就也算是某种释怀。
她目光热切地望着眼前依旧从容依旧飘逸依旧卓尔不群的让她心仪迟迟不能忘怀的这位东方男子,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尼娜有点无奈但还是笑着站起身来。她刚要向骆志远主动打招呼,霍尔金娜已经率先起身来,越过她,大步走了过去,笑吟吟地张开双臂要跟骆志远拥抱。
骆志远尽管尴尬,但也不能失礼,他只得跟霍尔金娜拥抱了一下,才又分开,轻笑一声:“霍尔金娜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哦,我不是早就让安娜跟你打过招呼了吗?看你这样子,似乎见到我不太高兴哦。”霍尔金娜用俄语道,语速极快,尼娜没有为骆志远翻译,骆志远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大体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骆志远嘴角一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欢迎你来!”
“真的欢迎吗?”霍尔金娜意味深长地笑。
尼娜也上前来跟骆志远拥抱了一下,“志远,很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婉婷也好吧?”
骆志远笑笑:“你好,尼娜,我们都好。”
因为霍尔金娜站起来迎接骆志远,市长劳力和省外经贸厅副厅长朱强,副市长李学仁三人,也只得起身相陪。
三个厅级干部起身迎接一个科级干部,这在国内官场上绝对是“耸人听闻”的事儿,堪称空前绝后。
骆志远见状,不敢怠慢,赶紧撇开霍尔金娜和尼娜,上前一步主动问好道:“劳市长,李市长,这位领导是……”
劳力朗声一笑:“志远同志,这位是省外经贸厅的朱厅长,朱厅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小骆同志,我们市里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也是我们市里去年特批引进来的人才和青年后备干部,年轻有为,政绩卓著。”
“朱厅长您好。”骆志远赶紧陪着笑脸跟朱强握手。
朱强呵呵笑着跟骆志远握手:“没想到小骆同志跟霍尔金娜女士还是朋友——霍尔金娜女士,看来你跟我们北方省和安北市有缘呐。”
尼娜翻译给霍尔金娜听,霍尔金娜一时间没有反应,自打骆志远进门后,她的一双眸子就一直停留在骆志远的身上,以至于朱强说了什么、尼娜又翻译了什么,根本没仔细听。
尼娜扯了扯她的胳膊。她才定了定神,含含糊糊地随意客气了两句,也就应付了过去。
一桌人坐定,为了便于骆志远跟霍尔金娜交流,劳力特意吩咐给骆志远留的位置在尼娜和霍尔金娜之间。
因为是接待外商,所以今晚上的是西餐和红酒。为了尊重俄国人的风俗习惯,李学仁还专门安排市府办把市里唯一一家西餐厅的欧洲主厨给请来,做了欧洲人喜欢吃的鹅肝和鱼子酱。
鹅肝曾经是霍尔金娜的至爱。只是当初骆志远在莫斯科警告霍尔金娜,她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食用这种高脂肪和高胆固醇的食物,鹅肝就是其中之一;自打那以后,霍尔金娜就很少再吃鹅肝了。
骆志远在一旁看着,见上了鹅肝,就低头向霍尔金娜低低道:“鹅肝你最好还是不要吃,对你的身体不好。”
霍尔金娜温柔地笑,尼娜低声回答:“志远,霍尔金娜已经不吃鹅肝和鱼子酱了,也戒了酒。其实她最近迷上了你们的华夏菜,最喜欢吃的就是饺子了。”
“饺子!”霍尔金娜笑着点头,比划了一下。
骆志远哦了一声,“中餐你能吃得惯,也还不错。”
三人交头接耳轻言细语,李学仁在对面望着,心里也高兴。此时此刻,骆志远跟霍尔金娜和尼娜越熟,市里领导越高兴。这意味着距离拿下这个大项目又近了一步。
不过,李学仁还是轻轻向骆志远挥了挥手,示意他停下来,先让市长劳力致辞。
骆志远赶紧扯了扯霍尔金娜,正襟端坐起来。
第444章 我的朋友骆志远
李学仁微笑:“劳市长,你说两句,咱们开席?”
劳力微笑着开始致辞:“好,人到齐了,咱们开席,我简单说两句。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安北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三百万人民,热烈欢迎霍尔金娜女士一行来我们安北考察投资环境,希望霍尔金娜女士能对我们安北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李学仁率先鼓掌,众人也就都鼓掌。
一番掌声过后,见尼娜为霍尔金娜翻译完,劳力又道:“我介绍一下安北市的基本情况……总而言之,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安北市的发展速度很快,驶上了快车道,近年来,我们推进招商引资,积极创造软硬件环境,热烈欢迎国内外客商落户安北,在安北这片热土上投资兴业,在创造企业自身效益的同时,也推动我们地区经济发展。”
劳力说到这里,顿了顿,给尼娜留出了翻译的时间。
尼娜柳眉一皱,劳力这番官话,给她带来了不小的翻译难度。她只能简单将大概意思翻译给霍尔金娜。可霍尔金娜根本不在乎,劳力这个市长说什么,对她来说不重要。
劳力笑了笑,“我们敞开怀抱,欢迎所有有意在安北创业的国内外朋友们,我建议,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对霍尔金娜女士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下面,请霍尔金娜女士致辞。”
霍尔金娜微笑着起身,向众人鞠躬致意。然后,她也没有坐下,径自站在那里竟然用中文开始发表演讲,尽管她的腔调有些生硬,更是磕磕绊绊语法运用上有点怪异,但毕竟还是坚持下来了,在场安北市的官员和朱强等省里下来的陪同人员都暗吃了一惊。
原来她懂中文?朱强的目光凝结起来。
“尊敬的劳市长先生,尊敬的李市长先生,尊敬的朱厅长先生,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非常感谢。对安北市,我早就有深刻的印象。是的,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与我的朋友,骆志远先生,就是坐在这里的骆志远先生有关……”
“我的朋友骆志远先生……”这是霍尔金娜在致辞中翻来覆去重复的一句话,她说的越多,市长劳力和副市长李学仁以及副厅长朱强就一直在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骆志远,骆志远尴尬地苦笑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霍尔金娜也没有撒谎和虚构,他们确实是朋友,而且还是有过一次暧mèi交集的朋友。
不管骆志远对霍尔金娜如何,但霍尔金娜对骆志远的这点念想却是实实在在的。
劳力与李学仁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眸中满是笑意。既然骆志远跟霍尔金娜这么熟、关系匪浅,那么,有骆志远的牵线搭桥,霍尔金娜在安北投资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大了。
酒过三巡,骆志远出门去卫生间方便,市长劳力就跟了出去。
能跟市长大人并肩放水,这般毫无遮拦、毫无等级的近距离交流,对于骆志远来说尚属首次,颇有点受宠若惊了。
劳力今晚完全没有了市长的威严和架子,态度非常和蔼亲切:“志远同志,既然你跟霍尔金娜女士是朋友,那么,我就交给你一项任务。”
骆志远知道劳力要说什么,只得暗暗苦笑一声,转头望着劳力,故作恭谨道:“劳市长,请领导指示!”
“不是指示,你也不要当成指示来做,但一定要记在心上,竭尽全力去做。你也知道,霍尔金娜女士带来的这个投资项目,如果能放在咱们安北市,意义非常重大。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个项目,今年市里的招商引资任务就完成了一小半。所以——”劳力微笑着拍拍骆志远的肩膀:“所以,促成这个项目的投资,你肩上的责任重大哟。”
“只要你促成这个项目,市委市政府会给你记功。”劳力神色一肃:“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命令!也是邓书记的意思!”
骆志远轻叹一声:“劳市长,我尽量去办吧,但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把握。霍尔金娜虽然跟我是朋友,但事关她们企业的利益,我无法干涉他们的投资决定。”
劳力目光一凝:“不要跟我耍花枪,我看霍尔金娜女士很重视你们之间的友情——当然了,只要你尽力,事情不成,咱们也不能强求。不过,我看希望还是很大的,努力吧,志远同志,我和邓书记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劳力就率先走出了卫生间,结束了这一场在卫生间里的密谈。
骆志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他早就知道宴无好宴,自己来出席宴会,肯定要被市里领导砸上一项任务,别看劳力说得轻松,真要是项目拉不下来,恐怕市里领导也不会高兴。
从本心里说,骆志远并不希望霍尔金娜来安北投资落户。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他一个科级干部所能左右的了。从这一点来看,霍尔金娜的心机远非安娜能比。
她没有主动跟骆志远联系,而是暗示安北市官方出面,算是某种程度上给骆志远施加压力了。
晚宴后,送走了市长劳力、副市长李学仁和省外经贸厅副厅长朱强,骆志远与霍尔金娜和尼娜出了她们下榻的宾馆,沿着宾馆前面的红旗大街,信步而行,散散步。
热风拂面,霍尔金娜将肩上的披风取下,露出白皙而丰腴的肩头来,她穿着一件吊带的休闲长裙,脚上蹬一双白色旅游鞋,金发碧眼,前挺后翘,貌美如花风情万种,走在街面上很是引人注意,回头率颇高。
尼娜的打扮则显得含蓄了一些,t恤加牛仔裤,不过她的身材也不错。
安北市很少能见到外国人,所以行人往来大都向霍尔金娜两女投来好奇关注的一瞥,有些人甚至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议论上几声。
就这样与两个金发美女在街上闲逛,骆志远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志远,我们去找安娜,一起喝酒聊天——今天在你的地盘上,你要请客哟。”霍尔金娜用蹩脚的中文笑道,眸光中的狡黠一闪而逝。
她故意在晚宴上当着劳力和李学仁的面流露出某种强烈的投资意向,又口口声声以“骆志远的朋友”自居,其实是使了一点小心计。
她带来的这个投资项目,放在北方省或者江南省,本无所谓。她来华夏投资,无非是看中了华夏国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广阔的市场前景——既然如此,她就索性将这个项目放在骆志远身边,也好给自己创造与骆志远相处的机会。
霍尔金娜根本没有想太多、太复杂。她的心思很简单——既然放不下,就干脆再努力尝试一下,她不奢望骆志远能接受她的感情,但她却一定要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她更看重过程,至于结果,两人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她并不看重。
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所产生的观念迥异吧。
当然,来华夏投资兴业,也与波罗涅夫家族企业开始转型有关。在俄国,石油寡头虽然势力深厚,垄断一国命脉,但在如今的俄国政体下,寡头经济面临着巨大的政治风险。
波罗涅夫是一个聪明人,用华夏人的话说就是“老谋深算”,他一方面听从俄国政府号召,将能源垄断的利益逐步向政府让渡,同时向国外转移个人资产和家族财富,他最近连续在美国投资办厂,基本上就是做长久打算;而另一方面,他开始推动西伯利亚石油集团转型升级,他还准备为企业更名为西伯利亚实业集团,准备放弃巨大的能源利益蛋糕,进军其他新兴经济市场。来华夏投资,就是他的全球战略布局之一。
后来的事实证明,波罗涅夫堪称英明睿智。与他平起平坐的另外两大能源寡头,几年后的下场都比较惨烈,只有他成功脱身,不但保住了大部分份额的财富,还继续活跃在俄国的政坛上。
骆志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得不对波罗涅夫的政治敏锐性暗暗佩服。1999年,俄国爆发严重的金融危机,卢布暴跌,每一个人都有一种与时间赛跑的感觉。中产阶级失去了对政府的信任,人们疯狂地逃避卢布而追逐美元,并且梦想着早日移民他国。
俄国上下一致认为,引发俄危机的罪魁祸首,非操纵国民经济的寡头莫属。因此,铁腕总统甫一上台,就祭出重拳,严打寡头。一次电台采访中,记者问及寡头前途,铁腕总统严肃表示:“如果你问的是那些腐蚀或者帮助腐蚀权力,攫取金钱的人,那么没有这样一个寡头阶层存身的必要。”
他还公开警告:“有钱人不应当控制社会。寡头们不可以、也没有权力影响政府决策。如果有人不喜欢这样、如果有人已经习惯了无政府主义,那我很抱歉,他们必须遵守新的规则。”
铁腕总统决定向寡头发起致命一击。而波罗涅夫家族因为“未雨绸缪”,而逃过一劫。
日后,波罗涅夫虽然移居美国,但还是能渗透和影响俄国经济社会。从短期看,他失去了不少利益,但从长远来判断,他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赢家。
第445章 霍尔金娜的条件
骆志远笑笑:“成,我请你们喝酒——走,安娜的门诊就在前面,我们过去。”
骆志远当先行去。
霍尔金娜慵懒地伸了伸腰,笑吟吟地追了上去。尼娜有点无奈地紧随,心里却在暗暗认为霍尔金娜是在玩火,这样搞下去,不仅把自己陷进去,还会伤害到朋友谢婉婷。
但霍尔金娜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既然她决定了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唯今之计,也只能期盼骆志远表里如一、定力深厚了。
但实际上,作为女人,尼娜对所有男人的“定力”都不抱太大的希望。
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安娜的门诊部。安娜早已关了门,等候在门口,见三人过来,也笑着迎上去与霍尔金娜和兄弟媳妇尼娜拥抱。
骆志远带三女去了安北市最大的一家夜总会,蹦了迪,又喝了一些啤酒,霍尔金娜玩得很高兴。不过,骆志远没有敢带三女停留太久,因为三女目标太大,已经在里面引起了一些小混混的觊觎,纷纷上前来搭讪。
深夜十二点,骆志远将霍尔金娜和尼娜送回宾馆,安娜干脆也准备留宿宾馆,与霍尔金娜抵足而眠。
骆志远将三女送到宾馆门口,就告辞离去。但没走两步远,霍尔金娜就追了上来。
“志远,你难道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霍尔金娜嘻嘻笑着,探手掠过自己的发梢,流露出无尽的异域风情。
骆志远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是这样,霍尔金娜,你真的要在我国投资办厂?是你的意思还是波罗涅夫先生的意思?”
“我的,也是我父亲的想法,当然也是公司董事会的……”霍尔金娜斟酌着字句,一时间也想不起用什么词汇来表达,思量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来:“决定。”
见自己单独跟骆志远交流实在是有些障碍,霍尔金娜还是挥挥手把尼娜和安娜喊了过来。
“志远,霍尔金娜是说,波罗涅夫企业要在你们国内投资一个医药项目,计划投资金额是4900万美金。西伯利亚石油集团要进军华夏市场,这只是第一步,以后还会有大规模的资金进来,不仅是能源产业,还有新兴产业,她们都会参与。”尼娜翻译道。
骆志远认真凝望着霍尔金娜:“那么,能不能把项目放在我们安北市?我们市虽然是中等城市,但潜力巨大。而且我们正处在整个华北地区的中枢部位,交通发达,对于你们将来辐射整个华夏市场,有重要的价值。”
霍尔金娜笑了,冲尼娜说了两句。
尼娜无奈地笑:“志远,霍尔金娜说,放在你们市完全可以,但是她有一个条件。”
骆志远一皱眉:“尼娜,你告诉她,我们只是发出邀请,也会承诺给予最优惠的政策和扶持,但是,在商言商,是不是在安北投资,取决于她们的市场考虑。至于别的,就不用提了。”
尼娜苦笑一声,转头急急翻译过去。
其实霍尔金娜已经听懂了大半,闻言撅了撅嘴:“投资完全没有问题,其实对我们来说,这个项目放在任何地方都不是问题,只要具备基本的投资环境。”
“我的条件是……”霍尔金娜凑在尼娜耳边耳语了两句,转身就走了,向宾馆的台阶奔跑而去,不多时就进了宾馆的大堂消失不见。
“志远,霍尔金娜的条件是希望你不要再回避她,拿她当朋友来相处,比如像对待安娜姐那样。”尼娜小声笑着:“这是她唯一的条件。”
骆志远一时语塞,而一旁的安娜也在不经意间脸上掠起两朵红霞,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不敢正视骆志远的眼神。
像对待安娜那样对待霍尔金娜……那就坏了。骆志远尴尬地迅速瞥了安娜一眼,然后干咳两声,挥挥手:“尼娜,安娜姐,你们赶紧去休息吧,我也得回去睡觉,明天一早我还有个会要开,明天再见!”
其实骆志远跟安娜只有那一次的意乱情迷和越轨。自此之后,两人都紧锁心门,再无逾越雷池半步。而对于那一晚的旖旎和香艳,两人都刻意回避将之尘封心底。
只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有些事情发生过,想要抹杀是不可能的。
骆志远匆忙而去,尼娜突然发现安娜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就下意识地张口问道:“安娜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得太多?”
安娜勉强笑着掩饰着自己的某种羞惭和复杂心绪,轻轻道:“嗯,酒喝得太多,走吧,尼娜,我们回去,别让霍尔金娜等急了。”
尼娜点头,扯起安娜的胳膊,两女挽着膀子并肩走向了宾馆。
“尼娜,霍尔金娜真的要在这里投资办厂?”
“是的,安娜姐,她带着项目来,肯定不是来旅游的。你也了解霍尔金娜,波罗涅夫家的人精明着呢,她当然是另有打算,只不过也肯定不会随便投资上项目。”
“她精明吗?我看她有点犯傻。”安娜撇撇嘴。
“也不能这么说,安娜姐。她的心思我懂,你未必能懂。”
安娜愕然:“我不懂?我太懂了!她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
尼娜摇摇头,却也没有继续跟安娜辩论下去。有些事情,她是旁观者清,她这两年一直跟在霍尔金娜身边,对霍尔金娜的了解其实超过了安娜。
况且,人是会变的。安娜心目中的霍尔金娜还停留在大学期间和两年前。
其实,安娜自己又何尝没有变呢?她本是清冷的性子,可因为慢慢与骆志远的相处增多,早已改变了很多。而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某种热情如火,也渐渐被牵引出来,那一夜与骆志远香艳的疯狂,堪称例证了。
安娜叹息着,跟上了尼娜。尼娜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安娜姐姐,你又何必替霍尔金娜和骆志远操心呢?这是她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作为朋友,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别的,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安娜愕然,尼娜的话让她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这是霍尔金娜和骆志远的事,如何处理,外人很难干预,也无法干预。
安北市市府一生活区。
市委书记邓宁临下了楼,沿着小区里的小花园散步。走到半路上,他就遇上了刚刚结束晚宴回来的市长劳力,以及副市长李学仁。三人住在一个楼上,只是邓宁临的家属大多数时间都留在省城,因为她在省城上班,只周末过来。
劳力的家属也在省城。最近劳力正在琢磨着把老婆调到安北市来,他这是在打长远考虑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接替邓宁临干安北市市委书记,几年的市长任期加至少一届五年的市委书记任期,他在安北起码还要呆七八年的时间,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常法。
“劳力同志,怎么样?”邓宁临挥挥手。
劳力笑着走过来:“邓书记,散步呢?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我出来溜达溜达,你们那边是一个怎么情况?”
“挺好,邓书记,我看现在的形势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这个项目留在市里,我有相当的把握了。”劳力微笑回答。
邓宁临哦了一声:“仔细说说。”
“骆志远可真是我们安北市的一颗福星,我看他跟外商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最起码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啊。原来,这是骆志远当初跟俄国人搞易货贸易时认识的朋友,据说还帮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看好了痛风,与波罗涅夫一家的关系很深。”
“邓书记,霍尔金娜再三强调,也向我们流露出很强的投资意图,邓书记,我已经把这事砸给了骆志远,要求他尽最大努力,争取把这个项目留下。”劳力娓娓道来。
邓宁临心里高兴,便朗声大笑起来:“好,很好。”
“老李,这事你就辛苦一下,具体牵牵头。你记着常催催骆志远,别让他不拿当回事。这个项目一旦能落地,对于我们安北市的经济发展,可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李学仁笑:“没问题,邓书记,我看小骆也是一个办实事的人,他做事牢靠,可以信赖。”
邓宁临嗯了一声,“骆志远的确是一个人才,虽然年轻,但很成熟稳重,远超同龄人。这个同志按照现在走下去,将来前途无量。”
劳力和李学仁连连点头,其实心里却还是感觉骆志远能力强是一方面,运气好也值得称道。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摊上,这种逆天的运气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邓宁临深知骆志远的真实背景。有这种红色的大背景存在,骆志远的能量再大,邓宁临都不吃惊,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些,邓宁临不可能外泄。京城的骆家把第三代的骆志远隐姓埋名放在安北,从基层开始历练,严格要求,全方位锻炼,明显有深层次的培养意图。作为邓宁临来说,他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骆志远一定的支持。
第446章 关系微妙
第二天,骆志远照常上班。
而霍尔金娜和尼娜一行则在市里的安排下,由副市长李学仁亲自带队陪同,考察市里的几个大企业,其中就有康桥电动车制造有限公司。听说是骆志远一手创办的企业,从已经破产的国有自行车厂改制而来,霍尔金娜的兴趣很高,在这家公司停留的时间最长。
骆志远上午在镇里处理日常公务,下午则抽空继续去史家为杨柳针灸。
经过两次针灸,疗效渐渐起了。
针灸过程中,杨柳再次有了肢体和意识上的强烈反应,蔡琴欣喜若狂,激动地拥抱着骆志远,泣不成声,像一个孩子。
骆志远能理解一个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态。这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遇上了一棵救命稻草,不抓住怎么成?肯定要死死抓住,绝处逢生啊!
慢慢地,蔡琴的情绪平缓下来,她抓住女儿杨柳冰冷的小手,连连道谢:“骆书记,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您是杨柳和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蔡老师,您太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什么的。好,今天的针灸就到这里,我看疗效不错,明天我再来。争取每天为杨柳针灸一次,坚持半月,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能慢慢恢复过来。”骆志远笑着向蔡琴点点头,离开。
下午,骆志远被市长劳力一个电话招到了市政府。
骆志远在秘书的引领下走进劳市长办公室的时候,不禁吓了一大跳。劳力的办公室里,竟然有三个市级层面的领导,市委副书记夏翔,副市长李学仁,更重要的是市委书记邓宁临也在。
除了这四位重量级的市领导之外,还有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安知儒,市政府秘书长唐雪松,市经贸委主任何县临。
骆志远定了定神,笑着招呼道:“邓书记,劳市长,夏书记,李市长,安秘长,何主任……这么多领导在!”
安知儒向骆志远投过赞许的一瞥。
目前的骆志远,已经成功进入所有市级领导的视野,得到了一致的认可。这在官场上,是很少能出线的理想结果。因为一个年轻干部再怎么优秀,都不可能被所有人一致看好。而骆志远则因为先后几次做出“大事情”,对安北市的经济发展做出大贡献,成效摆在桌面上,给市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今天早上,一向寡言少语很少称赞人的市委书记邓宁临,竟然当着安知儒的面对骆志远点名表扬,让安知儒非常意外。
前面姜老来市里考察调研的震动还没有完全平息,时隔不久,骆志远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竟然跟一个实力雄厚的俄国外商扯上关系,再次引起市里两位党政主要领导的关注,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骆志远将很快越过副县级的门槛,他的官场生涯发生重大的实质性的改变提升。
不越过副县的门槛,就不能称之为官员和领导干部。严格说起来,就算是乡镇实职,也还是小吏。官场上,官与吏差别太大了。
而邓宁临则神色沉稳地望着骆志远,目光却是柔和。
劳力笑了笑,摆摆手:“志远同志,你不要紧张,我和邓书记召集几个同志开了个碰头会,会开完,就把你喊过来,问问你那边的音讯。”
“对方怎么答复你的?”劳力直接问了下去。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平静道:“劳市长,她初步答应可以考虑在我们市里投资,但希望我们能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据我所知,有另外一个地区也已经向她们发出了橄榄枝,条件也很不错。”
劳力猛然一拍桌案,大喜道:“好,很好!邓书记,我说如何?志远同志是个办实事的人,这次又为市里立下了大功,我们该给他记功啊!”
邓宁临明显有些如释重负,他一向不苟言笑,但这一回却微笑了起来:“漂亮,小骆,办得不错。劳力同志,先不必忙着给他记功,还是趁热打铁把项目确定下来最好。”
“领导过奖了,我没有做什么。”骆志远笑笑,却又凝声道:“不过,我想向市领导请求……”
骆志远的话音未落,邓宁临就哈哈大笑:“劳力同志,看来又让你猜中了,这小子准备跟我们提条件了——八成,是想把这个项目放在他们鹏程镇,是不是这样?小骆。”
劳力也笑了起来:“志远同志,是不是这样?”
骆志远嘿嘿笑了起来:“邓书记,劳市长,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正在推动镇里的乡镇企业转型升级,正好这个项目是高科技新项目,放在我们镇上,可以带动整个高科技产业的发展,还望领导成全啊!”
这是骆志远临时决定的事情。既然霍尔金娜的投资已成定局,那么,还不如将项目直接引进镇里,为自己对鹏程镇的新规划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有这么一个重大项目的入场,无疑会让鹏程镇的经济发展再上新水平、大台阶。
劳力和邓宁临相视一笑,劳力才道:“这也不是不可以。志远同志,我和邓书记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有本事把这个项目留下,那么,就放在你们鹏程镇!”
反正是市里的项目,放在哪里对劳力和邓宁临来说都是一样。
况且,两人是何等层面的领导,心里明镜儿似地,这位石油寡头之女、俄国首富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如果要是愿意选择安北市,那必然是因为骆志远的缘故,只有骆志远全身心投入,这个项目才有可能成功落地。
所以,对于骆志远的这点请求,他们焉能不答应。
李学仁也笑着插话道:“小骆啊,既然邓书记和劳市长已经做出了重要指示,那你就贯彻落实去吧。只要项目能落地,放在哪里都不是问题。老唐,老何,你们做好思想准备,一旦小骆跟对方谈的差不多了,你们马上就跟进,务必要确保不出任何问题,对于外商的要求,只要不违背原则,都可以先答应下来!”
李学仁当着劳力和邓宁临的面这般表态,显然这也是两位主要领导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把这个项目留下来。
市政府秘书长唐雪松,市经贸委主任何县临连连点头答应。市府办是服务协调部门,经贸委是业务职能部门,两个部门通力合作,又有市主要领导的指示,这个项目只要达成共识,落地办理的速度会很快。
邓宁临突然向安知儒笑着挥挥手:“老安,市委办也跟进一下,配合市府把工作做好。”
安知儒默然应是。
劳力却是眉梢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虞。
项目建设和招商引资这是行政工作,由市政府出面协调,他这个市长亲自调度,已经足矣;市委办插什么手啊?市委办插手就意味着市委书记插手,邓宁临这还是要打压和制衡自己啊!一念及此,劳力心里就冷笑起来。
他到任之后,跟市委书记邓宁临表面上看起来配合紧密,关系也不错,但实际上,作为政府首脑,他一直不太甘心被邓宁临死死压制住。然而,市委书记是一把手,主持市里全面工作,政府在党委的领导下,劳力就是心有反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暗积蓄力量,培植自己的亲信,为日后接班打基础。
这一段时间,劳力已经渐渐在市里的干部配置领域有了自己的话语权,而在市委常委班子里,也拉拢到了相应的班底,隐隐可以与邓宁临分庭抗礼了。
邓宁临对此心知肚明,自然就随之加大了打压制衡的力度。
劳力心里不爽,但嘴上却笑着点头:“嗯,安秘书长,市委那边要多支持政府的工作,市府办有些协调不了的事,还是要你多费费心。”
劳力竟然还虚情假意地客气了几句,安知儒心里不安,当着邓宁临的面又不敢多言,只得陪着笑脸打着哈哈。
安知儒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虽然是邓宁临的心腹,但面对其他市领导时并不骄矜,很擅长处理好各种关系,像安知儒这种人,纵然是邓宁临调离安北市,他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甚至,如果关系搞好了,市长劳力接班,他还能继续干市委办主任。
在官场上,真正的八面玲珑更像是一门艺术。而在这门必修课上,安知儒是一个高分者。左右逢源,拿捏得恰到好处。即获得了邓宁临的信任,又不至于因此得罪其他市领导,表现出极高的政治智慧。
在这一点上,骆志远从安知儒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获益终生。而后来,虽然安知儒的级别止步于副厅级,从安北市市委常委、秘书长的岗位上退下来,而彼时骆志远已是另外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级别和权力都不是安知儒能比,但骆志远却仍然将安知儒视为良师益友,原因就在于此了。
第447章 真实心态
劳力的话说得漂亮,但听在邓宁临耳朵里,却显得很矫情很虚伪。
邓宁临有些不屑一顾地扫了劳力一眼,心说老子还没有走呢,你就想翻天?这安北市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老子当厅级干部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处级干部,跟老子比手腕,你差得远呢。
邓宁临转头来望着骆志远,摆了摆手:“小骆,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抓紧去跟外商谈,要表现出我们市里的诚意来,有什么困难,直接找劳市长协调。或者,找我也行。知儒,这事我就交代给你了,这是当前咱们市里的一件大事——好了,就谈到这里吧,我最近的腰似乎又有点问题,走,小骆,去我办公室给我针针灸!”
邓宁临起身大步离去。
他让骆志远给针灸是假,敲打劳力是真。骆志远是市委书记邓宁临的人,邓宁临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两人关系匪浅,这个市里人尽皆知。另外,骆志远的神医身份曝光后,他曾经为邓书记治好病的消息也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邓宁临这是在警告劳力,骆志远是他的人,骆志远牵线搭桥来的投资,自然也就离不开他的影子。市政府想要越俎代庖,劳力想要独享政绩,完全是痴人说梦。
骆志远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向市长劳力和副市长李学仁等领导道:“劳市长,那我过去了。”
劳力微笑:“去吧,我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抽空也来给我做个保健针灸。”
“行,领导什么时候有空,让市府办给我打电话就行。”骆志远看出了市委书记和市长大人之间微妙的矛盾气息,不敢过多停留,也转身走出了劳力的办公室。
他们这么一走,李学仁也就走了。只有唐雪松和何县临留了下来,两人是劳力的绝对心腹。
劳力脸上的笑容一敛,阴沉了下来。不过,阴沉的阴霾只片刻间就一扫而空,尽管如此,还是落入了唐雪松的眼睛。作为劳力身边的心腹下属,唐雪松太清楚劳力与邓宁临之间最近越来越紧张微妙的关系了——其实也没有根本性的原则问题,无非就是权力之争。
劳力要树立个人威信,拓展个人权力体系,但邓宁临又不肯放权,一个要想出头,一个要打压,当然会有矛盾,且是不可调和的。
唐雪松观察着劳力的脸色小心翼翼说:“劳市长,您还有什么指示?要是没有什么指示,我和老何就去贯彻落实领导的指示精神了。”
劳力挥挥手:“这个项目很重要,老唐,老何,必须要抓紧抓好抓落实。跟骆志远保持联系畅通,他那边有什么进展,随时向我汇报。另外,今天让学仁同志出面代表市里设宴招待外商,务必要让对方满意。”
唐雪松嗯了一声:“我马上去办理。”
“你们去忙吧,有事马上向我汇报。老何,经贸委要给我瞪起眼睛来,提高办事效率,如果能让外商跟市里签署框架合作协议是做好,如果暂时不能签,你们也要为后续做好准备。”
劳力淡淡道:“你们也看到了,邓书记对这个项目也是高度重视,如果办砸了,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也很难向邓书记交代。去吧。”
唐雪松和何县临走了,劳力的脸色当即阴沉似水,恼火地猛然一拍桌案,发出砰地一声响。
对于邓宁临的强势和强权,他心里的不满是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这个市长,没有任何的自主权,邓宁临每时每刻都想要掌控,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
可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他也无可奈何。放眼全省,邓宁临都是资格很深的正厅级实职干部,而且,他之前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在正厅级实职的岗位上已经干满了十年,受到省里主要领导的看重,如今在安北市更是如日中天。他要想跟邓宁临直接对抗,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好在他得到消息,邓宁临有可能要被升迁调离。只要邓宁临一走,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班,自此,安北市就跨入了劳力的时代。
这一点,他在省里的背景给了一定的承诺。只是官场之上风云诡谲,充满着无尽的变数,一天不被正式任命,就还存在任何不可预知的可能性呀。
骆志远去了邓宁临的办公室,给邓宁临针灸一次。他本来以为邓宁临跟自己有话要说,结果邓宁临从头至尾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跟他闲扯了几句家常。
骆志远郁闷离开,邓宁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当面问过骆志远的家事和背景,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他心里很清楚,骆志远在安北,对自己是一种机遇,但很多事心照不宣即可,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很没有意思了。
况且,邓宁临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领导干部,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敢于承担责任,为自己的政治生命负责。因此,他在任多年,从不搞面子工程和形象工程,每做任何一件事都考虑长效性,不愿意自己离任后被安北市的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娘。
他即将高升而去。省里主要领导私下里已经找他谈过话,省委已经向中央打了报告,推荐他出任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
一般而言,从地级市市委书记岗位上直升省委常委是不太现实的,先要在普通副省级的岗位上过渡一下,之所以作出这样的人事安排,与邓宁临正厅级岗位任职资历有关,也与他在安北的政绩,与前不久姜老来安北考察调研有关。
这也算是一种破格提拔吧。
当然,这事儿能不能成,还需要中央决策,省里只是推荐。但是,中央会尊重省里的推荐,尤其是省委秘书长这种为省委主要领导辅助的岗位,中央基本上会重视省委主要领导的意见,即便是否了省里的推荐,也会给予相应的补偿——换言之,早已满足了提拔条件的邓宁临,纵然当不成省委常委,也会如愿跨过副省级的门槛。
干一个普通的副省长,或者副部级城市省城的市委书记,都有可能。
对于邓宁临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但只要他一天不走,安北市就轮不到劳力来说了算。这是邓宁临的真实心态。
第448章 官不在大小
一大早,镇党政办就接到了市里和县里的通知,说今天上午副市长李学仁、市府秘书长唐雪松、县经贸委主任何县临要陪同重要外商来镇里考察投资环境,县里两位主要领导——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同时陪同,要求骆志远和高欣庆出面接待。
朱睢良和孟可根本不清楚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副市长李学仁下来,他们也不能不陪同。到了鹏程镇,两人才知道是一桩大事——俄国石油寡头之女霍尔金娜,带来了一个总额为4900万美金的医药制造项目,要放在鹏程镇建设上马,不由狂喜。
骆志远和高欣庆陪着霍尔金娜一行人在镇里转了一圈,看了几家乡镇企业,霍尔金娜感觉还不错。事实上,她也没料到,骆志远工作的地方——华夏国的一个小小的乡镇,经济的总量竟然丝毫不亚于一个小县了。
尤其是听说这个乡镇竟然拥有近百家大大小小的工厂,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家乡俄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此可见,改革开放后的华夏国,市场潜力是如何巨大。这意味着波罗涅夫作出抢占华夏市场并以此辐射远东的战略决策是多么地英明。
在这一点上,父女俩意见一致,只是霍尔金娜的决定包含着太多的个人情绪,而波罗涅夫则更理性和目光深邃。
骆志远和霍尔金娜、尼娜在前,李学仁这些市县官员则慢慢在后,一路相随。从潜水电泵厂出来,霍尔金娜有些感慨地望着骆志远用俄语道:“志远,你这里很不错,让我大开眼界,看来,我把这个项目放在你们这里,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哟。”
尼娜翻译过去。
骆志远轻笑一声:“我们是全省的经济强镇,不过,企业虽然多,但都是传统工业企业,经济规模不大,将来随着市场形势的变化,如果不转型升级,其中的绝大多数企业都要被淘汰。”
霍尔金娜轻盈地转身笑着:“也未必吧,挺不错的,你们国家的发展让人惊讶。”
身后,朱睢良凑近李学仁恭谨笑道:“李市长,这位外商真的要把项目放在鹏程镇?”
李学仁压低声音点点头:“没错,这是一个大型项目,投资巨大,市里两位主要领导非常重视,责成我全程负责追踪这个项目——朱睢良,项目放在你们县里,虽然是小骆同志争取来的,但也是市里对你们县里工作的认可,你们要全力配合项目落地。”
朱睢良大喜,连连点头:“那是,请市领导放心,我们县里一定竭尽全力!”
投资4900万美金的大项目,一旦落地,对于民兴县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直接推动经济指标出现跨越式的暴涨。对于朱睢良来说,这堪称是天上掉馅饼,想都想不到。
又是骆志远啊……这小子的能量让人瞠目结舌。朱睢良跟李学仁说着话,心里是感慨万千又兴奋不已。
朱睢良向身后的县长孟可投过兴奋的一瞥。孟可同样非常兴奋,民兴县的经济发展已经处在了一个瓶颈上,缺乏强有力的项目来突破瓶颈,而这个项目来的正是时候,可谓是久旱逢甘雨。
“老孟,这个事必须要重视起来,我们回县里马上开常委会讨论,另外,你负责跟骆志远谈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朱睢良说着,目光投射在前面的骆志远身上。
孟可点头:“我找他。不过,朱书记,市里对这个项目这么重视,会不会不让我们县里插手啊?”
孟可心里有点担忧。
朱睢良大咧咧地挥挥手:“市里重视是好事,但这个项目总是放在我们县里,市里还能撇过我们县,直接把手放下来?不会的,你放心就好。”
其实朱睢良的判断真是失误。一般情况下,市里不会越过县里插手过深,但特殊情况例外。
……
霍尔金娜和尼娜走进骆志远在镇里的办公室,不由皱了皱眉。对于霍尔金娜来说,眼前的这间办公室实在是太简陋,陈设简单还小不可言。
高欣庆在镇里的会议室陪着李学仁等市县官员说话寒暄,柳眉却暗暗皱着。霍尔金娜带来的这个项目,引起了市县领导的高度重视,但高欣庆却有些不以为然。尤其是她亲耳从尼娜口中得知,这是一个以牛磺酸制造加工为主的大型医药项目,心头更是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
也是巧了,她的一个大学同学就在市里的新华医药厂工作,而她的母亲也曾经干过医药厂的副厂长,对医药项目她有很深的了解。
只是她心里虽有异议,但也不能当着市县领导的面说出来。不过,她暗暗决定,等送走这些“大菩萨”,一定要跟骆志远好好谈一次——不是什么项目都可以引进镇里来的。
骆志远的办公室。
霍尔金娜随意端着茶杯,品着华夏式的清茶,笑吟吟道:“志远,在这里当一个小官有什么好的,不如你还是回去做你的企业,咱们合作,做一番大事业。”
尼娜为霍尔金娜翻译着,同时又笑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志远,我觉得霍尔金娜说得对,你放着自己的企业不管,来当一个小官,让人难以理解。”
骆志远向两女笑笑:“华夏有句古话,叫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对我来说,官不在大小,只要能做事、有事做、做成事就可以了。”
霍尔金娜耸耸肩:“不懂,真是搞不懂你。”
尼娜也笑着:“那就祝你以后步步高升,当上市长喽!”
尼娜对华夏的官员体系没有太深的了解,在她眼里,骆志远将来能当上一个市长就算是难能可贵了。
“呵呵。”骆志远一笑置之。他目标远大,但岂能跟尼娜和霍尔金娜谈论这些,就是谈了,她们也难以理解。
他跟两女又扯了一会,最终还是觉得将市县领导撂在会议室不太合适,就主动结束了跟霍尔金娜私下的朋友间的交谈相处。
根据李学仁的安排,县里中午设宴招待霍尔金娜一行。但霍尔金娜婉言谢绝了,她要求留在镇里吃饭。李学仁不好跟她唱反调,就临时安排鹏程镇接待。
镇里安排了工作餐,就在镇政府食堂。
尽管饮食简单,也没有西餐菜式,但霍尔金娜和尼娜的兴致还是很高,吃得很愉快,李学仁见她们不计较这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吃过午饭,霍尔金娜和尼娜一行才在市县官员的陪同下离开鹏程镇,离开的时候,霍尔金娜再三叮嘱骆志远晚上要去市里跟她们相聚,今晚霍尔金娜又约了安娜一起用餐。
朱睢良陪着市里领导和霍尔金娜一行离开,县长孟可却留了下来。
孟可笑笑,“志远同志,去你办公室,咱们谈谈。”
孟可要谈什么,骆志远心知肚明,县里无非是想分一杯羹,这也是正常心态可以理解。
进了骆志远的办公室,孟可没有客气,径自直接道:“志远同志,看来,这个项目落在鹏程镇已成定局,你这一次为县里经济发展再次做出了巨大贡献,引进了这么大的一个医药项目,我代表县里向你表示感谢。”
骆志远微笑:“孟县长,这是我应该做的。霍尔金娜来国内投资考察,也是偶然,不过既然她有意在我们北方省投资,如果我不竭力争取一下,将来肯定要后悔。”
“好!”孟可笑着:“你做得很好,你抓紧跟对方沟通,看看能不能争取让对方尽快落实项目落地,县委县政府会紧密配合你的工作。对此,朱书记也有表态,你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有事你直接向我或者朱书记汇报。”
骆志远眉梢一挑,他隐隐觉得孟可和朱睢良的热情过头了。大项目谁都喜欢,但问题是市里抓得这么紧,能轮到县里发号施令吗?骆志远很怀疑。
以骆志远对市委书记邓宁临和市长劳力的了解,这事儿县里八成会落个空。
当然,当着县长孟可的面,他可不能照实说,只能笑着答应下来,作出了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应该作出的姿态。
孟可心满意足地乘车离开,骆志远和高欣庆两人为其送行。
望着孟可的黑色桑塔纳远去,骆志远挥了挥手,摇摇头。
站在他身边的高欣庆一直在默默地打量着他。以她女人的敏感和第六感,她觉得这位俄国石油寡头之女跟骆志远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最起码,那俄国女人对骆志远,明显有超越了友情的情怀。
霍尔金娜言谈举止间所透露出来的某种情愫,以及那眸光中的暧mèi,都一一被细心的高欣庆感知。
“志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高欣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虽然并没有向骆志远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也深知骆志远这么优秀的年轻男子,身边不可能没有女子的环绕——她自信也是出类拔萃万里挑一的女孩,但面对霍尔金娜这样一个俄国公主式的天之骄女,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头一次,她有些自惭形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