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微妙的位置
老人是“玩心不退”也好,是“半开玩笑”也罢,反正首长指示了,就得照办。总而言之,姜老此行的所有花费,都划在了骆志远的头上,当然,这是秘密为之的,没有几个人知晓。
4月23日,姜老一行离开安北,赶赴省城机场。
姜老离开之后,省市委宣传部就着手按照省市主要领导的指示精神,安排布置第二天的集中宣传报道工作。为了保证首长的安全和遵照惯例,首长在的时候一般不予报道,但报道要随着首长的离开而同步展开。
4月24日,省市各大纸质媒体都在头版头条刊登了姜老出席王家岔子起义纪念馆奠基仪式的大幅照片及重磅通讯,而省市电视台、广播电台也播出相关节目。
随着舆论宣传的铺天盖地推进,民兴县鹏程镇的名字一时间成为新闻关注的焦点。
旋即,省委又发文要求在全省掀起纪念王家岔子起义55周年的高氵朝,省市联动之下,鹏程镇被曝光的频率大幅增强,基本上达到了骆志远的目的。
就在姜老离开北方省的同时,骆志远“隐姓埋名”在朱家的安排下,在艾兰的陪同下悄然乘机飞往香港。
与几天前的安娜一样,骆志远为朱家的排场和派头吃了一惊。他也没料到,朱迪的公开身份是一线影视歌三栖巨星,隐藏身份却是香港富商朱先龙的千金大小姐。
骆志远无法理解朱迪这种身份的富家女怎么就走上了娱乐的发展路径,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但想来,这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骆志远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念头,就强行将满腹的狐疑驱逐出脑海去。
其实,事实远非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朱迪走进娱乐圈,起初是一个偶然,而后来,朱迪就越来越享受聚光灯下的万众追捧,就坚持着一路走了下来。当然,她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绝对不拍乱七八糟的影片,同时违背个人意愿的剧本,也绝不接。
朱迪迎候在朱家别墅区的门口,身后是一群菲佣和保安人员。骆志远戴着一副宽边墨镜,一身休闲打扮,远远看上去不像医生而更像是朱迪的同行,娱乐圈的某位男星。
安娜也站在朱迪旁边。
“骆先生,一路辛苦了,麻烦你了!”朱迪的神色略微有些疲倦,朱先龙生病这些天她一直衣不解带伺候着,与犹自时不时溜出去花天酒地地大哥朱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朱迪小姐太客气了,这样吧,我们直接去看看病人的情况。”骆志远跟朱迪握了握手,没有过多客气寒暄,直接提出了自己要看病人的目的。
朱迪担心父亲,也没有坚持要让骆志远先休息。
骆志远在朱先龙的特护病房里看了一圈,又静静地坐在门外,翻看着朱先龙的病例、诊断书以及最近一段时间的医疗用药记录。
安娜凑过来轻轻道:“志远,怎么样?”
骆志远摇摇头。
这个时候,穿着花衬衫的朱家大公子朱杰溜达了过来,见他这么一幅吊儿郎当的纨绔子样,朱迪自然是比较难堪,但还不得不为骆志远介绍。
“骆先生,这是我哥哥朱杰。”
“哥,这是我请来的骆医生。内地有名的中医,针灸很厉害的。”
骆志远望着朱杰,心里暗暗摇头。
而朱杰则大咧咧地跟骆志远笑着握手,随意问着骆志远的来历,只是骆志远怎么可能跟他说实话,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朱杰转过身去,骆志远眼角的余光突然发觉朱杰眸子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厉芒,心头一动,却是默然凝视着朱杰浪荡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眉头一挑。
这个朱杰,明显是香港富人圈里出了名的浪荡子弟,堪称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典范,有口皆碑。但骆志远却隐隐觉得,这人并不简单,最起码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这与骆志远前世今生阅人无数的经历有关。
朱杰去病房里走了一圈,随意问了问朱先龙的情况,就离开了。
骆志远将目光收回来,继续翻看朱先龙的病例和治疗记录。
良久,他突然抬头望着朱迪和朱先龙的主治医生向华年沉声道:“向医生,朱迪小姐,病人之前是不是有过心脏病或者心血管疾病的病史?”
朱迪一怔,点点头:“有的,骆先生,我爹哋有过心脏病史。”
向华年则望着骆志远淡淡道:“骆医生,病人虽然之前有过病史,因为高血压诱发了心脏病,但近年来因为控制的好,基本没有复发过。另外,这一次病人发病,明显不是心脏病的症状,我替病人做过全面细致的检查,他的心脏机能健康,各项指标数据正常,没有太大的问题。”
向华年对朱迪煞费苦心从内地请来骆志远和安娜,着实有些不满,这明摆着是对他的不信任,如果不是冲着朱家的重金,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骆志远没有理会他的个人情绪,沉吟了一下,就起身道:“我去给病人诊脉。”
还没有等向华年等人反应过来,骆志远已经进了特护病房。
骆志远俯身切住了朱先龙的脉,缓缓闭上眼睛。
朱迪和艾兰焦急紧张地站在一旁,安娜则认真凝视着骆志远的每一个动作。向华年几个医护人员在身后暗暗冷笑,心说又来一个装神弄鬼的人,不知道朱迪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迷信上什么中医,这根本就不靠谱。
虽然因为安娜的放血疗法,朱先龙的身体症状明显平稳下来,没有再恶化,但向华年坚持认为,这是他们这个医疗小组坚持不懈的治疗取得的效果,与安娜无关。
在病人身上扎两针,放两滴血,就能取代这么久的跟进急救和药物治疗,岂不是太扯淡了。
骆志远一直闭着眼,切住朱先龙的脉,良久都没动弹。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松开朱先龙的脉,脸色却变得有点古怪。
他转头望着朱迪轻轻道:“朱迪小姐,鉴于病人的情况,我建议继续施行刺血疗法,当然,如果朱迪小姐同意由我来为令尊诊治的话。”
朱迪苦笑:“骆先生,这么大老远地麻烦你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爹哋治病嘛,你别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切都配合!”
“好。安娜姐,你还是替病人刺血,注意随时观察病人的体征。”骆志远挥了挥手。
安娜取出骆志远的那套金针,刚要上前,却被向华年给拦住了。
“朱迪小姐,我反对这种治疗方式。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假以时日,通过手术,病人彻底好转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若是再随意这么折腾病人,我可不敢保证病人的情况不会恶化。”
向华年望着朱迪严肃道。
朱迪微微有些犹豫,旋即笑着解释:“向医生,总得让骆医生试试,你看前面安娜医生的治疗还是挺有效果的……”
“我也坚决反对!”朱杰突然闯进特护病房,表情凝重地摆了摆手:“朱迪,爹哋的病情严重,不能随意折腾。向医生的治疗很有效果,不能随便半路里更换医生。况且,这位神秘的骆先生到底医术如何,我实在是无法相信。”
朱杰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骆志远的不信任和质疑情绪。
见有朱杰支持,向华年则冷笑着又道:“骆先生,请问你在内地哪家大医院高就?”
骆志远淡淡一笑,照实回答:“我不在医院工作,也不是职业医生。”
向华年愕然。朱迪竟然请来了一个不是医生的所谓神医?这也忒……
朱杰则大怒,扬手指着朱迪斥责道:“朱迪,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请来一个不是医生的人给爹哋看病?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害死爹哋吗?!”
朱迪一时间也无法回言,她知道骆志远的情况特殊,也相信他的医术玄妙,只是骆志远确实不是职业医生,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无法否认。
艾兰不服气,“骆医生的医术很高明的,他治好了朱迪姐的病,还治好了我的……总之,我们对骆医生的医术很有信心!”
“no!你懂什么?黄毛丫头!”朱杰冷笑着扫了艾兰一眼:“我坚决不允许他为爹哋治疗。给他一笔钱,让他们走吧。”
朱杰挥挥手,向身后的管家说。
骆志远冷冷望着朱杰,又看看朱迪,突然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随便吧。”
骆志远说完,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只是在与朱杰擦肩而过的时候,骆志远突然目光在朱杰脸上停留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旋即大步走出。
朱杰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眸光中掠过一抹阴狠。
安娜也有些忿忿地紧随其后。
他们虽然有心要为朱先龙治病,但既然朱家人意见不一致,又怀疑骆志远的医术,那又何必在治。
朱迪有些难堪地追了出去,“骆先生,你别误会,我会跟我哥哥讲清楚的,请务必稍微等待一会,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爹哋治疗,我相信你的医术,真的!”
艾兰也追出来劝道:“骆大哥,我支持你!”
两女是担心骆志远拂袖而去。
她们费尽心机请骆志远来香港,可如今连试试都没有就让骆志远离开,她们心里肯定不甘心。况且,两人都切身体会过骆志远神奇的中医针灸妙术,对骆志远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信心。
而实际上,朱迪这两天一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父亲朱先龙的怪病会终结在骆志远的手上。这个来自内地、与她有过一次特殊邂逅的青年男子,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诊疗室门口,朱杰与向华年交换了一个眼神。朱杰向里面努了努嘴,向华年会心地点点头,转身走进了病房,只是脚步有些沉重。
第420章 惊人诊断
骆志远缓缓回头来,淡然一笑:“朱迪小姐,没事,怀疑很正常,你放心,令尊的病我是一定会治的,哪怕是令兄和向医生反对,我也会伸手,这一点,毫无疑问。”
朱迪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朱迪小姐,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谈一下。”骆志远望着朱迪。
朱迪一怔,笑笑:“行啊,骆先生,去我的书房吧。”
两人撇下安娜和艾兰去了朱迪在二楼的书房,这是一间装修成欧式风格的宽大书房,足有四五十平米空间大小。两排具有欧洲古典风格的白色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如果不是装样子,显然朱迪是一个很爱读书且非常有学识的女子。
但骆志远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
朱迪是不是喜欢看书、是虚荣心强还是真的有文化内涵,不是问题的关键,也与他无关。他单独找朱迪谈,是因为他对朱先龙的病有了一个惊人的诊断。
当然,朱迪此刻也没有任何心情。
“骆先生,有话请讲。”朱迪坐下,“请坐。”
骆志远坐在了距离朱迪不远的真皮沙发上,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给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一时间,骆志远都有些莫名的感慨,他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能在香港、在朱迪的书房里,与这位华人圈里赫赫有名的玉女明星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虽然不是谈情说爱、与风花雪月无关,而是探讨其父朱先龙的病情。
“朱迪小姐,令尊只有你和令兄两位子女吗?”骆志远随意问道。
朱迪一怔,她不知道骆志远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家庭状况感兴趣,但还是依言回答:“是的,骆先生,我父亲只有我和我哥两个孩子。”
“哦,请问你们家还有其他亲属没有?”骆志远目光凛然,继续问道。
朱迪微微一皱眉:“没有了,我祖上从内地过来,到我爹哋这一辈就剩下他一人,所以,我们整个家族说白了就是我们父女父子三人。”
朱迪不知道骆志远突然打听她的家庭情况,与她父亲的病情何干,但又不好拒绝他的问题。
“是这样。”骆志远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突然抬头来望着朱迪压低声音道:“朱迪小姐,我听说令兄是医生,是不是这样?”
朱迪苦笑:“我哥算是医科大毕业的,还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但是他……”
朱迪不好意思说朱杰一直不学无术,虽然有职业医生资格证书却只在医院挂了个名,很少过去上班,更不用说坐诊了。所以,朱迪宁可相信朱杰只是徒有虚名,从英国的知名医学院里混了个文凭出来。
“他对行医不怎么感兴趣。”朱迪小声道。
骆志远眉梢一挑:“那么,他是对令尊的生意感兴趣喽?”
朱迪愕然,旋即摇头:“他对我家的生意也不是很上心,他性子疲沓,有些懒惰,呵呵……”
骆志远凝望着朱迪,目光变得凝重而深沉:“冒昧地问一句,朱迪小姐,令兄不是令尊的亲生骨肉吧?”
朱迪错愕地望着骆志远,嘴角翕张了两下,才轻轻道:“骆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我们家一个最大的秘密,除了我爹哋和我去世的妈咪和我之外,外人没有知道的。”
骆志远笑了:“朱迪小姐,令尊的体貌特征与令兄相去甚远,从中医上说,这本身就是毫无血脉联系的表征。而且,我问过安娜,令尊与令兄的血型不符。”
朱迪哦了一声,突然皱眉道:“骆先生,请恕我直言,这与我爹哋的病没有关系吧?”
骆志远一直在纠缠朱家的隐私,这让朱迪多少生出了几分反感和排斥。
骆志远再次沉默了下去。此时此刻,他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基本概况。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直言相告——瞒着朱迪,相当于是坐视朱先龙走向死亡,他于心不忍;而一旦开口,又会不会陷阱肥皂剧一般的豪门恩怨纠缠中惹上一堆麻烦?
骆志远迟疑不决。
朱迪有些不耐地盯着他。
骆志远抬头望着朱迪,声音凝重而低沉:“朱迪小姐,从令尊的脉象来看,我判断,他的确有浅表中风的症状,但这不是导致他昏迷不醒的关键因素,甚至还不是主要因素。”
“那是……”朱迪有些期待地问。
骆志远定了定神,说出了一番对朱迪来说石破天惊的话:“朱迪小姐,我的诊断是:令尊大人中毒了。”
“中毒?”朱迪大惊,却又立即摇头反驳道:“骆先生,这不可能!再说医院方面都检查过很多次,不可能中毒都查不出来!”
“这不是一般的中毒,而是——”骆志远的目光变得飘渺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硝酸甘油中毒。令尊前面有心脏病史,一定会经常服用硝酸甘油,从令尊虚而不畅的脉象来判断,他对于硝酸甘油的中毒已经不是一个短期行为,八成,是慢性中毒,每次服用的硝酸甘油量都超出正常剂量一点点,然后积少成多、天长日久,中毒与中风并发了。”
“这一点,可以证明下毒者具有医学常识,甚至就是医生。”
朱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这,不会吧?我爹哋……如果真是中毒,医院怎么能查不出来?向医生也是香港知名的医生,口碑很好。”
“正常来说,这样的中毒症状,有经验的医生都能判断出来。当然,如果判断不出来,不是说明医生太糊涂,就是意味着医生居心不liáng医德沦丧……”骆志远意味深长地说着,“所以,我建议朱迪小姐,尽快采集令尊的血液样本送报其他医院查验,如果证实是硝酸甘油中毒,那么,我还要建议朱迪小姐尽快报警了。”
朱迪脸色苍白,肩头都轻颤。骆志远话里话外,都指向了一个人——朱杰!
她不知道骆志远的话可信还是不可信,但凭直觉,她觉得骆志远没有必要危言耸听或者欺骗于她。
妄言或者欺骗,都对骆志远没有任何益处。他远道而来,本就是一种善举,人家不至于大老远从内地跑过来就是冲着她胡说八道一番。
如果父亲朱先龙真的是中毒,那么,显然是家里有人下毒,长期下毒,非常巧妙地下毒,剂量和分寸的拿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如此,显然又说明,下毒者与向华年勾结,刻意回避了朱先龙中毒的症状。
是朱杰吗?是他吗?天哪……朱迪越想越觉得可怕,却又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她站起身,又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能犹豫了,朱迪小姐,令尊的病情可不等人啊。”骆志远沉声道:“无非就是暗中再替令尊查一查血,如果我判断失误,那么,我拍手就走,再不多言,朱迪小姐大可不必担心我别有用心。”
“骆先生,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你说的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太震惊、太震撼、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敢相信,我爹哋会中毒,而且还是被人投毒……”朱迪的声音晦涩而黯淡,“你放心,我马上安排,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朱迪拿定了主意。
安娜亲自替朱先龙采集血液样本,然后装在消毒的试管里,由安娜和朱迪亲自送往另外一家权威医院进行检测。
一个小时后,检测结果出来了,证实骆志远的判断没有错误。
朱先龙慢性硝酸甘油中毒,长期累积用量过大致血压骤降及冠脉灌注不足,加上他恰好中风,硝酸甘油还和红细胞中的血红蛋白结合出现高铁血红蛋白血症。
捏着医院的检测证明,朱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医院的检测结果摆在眼前,板上钉钉,由不得她不信。
“朱迪姐,报警啊!你还迟疑什么?必须要报警!”艾兰在一旁脸色铁青地挥舞着手臂。朱先龙是她的干爹,对她一向不错,得知干爹是被人投毒,她心里气不过。
朱迪哆嗦着手,在医院就拨通了报警电话。
傍晚时分。
朱先龙被送进另外一家医院进行急诊,对于硝酸甘油中毒,自然还是西医治疗见效更快。而与此同时,香港警局成立专案组,进驻朱家,开始对本案进行调查。
朱家所有人,包括朱杰、朱迪和向华年等医护人员乃至菲佣、管家、保镖、司机、园丁等等,都不允许外出,随时接受警方讯问。
朱杰脸色难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向华年的神色则明显有些慌张。他时不时向朱杰投过求救的一瞥,但朱杰却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冷笑不语。
案情其实并不复杂。
警方首先传唤向华年,向华年很快就供认,他受了朱杰的重金贿赂,故意隐瞒了朱先龙的血液检测结果。朱杰旋即被警方控制,他倒是光棍和干脆,很痛快地供称是自己下毒,一年多来,他每天不间断地暗中在朱先龙的饮食里投放微量的硝酸甘油,这本来是天衣无缝很难洞察的一种谋杀——因为朱先龙本身有心脏病,长期服用硝酸甘油,朱杰下毒几乎是无法察觉。
这个时候,不用警方通报,朱迪也渐渐明白了朱杰下毒的真正居心。
他的纨绔子表象是装出来的,自打他发现朱先龙对他这个从小抱养来的儿子并不真正信任,不想把生意和家产交给他时,他就心生歹意,产生了害死朱先龙谋夺朱家财富的念头。
只要朱先龙一死,哪怕是朱先龙留有遗书,以朱迪这种性子,朱家的资产很快就会落入朱杰的手里。
谋财害命。并不离奇和出彩的故事情节,只是骆志远不是侦探而是中医,这场无形的谋杀被他所揭破,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了。
朱杰被警方带走。
艾兰拍手叫好,却又抓住骆志远的胳膊兴奋道:“骆大哥,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你真是神了!”
“我也是偶然发现。病人的脉象沉积枯涩,根据我的经验,这是中毒的迹象。而我仔细翻看了病人的病例和各项诊断数据,发现缺乏血液检测结果——听说这位向医生是香港医疗行业的金牌医师,由此,我不能不怀疑他犯下如此幼稚的错误和疏漏,完全是别有用心。”骆志远笑了笑,转头望向朱迪:“朱迪小姐,令尊的病,有八成的几率康复大半。这样吧,我也不能在香港停留太久,一边让医院给令尊解毒治疗,我一边给他针灸,我尽力而为!”
“谢谢,骆先生!”朱迪感激涕零向骆志远深鞠一躬。
第421章 密集 轰炸
第二天的香港各大媒体上,关于朱氏豪门“内讧”的各种揭秘式报道铺天盖地,密集轰炸。
要知道,在香港这个弹丸之地,聚集着庞大的社会财富,而香港豪门中的任何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世人关注的眼球,震动整个港九乃至内地和东南亚一带,甚至会影响日韩诸国。
毕竟,香港作为世界经济金融中心之一和亚洲四小龙之一的地位可不是虚构的。
一时间,媒体记者蜂拥如潮,将整个朱家所在的富人别墅区团团包围住,狗仔队更是出没无踪,试图对朱家人进行面对面的采访,揭破更深层次的豪门恩怨。
朱家的公子朱杰居然是养子,这还不说——养子竟然不顾养育之恩向养父下毒,而且还是诡异的硝酸甘油投毒,最终事败被警方抓获……这种“情节”要故事有故事、要“内涵”有“内涵”,具备了远远超过了肥皂剧的强大眼球度,引起媒体追捧,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这种事想要瞒也瞒不住。朱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消息一旦外泄,就像是洪水决堤,控制不住。
警方也被媒体围堵,只是香港警方自律甚严,在没有得到当事人允准,在案件彻底侦破之前,不会向外界透露半点。记者群体无奈,只得再次将目光全部盯住了朱家别墅内外。
朱迪烦不胜烦,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她本就是天皇巨星,早已习惯了在媒体聚光灯下生活,对此也没有太大的不适应。只是曾经的亲人突然变成仇人——而且还是弑父仇人,这种情绪的急骤转变和落差,让这个集聚豪门公主和一线明星双重耀眼光环于一身的女孩,多少有些承受不住。
她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失眠了。为了掩饰憔悴的面色,她不得不画浓妆并换上一副更宽边的墨镜进行遮挡。
朱迪急匆匆往外走,艾兰一把扯住了她,急急道:“朱迪姐,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外边这么多人,我担心你……”
朱迪摇摇头:“没事,有司机和保镖跟着,我很安全。骆志远和安娜在家里,你留下替我招呼他们,别怠慢了贵客,让人家觉得我们朱家没家教。”
朱迪想起昨日朱杰被警方带走时面目狰狞的一幕,忍不住幽幽一叹,感觉浑身乏力,不想动弹。说起来,她本就没有跟朱杰争夺朱家家产的念头,但奈何她没有想法,不代表朱杰没有想法,更不代表她父亲朱先龙没想法。
艾兰也是长吁短叹,无语凝噎。
朱杰突然由朱家的花花公子哥儿变成凶残歹毒的杀人凶手,不要说朱迪,连艾兰都目瞪口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证据确凿,而朱杰也向警方坦承不讳,由不得她不信了。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一点都不假。艾兰想起这句古训,望着朱迪离去的背影,再次轻叹一声,转身回去陪安娜和骆志远。
朱迪走出朱家别墅的大门,一辆车就停在门口。她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飞速拉开车门,刚要上车,十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男女记者就从外边冲了过来,有人口中还高喊着:“朱迪小姐,朱迪小姐,请留步!”
如果是往昔,朱迪就算是心里不喜,也一定会停下脚步,面对记者的镜头摆出程式化的笑容,简单接受两句采访。但现在,她哪有这种心情。
朱迪一头扎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司机立即启动,鸣笛冲向了公路。
奔跑过来的记者赶紧慌不迭地向两侧闪避,怨声载道。
朱迪冒着“枪林弹雨”带人去医院照顾朱先龙,骆志远和安娜则留在了别墅里,没有外出。而事实上,在这种情形下外出,显然也是不太现实、太不明智了。
朱家别墅的天台上。骆志远手里捏着一份大篇幅报道朱家事件的报纸,凝望着朱家别墅外那隐隐绰绰埋伏在道路两侧或者干脆公开等候在别墅区停车场之外的各路记者,偶尔还发现有不少闪光灯一闪一现,眉头紧皱起来。
这已经是朱杰被抓的第二天了。
骆志远本来打谱今天去医院看看朱先龙的解毒情况,然后就在医院就地为朱先龙针灸,但他突然发现,媒体关注的焦点突然从朱杰和朱迪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非常恼火。
有一家媒体放出独家消息,说是朱迪父亲朱先龙被养子下毒,之所以被发现,源自于一个内地神医和气功大师的揭破。报道中将骆志远的医术和神秘性进行了无尽渲染,甚至宣称朱先龙的中风在针灸下即将痊愈……云云。
“内地神医”和气功大师的噱头渐渐取代了“豪门养子下毒”低迷的关注度,为媒体所聚焦。
其实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一起事件想要持续发酵引起公众的热度,必须要创造话题人物,而“内地神医”、“气功大师”则无疑成为延续花边新闻的最佳载体。
这种报道本可一笑置之,因为多数都是在信口开河无中生有随意臆测。
比如有媒体放炮,说朱先龙引起朱杰的杀机是因为其提前写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留给女儿朱迪而没有给朱杰一分——而事实上,朱先龙肯定有这种念头,但并没有来得及付诸法律意义上的遗嘱,他的身体康健再活20年没有问题;只是朱杰意识到养父对他的某种厌恶和鄙薄,在这两年越加严重,预感到自己将难以获得任何遗产份额,就起了杀心。
可让骆志远恼火的是,这家媒体虚构的报道情节中,关于他个人的介绍却有几分是真实的。
如他出身中医世家,却并非职业医师,但可是内地京城最上层医疗保健机构的中医顾问。再比如他的年龄,身高,体重等基本信息,也大抵是真实的。好在没有曝光他的名字,这让骆志远感到庆幸。
知悉这些的除了安娜之外,就是艾兰了。就连朱迪,其实都不了解这些。
安娜见骆志远的脸色有点难看,就苦笑着走过来道:“志远,朱家这么多人,难免会走漏风声,不过朱迪已经严肃警告所有下人不得泄露你的身份,应该不会曝光的。”
“安娜姐,是艾兰这一头出的问题,一定是她。你去把她找来,我跟她谈一谈。”骆志远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安娜,然后挥挥手沉声道。
其实安娜看不太懂繁体版的中文报纸,不过她还是依言走下天台,将有点汗颜和尴尬的艾兰给喊了上来。
艾兰已经知道是自己这边出了“纰漏”。她的父母都在美国,跟朱先龙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她在跟父母的电话中聊到了骆志远,无意中泄露了骆志远的一些个人信息,而她的父母则又无意中捅给了无孔不入的香港媒体在美国的记者。
“骆大哥,我错了,对不起。”艾兰心虚,轻轻红着脸道:“是我爹哋和妈咪露出的口风,我已经狠狠地说他们两个了,对不起!”
骆志远轻叹一声:“艾兰小姐,谈不上错与对,只是如果我的身份曝光,对我很不好。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必须要提前离开香港了。”
骆志远是以私人身份秘密出来,消息外泄,虽然这个年月还不像后世那样网络信息发达,一时半会也未必传到安北去,但毕竟是一种隐患。如果让市里人知道骆志远跑香港来给人治病,治病的对象又是香港豪门的当家人,中间又扯上大明星朱迪,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听了骆志远的话,艾兰大吃一惊:“那我干爹的病怎么办?”
“朱先龙先生的生命安全已经没有问题,只是浅表的中风,想必有医院的系统治疗,应该逐步会康复的。”骆志远挥挥手,“我今天、明天为他针灸两次,尽力而为,明天下午我必须返回,很抱歉。”
艾兰见骆志远的态度很坚决,就有些幽怨地盯着他,良久不语。
骆志远扫了她一眼,又道:“艾兰小姐,麻烦你联系朱迪小姐,问问她,看看朱先生能不能从医院转回家里来,如果不能移动,那么,我就赶去医院一趟!”
艾兰犹豫着:“骆大哥,你是陌生面孔,如果你一出去肯定会被盯上的。”
骆志远轻轻一笑:“我就不信,朱家这么多人,司机佣人保安啥的,媒体个个都熟悉?”
骆志远还真不相信。
他就径自道:“艾兰小姐,我就化妆成你的司机吧。”
艾兰讶然掩嘴轻呼:“那样怎么行,这太不礼貌了……”
骆志远笑了笑:“没什么,就这样了。安娜姐,你先留下,留在这里吸引下火力,免得让外边这些记者看出什么破绽了。”
安娜金发碧眼,纵然化妆都难以遮掩。她出去的目标太大,所以骆志远让她留下,安娜有些郁闷和遗憾,骆志远给朱先龙治病针灸,对她来说,这是弥足珍贵的学习临床实践机会,可惜遇上这茬,只能无奈放弃了。
第422章 英俊有型的豪门司机
色彩斑斓的花格子衬衫,天蓝色的牛仔裤,一只宽边墨镜。骆志远穿戴整齐,不由皱紧了眉头。他望着正在嘻嘻直笑的艾兰道:“艾兰,这种打扮像司机吗?不太像吧?”
骆志远身为官场中人,素来都是严肃庄重的打扮,衣服基本上都是深色调,从来没有穿过这种明艳色调的流行时装,而且还是港台流行最新款。艾兰拿来了这些,他试了试,固然合身,却感觉有点古怪和诡异。
“骆大哥,怎么不像,太像了——啧啧,太帅了,没想到骆大哥竟然很有明星相!”艾兰格格娇笑着,眸光中却掠过一丝光亮。
“安娜姐,你说是不是很帅哟?”艾兰又扭头冲安娜笑道,拉起了同盟军。
安娜望着眼前骆志远这身装束,一时间有些失神。她自打认识骆志远以来,他都是庄重成熟的打扮,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这直接颠覆了骆志远在安娜心目中的形象,听到艾兰问话,才温柔地笑着点头:“还不错。”
这其实是朱杰的衣服,骆志远跟朱杰身材差不多,穿上刚合适。而骆志远的相貌和气质比朱杰高出不止一筹,原本花花公子哥儿的装束在骆志远身上却显得优雅了很多,看得艾兰心里为之“惊艳”不已。
艾兰突然也觉得此刻面前的骆志远不像是朱家的司机或者保镖,而更像是她热恋中的男朋友——如果两人结伴出行的话。
一念及此,艾兰突然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思而感到羞涩起来,俏脸微红,却又一本正经道:“骆大哥,司机身上又没有贴什么标签,随意就好。再说了,你本来就是年轻人,非打扮那么老气干嘛哟,这样多好,英俊有型,比明哥更帅呀!”
艾兰口中的“明哥”是香港娱乐圈里的一线男星,与朱迪合作过很多影视剧,有金童玉女的雅号。
“好一个英俊的司机!骆大哥,想不想在娱乐圈里发展?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哟,我可认识很多大导演和制片人呢。”艾兰半开了一句玩笑。
不过,玩笑归玩笑,却也没有虚言,她是朱迪身边的助理,对娱乐圈肯定不陌生。
她相信,以骆志远的外型和内在气质,如果从影,稍加培训就是一块好苗子,没准一年下来,就是香港影视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一炮走红啊。
骆志远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就没有继续理她这茬,只是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眉头皱了皱,“不行,太别扭,还是换了吧。”
艾兰眸光闪烁:“骆大哥,真的,挺像的,你其实不用故意装得像司机,这样自然就好。哎,如果再把发型搞一搞,你就更像了!这样就算是被拍到照,也不会有人认识你的!”
艾兰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正如她的话,骆志远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如果发型再变了,就是被媒体拍到正面照,也不会有人跟内地那个严谨严肃庄重成熟的骆镇长联系在一起。
骆志远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勉强同意下来。
但他还是坚决拒绝了艾兰向他头上打摩丝的要求。
因为朱家的车辆都在别墅居住区之外的车库里,所以骆志远只能和艾兰走出去开车。
沉寂多时的朱家别墅突然出现人影,自然门外的众多记者都瞪大了眼睛。
艾兰,他们并不陌生,这是朱迪的助理,朱先龙的义女,旅美富商之女。但伴随在艾兰身边的这个身材修长气质优雅的青年男子是谁,骆志远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意识到有不少照相机的闪光灯在咔嚓作响,骆志远眉头暗皱,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一份报纸,巧妙地遮挡在自己面前。
他扮演的是艾兰的司机,就不得不作作样子——他恭谨地上前去替艾兰打开车门,而艾兰则神色高傲地钻进了车里,他关紧车门,然后才进了驾驶室,开始发动车子。
很多记者心下愕然:朱家的司机?不会吧?朱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司机了?但如果不是司机的话,这人又何必对艾兰如此一副下人的样子?
就在记者们心里盘算着这是假象还是真实的时候,骆志远已经开车载着艾兰疾驰了出去。
艾兰回头张望着,见车后追出来不少挂着照相机的男女记者,不由嘻嘻笑了起来:“骆大哥,你演得很像,很投入,我看你完全具备演员的潜质呢。”
骆志远咳咳干笑两声,没有回答,专心开车,在艾兰的指引下,直奔朱先龙现在就医的医院。
但骆志远和艾兰实在是小看了香港娱乐记者对于“新闻”追逐的狂热。也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渠道,旋即就作出判断,跟随艾兰出来的这个明星一般风采耀眼的青年,绝非是朱家的下人……而具体什么身份,似乎就呼之欲出了。
一时间,记者蜂拥而至,就在骆志远和艾兰刚走进医院病房不久后,将医院门诊大楼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其实医院病房大楼里也有伪装的狗仔队员,只是朱家和医院联手防范森严,还有警方的干预,任何非医院医护人员和朱家亲属之外的人,是进不到朱先龙所在的这层楼的。
以朱家的财力,包下这层楼并非难事。而这家医院本身就是朱家名下的产业,幕后大股东就是朱先龙的朱氏企业集团。大老板住院,医院腾空一层楼,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朱迪忧心忡忡地迎了出来。
朱迪向艾兰扬扬手,打声招呼道:“艾兰,骆先生呢?”
艾兰嘻嘻笑着跳开,将身后戴着墨镜的骆志远让了出来。骆志远缓缓摘下墨镜,向朱迪微笑点头。
朱迪眸光一凝,差点惊呼起来,察觉到失礼就又赶紧掩住小嘴,但惊诧震动的目光还是在骆志远身上来回逡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骆志远这身打扮和这幅形象,与朱迪认识的骆志远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难以将这两个身影重叠起来。
“怎么样,朱迪姐,我的司机英俊有型吧?”艾兰格格娇笑着,上前去挽起骆志远的胳膊来,将娇俏的小脸蛋贴在了骆志远的胳膊上,故作亲密道:“朱迪姐,我们像不像一对儿?”
朱迪毕竟不是艾兰这种跳脱的个性,她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镇定自若地笑着:“志远,你这一身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艾兰说的没错,很帅!”
咳咳!
骆志远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地道:“朱迪小姐,朱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提及自己的父亲,朱迪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凝声叹息着:“听大夫说,目前还算是稳定下来了,但他的人还没有摆脱危险期,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骆志远哦了一声,“病房在哪,我去看看。”
朱迪刚要带骆志远去父亲朱先龙的重症监护室,却见走廊口那边走来几个西装革履皮鞋瓦亮的男子,领头的一个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看上去器宇轩昂。
这人正是朱氏企业的副总裁,也正是朱先龙的得力干将黄梦杰。黄梦杰跟随朱先龙创业已经20多年,向来是忠心耿耿。
“大小姐!”黄梦杰喊道。
朱迪勉强笑了笑,迎了过去:“杰叔!您怎么来了!”
黄梦杰急切道:“大小姐,我想去看看董事长!”
黄梦杰又愤怒地跺了跺脚:“没想到朱杰这个畜生狼心狗肺,该杀的东西!”
朱迪轻叹着摇头:“杰叔,您还是改天再来吧,我爹哋现在昏迷不醒,没法见人。况且医生说了,尽量避免外客进入病房,免得带去传染病菌。”
黄梦杰一怔,旋即有些失望地往后退了一步。
骆志远站在一旁旁观着,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他无意中将黄梦杰眼眸中的一丝狠戾收在眼底,心头一动。
他突然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预感,觉得这个黄梦杰似乎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斯文,对朱家和朱先龙也未必就一定非常忠诚。由此可引申,朱杰下毒谋财害命的故事背景,似乎也不是那么单纯。
但这与骆志远无关。他很快就止住了自己内心中这种没有多少意义的猜测,不愿意把自己也扯进豪门恩怨的阴谋和背叛之中。
骆志远转过头去,不再看黄梦杰一行人。
但他却听到身后传来黄梦杰隐隐绰绰带有一丝质疑的声音:“大小姐,这是谁?他怎么能进去?”
朱迪笑笑:“杰叔,这是医生,来给爹哋看病的。”
黄梦杰冷冷跟了一句:“这是哪家医院的医生,我怎么感觉这么面生?大小姐,董事长是什么身份,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接受陌生医生的治疗。”
察觉到黄梦杰的口气有点不善,朱迪就不满地皱了皱眉,沉声道:“杰叔,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先回去吧,等我爹哋醒过来,我会给公司打电话通知的!”
似是也感觉自己有些失言,黄梦杰也就悻悻地陪着笑脸,扭头带人扬长而去。
第423章 忠诚不忠诚
但黄梦杰很快就又带人回转了过来,面对朱迪叹息着道:“大小姐,公司现在迫切需要有人撑起来,避免出什么差错,我向董事会建议,由大小姐接替董事长的位置,全面接管朱氏企业。”
朱迪有些疲倦地摇摇头:“杰叔,这事以后再说吧——暂时来说,公司还是由您来掌管,您是爹哋信任的人,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掌控公司发展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朱先龙夫人去世后就没有再续弦,而朱家人丁稀落,除了个别远亲之外,朱先龙身边的亲人就只剩下女儿朱迪一人。朱杰的背叛和入狱,直接导致朱家产业内部的某种动荡,如果朱先龙就此卧床不起,恐怕朱氏企业就只能依靠朱迪来承继挑大梁了。
但朱迪肯不肯、能不能、会不会从娱乐明星转向商业运营,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黄梦杰慨叹摇头:“大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公司是董事长一生的心血,董事长身体出了问题,由大小姐接任董事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追随董事长20余年,岂敢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再说了,我身体不好,还有心脏病,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呀……”
“大小姐,朱氏企业必须要由你来掌舵,我相信,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大小姐,我过两天代替董事长召集董事会,把这事儿确定下来。”
说完,不待朱迪拒绝,黄梦杰就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朱迪有些感动,她转头望着骆志远道:“志远,杰叔跟了我爹哋一辈子,忠诚不二,能有杰叔这样的属下,是爹哋最大的财富啊。”
骆志远笑了。
他缓步前行轻笑淡淡道:“有句话或许我说不太合适。”
朱迪有些奇怪,“志远,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直说呗。”
“这位先生对朱先生是不是忠诚不二,我很难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逻辑和心态有问题,同时他也在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上说了谎。”骆志远停下脚步。
他虽然不想扯进朱家的“财产纷争”漩涡中,但出于对朱迪的某种好感,他还是决定对朱迪进行善意的提醒。听不听在她,而说不说却在他了。
朱迪愕然,望着骆志远目光眨也不眨一下,嘴角挑起。
“第一,朱先生身体暂时出了问题,由他来暂时打理公司,这只是权宜之计。无论是朱先生本人还是朱迪你,都没有说让他全面接管朱氏企业。而他却直言自己不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这本身就说明他的心态有问题。”
“第二,他气血旺盛身体机能健康良好,比起年轻人来一点都不差。最起码,他肯定没有心脏病。”
“所以,我建议你提防一下这个人。不是说他一定会有问题,但此刻不是朱先生执掌企业,人心动荡之下他必然会出问题。另外,朱杰向令尊下毒企图谋夺朱氏企业,他会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吗?这都是一些需要你马上面对的事情。”
朱迪一时间呆滞在当场,骆志远说得这些,让她很难接受,可她偏偏又觉得非常有道理。
骆志远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言,这种话他要把握一个分寸,适度彰显善意,而过度则显得居心不liáng、信口雌黄。反正他只是提醒,至于朱迪能不能听,那就是朱迪的事情了。
骆志远继续往朱先龙的病房走去。
朱迪迟疑了一会,赶紧定了定神追了上去。她笑了笑道:“志远,看来你不光是医生,还是福尔摩斯一样的大侦探呢。”
骆志远笑而不语。
朱迪眉宇间掠过一丝厉芒。骆志远的暗示也提醒了她,目前当务之急的是父亲朱先龙的病情,一旦父亲的病稳定下来,她就算是不插手公司的运营,也会彻底查清楚朱杰究竟有没有同伙——如果骆志远的判断属实,黄梦杰真的背叛了朱氏企业,那么,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奋斗一生的心血被外人和家贼勾通窃取。
朱先龙的情况有些不好。
医院方面表示,朱先龙的硝酸甘油中毒症状在急救下虽然已经渐渐得到缓解,但因为中毒的时间太长,属于长期慢性中毒,要想彻底根除怕是很不容易。而且,朱先龙还伴有中风,两病共发,医院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经过专家组的再三商定,医院决定对朱先龙进行开颅手术,疏导他大脑中的淤血,避免危及生命。
“志远,我爹哋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你看有没有必要做手术?”朱迪与骆志远并肩而行,介绍着朱先龙的情况以及医院的建议,陪着他走向朱先龙的特护病房。
旁边的医生hu士见状,都有些狐疑:这年轻人是何方神圣,看上去似乎跟朱迪很熟的样子,而且……看这架势,在朱先龙的病上,似乎朱迪还在征求他的意见?
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立即敏感地联想到,媒体报道的在朱家事件中冒出来的“内地神医”和“气功大师”来,而望向骆志远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惊讶和好奇。
不管怎么说,这神医的形象与他们想象中的差得太远——神医是这个样子的吗?
朱先龙的主治医生麦克迎了出来,他同时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受聘于朱氏企业董事会管理这家医院。老板住院,他当然不敢怠慢,亲自担纲主治。
麦克是美国著名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美国一家医学院的客座教授,在香港医疗界具有相当的知名度,比向华年其实还略高一筹。如果不是朱杰别有用心,力荐向华年来作为朱先龙的主治医生,本来是应该由麦克出面的。
“大小姐!”麦克招呼道。
“麦克,这位是——”朱迪刚要为骆志远介绍,骆志远却笑着主动自我开口道:“你好,我姓谢。”
朱迪愕然,旋即明白过来,神色古怪地顺着骆志远的话茬继续介绍道:“谢医生出身大陆中医世家,医术高超,我爹哋硝酸甘油中毒就是谢医生发现的。”
麦克深深凝望着骆志远,眉头略挑。从始至终,骆志远都没有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来,在医院里,这显然有点怪异。
“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问谢医生,没有医疗仪器的系统检测和数据分析,你是怎么发现朱董中毒的症状的?”麦克沉声问道。
“诊脉,判断。”骆志远只说了四个字,他的话干脆有力,充满着无形的自信。
麦克似是没有料到骆志远如此回答,他暗暗摇头,觉得太离谱。
麦克虽然是华裔香港人,但对于中医其实没有太深的了解,更没有多大的信任度。谈不上不屑一顾,但要说骆志远能用几根针治好他束手无策的朱先龙,他还是不信的。至于骆志远前面发现的朱先龙硝酸甘油中毒,他更倾向于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说白了,就是骆志远走了狗屎运,撞上了。
“哦,谢医生,请进。”
既然骆志远是朱迪请来的人,麦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让骆志远进入朱先龙的病房。
骆志远在hu士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换上医疗“套装”,终于摘下了他借以掩饰面孔的墨镜,几个hu士得以目睹他的真容。
一个年轻的女hu士心道:好帅,看这样子,他似乎跟朱迪小姐关系不浅呢,难道……
女人天性是八卦的,谁也不曾想到,女hu士在目光流转间就产生了很多八卦的念头。朱迪这时牵挂父亲的病,哪里会顾忌到这些,也没在意,也换上衣服,陪在骆志远身边进了病房。
朱先龙已经从深度昏迷不醒的状态清醒过来,只是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各项生命体征数据也不是很稳定。
这是麦克决定冒险作手术的一个关键因素。
某种意义上说,作为西医,麦克的决定是正确而妥当的。
只是朱迪坚持要听骆志远的意见,麦克也无可奈何。
骆志远俯身下去,神色凝重地再次为朱先龙诊脉。片刻后,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朱先龙的情况比他预计的还要好一些,他下针的把握性又大了几分。由此可见,朱先龙的身体素质之前还是很不错的,生命力旺盛,经过排毒治疗,他的身体自我恢复机能开始发挥作用了。
“志远——谢医生,我爹哋的情况怎样?”朱迪马上改了口,担心地问道。她本就对骆志远的医术有很高的信心,自打骆志远揭破朱杰下毒之后,这种信心无疑更强了。
骆志远抬头望着眼前这张隐藏在白色医疗口罩背后的娇媚容颜,轻轻一笑:“令尊恢复的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这个时候下针治疗是最恰当的了。”
朱迪下意识地就松了一口气,却又道:“麦克说要给我爹哋动手术,你觉得咋样?”
“动手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来说,我个人认为具有一定的风险,从朱先生的恢复情况来看,其实不需要手术就可以。”骆志远慎重道。
麦克皱了皱眉,反驳道:“朱董的情况我比你了解,根据我的经验,病人中风后如果迟迟不动手术,尽快排解脑内淤血,将来后果难以预料。就算是不危急生命,但也有偏瘫的可能。”
“麦克医生,我认为朱先生主要还是中毒,只是偶然伴有浅表中风的症状。”骆志远笑着解释:“其实真正需要关注的是他的中毒,而不是中风。”
第424章 神奇的针与灸
朱迪和艾兰在一旁静默不语。
在治疗的问题上,她们插不进话去,作为家属,只能等待医生的决定。
麦克摇头:“朱董的中风症状这么明显,怎么可能是浅表中风呢?抱歉,谢医生,我没有诋毁中医的意思,但是我相信,医疗仪器检测出来的数据远远比谢医生的诊脉更可靠!”
尽管心里充斥着太多的不信任和怀疑、抵触情绪,但麦克表现得还是彬彬有礼,这让骆志远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正因如此,骆志远才耐心笑着斡旋:“麦克医生,我不想跟你争辩中医西医谁更科学,因为这没有意义。这样吧,先让我试试,如果我的针灸不见效,你们再做手术准备,可以吗?”
麦克迟疑着勉强答应下来,同时吩咐hu士做好手术准备。
骆志远也没有过多耽误时间,立即取出自己的金针来,消了毒,然后吩咐hu士将朱先龙的病号服解开,在他取的几个穴位上消毒。
骆志远屏气凝神,开始下针。
麦克和两个女hu士一开始不以为然,随意在一旁看着。朱迪和艾兰却很紧张,目光眨也不眨一下,紧盯着骆志远的动作。
只是骆志远的手法太快,两女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骆志远是如何下针的,在朱先龙的体表就已经布满了九根金针。明晃晃的金针显露着,有轻微的跳动,让人触目惊心。
两个女hu士掩住嘴,忍住惊呼。
麦克则微微愕然,他也没有看清骆志远是如何下针的。
他急忙凑过去查看朱先龙的动静,见朱先龙的呼吸依旧平稳,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骆志远采用的是一套他之前很少用的手法,之前只在仿真的“人体木偶”上试验过。所以,别看他的动作快,其实非常小心谨慎,下针的力度掌握得妙到毫颠。
这套针法以“泄”和“疏”为主要目的,通过血脉沟通,真正激活生命元力。
骆志远下完针,认真查看着朱先龙的反应。
然后,向朱迪和艾兰挥了挥手,两女赶紧又闭上嘴,不敢再多问半句。
骆志远凝神半天,再次捻动主穴上的金针,又下入三分。
朱先龙明显有了一些“过激”的反应——他苍白的脸色开始涨红,这是血液流转并开始疏散的一个征兆。骆志远心里大喜,他又缓缓捻动其他金针,直至一个循环结束,而伴随着他金针的捻动,朱先龙脸上的涨红之色渐渐消褪,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体表肌肤的红润。
一条条血管似乎活了一般,犹如一条条游动的小蛇,肉眼可见的颤动。
这是用西医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现象,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理震撼力。麦克和两个女hu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呼吸都变得无比的急促。
朱迪和艾兰非常欢喜,两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朱迪更是发出无声的哽咽,如果不是害怕影响骆志远的治疗,她早就放声喜极而泣了。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
他放弃金针,转而又从包里取出艾灸。
他点燃艾灸,沉声道:“hu士,麻烦脱掉病人的袜子,两只脚全脱了。”
女hu士还有些迟疑没有反应过来,朱迪早已亲自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替朱先龙脱掉了两只白色的袜子。
“志远,这样可以了吗?”朱迪柔声问,蹲在那里。
骆志远点头:“嗯,可以了,朱迪,你让开。”
说着,骆志远手持青烟袅袅的艾灸蹲了下去,面对着朱先龙脚底的涌泉穴开始下灸。
麦克也俯身下去,认真打量着骆志远的手法,他心里的震撼越来越强烈,这就是中医所谓的针灸吗?
其实骆志远很少用灸法。他还是习惯于针法,也更擅长针法。只是面对朱先龙的病情,为了尽快疏通他的血脉,达到活血化瘀目的,他决定辅以灸法。
骆志远施完涌泉穴的灸法,就停下手来。
麦克这时已经有些相信骆志远的治疗真的有效,因为朱先龙的生理反应摆在眼前,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信。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请教道:“谢医生,请问你这就是中医中的针灸吗?”
骆志远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艾灸,轻声道:“这叫灸法,前面是针法。所谓针灸,就是针法和灸法的合称。”
见麦克对中医产生兴趣,骆志远就笑着跟他攀谈起来,也算是现场对中医的一种推广吧。
“针法与灸法基本上是一个原理。就朱先生的病情而言,我采取了针法为主,灸法辅助的疗法。不过,现在新中医体系经过发展,对灸法更加看重,只是我个人不擅长灸法而已。”
骆志远笑着俯身看了看朱先龙的反应,又抬头跟麦克解释道:“用西医理论来解释的话,中医灸法对机体免疫、血液循环、神经、内分泌、呼吸、消化、生殖等各系统均有促进和调节作用。在免疫系统方面,艾灸可增强网状内皮系统的吞噬功能,提高细胞免疫作用和促进免疫体的产生。”
“在血液循环系统方面,可提高白细胞、红细胞、血小板的数目及血红蛋白的含量,血沉加速者施灸后可恢复正常。灸法对血压也具有明显的调整作用。在艾灸预防中风的研究中,发现艾灸足三里可降低血中纤维蛋白原的含量,改善血液黏度,并具有扩张血管的作用……”
就连安娜都不知道,骆志远对西医实际上也有涉猎,只是很少在别人面前卖弄理论功底罢了。今天适逢其会,加上骆志远对麦克印象颇佳,就临场跟麦克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骆志远说着,又取朱先龙位于外膝眼下四横指、胫骨边缘的足三里穴,食指轻压后,继续施行艾灸治疗刺激。
这一次的刺激,产生了立竿见影的奇效。
听到病床上的朱先龙发出轻微的呻yin声,在场众人包括麦克在内,都忍不住狂喜万分。
朱迪紧紧抓住艾兰的小手,因为过度紧张和用力,将艾兰的手抓得生疼。父亲朱先龙的这声呻yin,于她而言,不啻于仙音袅袅,让她浑身舒畅,绷着的神经慢慢纾缓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地,有些站不住,就靠在了艾兰的身上。
“朱迪姐……”艾兰一把抓住朱迪的胳膊,惊呼道。
朱迪赶紧无力地摇摇头,示意艾兰不要再出声,她并没有身体不适,而是因为激动和兴奋过度。
“马上给朱董做一个心电图,另外,抽血化验检测。”麦克低低招呼过一个女hu士来,吩咐道。
骆志远笑笑,也没有拦阻。麦克站在西医的角度,很多医疗诊断都要依靠仪器的检测和数据来说话,这也在所难免。
他缓缓探身下去,再次为朱先龙切脉。
片刻后,他站直了身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朱迪有些紧张地问道:“志远,我爹哋……”
“朱迪,令尊大人的病康复有望,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已经顺利渡过了危险期。接下来,他还需要持续的系统治疗以及长期的康复保健。下面的事情,就要交给麦克医生了。”骆志远笑着说,扭头望着麦克。
麦克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大小姐,我还需要等待检查结果,不过,从朱董的生命体征和临床表现上来看,他应该是应该脱离了危险。”
朱迪如释重负,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艾兰一声惊呼,一把拦住,几个女hu士赶紧围过来,现场乱成一团。
麦克正要吩咐hu士给朱迪做肌肉注射,同时上急救仪器——骆志远突然摆了摆手,“算了,朱迪不过是这两天劳累过度,精神高度紧张,一听到朱董脱离危险,就出现了脑部供血不足,暂时性晕厥,没有必要用药。”
“hu士小姐,麻烦让一下。”骆志远彬彬有礼地笑着挥了挥手。
女hu士俏脸绯红,红着脸让开。
骆志远探身过去,伸手在朱迪的人中上轻轻摁了一下,然后搓了搓朱迪的耳朵垂子,朱迪就立即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如此如若化腐朽为神奇或者点石成金的玄妙手法,不要说几个年轻的女hu士目瞪口呆,就连麦克的目光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他生平头一次对自己所学产生了怀疑。骆志远今天的一举一动,都对他的医学理论和医疗信仰进行了近乎颠覆性的冲击。
既然中医这么神奇,那么还要西医做什么?
如果一个人可以取代医疗器械,那么还要医院干什么?
一时间,麦克脑海中萦绕着纷至沓来的一些乌七八糟的念头,或震撼或复杂或嫉妒或莫名所以的各种情绪冲击而至,让他呆滞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直至清醒过来的朱迪向他轻轻地招呼了一声:“麦克医生,我没事了。”
麦克哦了一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匆忙扫了朱迪一眼,又转身看了看骆志远,然后才吩咐hu士帮朱迪收拾一下。
第425章 针到极致,如有神助
朱迪在艾兰的搀扶下走过来,脸色还有点苍白:“志远,谢谢,谢谢你治好了我爹哋的病。”
骆志远笑着:“朱迪,我可不敢居功。实事求是地讲,医院方面的系统治疗才是关键的,至于我的针灸,那只是一种辅助。”
朱迪摇头:“不,如果不是你诊断出我爹哋硝酸甘油中毒,后果就不堪设想……”
骆志远呵呵笑着,再不接口。
的确,如果不是他做出了朱先龙慢性硝酸甘油中毒的正确诊断,朱杰投毒杀人谋财害命的阴谋就不会暴露。一旦让朱杰得逞,不要说朱先龙老命不保,朱氏企业落入他人之手,就连朱迪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所以,就算是说骆志远拯救了朱氏企业和朱氏家族,都不为过。
“我先给朱董起针,你们稍等。”骆志远转过身去,面对躺在病床上的朱先龙,开始凝神屏气,最起针前的最后准备。
穆氏针法区别于其他中医流派的一个重要表征就是,穆氏传人从来都将针灸过程当成一个近乎祭祀的仪式,看得非常神圣,下针、起针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针到极致,如有神助。这是外公穆景山给骆志远传授针法时每次都要不厌其烦教导上的八个字。
包括麦克和几个hu士在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凝视着骆志远的每一个动作。
骆志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双手挥舞,如若天马流星又好似天女散花如梦如幻。麦克等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骆志远就已经收针完毕归囊。
骆志远转身出了病房,只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十分钟,朱董会醒过来,你们先不要着急。”
骆志远扬长而去。
朱迪和艾兰神色紧张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朱先龙,目光眨也不眨一下。麦克和hu士只能就地等候,就看看骆志远说得准不准了。
但骆志远从来不说空话。如果没有把握,他就不会开口。
果然。
骆志远收完针,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朱先龙就清醒了过来。而这一次,与前面不同,他没有再昏睡过去,虽然语言功能还没有恢复,但大脑意识以及肢体感觉非常清楚。
“爹哋……”朱迪喜极而泣含泪欢喜着望着父亲,朱先龙也用轻柔而欣慰的目光回望着自己的女儿,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一场也算是大难不死、死里逃生了。
“爹哋,你好了,你终于好了……”朱迪抓住朱先龙的手哽咽着,她明显能感觉到朱先龙冰冷的手的颤抖。
“朱迪姐,你先起来,让干爹好好休息。”艾兰和一个hu士上前来拉朱迪。
麦克也劝道:“大小姐,朱董刚清醒过来,需要静养,不能激动,请控制好情绪。”
艾兰搀扶着激动的朱迪离开病房,在外边的走廊上与骆志远相会。见骆志远躲在一旁的走廊尽头的吸烟部位抽烟,艾兰就笑着吩咐一个hu士过去喊他。
朱迪摇摇头:“别,艾兰,我们过去。”
见两女过来,骆志远匆忙掐了烟,有些尴尬地笑笑:“有点紧张,抽根烟放松一下。”
“骆大哥,这一次多亏了。不过,吸烟有害健康,你可是医生,怎么也抽烟呢?”艾兰嘻嘻笑着。
朱迪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就上前一步,望着骆志远真诚道:“志远,谢谢你为我们朱家所做的一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感谢你才好。”
骆志远笑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不要太客气。”
与此同时。朱氏企业大厦,12层,黄梦杰的办公室。
黄梦杰站在高大的落地窗下,凝视着大厦前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眉头紧锁着。
一个20出头的娇媚女孩走过来,神色有些憔悴:“爹哋,赶紧想想办法,救出阿杰来!”
黄梦杰猛然回头望着女孩,冷笑起来:“阿may,你让我怎么救?难道我还能带人去警局劫狱不成?”
阿may脸色一变:“爹哋,难道就不管阿杰了?”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他造了这么大的孽,那就自己承担!”黄梦杰嗤笑一声:“阿may,你要撇清跟他的关系,如果让警方的人盯上你,我们黄家也会有麻烦!”
阿may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望着父亲黄梦杰,她万万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变得这么翻脸无情!
跟朱杰交往,当初可是他一力撮合而成。而事实上,阿may之前并不喜欢朱杰,只是迫于父命,才跟朱杰走到了一起。不成想,朱杰出了事,父亲马上就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认账了。
“我怎么跟他撇清关系呢?我是朱家大少的未婚妻,香港人尽皆知。警方会怀疑我是不是他投毒杀人的同谋——而事实上,我们黄家能脱得了干系吗?我亲爱的爹哋!”阿may后退了一步,猛然见黄梦杰的面目变得狰狞可怖,却也不畏惧地迎视着黄梦杰。
“你闭嘴!”黄梦杰怒斥道。
“不,我要说!爹哋,我不管你要什么,但是,阿杰不能不管!他要是栽了,我们也跑不掉!”阿may的声音虽然低,但却很坚决。
黄梦杰眸光中掠过一丝震怒,但却还是按捺住情绪尽量用柔和的声调道:“阿may,爹哋还能害你吗?你要沉住气,朱杰的事要以后再说,目前我们需要做的是别让朱家怀疑上我们,否则,不要说救朱杰,就是我们黄家,也都自身难保。”
“爹哋年纪大了,黄家所有的一切将来还不是要归你所有?你要救朱杰,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爹哋进监狱吗?”
阿may神色变幻,哀伤地掩面抽泣起来。
黄梦杰走过来,揽住女儿轻柔道:“阿may,朱杰的事先急不得,他的案子要审,要判,起码要一年的时间才出结果,等爹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想办法也不迟,你不要急,爹哋还能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黄梦杰的眸光中闪动着决绝和冷酷之色。他现在正在焦急等待医院方面的消息,如果朱先龙暂时醒不过来康复无望,他就会保持现状,因为哪怕是朱迪介入公司经营,凭他多年的安排仍然会成为朱氏企业事实上的掌控者;可一旦朱先龙清醒并康复指日可待,他就必须要立即采取行动。
他让女儿勾yin朱杰并逐步暗示引诱朱杰向朱先龙投毒,警方或许查不出来,朱杰也或许不会供认,但精明强悍如朱先龙不可能意识不到。从这个角度上说,只要朱先龙逃过这一劫,那就是黄梦杰和黄家的末日到了。
这些年,他做了很多幕后准备,为了谋夺朱先龙的家产。但是,因为朱杰投毒一事无意中败露,直接破坏了他平稳接受朱氏企业权力的计划。
但迫在眉睫,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要铤而走险了。
连女儿阿may都不知道,他这些年已经将黑手渗透到了朱氏企业的每一个角落。他是朱氏企业的创立人之一,是朱先龙最忠诚不二和最信任的下属,朱先龙不在,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实际当权者。
朱氏企业后续进入的一些股东,都渐渐被黄梦杰采取各种手段控制住。而让女儿阿may色诱朱杰,不过是他这些年采取的黑色手段之一,根本不是主要手段。为了夺下朱氏企业,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他之所以要背叛朱先龙,其实说白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居功自傲和利益驱动。他认为自己为朱氏企业、为朱先龙、为整个朱家付出太多,而得到太少。
朱先龙只给予他朱氏企业10%的股权,这让他大为不满。只是一直隐忍,不敢暴露出来。
实际上,朱先龙给他多少的股权份额他能知足呢?30%?40%?还是50%?不,他统统不会满足,他要的是全部,整个朱氏企业!
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人的野心会升级的,yu望亦如是。不能说一开始黄梦杰就是野心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忠诚开始褪色,yu望开始高炽,野心取代了一切。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黄梦杰几步奔跑过去,抓起电话沉声道:“怎么样?”
“不好,他醒了,据称康复有望。”
“你能确认吗?”黄梦杰的声音颤抖起来。
“可以确定,我看了医院的诊断报告,亲耳听麦克说了,不会有错。”
黄梦杰砰地一声扣掉了电话,脸色阴沉似水。
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那么,现在就要图穷匕见,动真刀子吗?
黄梦杰脸色的冷厉之色越来越重,一把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得极低:“马上通知他们四个人,一个小时后,跟我会面!”
医院。病房。
hu士取过一块纸板,递在躺在床上的朱先龙面前,朱先龙哆嗦着手用比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朱迪。
hu士讶然,轻轻道:“朱董,您是要大小姐回来,有话要说是吗?”
朱先龙吃力地点了一下头,眼睛眨巴了两下,突然嘴唇张了张,蠕动着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符来:“让她回来……”
如果麦克在这,肯定会大喜过望,因为这是朱先龙恢复语言功能的表现。可hu士却没有考虑这些,而是急匆匆出门去喊朱迪。
第426章 神秘的未婚夫
“大小姐呢?”
“跟那人在院长的办公室呢。”另外一个女hu士眸光艳羡地望着走廊的尽头:“大小姐看上的男人真是不一般哟。”
话音刚落,hu士长珍妮从一旁过来,轻轻斥责道:“别乱讲话,刚才那位先生是医生,不是大小姐的什么人……”
“珍妮姐,朱董要见大小姐,让她马上去病房!”
珍妮一怔,赶紧走向了麦克在另外一层楼上的办公室。
不多时,朱迪和艾兰就跟着珍妮回了病房。朱迪冲过去,“爹哋……”
朱先龙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眼睛眨了眨。朱迪迟疑了一下,回头望着艾兰:“艾兰,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跟爹哋说几句话。”
艾兰撅了撅嘴,不高兴地跺了跺脚扭头出了病房,不过还是乖巧地替朱先龙父女关好病房的门。
“爹哋,您还是先静养好身子,有什么话等您康复,咱们再谈。”朱迪抚摸着朱先龙冰冷的手,疼惜道。
朱先龙摇头,眼睛又眨了眨。
朱迪抓过床榻上的纸板摆在了朱先龙的面前,朱先龙哆嗦着手开始写字,但只写了两三个字,他就疲倦地松开笔,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爹哋。”朱迪惊呼一声,取过纸板,见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防备黄”三个字。
朱迪俏脸骤变,轻轻急促道:“爹哋,您是说黄梦杰居心不liáng,需要防备?”
朱先龙眼睛眨了眨。
“朱杰给您投毒……您认为这些跟黄梦杰有关吗?”朱迪又问。
朱先龙还是眨眨眼。
朱迪幽幽一叹,果然让骆志远给说中了。既然父亲都有这种感觉,那么这显然不是空穴来风了。
“那怎么办……”朱迪脸色凝重地望着朱先龙。
朱先龙的脸色突然激动扭曲起来,嘴角翕张着。朱迪俯身侧耳贴近,只隐隐听清了几个含糊的数字:“…………”
朱迪迟疑着道:“爹哋,这是您书房保险柜的密码?”
朱先龙猛然眨眨眼。
“我明白了,爹哋,我一会就回去取,您是说里面有东西吧。”朱迪握了握朱先龙的手,匆忙出了病房的门。
朱迪俏脸阴沉地站在病房门口,向麦克和朱家的保镖队长大卫下了死命令,除了目前这一层所有的医护人员之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入这层病房楼,同时向警方提出申请,派出警员来保护朱先龙的安全。
麦克不敢怠慢,立即去安排。而大卫更是电话召集朱家的所有保镖,马上赶到医院待命。
做好这一切,朱迪还是不放心,又亲自给相熟的一个警界官员打了电话,要求警方尽快出动警力过来医院施行保护。
麦克带着医护人员对朱先龙进行了全方位的体检,结果让医院上下震动。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也许用不了几天,朱先龙就可以病愈出院了,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按照朱迪的指令,医院内部进行了封口令,不允许泄露骆志远治疗的任何信息。朱迪知道骆志远不想要、也不屑于这种虚名,而消息泄露出去反而对他造成无谓的困扰。
在麦克的办公室里跟麦克交流了一会,又叮嘱医院方面随时注意观察朱先龙的情况,骆志远准备离开医院。
明天上午再来医院给朱先龙针灸一次,他下午就要离开香港返回内地。
朱迪笑吟吟地陪着骆志远走向门诊病房一楼大厅,麦克和艾兰紧随其后,为了避免记者围堵,他们选择从后门离开。
但结果仍然让四人大吃一惊,后门处也聚拢着几十个记者,长枪短炮对准门口,一看朱迪四人出来,立即蜂拥而上,四人措不及防之下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了。
骆志远手疾,立即戴上了宽边墨镜,还压下了头上所戴的一顶棒球帽的帽檐。
“朱迪小姐,请问朱先龙先生的病情如何了?”
“朱迪小姐,请问这位是不是传说中的内地神医和气功大师?”
“请问这位先生,你的尊姓大名……”
“朱迪小姐,朱杰给朱先生下毒是不是为了图谋朱家的家产?”
“朱迪小姐,如果朱先生迟迟不能康复,你会不会挑起打理朱氏企业的重担?”
记者短促而一哄而上的采访问话此起彼伏,尽管很不高兴,但朱迪作为公众人物,还是要刻意保持自己的公众形象。
她灵机一动,微笑着突然挽起了骆志远的胳膊,两人亲密地靠在了一起。
感觉到朱迪胀鼓鼓的胸脯儿紧贴在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异样的弹性,骆志远微微有些错愕。好在他带着墨镜,谁也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艾兰也是有些意外,她站在朱迪身后,不知道朱迪犯了哪根神经。就算是发花痴、动春心,也要分场合嘛。
骆志远发觉朱迪轻柔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而伊人的手细嫩而柔软,微微颤抖,显然她内心有点紧张,只是表面上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朱迪捏了捏他的手,骆志远下意识地看过去,见对方眼眸中闪过一丝柔情,一闪而逝。
“媒体的朋友们,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家父,感谢大家对家父病情的关心和关注,等家父病愈出院,我一定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大家公布消息。家门不幸,横生孽子,我非常痛心。其他的暂时无可奉告,请等候警方的调查报告。”
“至于个别媒体炒作的所谓神医,其实子虚乌有,根本就没有的事。家父的病,全赖医院和麦克医生通力救治,一会麦克医生会向大家说明情况。”说话间,朱迪回头扫了麦克一眼,使了一个眼色,麦克心领神会,既然骆志远要做无名英雄,那功劳就只好由医院扛起来了,这对医院的形象来说可是好事。
“至于我身边的这位先生——”朱迪深吸了一口气,毅然道:“这是我的未婚夫,一向在国外工作和生活,这次家父生病他从国外赶回来探望——好了,言尽于此,请大家放行,谢谢大家!”
朱迪竟然解释自己是她的男朋友,这让骆志远意外。不过想想,大概也只有这种说辞才能打消媒体的猜疑同时转移视线吧。同时,朱迪也有意借媒体的嘴来为自己增添一层防护外衣,为自己处理这场迫在眉睫的朱氏企业的危机打下基础。
朱迪挎着骆志远的胳膊两人状若亲密地往外走,随着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后面的艾兰忍不住“长吁短叹”,心道:完了完了,一向以玉女明星示人的朱迪姐,这回公开承认有未婚夫,这要丢掉多少狂热的男粉丝啊!!
她却不知,此刻的朱迪早已对娱乐圈萌生退意。父亲被投毒和朱氏企业的危机,让她感慨良多、心态骤变,她决定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成为朱氏企业的接班人,不再让父亲这么辛苦。最起码,在朱氏企业和朱氏家族面临覆灭之灾的关键时刻,她责无旁贷无可逃避。
骆志远明显感到朱迪俏脸绯红,等摆脱了记者围堵的视线,进了车里,朱迪才红着脸小声解释道:“志远,不好意思,权宜之计,就是应付一下这些记者,你别在意啊!”
骆志远笑了笑:“没事,不过,看样子我会成为明天香港各大媒体的头版新闻人物了,幸亏我稍事遮掩,要不然,恐怕你那些狂热的影迷会吃了我哟!”
朱迪温婉一笑,“你说笑了,哪有那么严重,司机,开车!”
艾兰在一旁苦笑:“朱迪姐,这下完了,你下部片子的发行量会大大走低的,很多人肯定抓住这个大做文章的。”
朱迪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娱乐圈也是一潭浑水,水深着呐。她虽然处于一线,光芒四射,但后面对她虎视眈眈试图干掉她、踩着她上位的人比比皆是,对于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们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不过,这些对于朱迪来说都不重要了。
下面,她将面临着一场生与死的考验。朱家的命运,朱氏企业的命运,都面临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决定投身于此的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骆大哥,这回你可要出名了,绝对是轰动全香港和整个亚洲!朱迪神秘的未婚夫,啧啧,我都可以想象出明天各大媒体头版的新闻标题了。”艾兰啧啧连声。
骆志远耸耸肩:“随便吧,反正明天我离开,时间久了,大家都会遗忘的。”
艾兰眸光一转,侧首望着朱迪,心说:真的都会遗忘吗?我看不见得吧。
朱迪俏脸生霞。转头望向了车窗之外,避开了艾兰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
果然不出骆志远和艾兰的所料,第二天香港各大媒体头版上只有一个焦点新闻人物,那就是朱迪的神秘未婚夫。同时,报纸上还刊登了朱迪挽着骆志远胳膊笑吟吟一幅小鸟依人的亲密照片,朱迪的明艳依旧光彩照人,只是骆志远头戴棒球帽微低着头,脸上还架一副宽边墨镜,着实看不出真容来。
香港娱乐圈大为震动。而由此,也成为港九市民津津乐道的坊间话题。
第427章 神秘的股权
上午,骆志远又去医院给朱先龙针灸。因为医院已经放出风声,说朱先龙即将痊愈出院,媒体对此的热度大减,已经没有多少媒体人围追堵截了。
当然,就是热度不减,朱家和警方目前在医院戒备森严,任何人想要潜进医院,几乎是不可能的。就连医院内部的人员,都不能再上朱先龙所在的楼层半步。
朱先龙的情况正在迅速好转。按照骆志远的判断,大概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痊愈出院了,当然,医院在西医治疗康复上,还是不能松劲。
严格说起来,朱先龙能迅速好转,医院本身的系统治疗、施救得当也是功不可没的。
当然了,如果不是骆志远识破了朱杰的阴谋,立即让朱先龙接受解毒急救治疗,后果不堪设想。而接下来,还是骆志远的针灸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成为朱先龙能彻底康复的一个不容回避的重要因素。
骆志远是下午四点的航班。
吃了午餐,朱家别墅里,朱迪、艾兰和朱先龙的律师郑重其事地跟骆志远和安娜进行会谈。
朱家把律师都喊过来了,这番动作,让骆志远有些意外。
他大抵猜出了朱迪的意思,无非是要向他表示感谢或者说支付酬金了。
诚然,在朱迪看来,虽然骆志远不是职业医生,但他挽救了父亲朱先龙的生命,拯救了朱家的危机,可以说有大恩于朱家和朱氏企业,任何物质上的感谢都不为过。
朱迪向艾兰使了一个眼色。
艾兰嘻嘻笑道:“骆大哥,这一次,我们请你来给我干爹治病,作为医生,你要收取诊金的哟。还有安娜姐姐,你也一样。”
骆志远摇摇头:“艾兰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职业医生,行医只是兴之所至,不收诊金。况且,我这一次来香港,也是举手之劳,承蒙朱家热情款待,至于诊金就免了。”
骆志远的态度很坚决,安娜更是无所谓的态度。
朱家的律师欧阳明旭扫了骆志远一眼,心说你先别拒绝得这么快,话说得这么漂亮,看看朱家开出的筹码再谈也不迟哟!
朱家父女给予的诊金之厚重,让欧阳明旭足足震惊了一个上午:这叫诊金吗?这简直就是一份丰厚财产的赠予,让人一夜暴富!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先龙会指示女儿向骆志远支付千万港币的酬金,当然,不是现金,而是价值相当的两处房产和朱氏企业的部分股权,份额竟然高达10%。
朱迪知道骆志远是内地康桥企业的幕后大老板,也算是财大气粗的人物,诊金出手少了骆志远肯定看不到眼里去,所以她向父亲说明情况后,感激于骆志远救命之恩的朱先龙,做出如此决定。
朱迪也是一番好意,拥有这部分股权,骆志远名下的康桥企业就可以通过资产置换实现在香港资本市场的变相上市。
欧阳明旭咳咳一声笑道:“骆志远先生,朱董为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特意赠予先生两处房产和一部分朱氏企业的股权,只要先生在法律文本上签署名字,就可以成为朱氏企业的股东了。房产和股权价值三千一百万港币,请先生过目。”
欧阳明旭将协议书推给了骆志远。
骆志远没有想到朱家父女如此豪爽,竟然一掷数千万港币,果然不愧是香港豪门,出手不凡啊。
见骆志远的表情错愕,欧阳明旭鄙夷地一笑,心里暗道:“看看,后悔了吧,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死,面对这么大的一笔资产,你怎么能拒绝?这可是一夜暴富啊!”
朱迪微微笑着:“志远,我上次去内地,跟唐董相处得不错,我们还成了好朋友。我知道唐董正在谋划在资本市场上市,有了这部分股权,你们康桥集团可以来香港发展了。我希望我们两家今后还能有更大的合作。”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谢谢朱先生和朱迪小姐的盛情,非常感谢。”
欧阳明旭递过一支笔去,略带嘲讽道:“骆先生,请签字吧。”
骆志远没有接,也没有理会欧阳明旭,对于欧阳明雪这种市侩的香港律师,他没什么好感。至于他混杂着艳羡和嫉妒的某种嘲讽,更是无视了,他懒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骆志远望着朱迪,神色平静如常,“朱迪小姐,盛情心领,但我不能接受。”
骆志远的决定本就在安娜的意料之中,这点钱虽然不少,但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骆志远还真未必能看得上。他京城红色豪门第三代掌门人是何等身份,况且身后还有康桥集团作为经济支撑,金钱对他来说只不过就是一个数字大小而已。
朱迪愕然。她没料到骆志远会拒绝她的好意,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巨额资产,还意味着一个进军香港市场的机遇。
艾兰有些目瞪口呆了。纵然她是富家之女,但三千万多港币在当时也是一个极大的数目了,这个数目几乎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诱huo,骆志远竟然能在谈笑之间拒绝?!
欧阳明旭以为骆志远是说出的话很难改口,惺惺作态,就撇了撇嘴淡淡道:“骆先生,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三千多万港币的资产,不是一个小数目!”
骆志远冷冷扫了欧阳明旭一眼,径自起身向朱迪微笑点头,然后扬长而去,回别墅二楼的客房收拾自己的行李,略施休息后准备启程赶往机场。
朱迪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安娜的手苦笑道:“安娜姐姐,你看,我真的是一番好意……”
安娜笑了,有意无意地瞥了欧阳明旭一眼,淡淡道:“朱迪妹妹,你别太放在心上了,志远不会收钱的,他行医从来都是分文不取的,不是拒绝你的好意。”
“朱迪妹妹,跟你说一个事儿,我们国家有个石油寡头名叫波罗涅夫,相信你一定听说过吧?”安娜望着朱迪。
朱迪一怔,但还是点点头:“是的,我听说过,是俄国首富,靠石油起家。”
“呵呵,波罗涅夫的女儿名叫霍尔金娜,是我的好朋友。当初,志远去俄国给波罗涅夫治病,治好了波罗涅夫的顽疾痛风……霍尔金娜喜欢上志远,波罗涅夫愿意赠予志远西伯利亚石油集团5%的股权,将来更是可以继承波罗涅夫家族的全部家产,只要志远肯娶霍尔金娜。”
“但志远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朱迪眸光闪动,没有说话,但艾兰却下意识地追问道。
安娜轻轻一笑:“原因很简单,志远已经有了未婚妻,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为了金钱抛弃自己的爱人?这怎么可能!”
艾兰啊哦了一声,连连点头:“是的,骆大哥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男人,真的好不错哟!”
“可惜……”艾兰心道真是可惜了,如果骆志远没有未婚妻,说不定他跟朱迪姐还有姻缘的缘分,可如今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朱迪默然,艳丽的面容上红光隐动。
安娜突然转头望着律师欧阳明旭,淡漠道:“欧阳律师,你可知道西伯利亚石油集团5%的股权价值多少钱吗?”
欧阳明旭愕然摇头。
安娜笑了,撂下一句话也是扬长而去:“西伯利亚石油集团5%的股权根据当时的市场价格,折合为1256。18万美金!折合港币是多少,我不太会算,欧阳律师,你自己算算吧。”
欧阳明旭的脸瞬间涨红起来,他难堪地垂下头去,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以躲避自己的无知和浅薄。
朱迪敲了敲骆志远客房的门,骆志远正在收拾行李,回头招呼了一声:“请进。”
朱迪盈盈走了进去,她的脸色非常凝重。
“志远,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朱迪没有客套,直接道明了来意。
骆志远见她郑重其事,有些奇怪,但还是示意她坐下请讲。
“志远,朱杰向家父投毒,目的当然是为了谋夺朱家的家产和朱氏企业的控制权。但正如你的判断,朱杰还有同伙。”朱迪压低声音道。
“哦,是那位黄梦杰黄先生吧?”骆志远早有所料,淡淡道。
朱迪点点头,“正是他。原本,我和我爹哋只是猜测并没有证实,但昨天下午他私下召集朱氏企业的几个小股东,跟他们签署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接手了他们手上持有的36%份额的股权。再加上黄梦杰本身持有的10%,他手上占据了46%的股权。”
骆志远也是一惊,知道黄梦杰是在朱杰投毒败露之后铤而走险了。
“46%的股权的股权啊,那还是对朱董构不成威胁吧,只要朱董还是朱氏企业的大股东和董事长,凭朱董的能量,想必能成功渡过这次危机。”
朱迪幽幽叹息着:“不,事情远远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不瞒你说,我爹哋手里只持有朱氏企业44%的股权。”
骆志远吃惊:“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
“这就是,在这里了。”朱迪将之前律师给骆志远的那份协议推了过去。
第428章 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骆志远低头扫了协议一眼,他前面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上面是什么内容。
感觉骆志远的诧异,朱迪轻轻解释了起来:“这百分之十的股权,原先在家母名下。家母过世后,作为对家母的一种纪念,家父一直没有进行股权变更。直到后来,黄梦杰和公司的一些股东提起这事,强烈要求将这部分股权承继在朱杰名下,家父没有同意。”
“可能是家父那个时候就意识到朱杰心术不正了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家父当时宣称,这百分之十的股权不会给朱家的后代,作为对家母的纪念和对社会责任的承担,家父当众宣布将股权捐赠给一家慈善基金会。”
说到这里,朱迪停了下来,又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一点。”
“哦,是这样。”骆志远突然笑了,目光犀利地望着朱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家慈善基金会还是在令尊或者你的名下控制吧?而想必,朱杰也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才对令尊动了杀机。”
骆志远心里洞若观火。他很难相信,像朱先龙这样的香港大亨会大方到拿出10%股权去做慈善,最起码在他还健在的时候,不会这么做。为了确保朱氏企业安全和朱家对朱氏企业的绝对掌控权,这或许就是他埋下的一个伏笔。
而事先,恐怕连女儿朱迪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这次危机,这层窗户纸肯定会继续糊下去。
朱迪脸一红,有些难堪却是掩饰了过去,轻声回答:“没错,这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家母以我的名义创立的一家慈善基金会,一直由艾兰的父母帮忙打理,挂在美国。”
骆志远哦了一声:“这不正好,股权持有在基金会手里与持有在朱家手里没有什么区别,你们不必担心黄梦杰了。”
朱迪摇摇头:“我今天跟你坦诚相告了,也不怕你笑话,如果这10%的股权曝光出来——原本的善举成为欺骗,那家父就是失信于全体港人,会令朱氏企业的信誉受创,股价肯定暴跌。所以,慈善基金会持有股权的状况不能改变。”
骆志远嘴角一抽,心说这是你父亲自己做的事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到这个时候,骆志远要说还不明白朱氏父女的真正用意,他就是傻子了。
朱迪想要让骆志远接手的不是10%的股权,而是她名下这家基金公司的所有权。这样一来,骆志远以控制基金公司的变相持有了朱氏企业10%的股权,保证了朱氏父女对朱氏企业的绝对控制,尔后,朱先龙可以慢慢将黄梦杰清除出去。
显然,他不会只有这么一招后手。
只是当前,他必须要先渡过马上就要召开的董事会和董事长复选危机。要是朱先龙落选,让黄梦杰当上董事长,就大势已去。
当然,抛开朱氏父女的这点私心不说,尽管有利用骆志远的嫌疑,但这仍然不失为一份厚礼。否则,朱氏父女完全可以选择艾兰。所以,这仍然是一种报恩的行为,虽然掺了水分。
朱迪静静地望着骆志远,该说的都说了,所有的一切她都坦诚了,就看骆志远肯不肯接受了。
骆志远此刻心念电闪。
他并不在乎朱氏企业10%的股权究竟价值多少,价值多少对他都没有意义。但正如朱迪所言,康桥集团正在谋划进军国际市场和资本市场,如果能借此杀入香港市场,通过资本置换上市,对康桥来说可是一次重大的发展机遇。
见骆志远沉吟起来,朱迪就知道他在认真考虑自己的想法。
良久,骆志远抬头来望着朱迪轻声道:“朱迪,我同意了。不过,应该是以康桥集团的名义,而不是我个人的名义。这样,我马上通知唐晓岚,让她过来跟你们谈。”
朱迪摇摇头叹息道:“来不及了,志远,以你个人的名义跟以康桥集团的名义其实有差别吗?现在黄梦杰等人正在逼宫,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我代表家父参加后天的公司董事会。如果后天上午之前,还不能完成法律层面的手续,事情就不好办了。”
骆志远闻言长出了一口气,“也好,暂时以我个人的名义接手,过后,再转让给康桥集团,或者,再还给朱迪小姐也可!”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朱迪肯定认为他是在矫情和假惺惺,但骆志远这种人是真的不在乎啊,朱迪心里感慨良多,望着骆志远温柔地一笑,没有接口。
骆志远俯身看着协议,协议本身并不复杂,慈善基金会的管理者和隐秘的所有者将之无偿转让给骆志远,由骆志远承担基金会今后运转的所有成本费用,当然也承继一切权利,主要就是作为朱氏企业的隐藏股东了。
骆志远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义,摁下了手印,然后经过律师认可签字,拿去公证。当然,办理手续不是这么简单,不过后续都由朱迪的人代劳出面了。
“你们这样做,不会让艾兰的父母产生别的想法吧?”骆志远签完字,随意问了一句。
朱迪摇头微笑,“怎么会呢?艾叔名下产业很多,怎么会在意这点东西?况且,艾家在美国发展,也无意重返香港了。”
“还有一个事,志远,你跟唐董说一声,让唐董派人来参加公司的董事会。当然,如果她能亲自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们也可以见面聊聊以后的合作。”
骆志远点点头,抓起房间内的电话就拨通了唐晓岚个人的电话。
骆志远简短地向唐晓岚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唐晓岚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最后,骆志远索性将电话给了朱迪,让朱迪亲自去向唐晓岚解释,然后两女通着电话,他走出了房门,走上朱家别墅的天台,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来香港一趟,为朱先龙治病,不成想,名下却多了一份丰厚的资产。他个人并不在乎这些,只是这位康桥集团的发展带来了机会,他又不能不重视。总体而言,这还是一份意外收获。
而因此,他与朱迪自此后也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纠葛,这一点,骆志远此时此刻并没有意识到。
机场。
骆志远回身向朱迪和艾兰挥挥手,云淡风轻地走进了候机厅。安娜笑笑,也回身向两女点头致意,也拖着行李跟了上去。
望着骆志远飘然而去的背影,朱迪深深地凝望着,良久不语,眸光闪动。
艾兰观察着她的脸色,嘻嘻笑道:“朱迪姐,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朱迪脸色一红,回头来狠狠瞪了艾兰一眼,嗔道:“死丫头,瞎扯,乱讲话。”
“啧啧,朱迪姐,如果不是动心,你怎么会脸红呢?啧啧,还别说,骆大哥这样的男人,我很喜欢哟!”艾兰笑吟吟地躲避着朱迪的“抓握袭扰”:“可惜呢,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否则,倒是跟朱迪姐是一对!”
朱迪狠狠地跺了跺脚:“走了啦,乱讲!”
朱迪转身跑去,但她眸子里却莫名荡漾起一层淡淡的水雾来。她不是一个太感性的女人,只是心里却不知何时对那个男人产生了一份若有若无的牵绊。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总有一种冥冥中的主宰,将原本陌生的两个人交织在了一起。
骆志远和安娜上了机,就开始闭目养神,这个时候,他已经全部将在香港的一切、包括朱迪和朱氏企业的危机内讧都抛开,开始梳理自己日后的工作思路。安娜知道他在考虑问题,也就没打扰他,默然陪坐在一旁。
因为王家岔子起义而打的文化牌已经成功结束,随着姜老重返安北的系列活动,舆论跟进宣传,鹏程镇的知名度和社会形象业已到达一个历史的最高点,达到了骆志远预期的目的。
骆志远一向认为,文化炒作只是一种载体,是经济发展的助力,但不可能成为主要手段。接下来,他需要做的还是要踏踏实实推进发展,趁着舆论宣传的东风大干快上——说到底,还是要继续招商引资,上项目,靠项目建设来拉动发展后劲。
当然,对于鹏程镇来说,现有的经济容量几近饱和,要想取得突破,难度不小。
骆志远思量着,心念电闪。
鹏程镇的乡镇企业虽多,但大多数都处在重工业领域,随着国内经济的转型以及本市的经济定位,他心知未来三五年内,这其中的大部分企业都会走向衰败甚至被市场淘汰。
唯今之计,只有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对现有经济资源进行整合,推动一些企业进行转型,从而在经济发展的质量上予以嬗变。
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调整产业结构,在现在而言,还是非常新奇的命题。大概也只有骆志远,才能将思路往这方面靠。当经济发展遇到瓶颈,要想寻求突破,就只能走这一条道。
骆志远眸光闪亮,凝视着机舱之外的飘浮而过的蓝天白云,暗暗拿定了主意。
第429章 霍尔金娜的心结
傍晚6点,京城机场。
骆志远拖着行李箱一路疾行,安娜紧随其后。
骆志远正埋首招呼一辆出租车,却被安娜紧紧抓住了胳膊:“你不回家一趟?”
骆志远缓缓停下脚步,凝视着渐渐笼罩下来的低沉的夜幕,温和的风吹着,京城的5月初,温度回升很快,已经颇具初夏的气象了。当然,香港那边温度更高。
骆志远摇摇头:“不回去了。我镇里工作还忙,想连夜赶回去。你呢?你要在京停留几天?”
安娜目光闪躲,欲言又止。
“有事吗?”骆志远察觉到安娜的异样,回头来望着她,目光清澈平静。
安娜轻轻一叹:“没事,你先走吧,我留下呆一晚,明天再回去。”
骆志远深深打量着安娜,无语。
安娜俏脸微红,下意识地避过了头去。
骆志远知道安娜有事瞒着自己,但两人的关系——虽然无意中突破了至为亲密的防线,但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在各种细枝末节上,两人的关系其实远不能用亲密来形容。
骆志远无法问,也不想追问下去。如果安娜愿意说,自然是极好的,但既然她不肯说,那必然有其不说的理由。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好吧,安娜姐你留下,自己注意安全,你等等,让婉婷带车过来接你吧。”
安娜摇头:“不用,我自己打车走,志远,我也想去看看燕燕。”
骆志远哦了一声,他注意到安娜用的是一个“也”字,而不是“是”字。
她跟党燕燕之间的关系名为姐妹,其实更像母女。自打她收养了党燕燕之后,这个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女孩早已将安娜视为了自己的娘亲。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这或许就是上辈子的缘分吧。
骆志远相信缘分。如果没有缘分的存在,如果不是冥冥中的宿命安排,安娜岂能万里迢迢来到华夏,并无意中与党燕燕结缘。而由此,苦命女孩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逆转。
骆志远没有回头,向安娜挥了挥手,然后就摆了一辆出租车,上去直奔火车站而去。当晚8点,有一班开往安北的火车,他要连夜赶回市里。
安娜望着骆志远乘坐的出租车远去,目光复杂。她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实际上她此刻心里也充斥着无言的离愁和不舍。很久,她这才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京城市区中心黄金地段的建国大饭店。她要去见一个朋友,一个从莫斯科来的朋友,而今天的相会早在香港停留时就跟对方约定好了。
建国大饭店是京城众多涉外的星级宾馆之一,其知名度是相当高。
在建国饭店相对比较陡的大理石台阶之上,站着一个身材火辣面容精致秀美的俄国女郎,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与安娜差不多的年纪。同样的金发碧眼,只是她脸上浮现着浓烈的笑容,容易让人亲近,而皮肤也更白皙一些。
“霍尔金娜!”安娜快步迎了上去。
霍尔金娜也微笑着走下来,“安娜!”
两女紧紧拥抱,在华夏国京城的地面上,吹着华夏的春风,沐浴着夜晚闪烁的都市霓虹和漫天星光,心头各自都浮荡着一种异样的情绪。
……
“霍尔金娜,你说实话,你这一趟来,真的是为了单纯的参加一个国际商贸会议?”安娜一向性子比较直,也懒得拐弯抹角,她的直接让霍尔金娜忍不住苦笑起来:“安娜,我难得来一趟,顺路看看你这个好朋友,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相信,你不是冲着我来的吧?”安娜轻笑,眸光却变得有些复杂。
“看起来,你在这里呆得时间长了,越来越像华夏人了,连思考问题的逻辑都变得跟他们一摸一样。”霍尔金娜避过了安娜的问话,顾左右而言它。
“是吗?我倒是没有感觉到。不过,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平静,是的,很平静,我喜欢这里,包括这里的人,这让我感到温暖。”安娜耸耸肩:“你在这里呆几天?”
霍尔金娜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还没有做决定,也许几天,也许……会停留一段时间。”
安娜凝视着自己昔日的闺蜜,她懒得再继续这种没有营养的虚伪谈话,就直接捅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霍尔金娜,骆志远已经有未婚妻了,两个人感情很好……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霍尔金娜默然。
安娜幽幽一叹:“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忘掉他?这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霍尔金娜突然有点激动起来:“安娜,有些事情是说遗忘就能遗忘的吗?我想见见他,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
安娜坚决摇头拒绝:“霍尔金娜,我的朋友,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见了他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不能同意。”
安娜心里泛起一丝丝的涟漪,此时此刻,她其实都搞不清楚,自己拒绝霍尔金娜的要求不知道是为了谢婉婷还是为了她自己了。
霍尔金娜转过头去,声音却是柔和而坚定:“你不帮我,我也会去找他,你拦不住我的,安娜,你也没有理由阻拦。”
安娜微微发急:“霍尔金娜,你见了他又能如何?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
霍尔金娜猛然回头打断了安娜的话:“那么,安娜,你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吗?你跟我说说看!”
安娜愕然,有些心虚地垂下头去,呢喃道:“我也不了解,我真的……”
“你变了,安娜,你真的变了,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霍尔金娜突然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来,点燃,熟练而悠闲得吐出了一个烟圈。
“你学会抽烟了……霍尔金娜,你也变了,变得让我感觉很陌生。”安娜一屁股坐在了霍尔金娜房间的席梦思大床上。
“是啊,我们都变了,因为我们都很难再回到从前了。安娜,我只是想再看看他,至于将来,我没有想那么多。而且,我这一趟来跟华夏人谈合作,准备在华夏国内上一个大项目。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们在京的办事处今天上午刚刚揭幕,我邀请到了华夏经贸和外商投资管理部门的高层官员出席,你可以看看明天的报纸。”
霍尔金娜慵懒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蜷缩在沙发上。
安娜没有料到霍尔金娜这一趟来竟然有大动作,有些错愕地望着她,良久没有吭声。
安娜相信,波罗涅夫家族的生意遍布全球,立足石油横跨多个行业,来华夏拓展市场也并不稀罕。只是霍尔金娜亲自带人过来,恐怕看重的就不仅仅是华夏国改革开放以后蓬勃兴旺潜力巨大的市场了。
“我们有一个医药项目,计划投资总额为5000万美金,如果这里的投资环境可以,那我们就将这个项目放在这里——明天,华夏官员将陪我去华夏各地考察,我的第一站选择了华夏国的北方省,安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霍尔金娜有些狡黠地笑着,意味深长地道。
安娜无奈地摇头:“霍尔金娜,你真是……我难以理解你的做法!”
霍尔金娜轻轻笑了,挥了挥手,再不多言。
作为波罗涅夫家族的公主和商业帝国的唯一接班人,作为俄国石油寡头波罗涅夫之女,霍尔金娜身上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强势气质,她拿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不要说安娜,就是她的父亲波罗涅夫也难以阻拦。
她这一次代替波罗涅夫来华夏,主要是洽谈与华夏之间的能源安全合作。至于投资5000万美金的医药项目,不过是一个附加子项目,可以上,也可以不上,不是霍尔金娜此行的主要目的。
霍尔金娜其实也是刚刚才下定了决心,要主导和推动这个项目。
从商业角度看,这是一种近乎盲目和疯狂的决定,完全没有一丝半点的资本因素、市场因素考量,而完全是受个人情感的控制。
骆志远在莫斯科拒绝了她和波罗涅夫家族、放弃唾手可得的亿万资材和如花似玉的美人毅然回国,霍尔金娜一直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难以自持。
她感觉心里失落落地,似乎失去了人生前进的方向。而时刻萦绕在脑际的,似乎也不单纯是一种思念或者其他别的东西,她决定来华,源于她内心深处自己都没有审视清楚的一抹执念。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决定在华解开这个心结。
或者如释重负,或者泥足深陷,或者……
这是她冥冥中的宿命,无法逃避。
而如果她逃避,她的内心将一生都难真正平静下来。
安娜自然无法了解霍尔金娜这些微妙而玄妙的摸不着边际的念头。在安娜看来,霍尔金娜又犯了倔劲儿,有些胡作非为的味道。只是不管霍尔金娜怎样做,她都没有办法阻拦,而想必——只要她继续在骆志远那里碰壁受伤,也许就会心灰意冷彻底改变主意。
安娜拒绝了霍尔金娜为她在建国大饭店开房的建议,拖着自己的行李回了她在京城的公寓,目前公寓是党燕燕居住,当然还有一个保姆照顾她的起居。
第二天一早,安娜就接到了霍尔金娜的电话,邀请她同行去北方省。安娜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下来。无论如何,霍尔金娜都是她的好朋友,闺蜜来了她总得陪陪——只是这让她感觉左右为难,她不愿意让霍尔金娜再跟骆志远碰面,奈何霍尔金娜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在赶去建国大饭店去与霍尔金娜汇合之前,安娜望着红色的电话机迟疑多时,才决定不给骆志远打电话通知霍尔金娜来华的消息——通报了其实也没啥用,霍尔金娜打着探视老朋友的旗号,万里迢迢从莫斯科赶过来,骆志远总不能太失礼,连见都不见一面。
第430章 镇长之争
早上,赵寒亲自开车来市里接上了骆志远,今天上午,县委书记朱睢良要找他进行组织谈话。
谁都知道,这是骆志远即将坐上镇委书记位子的某种明显信号了。代理主持鹏程镇全面工作,毕竟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只有镇委书记的组织任命下达,他才能算是鹏程镇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
对于骆志远来说,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同时,可以视为是市县领导对于他“牵线搭桥”推进姜老返乡之行的某种回报,同时也是顺水推舟。以骆志远在鹏程镇的个人威信和综合影响力来说,如果下派一个镇委书记下去,工作也很难开展。
骆志远关心的其实是镇长的人选——谁来接替他的镇长职务,谁来配合他今后一段时间内的工作。
目前,鹏程镇有四名副镇长,高欣庆,熊国庆,唐根水和管大军。熊国庆即将被调离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对镇长岗位有竞争力的无非是高欣庆和唐根水两人。管大军不是党委委员,很难一步到位。别看同为副镇长和副科级干部,但其中还是有些差别的。
骆志远当然希望高欣庆上位。高欣庆无论从资历、政绩、背景等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只是骆志远心里有一种预感,感觉新来的副镇长唐根水也不是那么简单。倘若真争起来,谁胜谁败还是一个未知数。
赵寒将车缓缓开进了县委机关大院,停稳,小声恭谨道:“领导,到了。”
骆志远哦了一声,停下自己的思路,定了定神,推门下车,进了办公楼直奔县委书记朱睢良的办公室。
朱睢良正在批阅文件,见骆志远进来,竟然破天荒地欠了欠身,笑道:“志远同志,来,坐。”
姜老返乡成行,加上骆志远跟市委书记邓宁临或明或暗的亲密关系暴露开,骆志远目前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强大的人脉背景,朱睢良对他的态度当然出现了逆转。
“朱书记,早上好!”骆志远恭谨笑着打着招呼,谨守着自己作为下属官员的本分和恭敬,没有任何“恃宠而骄”的意味。
朱睢良笑着点点头,“坐,喝茶?”
“谢谢朱书记,不用了。”骆志远欠着半截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上本身挺直,平视朱睢良,做出了一副等待领导指示的姿态。
领导可以对你很客气,但下属却要有分寸。这是基本的官场规则。因为领导的“高姿态”而沾沾自喜或者昏了头,那是非常弱智的行为。
朱睢良满意地暗暗点头。
他与骆志远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在这有限的接触机会了,骆志远每一次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让朱睢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哪怕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也挑不出来。以至于有时朱睢良都在怀疑,骆志远真的是一个初入官场不久的年轻小子吗?
“是这样,我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向你传达县委常委会的决定。”朱睢良的神色严肃起来,“经过县委常委会认真讨论决定,由你担任鹏程镇的党委书记职务,希望你能在新的岗位上作出更大的成绩,为鹏程镇乃至全县经济的发展做出新贡献。”
骆志远起身腰板挺直立即表态:“感谢朱书记和县委的信任,我一定更加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期望!”
朱睢良摆摆手:“好,你坐下说话。”
“我和县委其他领导都认为,由你来担任鹏程镇一把手,是合适和妥当的。今天,我代表县委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关于鹏程镇的镇长人选,你有没有考虑?”朱睢良凝视着骆志远,不疾不徐道。
骆志远心头一凛,他知道这才是朱睢良找他谈话的真正目的,要他推荐镇长人选。由此可见,县委对于谁来继任镇长,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或者说,朱睢良个人还没有拿定主意。
这又意味着,骆志远之前的猜测成真了。
唐根水的来头不小。否则,高欣庆继任镇长是水到渠成,朱睢良和县委领导不至于举棋不定。
“朱书记,我个人觉得,欣庆同志符合条件。她在镇里工作时间不短了,熟悉乡镇情况,工作能力也很强,群众基础也高,我建议由欣庆同志接我的班。”骆志远明知自己的建议不会真正影响朱睢良的决定,但还是开口推荐高欣庆。
朱睢良笑了笑,“是啊,欣庆同志的确够条件了,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但她毕竟是女同志,长期在乡镇工作能不能行?有的领导对此有不同意见。”
骆志远笑了,“朱书记,性别应该不是问题吧,我看欣庆同志的工作作风,可是丝毫不亚于男同志,大胆泼辣,敢打敢拼。”
朱睢良哈哈一笑:“先不说欣庆同志,你觉得唐根水同志如何?”
骆志远心头一动,心说终于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回答,斟酌着自己的言辞:“朱书记,根水同志来镇里工作的时间还短,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感觉根水同志很全面,很沉稳,是一个干大事业的人。不过,与欣庆同志相比,我还是倾向于欣庆同志。”
尽管猜测朱睢良似乎倾向于唐根水多一些,但骆志远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尽量替高欣庆说话。
朱睢良眉梢一挑:“县委正在斟酌慎重考虑,在县委没有决定下来之前,你要稳定住镇里的局面。鹏程镇是咱们县里的经济强镇,现在全市全省的目光都盯在这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容易诱发深层次的问题,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这样吧,你回去之后,以镇党委的名义向县委报一个推荐名单上来。”朱睢良随即又道。
他的这句附加说明,让骆志远马上意识道,朱睢良似乎又是倾向于高欣庆多一些。
朱睢良的表现有点诡异啊?何以如此?骆志远心头掠过一丝狐疑,旋即判断出,如果不是县委决策层内部起了纷争,就是上层有压力干预进来,直接影响着朱睢良的决策,让他迟迟不能拍板。
事实上,骆志远的判断也大差不差,距离事实不远。
朱睢良是高欣庆父亲高庄实在位时提拔起来的干部,出于各种考虑,他起初坚持让高欣庆接骆志远的班。毕竟,高庄实是市里的老领导,在省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得罪高家对他来说得不偿失。
但县长孟可却强烈推荐唐根水。
为此,两人甚至在常委会上起了轻微的争执。只是接下来,会后朱睢良接到了上头的电话。这个电话直接提高了唐根水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让他开始迟疑不定。
高庄实是退下来的老领导,唐根水的后面则是现任的市领导,这种选择题本不复杂。
可官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有着各种复杂的由头,同意唐根水上位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这是县长孟可的举荐,代表着县长派系的发展。这是朱睢良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朱睢良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为了左右逢源,两不得罪,他才暗中把骆志远扯进来,让骆志远向县委报送推荐名单,作为缓兵之计。
在赶回镇里的路上,骆志远梳理清楚了朱睢良这些弯弯绕,只是他明知被朱睢良利用,也无可奈何——为了让高欣庆上位,他决定冒一点政治风险。
两人配合默契,可以说,高欣庆是他决策贯彻落实最重要的助手和执行者,高欣庆担任镇长,对他来说一种臂助。而如果是唐根水,则明显具有相当程度的不可控的未知风险。
哪怕是对唐根水印象良好,但骆志远也不愿意将未来至于不可控的范围中。
况且,唐根水刚来就升任镇长,这对于扎根鹏程镇的高欣庆来说,也很不公平。因为无论从哪方面,唐根水都不具备竞争优势。
唯一的优势,无非是性别。高欣庆是女同志,担任一个乡镇的行政主官,天然具有一定的无形的阻力。
回到镇里,骆志远在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前,敲了敲高欣庆办公室的门,却没有动静。党政办副主任王倩从办公室走出来笑道:“领导,高镇长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来上班。”
“哦?怎么了?”骆志远随意问着。
“感冒了,有点发烧,高镇长打电话回来说她明天争取回来上班,今天要去打吊瓶。”王倩说着陪着骆志远走进办公室,给骆志远送过来最近的一批文件。
骆志远一边随意翻看着文件,该签字的也顺手签字,一边又漫不经心地问:“根水同志在吗?”
按照常规,这个时候唐根水应该在县里或者市里跑关系,敲定自己的岗位。但王倩却笑了笑道:“唐镇长下村去了,陪县民政局的领导去走访一个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战士。”
骆志远哦了一声,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签署好的文件推给王倩,这个时候,镇委副记黄坤和魏艳秋并肩走进来,骆志远欠身微笑:“黄书记,魏大姐,请坐。”
第431章 民主推荐
黄坤和魏艳秋有些恭谨地坐下,虽然他们年纪大、资历深,但在官场之上,资历只是一个方面,在职务、级别相当的程度下,年龄资历占据优势,可上下级之间,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骆志远如今是鹏程镇的一把手,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实际上,关于骆志远担任鹏程镇党委书记的任命,县里这两天就下了,因为县里统一任命了十四名正科级实职干部,骆志远排名第一。
任命文件下达,县里迟迟没有来宣布任命走程序,无非是因为鹏程镇镇长的人选目前悬而不决。
镇长人选在高欣庆和唐根水之间相争,镇里干部也都心知肚明。毕竟民兴县巴掌大的县城,任何消息的传播都用不了半个小时。
“骆书记。”黄坤笑着招呼。
骆志远微笑摆手:“黄书记,可别这么喊,县里还没有正式任命,我还不是书记。”
“哪里的话,骆书记,县委的任命文件都下来了,从昨天开始,你就是镇党委书记了,这没什么疑问。”魏艳秋笑着插话,“你可不能太客气!”
“是啊,是啊。”黄坤附和。
见两人这么,骆志远也就不再矫情,默许了下来。
“骆书记,我们两个过来找领导商量个事儿。”黄坤率先开口,望着骆志远目光有些热切。
骆志远心里尽管有些好奇,他摸不准黄坤和魏艳秋两人一起找自己干甚,嘴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黄书记,你是老大哥,班子里的老同志,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跟我太见外了!”
黄坤呵呵一笑:“是这样,骆书记,你来镇里工作之后,镇里党政工作有了很大的起色。尤其是最近镇里连续搞了几个很大的具有影响力的活动,知名度大幅提升。但是我总感觉,我们镇里的工作作风还不是很理想,为了更好得推进工作,我和老魏琢磨着想搞一个专题教育活动,算是整整风树树正气,目的也是提高工作效率。”
“老魏起了个题目,就叫‘解放思想谋发展,改革开放创伟业’教育实践活动,由党委组织,用半年的时间,强化一下政治学习,统一下全镇干部群众的思想。活动的对象,我们初步想把镇里的企业、各村都容纳进来。”
黄坤说完,望着骆志远。
他这种建议,其实就是向新上任的主要领导进行某种思想上的“献媚”了。这其实就是一种惯例,老的一把手退下去,新的一把手上来,党内进行整风统一思想,也不奇怪。费建国当初就任的时候,就搞了三个月的集中学习。
骆志远笑了笑,略一沉吟,就摇头道:“黄书记,魏大姐,你们这个提议很好,我很赞成,但是呢,我建议还是不要搞大规模的政治教育活动了,党委可以下一个主题教育活动的实施意见,统一安排部署,但不宜浪费时间、精力和财力推进集中学习了,我们正处在一个趁着改革开放春风大赶快上的阶段,发展的机遇千载难逢,还是要全心全意搞好经济建设为好。”
黄坤和魏艳秋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骆志远竟然会拒绝。
一般而言,新领导上任,恨不能通过政治整风来强化树立个人权威,不成想骆志远竟不走这条道。
“骆书记,行,既然领导有思路,那我们就按照骆书记的指示去贯彻落实。”魏艳秋还想再劝几句,却被黄坤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骆志远微笑点头,“黄书记,这可不是什么指示,指示我个人的建议。党委的日常工作,还是由你们两位来抓,我只是提建议,提建议,呵呵!”
魏艳秋笑着再次插话:“党委的工作,还是得骆书记拍板!我们只是在骆书记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骆志远笑了,他不想再跟这两位进行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了,太没有意思,很无聊的。
他直接就岔开了话题去:“黄书记,有这么个事,需要跟你们两位通通气。”
“县委朱书记找我谈话,就镇长的人选,询问我们镇党委的意见。”骆志远望着魏艳秋和黄坤笑着挥挥手:“朱书记让我们以镇党委的名义向县委进行民主推荐,不知你们有什么看法?”
黄坤和魏艳秋相视一眼,迟疑着问道:“骆书记,县委这是……”
“呵呵,两位别太多想,可能县委考虑干部人选比较慎重,想要听听我们基层党委的看法,这没有什么,我们结合实际向上推荐就是了。”骆志远径自道。
黄坤哦了一声:“骆书记,是不是在高欣庆同志和唐根水同志之间进行推荐?”
“嗯,县委是这个意思,目前,县委常委会已经将高欣庆和唐根水两位同志列入大名单,正在进行综合考察。”
魏艳秋苦笑了一声:“按说呢,两位同志都不错,都够了提拔的标准。两个人都有优势,也都有缺点,很难说谁更胜一筹。”
黄坤笑着也道:“是啊,骆书记,还是你拿主意吧,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也很难做决定。”
骆志远眉梢一挑:“我个人倾向于高欣庆同志多一些。毕竟欣庆同志在镇里工作时间比较长,熟悉情况,又一直抓政府工作,轻车熟路容易上手。根水同志也不错,但个人认为他来镇里时间还是比较短,需要一段时间的融合才能更好的适应工作。”
黄坤心道果然如此,他就料到骆志远会推荐高欣庆。高欣庆、赵寒这些人是骆志远的绝对心腹,这是镇里谁都明白的事儿。
“行,我们也赞同推荐高欣庆同志担任镇长。”黄坤立即开口表态。
魏艳秋也有些欢喜地点头附和。她跟高欣庆本就私交很好,高欣庆能上位,她是乐于见到的。
“行,那咱们就初步这么定了。黄书记,你再找其他几位党委成员征求一下意见,尽快形成一个正式文件,上报县委。”骆志远将这事砸给了黄坤,黄坤是副书记,由黄坤来出面运作此事,比他自己出面更合适。
黄坤心里苦笑,直到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却也不敢不应下来。
推荐高欣庆无疑就要得罪唐根水,这是难以回避的问题。不过,这是骆志远这个一把手的意见,想必唐根水就是要怪也怪不到他黄坤的身上。一念及此,黄坤这才心平气和起来。
况且,镇党委推荐不代表就是高欣庆一定能上位,真正决定的权力还是县委。
黄坤离开了骆志远的办公室,就去找另外两个党委委员,镇人大主席计为民和宣传委员胡涛,谈民主推荐镇长的事。高欣庆和唐根水也是党委委员,但显然事关两人的岗位,要回避了。
魏艳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则一个电话打给了高欣庆报喜。
高欣庆打完针正在家里卧床休息,突然接到魏艳秋的电话,也有点高兴。她高兴的不是自己被镇党委向上推荐,而是骆志远的态度。骆志远能在如此微妙的局势下坚定不移地支持她,她心里欣慰之极,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和跟错人。
她这两天身体不好,留在家里养病没有上班,本是一种巧合。但在外界看来,她不是在为镇长的岗位私下活动,就是故意装病闹情绪。
不仅外人这么看,她的父亲高庄实也如此认为。
事实上,高庄实这两天心情非常愤怒。
他曾是安北市市委书记,自问对安北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他在市委书记的岗位上退下来,直接留在了安北市,对安北的感情可想而知。
他本来认为,自己的女儿不依靠家里,坚持留在一个乡镇上工作,凭借自己献身基层的工作热情和工作能力打拼,这已经算是干部子女中的佼佼者。而高欣庆在鹏程镇干了三年的副镇长,无论是资历、政绩还是能力以及各项条件都达到了提拔的标准,这一次镇长岗位空缺,倘若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一个新来没几天的副镇长,这让高庄实如何能坐得住?
这不仅仅是一个岗位的问题了,还有他这个前任市委书记的面子。
民兴县的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都是他昔日的下属。尤其是县长孟可,曾经给他干过一段时间的秘书,可以说没有他的提拔,就没有孟可的今天。
然而,当高庄实听说在民兴县县委常委会上,正是孟可出面反对高欣庆而力荐唐根水,心头的火气之盛可想而知。
高庄实呆在自己的书房,压着火气犹豫良久,亲自给孟可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但被孟可的秘书拦住,孟可以外出开会为由不接他的电话。高庄实心里不满,又给自己的另外一个老下属县委副书记时念波打了电话过去。
时念波倒是很客气,但他明确说自己做不了主,并且暗示阻力主要还是在孟可方面,县委书记朱睢良问题不是很大。
“老书记,我有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时念波压低声音道。
“你说。”高庄实沉声道。
第432章 草民高庄实
“老书记,我听说新来的这位年轻同志是市里劳市长的外甥女婿,呵呵……我也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啊。”时念波打着哈哈。
高庄实心头一凛,却又冷冷道:“不管是谁的关系,我们选拔任命干部,起码要看看各项条件吧?任人唯亲,这种做法,岂能服从?!”
时念波尴尬地轻笑:“老书记,您说的是,所以我们几个都力主欣庆担任鹏程镇的镇长,毕竟欣庆各项条件比较突出,在镇里也工作了三年,熟悉情况。奈何有些事……”
时念波欲言又止。
他心说你虽然是老书记,但奈何人家劳市长是现任市领导,而且还是主要领导之一。如果是普通的副市长,或许孟可不会态度这么坚决,肯定会给你老书记一个面子,但市长大人的外甥女婿在县里,他这个县长在这个问题上岂敢含糊。
高庄实勃然大怒,却是没有再在电话里跟时念波纠缠下去。
高庄实怒声扣了电话,心头的火气越来越高涨,按捺都按捺不住。
孟可给现任市长面子,将他这个老上级和昔日的政治恩人弃之不顾,这对高庄实来说,这可是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高庄实在书房里怒冲冲地来回踱步,终于还是抓起电话,向市委办要了车,要赶去民兴县跟孟可谈一谈。
高欣庆对此蒙在鼓里。高庄实走的时候,她正抱着电话跟魏艳秋煲电话粥呐。
高庄实本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但他到了民兴县,受到了某种冷遇,心头积压多时的努力就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都发作起来。
高庄实身材高大,虽然上了年纪,但沉着脸昂然站在县委大楼三楼的走廊上,几十年掌握权力的威严气息还是让他区别于普通的老干部,让人望而生畏。
高庄实做梦也想不到,孟可竟然不见他。孟可明明在办公室里,高庄实已经从县委某人那里得到了确实的消息,但孟可的秘书还是拦住了他,以孟可去市里开会为由挡驾。
高庄实怒视着眼前这个20多岁的年轻人,怒斥道:“小伙子,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去告诉孟可,就说我高庄实来了,我一个平头百姓,想要找民兴县的县长大人反映汇报情况,他敢不见?他这是什么作风?官僚主义吗?!”
孟可的秘书小李很尴尬,他搓了搓手陪笑道:“高书记,您别生气,孟县长真的不在家,要不,您先去我办公室喝杯茶,我帮您打个电话问问?”
高庄实冷冷一笑,突然爆喝一声:“孟可,孟县长大人,草民高庄实,不知有没有资格跟县长大人见一面?”
高庄实的声音中气十足极具有穿透力。这一层除了县委办就是县委几个主要领导的办公室所在,这一吼,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其实,朱睢良和时念波几人早就知道高庄实来了,只是都憋在办公室里不出面,免得惹祸上身。
朱睢良从门缝里扫了一眼,心说这老高头的脾气上来了,这一次就算是他的女儿当不成这个镇长,哪怕是不在官场上混了,恐怕也要出这口恶气。孟可这么不给他面子,怕是很难收场了。
朱睢良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孟可最近攀上了市长劳力,有些得势。高庄实跑来大闹县委,朱睢良趁机看热闹。
孟可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羞恼不堪。他没想到高庄实竟然如此不顾老领导的颜面,铁了心来找他的麻烦。他郁闷地咒骂着,你高庄实好歹也是昔日的市委书记,这么没品,亲自跑来给自己的女儿要官,还要脸不要了?
这就是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想问题了。
孟可想的是自己的政治利益,他刚攀上劳市长,提拔唐根水这就是一份见面礼和敲门砖啊。虽然劳市长并没有跟他打招呼,但唐根水是劳市长亲外甥女的新婚丈夫,既然劳市长把唐根水放在民兴县,孟可岂能不关照。要知道,他今后能不能取朱睢良而代之,还要看劳市长肯不肯帮他说话。
可对于高庄实来说,作为老领导老党员干部,他来找孟可并不一定是要为女儿求官,而是求一个说法,一个交代,一个颜面。以他在市里的影响力而言,想要给女儿高欣庆解决一个正科级,那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如果孟可能好好跟高庄实谈谈,不将他拒之门外,事情也不会这么糟糕。
高庄实一肚子的怨气愤怒发作起来,他焉能还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他已经退下领导岗位,赋闲在家,很多事情也就不是那么忌讳了。
孟可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孟可抓起压低声音道:“哪位?”
时念波苦笑的声音传过来:“孟县长,你把老领导撂在走廊上不见,让他大喊大叫,影响不太好吧,要不然我出面帮你们说说?打个圆场?”
孟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急急道:“好的,拜托了,老时,麻烦你去跟老书记说说,就说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我就说了嘛,欣庆同志一个年轻女孩儿家,还没结婚,为什么非要在一个乡镇工作,这么艰苦!我和朱书记都认为,可以给欣庆同志安排一个更合适的岗位,让她来县委机关工作,不比在一个镇长强?哎,老书记就是脾气太倔,上了这股劲,九头牛都拦不住啊。”
时念波心道这话你应该早跟高庄实当面说,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再表态,不就成了马后炮了?况且,老高这人要的是一个面子,你不给他面子,他焉能给你面子。
不过,心里这么想,时念波嘴上却答应下来。
时念波出门向走廊上的高庄实走去,满脸堆笑地招呼道:“老书记,您怎么来了,来来,来我办公室喝杯茶!”
时念波肯出面,是因为朱睢良的安排。朱睢良一开始要看热闹,但凡事都有个度,他一看这么僵持下去闹大了,对县委的整体影响很恶劣,一旦传到市里去,他这个县委书记也很难置身其外,就给时念波打了电话,嘱咐时念波去打圆场。
高庄实扫了时念波一眼,冷冷道:“时念波,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要见你们的孟大县长——孟大县长,草民高庄实,求见了!”
说到这里,高庄实怒火涨红着脸庞,鬓角的苍发都微微颤抖,他哆嗦着手猛然一挥,然后就慨然单膝跪在了冷冰冰潮湿的走廊上,面向孟可的办公室抱拳高呼:“草民高庄实,拜见孟大县长!”
高庄实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时念波吓了一大跳,脸色骤变。
他赶紧去搀扶高庄实,但奈何高庄实身体如铁柱,就跪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两排办公室里的人都从门缝里瞅着,都有点目瞪口呆了。
孟可也在门缝里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他嘴角哆嗦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如果再躲,恐怕就无法收场了。
高庄实是曾经的安北市委书记,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如今跪拜在走廊上,面向他县长的办公室,让他如何能承受的起?传扬出去,他这个县长在市里可是要出大名扬大丑了!
人家都会说他忘恩负义,逢迎现任领导而将昔日恩人弃若敝履——这一点,哪怕是市长劳力,也肯定是不喜看到的。
孟可硬着头皮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尴尬地陪着笑脸小声道:“老书记,您这是干嘛,这是要折杀孟可吗?”
孟可去搀扶高庄实。
高庄实放声冷笑:“孟大县长,草民高庄实,终于可得见孟大县长了吗?”
“老书记,我……”孟可难堪地搓了搓手,“您先消消气,来,来办公室坐下,有什么指示,您尽管说,我但无不从!”
“草民高庄实不敢。草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孟县长,还有你们这几位县委领导同志……”高庄实昂然起身,自己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大声道:“我高庄实为官数十年,两袖清风,为党和人民奋斗一生,自问无愧于心。我高某人从不以权谋私,我女儿高欣庆从基层做起,在鹏程镇干副镇长一干就是三年,试问有谁能做得到?”
“事无可背人言。一个区区的镇长何足道哉?今天我来不是替女儿说话,而是替一个基层干部说话!凭什么符合条件的反而竞争不过新来的对镇里工作不熟悉的年轻干部?这是为什么?我请问孟大县长,你们就是这样选拔干部的吗?专看谁的后台硬?!”
“为什么?我就是要一个交代,一个说法。”高庄实厉声高喝道:“如果你们县委不给说法,那么我高庄实今日就逐级上访,去当面问问市委邓书记,难道我高某人退休几年,这安北市的组织就变了天,成了任人唯亲的小团体了?”
“我不去你的办公室,我就在这里跟你孟大县长谈谈!我说的每一句都正大光明,没有什么好背人的!”
高庄实的话很不客气,可以说一点面子都不给孟可留,而且将县里市里很多人都绕了进来。不要说孟可,就算是躲在办公室没出来的朱睢良,闻言脸色都很难看。
孟可羞愤不堪,却也无可奈何。他有心拂袖而去,却又怕事情闹得更大。
第433章 举贤不避亲
“老书记,您先消消火,去我办公室,咱们慢慢谈。”孟可陪着笑脸劝道。
时念波也劝:“老书记,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事儿是我们办得不妥,您别生气,咱到办公室坐下慢慢说。”
高庄实脖子一拧,昂然大声道:“不用去办公室,在这里谈也是一样。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好背人的。我就问你们一句话,为什么?给我一个说法,草民掉头就走!”
孟可嘴角哆嗦了一下,心说高老头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你这是要干嘛?
时念波脸上陪着苦笑,心里却在冷笑,暗暗有点幸灾乐祸。
反正这事儿跟他一个副书记无关,闹大了也有孟可和朱睢良顶着,他无所谓了。既然高庄实撕破脸皮开始闹,那就闹吧。
朱睢良见事情不可收拾,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高书记,您这是干嘛?来,来我办公室坐坐,有啥事您跟我谈,我来解决。”朱睢良拉起了高庄实。
高庄实借坡下驴,他本就是为了刺激朱睢良出来,既然朱睢良不再逃避,那么,他也就见好就收了。
“唉哟,这不是朱书记嘛,草民高庄实有礼了。”高庄实的声音里明明充满着无尽的嘲讽,但偏偏却又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县委一些普通干部闻言,有几个忍不住都笑出声来。当然,更多的人不敢笑、不敢议论,都憋在肚子里,躲在各自办公室看好戏。
“高书记,您真会开玩笑,哈哈!走吧,您老别生气,正好我那里有上好的龙井,您常尝尝鲜——孟可同志,念波书记,你也过来陪一下。”
朱睢良挽起高庄实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孟可和时念波亦步亦趋,也跟了进去。
关紧门,让高庄实坐下,朱睢良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起门来说话,哪怕是吵架,也不会影响太大,让高庄实在走廊里这么一嚷嚷,高喊了几声“草民高庄实”,竟然还下了跪,成何体统?!
“老书记,您看这样,正好县委办缺一个对内的副主任,我们考虑到欣庆同志作为一个年轻女同志,长期在基层乡镇工作也不太合适,早就有心要把她抽到机关上来工作,您看这样安排,成不成?”朱睢良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孟可也笑着附和道:“是啊,老书记,欣庆毕竟是女孩子,长期在乡镇工作太辛苦,不如来机关。县委办可是要害部门,将来锻炼上两年,再提拔,机会还是很多的。”
按说,县委办副主任与鹏程镇的镇长相比,还是前者的含金量略高一些,而如果再考虑到政治前途,县委办副主任被提拔的可能性也大于乡镇长,从这个岗位上甚至有可能直接跨入副县级的门槛。
朱睢良和孟可以为这样的安排,起码能打消高老头满腹的怨气了,但高庄实却冷冷一笑:“你们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今天来不是给我女儿要官要岗位要待遇,而是要一个说法!目前鹏程镇有没有比欣庆更适合干镇长的人选?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不提拔?举贤不避亲,我今天就举荐欣庆!”
高庄实这是摆出了一副非要高欣庆接任鹏程镇镇长,才能出这口怨气。孟可越是要推举唐根水上位,他就越要横加阻拦。
朱睢良的脸色有些僵硬下去,他沉着脸扫了孟可一眼,示意孟可说话。
孟可尴尬地搓了搓手,“老书记,您这可就让我们为难了。”
“你为难?我来问你,欣庆可够了担任鹏程镇镇长的条件?”高庄实怒道。
孟可无言以对,只得实事求是点头:“够了。”
“那么,你力荐要提拔的唐根水可比欣庆更符合要求?”高庄实又针锋相对道。
孟可难堪地苦笑起来:“老书记,可不能这么比哟,小唐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同志,各方面能力比较突出,我们想让小唐干鹏程镇的镇长,也是站在长远的角度考虑。欣庆是女孩子,早晚是要结婚嫁人生孩子的,在乡镇长期干,也不合适嘛。”
“放屁!在乡镇工作就不能结婚生子了?你这是什么逻辑?”高庄实猛然一拍茶几,“别以为你心里打什么小算盘,我老高不清楚,我也不瞒你说,今天我就是不信这个邪,我老高虽然退下来了,但也不至于被人当成一团狗屎,随随便便都来踩一脚!”
孟可脸色骤变,差点发作起来。
朱睢良呵呵一笑:“高书记,哪有的事,谁敢对您不敬,没有的事儿!这样,那就这么定了,欣庆同志的工作问题,我们马上召开常委会研究研究,再走一走民主推荐的程序,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
“孟可同志,念波书记,你们啥意见?”
朱睢良转头望着时念波和孟可。
到了这个份上,朱睢良乐得搅黄了此事,给高庄实一个面子,当一个和稀泥的老好人。反正已经如此了,想必劳市长也不会因此怪罪下来——真要怪罪下来,吃挂面的也是孟可。总而言之一句话,孟可这事办得不漂亮,把市领导放在煎锅上烤,领导能乐意吗?
孟可心里一沉,但他此刻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得忍住气,憋着火,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时念波呵呵笑着:“我没意见。”
高庄实走了。但高庄实在县委大闹的消息,却在最短的时间传遍了全县和全市上下。很多人在消息传播的时候,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将故事情节加工得精彩丰富,等传到市里劳市长那里,就完全走了样。
高庄实求见民兴县县长孟可给女儿高欣庆喊冤要说法,孟可不见人,导致高庄实情绪激动当场跪拜在县委机关办公楼里,高呼“草民高庄实求见孟大县长”。市府办副主任李心宁将这事儿汇报给了劳力,劳力闻言当场动气,拍了桌子。
对于高庄实的做法,劳力当然是很不满的,但他却不能有任何表示。毕竟高庄实是前任市委书记,是老同志,他不能跟老同志治气。真正让他不满的还是孟可,如果孟可把事情处理好,怎么能出这种丑闻?
劳力让李心宁亲自给孟可打电话,提出了严肃批评,转达了劳力自己的两点意见。第一,唐根水虽然是他的亲属,但在干部提拔的问题上要一视同仁,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来,不能给予特殊照顾。他刚来县里工作,资历还浅,暂时不能提拔;第二鹏程镇的镇长人选,进行民主推荐和测评,谁符合条件就让谁上,不能受外部因素的干扰。
劳力这个态度一出,孟可和朱睢良本来想将唐根水调离鹏程镇,来县委办干副主任的思路,也就只好作罢了。
孟可郁闷无比,心里怨气沸腾。只是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睢良则无所谓地当即安排时念波牵头,马上让县委组织部的人去鹏程镇搞镇长人选的民主测评,但在备选推荐名单上,划去了唐根水的名字,而换上了副镇长管大军。
也就是说,镇长将在高欣庆和管大军两人之间产生,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为了避免再有乱子、出什么纰漏,第二天上午,朱睢良就召集县委常委会,达成共识,提前任命高欣庆为鹏程镇党委副书记。只要民主推荐的程序走完,就可以将之提名为镇长候选人。
与同事们相比,高欣庆是最后一个得知父亲去县委大闹的事儿。
她早上去镇里上班的时候,感觉有些人的神色有点奇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魏艳秋悄悄走进她的办公室跟她“通风报信”,高欣庆这才恍然大悟。
她当即羞恼起来,当场打电话回家,跟高庄实吵了一通。
高欣庆也是一个心气极高的女孩,她自觉父亲这么做,让她很是下不了台,难堪和情绪激动之下,她写了请调报告,准备请求县委将她调离鹏程镇。如果县委不准,她将直接辞职。
骆志远望着摆在自己桌案上的高欣庆的请调报告,忍不住啼笑皆非。
他也没料到,高欣庆的父亲高庄实能导演了这么一出精彩大戏。虽然高庄实行为貌似出格其实也算是捍卫正义,但骆志远知道高欣庆心高气傲,面对各种风言风语,她很难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统统承受下来。
骆志远出门敲开了高欣庆办公室的门,高欣庆见是他,才开了门。
“欣庆同志,你这是做什么?”骆志远扬了扬高欣庆的报告。
高欣庆幽幽一叹:“志远,你说我还好意思在镇里呆下去吗?我爸……哎,我都没法说什么了!他也真是老糊涂了,为了一个镇长的岗位,把他女儿的自尊都给卖了!”
“欣庆,其实我倒是不这么看。我想,高书记看重的绝对不是一个镇长的岗位,而是要一个说法。我相信,如果不公正的待遇发生在别人身上,高书记也不会坐视不管的。”骆志远笑着。
高欣庆苦笑摇头:“你就别劝我了,我心里有数的。”
“欣庆,我们在一起搭班子配合工作,刚刚上手,我们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合作空间,这么久了,相信咱们各自都有了一定的互相了解,我们俩其实是一路人,都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骆志远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我们不是要官职,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镇长,就算是一个县长又能如何?我们要的是做事的机会,创业的舞台。从我个人来说,我非常希望你能顶住压力,留下来!”
“其实,也不能说是压力,随他们背后议论两天,过去就过去了。真正检验一个人的能力和政绩,还是要看群众的口碑,要看你的贡献。”骆志远神色严肃地将高欣庆的请调报告撕掉,“请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