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分寸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鹏程镇的小骆镇长,算是今天的地主。”夏翔呵呵笑着给其他人介绍着,纪宁也笑着点头,“来,志远同志,一起坐。”
国家话剧院一级编剧、著名剧作家雷鸣笑了起来,他竟然起身主动跟骆志远握手:“小骆同志,久仰大名了。我跟于大姐是朋友。”
骆志远一怔,旋即明白雷鸣说的是谢婉婷的母亲于春颖。他赶紧笑道:“雷老师,您太客气了,您才是真正大名鼎鼎,我看过您不少影视作品。”
雷鸣是在场这些文化名人中除西夷之外唯一一个知道骆志远背景的人,骆志远是骆家的第三代又是谢家的孙女婿,于春颖和谢国庆的女婿,身份堪称显赫,尽管他目前只是一个小镇长,可雷鸣却丝毫不敢怠慢。
雷鸣哈哈大笑,“小骆同志,改天去我那里坐坐,我送你两本书。”
“谢谢。”骆志远赶紧道谢。
雷鸣是一个比较清高的人,性子冷淡不苟言笑,跟夏翔等市领导和焦东一、顾志兰等省文联作协领导的态度也是淡淡地,但大庭广众之下,他突然对骆志远如此殷切,怎么都让人看得错愕。
夏翔暗暗皱了皱眉。纪宁则目光深沉地扫了骆志远一眼,但当他的目光转回到雷鸣身上时,又变得温和平静如常。
西夷又介绍着骆志远跟其他人认识,骆志远一一笑着跟他们握手寒暄,夏翔微微有些不耐烦,就淡淡笑道:“好了,小骆,坐下谈,一起吃。”
两位市领导是冲着西夷的面子,完全是一种客套。因为他们知道,西夷一行人是骆志远牵线搭桥引来的,让骆志远与他们同桌进餐,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但骆志远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就坐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镇干部,怎么能跟一群厅级干部平起平坐呢?西夷这些人是无所谓,甚至焦东一和顾志兰都可以不考虑,但夏翔和纪宁两人在,他不能不知分寸。
这个时候,西夷已经吩咐边上的工作人员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骆志远陪着笑脸婉拒道:“夏书记,纪部长,刘主席,各位领导,今天你们远来是客,是贵客,我的主要工作是给你们服务,你们吃,有什么需要,立即招呼我!”
骆志远一边说着,一边向赵寒使了一个眼色。
赵寒赶紧匆忙过去又添了一把椅子,骆志远不待西夷继续邀请,就主动凑近夏翔的耳边笑着小声建议道:“夏书记,我们县的两位主要领导都在,让他们给领导作陪一下吧,这样也好给刘主席几个人介绍一下我们当地的风土人情。”
其实骆志远的声音放得较高,正好朱睢良和孟可隔得不远,恰好可以听到。听到骆志远这番话,两人心里非常舒服,原本有些僵硬的面部表情立即纾缓柔和起来。
夏翔笑眯眯地望着骆志远,心说这小子倒是很有分寸——也罢,就给他一个面子!
夏翔点点头,侧身向朱睢良和孟可挥挥手:“老朱,小孟,你们这两个地主过来给我和老纪当个陪客!”
朱睢良和孟可大喜,要是按照常理,他们根本没资格去那桌坐。也就是骆志远借着这茬提了一个建议,夏翔和纪宁顺水推舟,这才有了这局面。两人满心欢喜地走过去,又是跟众人一番热情的寒暄。
这桌人虽然都是有相当身份的人,但朱睢良和孟可毕竟是当地的父母官,西夷等人也不好失礼。
骆志远悄然退了回去。一直到所有来宾都安坐就绪,他才带着高欣庆和镇里的一些工作人员在最边上的几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餐桌上随意吃了点东西。
酒过三巡,夏翔举杯站起满场邀饮,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所有嘉宾和参会人员表示欢迎。夏翔敬过酒之后,几桌人就开始串桌,不断有人主动过来向西夷等人敬酒,西夷等人倒是来者不拒,只是略一沾唇意思意思而已。
午餐尽欢而散。
中午略事休息,下午两点半,“纪念王家岔子起义55周年座谈会和西夷作品研讨会”正式开始。骆志远没有列席座谈会,而是带着镇里的干部等候在会议室门外,做好服务保障工作。
座谈会上,文化名人和省市领导和各级作协官员的发言极其热烈。而在座谈会开始之前,骆志远让高欣庆安排人发放了西夷亲自签名的新作《烽火的翅膀》,同时还让雷鸣、西夷、焦东一、顾志兰这些国内文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一给鹏程镇题词留念。
在市委宣传部的安排下,市电视台对本次座谈会进行全程实况录像。而省市媒体的记者也都在场拍照,从市委宣传部工作组手里拿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新闻通稿。
相信第二天一早,关于本次座谈会以及上午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揭幕仪式的重磅新闻会见诸省市媒体。而市里各大新闻单位,更是按照计划要进行为期两三天的新闻轰炸,市委书记邓宁临的指示很明确——“要深入进行宣传力求在全市营造起弘扬王家岔子起义革命精神的新高氵朝”,有了邓宁临的指示,全市媒体岂能会遗余力。
下午5点,座谈会结束。骆志远和宣传部工作组组长薛仁礼作为活动组织者,在镇政府门口一一跟来宾和领导握手送别。西夷这些人要去县里住一晚,然后明天一早赶赴省城机场乘机返回京城。
这次活动算是圆满结束。夏翔临走的时候,紧握着骆志远的手点点头道:“小骆,不错,这次活动很成功,你给市里立了一功,我回去向邓书记给你请功!”
纪宁也在一旁微笑:“不错,志远同志这一次的表现中规中矩、可圈可点!”
骆志远恭谨陪着笑:“夏书记,纪部长,两位领导的话让我压力很大,我哪有什么功劳,只是按照市委领导的指示,做了自己份内的工作。”
夏翔朗声一笑,向骆志远点点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上了车,纪宁紧随其后也上车离去。
同样作为地主之一,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走到最后。
朱睢良满面笑容地跟骆志远握手:“志远同志,辛苦了,这次活动圆满结束,市委领导非常满意,来宾也反映良好,你们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代表县委向你们表示感谢。”
孟可也笑笑:“不错,你们辛苦了,下来之后好好休息,给同志们放放假!下一步,县里还要开大会进行总结和表彰。”
“朱书记,如果没有县委县政府的全力支持,我们镇里能做什么哟。两位领导亲自来给我们坐镇,给我们增添了不少信心和动力。”骆志远这番话说得很漂亮,朱睢良和孟可听了心里很舒服,哈哈笑着离开。
经此一事,骆志远在朱睢良和孟可心里的“污点”印象一扫而空。
此时此刻,朱睢良觉得骆志远这个年轻人很会做人也很会做事,又八面玲珑、人脉充足,完全可以担当大任。
两人一辆车离开鹏程镇,车上,朱睢良突然笑道:“老孟啊,你觉得这小子咋样?”
孟可笑了笑:“还不错,这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能力很强,难得是很有分寸、知道做人,对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也算是弥足珍贵了。”
朱睢良打了一个哈哈:“所以啊,我们看待和衡量一个干部,还是要放长远来看,综合客观地进行评价——通过这件事,我心里有很深的感触,骆志远这个年轻同志,堪可重用。”
孟可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有朱睢良这句话,显然下一步骆志远“转正”干鹏程镇的党委书记,正正名,已经是指日可待了。代理主持全镇工作,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还是要获得县委正式任命才好。
当然,孟可心里也清楚得紧,朱睢良之所以有了重用骆志远的心思,骆志远今天表现突出、知进退有分寸只是一个因素,绝不是全部因素。而一个更关键的因素还是在于……孟可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有些话、有些事还是心照不宣地好,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薛仁礼带着宣传部工作组离开。他带人来鹏程镇,总算是应付完了这趟差事,没出差错,对薛仁礼而言,已经是烧了高香——尽管这与他下来之初的本意大相径庭,但终归还是顺利过了这一关。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过,就是有功啊。
送走了参会嘉宾、各级领导、媒体记者和宣传部的工作组,已经是傍晚六点。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高欣庆、赵寒几个人笑着挥挥手:“欣庆,老赵,你们几个也都回去收拾一下,今晚我请你们去市里好好搓一顿,咱们庆祝一下。”
高欣庆笑着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带车送刘主席他们去省城机场。”
第405章 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新到任的副镇长唐根水走过来笑着插了一句话:“骆镇长,要不明天我去送刘主席一行人,高镇长这两天忙里忙外太辛苦了,让她休息一下。”
唐根水因为刚到任的缘故,目前还处在熟悉镇里工作的状态中,这一次的活动,骆志远就没让他参与。当然,今天镇里的工作全部停止,所有人都围绕着活动来运转,他这个副镇长也不例外,一直带着几个人协助副书记黄坤做好午餐的接待工作。
骆志远一怔,旋即回头笑道:“这样也行,根水同志,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一定要安安全全把刘主席一行送到省城机场。另外,安排人带车进京,把给他们的纪念品送到家去!”
高欣庆迟疑着没有吭声,默认了唐根水的主动请缨。这两天她的确是有些精疲力竭,也该歇歇脑子了。
这一次活动,市里县里都提供了相关纪念品,而镇里也有安排。其实不值什么钱,但终归是一种尊重,一片心意。不能让西夷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飞机,只能是安排专人将东西送进京去。
这是纪宁的交代。
市领导能兼顾到这个细节,亲自进行交代,由此可见,到了一定层次上的领导干部,其实没有一个是粗枝大叶的,基本上都是心细如发。
西夷等人在县里,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联合设宴招待。本来要让骆志远参加,但被骆志远婉言谢绝。
当晚,骆志远带着高欣庆几个人在县里找了一家饭店聚餐,算是庆功宴了。
晚上九点,众人尽欢而散。唐根水抢着去买单,结果发现骆志远早就提前结了帐,他意外地耸了耸肩,对骆志远的风格更加深了一层。
骆镇长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唐根水默默地出了饭店,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此的黑色小轿车,不过赵寒这些人都喝了酒有了七八成的醉意,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至于骆志远,则上了高欣庆的车。高欣庆今晚没有喝酒,她的家也在市里,自然就一路送骆志远回去。
骆志远喝了不少酒,但头脑还清醒得紧,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与开车的高欣庆说说笑笑,不多时就进了市区。
在骆志远家所在的小区门口,高欣庆停下了车,刚要下车把骆志远送回去,却见骆志远面露奇光扭头望着车窗之外,动也不动一下,形态非常诡异。
她并不知,骆志远此刻内心深处正搅动着一场风起云涌的波澜,眼前的一幕一如前一段时间那一个深夜、那一个下午近乎重叠的景象:空寂无人的身后马路牙子上,路灯底下,一个穿着米黄色小碎花连衣裙、梳着披肩发额前留着一簇刘海的青年女子盈盈站在那里,向他绽放着甜美的笑容,慢慢向这厢走来。
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这一次女子的面容仍然有些模糊,但笑容却历历在目。
骆志远浑身发冷,一阵毛骨悚然。
他虽然喝了酒,但确定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他使劲揉了揉眼,再次睁开眼来,女子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好像就是一阵阴森的风,随意就消散在夜空之中。
发觉到他的呼吸粗重,目光呆滞,额头上竟然冷汗直流,高欣庆吓了一大跳,赶紧俯身过去温柔地小声道:“志远,志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骆志远木然。
高欣庆发急,探手去试骆志远的额头,触手处汗津津的,透着冷意。
骆志远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走吧,我先下了,你开车回去慢一点,注意安全!”
说完,骆志远匆忙向高欣庆点了点头,猛然一推车门,撒腿就向小区里奔去。他的速度很快,高欣庆来不及下车相送,他已经奔跑进了黑漆漆的小区深处。
高欣庆坐在驾驶室里犹豫片刻,还是径自开车离去。
骆志远直奔自家所在的宿舍楼,上了楼,打开门,打开灯,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呼喘着粗气。
安娜早已睡下,听到外边的动静,就披衣起床走出了卧房。见骆志远坐在沙发上神色不对劲,她有些担心地走过去坐在旁边,柔声问:“志远,你怎么了?喝醉酒了?我给你倒杯热水去!”
安娜起身要走,却被骆志远一把给拽住了手腕。
骆志远的手非常用力,紧紧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安娜动弹不得。
她虽然住在骆家,又与骆志远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实际上,两人一直“友好礼貌相处”,尽量规避着男女嫌疑。为此,骆志远甚至大多数时间都留在镇里,将这所房子让给了安娜。
安娜有些意外,也有些惊讶地望着骆志远。
见他脸色苍白,不太对劲,还倒是他喝酒喝得太多,有些放浪形骸了。就苦笑着道:“志远,你喝醉了,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杯水醒醒酒。”
骆志远没有吭声,他的面容依旧木然和,目光呆滞。但攥住安娜的手却是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不但如此,他还下意识地向安娜的身子贴近了过去,紧紧靠在她柔软而丰满的身上,半躺在了沙发上。
安娜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涨红和复杂。
她犹豫了片刻,探手慢慢落在骆志远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子,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她也是正值华龄的青年女子,虽然性情冷淡,又痴迷于医术而心无旁骛,但她毕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凡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她一样也少不了。与骆志远相视,从被他的中医针灸术所深深吸引,到与他朝夕相处成为亲密的家人,这么久了,要说安娜没有一丝情感的涟漪出现,那绝对是虚伪的假话。
只是她太了解骆志远,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任何情感上的蛛丝马迹,就再也无法与他相处下去。而她跟谢婉婷是闺蜜,她又不能有对不住谢婉婷的地方,去争抢谢婉婷的男人。
如此种种,安娜将自己心头的那点念想牢牢封锁在心门之后。
只是再深重的心门也有被打开的时刻,而此刻自己心仪的男人就依偎在侧,触手可及,她的心颤抖着,挣扎着,脸色涨红而发热。
她慢慢也靠了过去,意识到骆志远浑身冰冷,她略微呆了呆,红着脸将男人拥抱在怀里,将双腿蜷缩收缩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尽量让怀中的男人姿势舒服一点,然后就温柔地望着怀里的男人沉沉睡了过去。
而她,心头亦是无比的平静,而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和温情充斥着她的全身。
清晨。
安娜躲进卫生间洗澡,很久才裹着严严实实的睡衣慢慢走出来。她妩媚的脸蛋上犹自环绕着一丝红晕,金色的头颅湿漉漉的。
骆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小声道:“安娜姐。”
安娜温柔一笑,“志远,你也赶紧去洗个澡吧,你可是一身的酒气,好熏人哟。”
骆志远脸一红。
他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拥抱着安娜半靠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尽管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发生了一点不着痕迹的变化。
“你昨晚喝酒回来,有些不对劲,吓了我一跳。”安娜走进卧房梳妆打扮,撂下这么一句话,算是掩饰,也算是解释,更像是给骆志远或者自己找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
骆志远眉梢猛然一挑,他又想起了昨夜那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一时间冷汗直流,头大如斗。
他确定不是幻觉,但他又无法解释,更不敢往深处想。
正在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骆志远定了定神,走过去接起。
是唐根水打来的电话。
唐根水在电话里笑道:“骆镇长,起床没有?”
“起来了,正准备洗澡。”骆志远勉强一笑。
“嗯,是这样,骆镇长,我现在出发去县宾馆接上刘主席几个人,县里孟县长等县领导要亲自给他们送行,你还露面不?”唐根水问道。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根水同志,我就不去了,也来不及了。替我跟刘主席说一声,说改天我回京请他吃饭。”
唐根水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唐根水心道,看来骆志远跟西夷的关系匪浅啊,否则他不会这么随意。以西夷等人的身份和影响力,如果不是西夷再三婉拒,不要说县里领导,就算是市里领导,今天都要出面相送,以免失礼。
唐根水出门带车直奔县宾馆,他的小家在县里,但他老婆的娘家却是在市里。
到了县宾馆,县长孟可等人已经陪西夷一行在宾馆餐厅了用了早饭,准备启程了。
西夷6人上了车,还是分成两辆,一辆商务车,一辆奥迪,都是骆志远从康桥集团借来的车。
孟可态度殷切地挥挥手:“刘主席,各位,欢迎大家以后再次莅临民兴县检查指导工作,祝大家一路顺风!小唐,一定要将刘主席一行平安送到省城机场!”
西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笑:“我们这一次来给县里添了不少麻烦,孟县长,你赶紧回吧,谢谢了!”
第406章 林雪宜来
安娜梳妆整齐,倚在房门上笑着柔声道:“志远,今天陪我去门诊坐诊一次吧,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跟你请教。”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行,我去坐半天,不过我最近工作很忙,下午就得返回镇里。”
安娜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半天就半天,你这个老师太不称职了,我……”
安娜还待要说几句,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走过去接起电话来,电话那头竟然是谢婉婷。
“安娜姐,早上好啊。”
安娜也笑了起来:“婉婷,这么早啊,找我?”
“安娜姐,志远在不在?”谢婉婷声音轻柔。
安娜的脸突然一红,小声道:“他昨晚回来了,我喊他——志远,婉婷电话!”
骆志远大步走过去接起电话:“婉婷。”
“志远,有个事跟你说一声,刚才爷爷跟我说,保健局的祝局长和林雪宜林医生乘坐昨晚的火车赶去安北了,据说是要代表保健局当面给你下一个聘书。”
骆志远愕然,苦笑起来:“有这个必要吗?”
谢婉婷嘻嘻直笑:“既然你答应了人家,那就接受聘书吧,反正就是挂一个名,也算是给你将来行医一个合法的身份,保健局的顾问、中央老首长卫生保健专家组成员,这个头衔可比什么都好使啊。”
骆志远郁闷地摇摇头:“我可不稀罕这个。”
“志远,你可不能反悔哟,你可是答应了姜爷爷的,姜爷爷的脾气你也清楚,你要是反悔,他会生气的。”谢婉婷赶紧柔声劝道。
骆志远叹了一口气:“算了,他们要来就来吧,哦,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到安北了。”
“嗯,我跟祝局长说了安娜姐门诊的具体地址,他们会找过去,在门诊里与你会面。”谢婉婷笑着,突然又压低声音道:“另外,爷爷让我转告你,有关部门最近两天可能要提前下去,给姜爷爷出行打打前站,到时候你负责牵线,他们肯定会见你们当地的市领导的。”
骆志远早就心里有数,就嗯了一声。
姜老这种身份的中央老首长,哪怕是退下来的老首长,那也非同等闲,他出行安北,有关部门肯定要做好各种保卫工作,负责他在安北的安全。而为了保险起见,提前派人来安北跟安北市官方接头,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在姜老出行之前,这一切都是保密的。
包括姜老来安北的时间、食宿地点、具体活动安排,都是秘而不宣的。事实上,目前除了骆志远和市委书记邓宁临之外,没有一个人知晓姜老要来,而具体的接待安排还要等有关部门的人来了再商定。
比如说食宿的地方吧,安北市提供场所,但有关部门还要进行审核暗访。他们说可以,市里才能确定,秘密安排。如果他们说不行,那就是不行了。
骆志远跟谢婉婷通完电话,就跟安娜一起出门,先是在小区对面的小摊上了吃了早点,然后才去了门诊。
门诊部的规模其实挺大,上下两层楼,大堂坐诊和收费挂号,而病房和治疗室则有七八间,红色的中药橱子,充满了传统中医色彩的装修和布置风格,让骆志远看了暗暗点头。
走进装修一新的门诊部,里面早有两女一男提前赶到,在里面收拾卫生。
这间门诊名为“骆氏中医门诊”,同时也悬挂着康桥集团卫生所的招牌,这样还办理手续,同时有康桥集团作为后盾,安娜也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在宋爱娟的帮助下,康桥集团从本地医院高薪挖了一名中医大夫,就是骆志远眼前这位眉清目秀三十出头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常涛,骆志远跟常涛握了握手略一寒暄,又跟两个刚刚卫校毕业的小姑娘招呼了一声。
毕竟,安娜一个人撑起一间门诊根本不现实,况且她还是外籍人士。
常涛三人知道骆志远是这间门诊的幕后老板,也是康桥集团的大老板之一,见骆志远来当然态度极为殷勤热情。
安娜摊摊手,笑道:“志远,怎么样?门诊还不错吧?我们是纯中医,不做西医。”
骆志远笑着左右四顾,目光凝结在高悬在墙壁上的“坐诊医生栏”上,皱了皱眉道:“安娜姐,你不该把我也放上,我不合适啊……”
“坐诊医生栏”上,骆志远排第一个,还有他的一张免冠照片,上面对他的介绍更醒目:骆氏中医嫡系传人……云云。
第二个是安娜,介绍她是莫斯科医科大学毕业,后来华夏留学改习中医,医学博士,也是骆氏中医传人。
第三个是常涛,副主任医师,原市中医院资深专家……
安娜笑了笑:“你不挂名怎么行?你可知道,我来这里开诊所是为了什么。”
见安娜又要喋喋不休地说起她的事儿,骆志远一阵头大,赶紧挥了挥手,打断了安娜的话,岔开了话题:“好吧,好吧,安娜姐,给我一件白大褂,我换上,今天就替你坐诊半天。不过,我在一边看,由你主诊,我可以提建议但不插手。”
安娜心满意足地笑了:“行,艾小姐,麻烦你给骆医生送一件白大褂来。”
那叫艾小姐的女hu士欢快地答应下来,动作轻盈地跑去取了一件白大褂,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骆志远。
骆志远坐在安娜桌子边上,开始了他在门诊部的首次坐诊。开门之后,来看病的人还真不少,尽管有常涛和安娜两人应诊,但还是排起了队。看起来,开业以来,门诊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当然,也有不少患者是冲着安娜这个外国洋大夫的名头来的。
见都是一些普通病症的患者,骆志远就失去了兴趣。这种,安娜所学足以应付,何况还有常涛这个经验丰富的中医在。
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支笔,突然抬头见穿着粉色衬衣和黑色裙裤身材修长风情万种充满着御姐诱huo的林雪宜推门走进来,她的身后是保健局的副局长老祝。
两人站在大堂里,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望着穿着白大褂的骆志远,感觉是那么地亲切,那么地顺眼。
骆志远却有点被看得“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407章 身份
林雪宜当过几次说客。甚至为此,跟骆志远闹了一次不太愉快。但骆志远一直表现得很坚决,没有任何松口的余地。
可今天一见,骆志远穿着白大褂,在安娜开的门诊里坐诊,尤其是这家门诊名为“骆氏中医门诊”——这似乎从一个侧面说明,骆志远弃官从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林雪宜的目光瞬间变得狂热起来。
骆志远一扫之下,心里暗暗发毛,知道林雪宜这个女人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林雪宜并不知安娜来安北开门诊的各种内情,更不知“骆氏中医门诊”招牌的打出是穆青的主意而非他。
林雪宜笑了起来,骆志远尴尬地也笑了笑,起身迎了上去:“祝局长,林主任,欢迎你们!”
老祝跟骆志远握握手,林雪宜就伸出自己保养极好的纤细的玉手,任由骆志远握着,似笑非笑地道:“那么,今天我是该叫你骆镇长还是骆大夫呢?”
咳咳!
骆志远干咳两声,“林主任,我今天是偶尔来安娜姐的门诊里客串一把,凑个热闹而已,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哦,那门诊怎么叫骆氏中医哟?”林雪宜嫣然一笑:“我这才发现,小骆你其实有点虚伪。哦,我明白了,你即不想放弃一身所学的医术,又贪恋着那顶官帽子,是不是呀?”
林雪宜别看三十出头的人了,但因为专心从医,不擅交际,心直口快,这话说起来就显得有点没有水平。老祝心里汗颜,心说即便事实如此,你也别说在人家当面啊,你这么说让骆志远怎么下台?
老祝担心两人又“冲突”起来,赶紧笑着打岔:“志远同志,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
骆志远扫了林雪宜一眼,转头望着老祝笑了:“祝局长,上楼谈吧,楼上没人。”
说着,骆志远就带老祝和林雪宜上了二楼,二楼的大堂装修成了极休闲的候诊场区,因为病人不是那么多,所以上面基本闲置。当然,就安娜这间门诊的规模来说,就算是求医者数量上来了,医生力量也不足。
林雪宜环视二楼大堂的陈设,随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骆志远摆摆手:“祝局长,请坐。”
老祝也坐下。
骆志远坐在了两人的对面,笑着简单解释了两句:“这间门诊是帮安娜开的,她来这里开门诊,一方面是增强临床经验,一方面也是因为方便跟我就近交流——至于我,镇上工作很忙,这还是我头一次来门诊看看。”
骆志远就是随意一说,不管两人信不信,就言尽于此了。
林雪宜目光闪烁,根本不信,老祝也是哦了一声,不再继续寻根究底。
老祝朗声一笑:“志远同志,经过征求你的个人意见,根据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的指示精神,我受卫生部和保健局领导的委托,来安北市给你办理有关手续,麻烦你在这几张表格上签字。”
老祝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几份表格,类似于单位入职手续的程式表格,个人的基本信息,就职的岗位等等,而下面的组织审查意见则盖着鲜红的中央保健局的公章。
骆志远无奈地笑了笑,接过表格匆匆看了看,就抬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祝收了回去,又取出一份任命的红头文件,一本大红色的聘书和红色封皮的工作证。
骆志远扫了一眼,见是卫生部和保健局联合行的文,头衔是“中央保健局顾问、专家组成员”;而红色工作证上,里面公章和钢印赫然在目。
骆志远深出了一口气,缓缓接过了这些身份证件,他心里很明白,接受了这些,他在获取了一种更隐秘的身份之外,肩头上又扛上了很大的责任。不过,对于骆志远来说,给姜老谢老这种中央的老首长服务,做一个保健医疗方面的顾问,偶尔出一次诊,也还能接受。
老祝哈哈大笑起来:“志远同志,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是在一起共事了。希望你能因此发挥你的所学,协助我们做好中央老首长的医疗保健工作——今年夏天保健局会安排部分中央老首长在北河有一个保健疗养,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过去走一趟!”
“这是谢老等几位老首长专门提出来的。”老祝又追加强调了一句,扯起了谢老的大旗。
骆志远笑了笑:“祝局长,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最近工作太忙,这样吧,如果有时间,我会跟祝局长联系的。”
骆志远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对于这个顾问的差事,如果保健局不主动邀请,他断然是不会送上门的。
林雪宜双手抱在胸前,突然插话道:“小骆,我还是觉得你这一身医术如果浪费,太可惜了,你不如……”
林雪宜旧事重提,骆志远当即头大,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骆志远打断了:“林主任,同样的话我已经重复了很多次,我的态度很坚决,不想再浪费口舌了。这一次我同意担任保健局的业余顾问,是最大的让步了。”
骆志远脸色一肃。
林雪宜撅了撅嘴:“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林雪宜还待要继续说下去,老祝担心场面搞僵,就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志远同志,雪宜也是一番盛情,主要是你的医术高超,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希望你能发挥所长。当然了,谁也不能勉强你,既然你不愿意专职行医,那也是你的个人选择。我们不能干涉。总而言之,这一次你能同意担任顾问,答应在必要的时候出诊,我代表保健局表示感谢。”
老祝说了一番漂亮的官话,骆志远笑着回答:“祝局长太客气了。林主任是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个真的勉强不得。比如说我要建议林主任弃医从政,林主任大概也是不会同意的吧。”
林雪宜一怔,旋即涨红了脸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小骆,你这是强词夺理偷换概念哟。我一个医生,怎么可能去当官呢?”
骆志远打了一个哈哈:“林主任,同样的道理,我一个好好的基层干部,又怎么能去当医生呢?”
林雪宜一时语塞,有些羞恼地瞪了骆志远一眼,不满地霍然起身,走下楼去看安娜等人诊病。
老祝苦笑:“志远同志,雪宜就是这种脾气,你别介意,她没有恶意。”
骆志远摊摊手:“没事,我跟林主任也算是老朋友了,打过很多次交道,知道她的脾气。”
这个时候,安娜正在用骆志远教授的一个针灸法子给一个中年妇女治疗偏头疼,这马上就引起了林雪宜的关注。她凑上去,认真看着。
安娜刚要下针,林雪宜突然皱眉制止道:“这个穴位不能轻易下针,你有把握没有?如果没有把握,我看还是放弃吧。”
林雪宜也是家传中医,对针灸自然并不陌生。
安娜柳眉一簇,停下手,抬头望着林雪宜:“这个穴位怎么不能下针?你说来听听?”
林雪宜扫了安娜一眼,目光微微有些鄙夷。她本来就觉得一个洋妞跑来国内学中医,就是有点扯淡的事儿,就撇嘴一笑:“这是一个要害穴位,不是不能下针,而是需要极高的把握才能下,否则,一旦掌握不住分寸,就容易出问题,甚至危及病人的生命。”
其实林雪宜的话虽稍有夸张,但基本是这个医理。她师从家父,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中医针灸理论就是这样的,这种穴位称之为“危穴”,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中医取这个穴位。如果是骆志远下针她倒也无话可说,可在她看来,安娜这种半吊子下针,风险太大了。
而事实上,骆志远从外公穆景山那里得到真传的这套治疗偏头疼的针法本就带有几分“冒险精神”,这就是穆氏中医有别于其他中医流派的一个重要因素了,只有兵走险棋,才能治人所不能治。当然,要说没有一点风险那也是假话,下针必须要慎重。
林雪宜的话说完,安娜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反倒是病人有些害怕了,望着安娜迟疑道:“安娜大夫,到底行不行啊?如果……”
安娜大为不满,这套针法她已经实践过几次,只要谨慎一点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林雪宜突然冒出来搅局,就让病人产生了质疑。
安娜不高兴地正要反驳,却听身后传来骆志远清朗而坚定的声音:“下针就是!三分又下一分,动作要快!”
安娜回头望去,骆志远向她投过鼓励的一瞥。
安娜定了定神,屏住呼吸,尽量回忆着骆志远传授给她的动作要领,捏住针动作轻盈地刺入病人的相关穴位。病人发出轻轻的呻yin声,安娜旋即再入一分。
林雪宜也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骆志远断喝一声:“起针!”
安娜立即依言起针,伴随着她起针的动作,病人舒服地哼哼了一声。
安娜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当着林雪宜这个女人的面出丑,这一次又成功了。
周遭的掌声响起,既有围观的其他病号,还有另外几个医护人员。老祝也笑吟吟地在人群后面鼓掌,目光中闪烁着奇光。
他没想到,骆志远能把一个毫无中医基础的外国妞tiáo教成这样,由此可见他的家学渊源很不简单啊。
第408章 江湖骗子?
安娜示威式地瞪了林雪宜一眼。
林雪宜妩媚的脸色一红,悻悻地转身而去。老祝哈哈一笑,跟骆志远握手道别。
骆志远将两人送出门诊,看着两人上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这才回转。
岂料这个时候,一辆卫生执法监督的面包车在路边停下,三五个穿着白色执法制服的人跳下来,气势汹汹地直奔骆氏中医门诊。
骆志远皱了皱眉,心说难道宋爱娟没有帮门诊把手续办全?怎么卫生局的人跑来了,看上去不怎么友好的样子。
几个卫生局的执法人员闯进门诊,咋咋呼呼,还在等待看病的病号都有些狐疑地望着这些人,常涛满脸堆笑地迎了过去,冲领头的一个人笑道:“卫生局的领导吧?你们这是……”
这的确是区卫生局执法大队的人。带头的叫李雪健,正是执法大队的大队长,跟某知名的电影明星一个名,不过形象却是差得太远,虽然才三十几岁的年纪,但头发早早谢顶,蛤蟆眼厚嘴唇矮鼻梁,兼之个头不高,给人的印象不佳。
李雪健冷冷一笑,挥挥手:“例行执法检查,取你们有关证件来。”
安娜坐在了一边。她是外籍人士,虽然门诊在名义上归她管理,但遇到行政职能部门检查,一般都是常涛出面。
常涛赶紧示意一个hu士把门诊部的所有手续取了出来。
李雪健摆摆手,一个随员上前去仔细翻看,看了半天,抬头来望着李雪健点点头。
李雪健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冷冷又道:“法人代表是谁?”
常涛陪着笑脸回答:“领导,我们的法人代表穆青女士在外地,不在本地,这是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工商登记手续,您看看。”
李雪健扫了一眼,“把所有上岗人员的上岗证、健康证和执业资格证拿来。”
骆志远在一旁冷眼旁观,感觉这不是普通的例行检查,李雪健这批人应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过,骆志远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要说手续没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他也有把握很快办妥。
常涛取来了自己和两个hu士以及安娜的有关证件。安娜虽然是外籍人士,但是在读的医学博士,国外的执业资格证和国内的临时执业资格证书都办妥,李雪健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至于常涛三人就更不用说了,常涛本是市中医院在职人员,停薪留职来这里,行医资格哪有问题。
李雪健斜眼望着常涛,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好好的一个大医院的医生,跑到这种小门诊来坐诊,吃错了药还是昏了头?”
常涛是宋爱娟高薪聘请来的,在当前这个年月,如果不是门诊部这边开出了两倍于医院工资的待遇收入,常涛也不会来。
常涛心里有些恼火,但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一边望向骆志远,一边陪着笑脸:“在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呵呵。”
也是活该有事。李雪健这些人本就是故意找茬而来,找不到“毛病”也不罢休,就一直借故在门诊里翻翻看看,到处检查。只要有一处地方做得不到位、没按照卫生局的规范来,他们就能开罚单、甚至暂扣从业许可证。
李雪健突然嗤笑一声,扬手指着墙壁上的坐诊医师名录上骆志远的名字:“这个人的资格证呢?怎么没见他的?”
常涛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当即就变了。
门诊部的人都知道骆志远是业余行医,并不是专职医生,尽管都知道他家学渊源医术高超,连安娜都是他的学生,但……这个资格证还真是没有的。
当初安娜把骆志远弄上去的时候,常涛就有过担心,但安娜执意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后来念及骆志远康桥集团大老板和官场干部的身份,觉得就算是出了事骆志远也能摆平,就没在意。
“拿来!”李雪健喝道。
常涛尴尬地搓了搓手,“领导,这个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什么?难道是无证行医?这怎么行?你们这是拿老百姓的生命健康安全当儿戏,拿来!”李雪健抓住理,开始借题发挥。
常涛下意识地望向了后面的骆志远。
骆志远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不过此时他已经脱下了白大褂。
“我就是骆志远。”他淡淡道。
李雪健瞪眼望着他:“你的资格证呢?”
骆志远笑了笑:“没有。确实没有,因为我不是职业医生,没有在市卫生局备案。”
李雪健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案:“你好大的胆子,不是医生竟然敢无证行医!把从业许可证拿来,我们要依法暂扣,老黄,你开执法通知书。另外,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李雪健傲慢地指了指骆志远。
执法大队的队员老黄赶紧开始开执法通知书,要暂扣从业许可证。
常涛几个人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业许可证被暂扣,门诊就要关门,门诊关了门,要想再重新开业就难了。而且,无证行医可是一个大罪名,搞不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说不定,他们都要受牵连。
安娜却是坐在那里低头看着一本杂志,无动于衷。她相信骆志远一定能够摆平此事,对于李雪健这些人的闹腾,她根本就没翻眼皮。
骆志远无所谓地耸耸肩,顺手将自己刚从老祝那里得到的有关证件递了过去:“我虽然没有资格证,但也不算是无证行医,你看看吧。”
本来骆志远也不想将他保健局顾问的身份暴露出来。可安娜把他的名字挂在墙上,确实做得不太妥当,既然被人家当场抓住了把柄,那也只好拿这个出来救急了。
不过,骆志远忽视了重要的一点:对于李雪健这种基层卫生行政执法人员来说,卫生部和中央保健局这种部门太过遥远、太过高不可攀,而“保健局顾问和专家组成员”的头衔,也显得虚幻,让他们不敢相信。
李雪健看到这些证件,第一感觉就是骆志远造假,伪造身份。好家伙,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不但非法行医还涉嫌造假,事关重大,李雪健立即吩咐人向分管领导汇报并报了警。
不多时,骆志远被安北区公安局的人带走。
而安北区卫生局执法大队的人也开出了执法罚单,暂扣从业许可证,罚款2000元,同时勒令门诊部停业整顿,等候处理。
常涛焦躁不安地搓着手,向安娜急急道:“安娜医生,赶紧想想办法吧?要不然,门诊就完了……”
安娜根本不着急,她笑了笑:“常医生,你不要担心,没事的——大家都不要担心啊,先回家休息,明天继续来上班就是。”
安娜说完,就扬长而去。
留下常涛和两个女hu士面面相觑,莫名所以。
骆志远好整以暇地上了区公安局的警车,被带走区局。他也是没法子,无意中摊上这档子事,他提供的证件被卫生局执法大队的人认为是造假,以无证行医和江湖骗子为由向公安机关举报,他只能去配合调查。
烦没用,慌乱还不至于。
他相信,卫生局的人肯定会向上核实的,一级级核实上去,没有多久就会还他一个“清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只是担心李雪健这些人故意找茬,恐怕就会借题发挥,不会如实向上汇报。
事实上,他猜测的没有错。
本就是有人暗中捣鬼。隔壁一家私人门诊本来生意不错,但安娜的骆氏中医门诊开了之后,他们那边就一落千丈。这人姓刘,是李雪健的小舅子,李雪健为了小舅子的门诊生意,当然就不遗余力过来刁难。如今被他抓住了小辫子,哪能不借题发挥呢?
即便如此,骆志远也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已经暗示安娜给安国庆打电话,有安知儒出面,这点事算什么呢?何况,骆志远可是名正言顺的被卫生部和中央保健局煞费苦心延揽过去的顾问,有这层身份在,无证行医这种屎盆子无论如何也扣不到他头上去。
见骆志远高度配合,几个民警也没太为难他,再说,民警见他气度不凡,不太像是江湖骗子,判断事有蹊跷。
车上,带头的一个胖乎乎的民警哈哈一笑:“哥们,你到底是干嘛的?怎么无证行医还冒充卫生部的专家呢?你的证件是哪里来的?你要搞清楚,这种造假可是要判刑的。”
骆志远轻轻一笑,耸耸肩道:“老兄,你看我像是江湖骗子吗?等卫生局的人去核实吧,迟早会有一个结果。”
“至于我——”骆志远轻笑一声:“我在民兴县鹏程镇政府工作。”
胖民警大吃一惊:“你是政府干部?”
“呵呵,我是鹏程镇的镇长。”骆志远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工作证来,递了过去。
胖民警仔细看着,见上面的钢印和政府公章不假,就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骆志远:“你……我的老天!你说你一个镇长,怎么扯到这种事情上去了?”
跟车的几个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决定向领导汇报了。
党政干部涉嫌非法行医和造假行骗,性质更加严重,也尤为敏感,不是他们几个普通民警能处理的了。
第409章 风波化解
安娜直接打车去了安国庆的单位。
安国庆听了安娜的话,也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立即给父亲安知儒打了电话。安知儒闻言大急,赶紧向市委书记邓宁临汇报。
其实他完全可以处理,如果单纯是他跟骆志远之间私人关系。但目前,骆志远可是邓宁临高度关注的人,也是市里跟京城姜老之间的桥梁和纽带,正在牵头联系姜老访问安北事宜,在这个节骨眼上,骆志远出了事,他焉能不急。
邓宁临正在跟市委副书记夏翔谈事儿,见安知儒匆忙进门,夏翔就笑笑,起身来:“邓书记,你忙,我先回去,咱们过后再谈吧。”
邓宁临嗯了一声,“成,过后再谈。”
“夏书记,您慢走。”安知儒笑着招呼,夏翔微笑点头离去。
“知儒,有事?”邓宁临沉声道。
安知儒替邓宁临把办公室门关紧,然后回身低低道:“邓书记,骆志远出事了。”
邓宁临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邓宁临心里有些发急。不要说骆志远最近正在联系姜老,就算没有这桩事,以骆志远的隐藏身份,作为邓宁临而言,他万万不能让骆志远在他管辖的范围中出事,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是这样,邓书记。有个俄国留学生跟骆志远学医,据说还是骆志远母亲的干女儿。骆志远帮着她在市里开了一个门诊,他自己也在那里挂了个名,说是今天头一次去坐诊,就被安北区卫生局执法大队的人抓了现行,说他无证行医。”安知儒小声汇报着。
邓宁临松了一口气,听说是这种事他反倒不着急了,呵呵一笑道:“我早就说了,这小子要搞一个职业资格证出来,要不然,他医术虽高可总归是无证行医,不合法哟。算了,知儒,你出面去协调一下,别把事扩大了。同时,借这个机会给这小子在卫生局备备案,省得以后麻烦。”
安知儒苦笑:“邓书记,还不止是这么简单。我听说骆志远给区卫生局的人提供了一些证件,说他是卫生部和中央保健局的顾问,人家不相信,以无证行医和招摇撞骗的名义报警,把他带走了。”
邓宁临皱了皱眉:“究竟怎么回事?”
“邓书记,我得到的消息是,骆志远的确是保健局的顾问,这个没有假,只不过……”安知儒试探着说。
邓宁临当即挥挥手:“你找找卫生局的人,让他们马上逐级核实骆志远的身份,既然属实,那就一切好办了。另外,跟公安局那边也通通气,别把事闹大了,影响不好。”
邓宁临没有丝毫怀疑。他了解骆志远的真正背景,也知悉骆志远的医术高明,成为保健局顾问没什么好怀疑的。
“你赶紧去!”邓宁临又嘱咐了一句。
安知儒点点头,恭谨应是,匆匆离开。
即便是进了安北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骆志远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本来调查核实一番,这事儿也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世事难料,今天刑侦大队大队长黄大庆心情极度糟糕,这两天他老婆正在跟他闹离婚。中午喝了酒回来,听说骆志远的事儿,又见骆志远老神在在镇定从容的样子,就更加不爽。他这一不爽,就闹出风波来。
一个镇长又如何?进了公安局也得老老实实趴着。何况,还顶着无证行医和招摇撞骗的罪名。
黄大庆翻看着骆志远的工作证,啪地一下扔了过来,斜着眼睛瞪着骆志远:“镇长啊,好牛!好好的镇长不干,跑到市里来无证行医,还冒充卫生部的顾问专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骆志远不动声色:“黄队,这些事情还是先查清楚了再说吧,先别急着给我扣帽子。”
黄大庆冷笑:“卫生局举报的,还能有假?我们局里已经向民兴县通报了,你还是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冒充卫生部顾问并无证行医?我可告诉你,你的问题很严重,别不拿当回事儿!”
见黄大庆态度不善,骆志远也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黄大庆被凉了,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案大喝道:“嚣张至极!来人,给我拷起来,把椅子撤了!”
旁边的民警有点犹豫,骆志远毕竟身份不一般,不是普通的市民,拷就拷了。拷了不要紧,可一旦拷错了,局里没法收场啊。况且此刻这些民警都清楚了,骆志远还曾经是康桥集团的老板,是市委去年特招引进来的青年干部,这种身份的人不能小觑啊。
至于卫生局那边的举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搞不好是一场误会。
黄大庆一瞪眼:“魏大年,你耳朵聋了?没听见老子的话?给我拷起来!”
魏大年苦笑一声,取了明晃晃的手铐走过去,向骆志远投过不好意思的一瞥。
骆志远轻轻一笑,主动伸出手去:“黄队,你不查清楚就对我使用刑具,这可是知法犯法的,你要想清楚。”
黄大庆呸了一声,“进了局子,你竟然还给老子摆镇长的官威?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县处级干部老子都拷过好几个,你算个鸟啊。”
“拷起来!”
民警魏大年正要行动,突然听门外传来一声爆喝:“黄大庆,你要干嘛?住手!”
话音刚落,安北区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涌进来七八个人。
打头的是区局的局长马志,分管副局长宋江军。两人身后还有几个男女,黄大庆认出有区卫生局的局长苗立信,这些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貌美如花衣着时尚的少妇。
黄大庆定了定神,陪着笑脸凑过去:“马局,宋局,你们怎么来了?”
马志怒视了他一眼,径自向骆志远走过去,主动伸出手去笑着招呼:“骆镇长,让你受惊了,看这事儿闹的,完全是一场误会!”
骆志远一眼就看到了老祝和林雪宜。既然这两人来了,说明他江湖骗子的屎盆子已经被洗清了。
事实上,安知儒亲自赶去了安北区卫生局,跟苗立信交涉。苗立信不敢怠慢,立即按照市委主要领导的指示,通过市局向省厅和卫生部电话核实。经过核实,果然不假。而老祝和林雪宜还在火车站候车,得到京城方面的通知就返回来作证。
骆志远笑着跟马志握手,“马局长,您太客气了,也没啥,局里的同志也是正常出警。只不过,这位同志的火气大了点,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恐怕就要被拷起来了。”
骆志远半开了一个玩笑,瞥了黄大庆一眼。黄大庆诚惶诚恐地在一旁站着,酒意早就消散一空了。
马志尴尬地陪着笑脸:“骆镇长,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
马志作为正科级的区公安局局长,实权干部,原本不会对骆志远一个镇长这般客气。但此事的背后是安知儒和市委邓书记,安知儒亲自出面保的人,又岂是等闲?
“黄大庆,我看你是昏了头了,酒后上岗知法犯法,你想要干什么?马上向骆镇长道歉!”分管副局长宋江军怒斥一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道歉后滚蛋,别杵在这里惹人碍眼。
黄大庆难堪地涨红了脸,走过去低低道:“对不住了骆镇长,今天是一场误会,非常对不起!”
骆志远面带微笑却是目光如刀,不过他焉能跟黄大庆一般见识,就点点头一笑置之了。
黄大庆灰溜溜地狼狈而去。
区卫生局的局长苗立信也上前来笑着跟骆志远握手,“骆镇长,一场天大的误会,执法大队的问题,我们局里过后会严肃查处,给你一个交代!”
骆志远摇摇头,“苗局长,我不需要什么交代,查清楚就好。否则,无证行医和江湖骗子的帽子,我可不敢戴。”
骆志远跟苗立信和马志等人打着哈哈,寒暄着,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出了公安局,赵寒已经带车等候在门口。安北区公安局通报县里,县里领导震动,立即指示县局跟安北区局沟通,询问究竟。赵寒也得到了消息,就带着车过来,他知道骆志远不会有事,有事也是误会。
老祝和林雪宜拒绝了市区卫生局领导送行的请求,坐着骆志远的车再次往火车站赶,不过他们要改坐下一班车返京了。
车上,林雪宜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小骆同志,看起来,保健局顾问的身份还有点用哦?今天如果没有这个,你恐怕要麻烦了。”
老祝笑而不语。
骆志远啼笑皆非:“林主任,其实也没有啥,大不了我从此之后再也不行医就是了——至于今天,完全是有人暗中捣鬼,不算什么大事。”
林雪宜哂笑:“我看啊,你干脆还是放弃你那个镇长的官位,当医生多好,你要是要级别,祝局长在这,给你解决一个副局级,让你享受正教授待遇,完全没有问题的嘛。是不是这样,祝局长?”
老祝打了个哈哈:“呵呵,只要志远同志点头,这完全没有问题。”
骆志远苦笑摇头,懒得再跟林雪宜斗嘴。
开车的赵寒听得心惊胆战的,心说这两位又是何方神圣啊,怎么这娘们口气这么大,副局级的级别说给就给,下面的人一辈子都混不上一个县处级,人家上下嘴唇一碰,副局级(副厅级)就来了?
不过,赵寒可不敢开口问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开车,一直将车停在了火车站广场上。
骆志远下了车,一路送老祝和林雪宜进了候车大厅,略一盘桓,才告辞返回。
他上了车,赵寒恭谨地回头问:“领导,送您回家吧?”
“不,去县里,出了这种事,我得去跟县领导打声招呼解释一下。”骆志远看了看表,见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突然一阵腹中饥饿,就笑笑又道:“折腾了好半天,中午还没吃饭,老赵,你找个地方,我去吃点东西!”
第410章 京城大秘苏志川
骆志远被当成无证行医的江湖骗子抓紧安北区公安局的事儿不胫而走,这种事儿想挡都挡不住传播——在民兴县这种巴掌大的小县城了,鹏程镇的镇长也算是一号人物,堂堂一镇之长进了局子,一度被当成了骗子,岂能不成为天字第一号的大新闻。
当然,这无损于骆志远的声名,因为只是一场误会。但由此,骆志远身怀家传中医绝学的隐秘就再也遮掩不住,有些关于骆志远幕后行医悬壶济世的各种故事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演绎杜撰出来,这大概便是好事者的兴致了。
县里的领导由此而恍然大悟。难怪骆志远貌似手眼通天,以一个基层干部和安北市一家民营企业前老板的身份,竟然能认识西夷这种层次的名人——这都源于骆志远所谓“保健局顾问”的隐藏标签。
医生是一种高尚也是一种最容易披上一层神秘外衣的职业。作为京城某专门为上层人物服务的医疗机构中的一员,骆志远能借机拥有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人脉资源,也就在所难免、在情理之中了。
而从市里传下来的小道消息还有,骆志远曾经治好了现任市委书记邓宁临的某种隐疾。
县委书记朱睢良从市委一个熟人那里知悉,不禁暗道一声侥幸。怪不得市委邓书记对骆志远如此青睐并高看一眼,原来有这层关系在。
这些纷纷扰扰或真或假的各种传言自然也传进了鹏程镇,传进了骆志远的耳朵里。骆志远对此置若罔闻,他大抵明白,放出这些风声的源头应该就在上面——邓宁临为什么会这么做,用意若何,不难猜出。既然明白了邓书记的心思,他又何必放在心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传言如何如何,对他都不会有任何的负面影响。相反,在当前来说,这成为一层最恰如其分的保护性外纱,能消除很多人背后的猜疑和猜忌。
其实,骆志远懂医术在鹏程镇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些消息在鹏程镇反倒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让很多人觉得顺理成章。
过了两天。
上午,四月份的鹏程镇,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全镇都笼罩在一层金灿灿的光泽之中,整齐的厂房,排列有序的民居,干净整洁的街道,宁静、繁荣、充满着勃勃生机。
一辆康桥出租公司的草绿色拉达牌出租车悄然驶进鹏程镇,在鹏程镇政府门口停下。
经过了一年多的发展,康桥出租已经成为安北市最大的出租汽车公司,牢牢占据了市场的八成份额。一方面是康桥集团雄厚财力的支撑,一方面是公司本身运营管理机制的灵活,吸引到越来越多的司机加盟。当然,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是因为康桥公司的份子钱比其他公司略低一成。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跳下车来,付给司机车费,司机死活不收。男子无奈,只得连声道谢,挥挥手送走了出租车。旋即,他就站在阳光地里,凝望着鹏程镇政府粉刷一新的招牌微笑不语。
赵寒从办公楼上下来正要出门办事,突然见大门口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穿着正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子,有些惊讶。他一眼就看出,这人肯定是在机关上讨生活的,他的气质里发散着浓烈的属于官场的独特气息。
凭直觉,赵寒认为这人非同寻常。
赵寒想了想就迎了上去,不能不说他的眼光还是很毒的,具备普通乡镇干部所不具备的一些素质,对于赵寒这样的人,一旦时机成熟,向上走是必然的。
赵寒主动向男子打招呼,态度热情:“同志,你找谁?”
男子笑了,望着赵寒点头:“你好,同志,我找一下你们镇里的骆志远同志,不知道他在不在?”
“啊,你找骆镇长啊,他在!请跟我来!”赵寒转身带着男子进了政府大院,直奔办公楼,去了骆志远的办公室。
骆志远正在跟副镇长唐根水谈工作。
唐根水来镇里工作时间不长,前期一直处在调研状态之中,如今他刚刚接手了原先高欣庆分管的部分工作,开始独挡一面。
谁都能看得出来,骆志远现在主持全镇党政全面工作,升任镇党委书记是迟早的事,而骆志远现在将高欣庆作为镇长的接班人来培养,基本上镇政府的日常工作都是由高欣庆分管,相应地,其他两名副镇长唐根水和管大军就“瓜分”了原先属于高欣庆的分管工作,让高欣庆抽出精力来统筹镇政府工作全局。
按照县委组织部的任命排序,唐根水虽然后来,却排在了管大军的前面,因为唐根水是镇党委委员,管大军则不是。很多镇里的干部都替管大军抱不平,但管大军却无动于衷,干劲和工作状态丝毫不变。
管大军就是这种个性。哪怕是有所怨言,也不会表现出来。你可以说这叫忠厚老实,也可以叫逆来顺受,总之管大军就是这个样子,从办事员到副镇长,一如既往。他非常敬业,默默地工作,从不讨价还价计较个人得失。
管大军在骆志远心目中的地位其实远不是唐根水所能替代的。
好在唐根水也是一个低调谦逊的人,尽量掩饰锋芒,为人内敛,在很多事情上极有分寸,给管大军留足了面子,反倒让管大军觉得过意不去,因此两人的关系相处不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原本应该成为死对头的两个人,居然成了好朋友,岂不是咄咄怪事?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表面上的假象,或者是暂时的行为。时间长了,随着利益和权力的争夺,隔阂和矛盾必将产生。
骆志远正在跟唐根水说话,突然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赵寒身后的一个男子,不由讶然,旋即满脸堆笑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迎了出去:“苏主任,怎么是您,提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来!”
男子也朗声一笑,态度热情地跟骆志远握手寒暄,“志远,我也是临时决定提前两天下来,买了火车票就过来了,在火车站呢正想给你打个电话,就遇上个热情的出租车司机,直接把我带过来,还没有收我的车费,看得出来,你在安北市,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名人哟。”
骆志远一怔,也笑了起来。
男子是姜老身边的“大秘”苏志川,姜老办公室主任,副局级干部。骆志远不止一次去姜家给姜大成治病,跟苏志川当然并不陌生。
见骆志远来了客人,唐根水也礼貌地站起身来。
骆志远赶紧替他介绍:“苏主任,这是我们镇里的唐镇长,唐根水。”
唐根水也笑着伸手跟苏志川握手,不过苏志川原本热情的态度瞬间降低了几分,有些淡淡微笑着跟唐根水草草寒暄点头致意。
倒也不是苏志川傲慢。他是来自京城的副局级干部,又是中央老首长身边工作的人,下面乡镇的一个副镇长怎么可能放在他的眼里,如果不是骆志远的因素,他都直不起眼皮来。
至于对骆志远的态度,那是因为骆志远的世家身份以及骆志远与姜老的私谊。
唐根水也不是普通人,深谙眉眼高低,他看得出来客似乎不是普通人,骨子里的那种骄傲不是装出来的,就趁势退了出去。
赵寒则进屋来端茶倒水。
苏志川对赵寒隐隐有些好感,待赵寒走后就笑着道:“志远,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不错,很有几分眼力。”
骆志远哈哈大笑:“苏主任能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不过,他的确还不错,很有服务意识。”
苏志川对赵寒的这丝好感来自于方才赵寒主动引路,而非其他。对于苏志川而言,这丝好感也只是一闪而过,说了一句就不再提了。
他一边与骆志远说笑谈话,一边打量着骆志远办公室的摆设,见极其简陋,不由暗暗摇头。他很难理解,像骆志远这种豪门子弟——骆家的第三代,谢家的孙女婿,可以说极万千恩宠于一身,怎么能窝在这种小地方干得起劲。
就算是要在下面历练镀金,也没有必要放在这种最基层受苦吧。
苏志川一念及此就望着骆志远感慨道:“志远,以前听说你在下面工作,但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工作的地方这么艰苦。”
苏志川一直在京城中央机关里打转转,北方省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小乡镇,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偏僻不能再偏僻的蛮荒之地了。
骆志远笑了:“苏主任,还好吧。其实我们镇是全县和全市都首屈一指的经济强镇,你别看我们这地方比不上大城市繁华,但老百姓的人均收入也不低。等一会我带你去外面转转,你就会发现,镇上好车遍地走,有钱的老板比比皆是。”
苏志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哦,是嘛,那倒是要看看。”
苏志川很快就主动岔开了话题去,毕竟他来安北市不是闲逛旅游,更不是来找骆志远叙旧的。
第411章 神秘的大人物
“志远,我受首长的委托,来你们市里接接头,提前安排一下首长未来的活动行程。根据首长的指示,这事儿就完全由你来牵线,不宜公开。这样吧,你抓紧联系一下你们的市领导,看看能不能安排我见一见。”苏志川直截了当道出了来意。
骆志远嗯了一声,苏志川要来他早知道,事干重大,当然也不会怠慢。
他抓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安知儒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良久都没有人接,骆志远迟疑了一下,又往市委办的大办公室打了过去。
“你好,市委办吧,请问安秘书长在不在?”骆志远笑着问。
那边哦了一声,“你稍等,安秘书长在。”
安知儒似乎在安排工作,见有电话打过来找他,就接起来:“哪位?我是安知儒。”
“安秘书长,我是民兴县鹏程镇的骆志远啊。”骆志远的声音有意带出了几分恭谨。
安知儒听了有些古怪,因为骆志远一向是称呼他安叔叔的,只有公开场合才喊他的官方职务,但安知儒是何等之人,立即明白骆志远此刻说话肯定是有所避讳,就也沉声道:“哦,有事吗?”
“有点急事,安秘书长,京城那边来人了,您看邓书记今天有没有时间……”
安知儒闻言大惊:“来了?你等一会。”
说完,安知儒就挂了电话。
不多时,安知儒就打了过来:“志远,人在哪?”
“呵呵,在我的办公室呢。”骆志远笑了笑,“您帮我安排一下,看看邓书记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邓书记肯定有时间,志远,你马上带客人过来,我马上去向邓书记汇报。”安知儒扣了电话。
邓宁临的所有活动安排都出自安知儒的手,邓宁临今天一天都没有重大安排。而就算是有安排,京城姜老身边的人下来,他也会更改日程,抽出专门时间来见对方,这可是当前工作日程上的头等大事。
所以,安知儒当机立断替邓宁临答应下来。
骆志远放下电话:“苏主任,我们过去?”
苏志川站起身来,“嗯,我们过去。”
中午11点多,虽然还不到中午下班的点,但有些市委机关的干部就开始溜号回家吃中午饭了。但进进出出的干部突然发现,市委书记邓宁临与市委副秘书长见市委办主任安知儒并肩站在了市委机关办公楼前,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人。
邓宁临和安知儒连续等候了大概有20多分钟的样子,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种反常举动让市委很多机关干部都愕然不已,到底是什么客人过来,能让市里的一把手给予如此礼遇?能让邓宁临如此的显然是省里的大领导,可没听说今天有省领导下来检查指导工作哟?况且,如果是省领导莅临,市委其他领导也该出面啊,怎么只有邓书记和安知儒两人出迎?
微风拂过,古旧办公楼上爬满的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摇动,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响,也给人一种梦幻的错觉。而在众人眼里一向是高高在上的邓宁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朵粉红色正在迎风绽放的牵牛花就在他的头顶,似乎风再一吹,就要落在他半数都已花白的头发上。
从安知儒的这个角度望过去,邓书记的老态已经隐现了,毕竟他的年纪摆在这里。只是往昔这种苍老都隐藏在权力的威严之中,很少有人认真审视和触摸。
安知儒心里很清楚,邓宁临这个年纪如果在两三年之中再越不过副部级的门槛,那么他必然就再无进步的空间,基本上要在安北市市委书记的岗位上退居二线了。
或者,再调换一个同级的、职权差不多的岗位,调到另外一个地级市去干市委书记,直至到点。
这是邓宁临高度重视姜老此行的关键所在。而事实上,这也正是邓宁临的一次弥足珍贵的机会。
而相应地,对于安知儒而言,这也是机会。
只要邓宁临向上走,他才能水涨船高,解决副局级(副厅级)。要知道,安知儒在正县处级的岗位上停留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无论是邓宁临还是安知儒,两人的政治前途都需要一个微妙的突破契机。
所以,当骆志远将这个机会拱手送过来的时候,邓宁临大喜过望,旋即如履薄冰。
不成功则成仁。
此时此刻,没有人想到,更不会有人理解,邓宁临默然站立,心里涌荡着的竟然是这样一种悲壮萧索的情怀。
官场变幻莫测,世事险恶,在官场之上,到了一定的级别,要想继续往上,无比的艰难。到了副部级以上,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高级干部,对于一个从政的人来说,这几乎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邓宁临这些年断情绝欲,舍弃金钱和美色,一直洁身自好,所图的就是政治空间。披荆斩棘,一路向前,直至占据高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这种权力所带来的无上荣耀和快感,远非金钱美色所能及。
市委副书记夏翔和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并肩走出办公楼,正要去机关食堂吃饭,见邓宁临和安知儒竟然等候在门口,有些意外。
“邓书记,等客人?”
“邓书记,吃过饭没有?”
邓宁临向两人挥挥手,微微一笑,也没有开口解释什么。他这种态度,夏翔和纪宁自然不敢多问,就笑着擦肩而过。
不多时,骆志远的那辆黑色普桑驶进市委大院。安知儒迎了上去,主动打开了车门。
骆志远和苏志川下车来,简单跟安知儒略一寒暄,就向邓宁临走来。
邓宁临微微上前一步,面带微笑。
苏志川的级别虽然比他低,但身份却不一般,他的身后是中央老首长姜老,这是邓宁临亲自出迎的重要因素。
对于邓宁临的出迎,苏志川显然十分满意。为了规避他人耳目,邓宁临也没有跟苏志川在外过多寒暄,径自说笑着走向邓宁临的办公室。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还是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
这人到底是谁?是什么神秘的大人物亦或者是邓书记的亲属朋友?能有资格让邓书记亲自出迎、态度殷切还带有一丝丝的恭敬?
至于骆志远,则被很多人自动忽略了过去,将之当成了神秘大人物的跟班随从。
这一幕,同样也被夏翔和纪宁看到。两人在食堂匆忙吃了几口饭就出来,就是要看个究竟。
见邓宁临和安知儒迎着一个30多岁的男子走进办公楼,态度非同一般,夏翔迟疑了一下,回头望着纪宁压低声音道:“老纪,这位是何方神圣?”
纪宁摇摇头:“不知,来头应该不小吧,能让邓书记等候了这么久,怎么能是一般的客人。”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眸光中读到了某种震惊和狐疑。
最近一段时间,邓宁临突然主导推进“王家岔子起义系列纪念活动”,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还亲自出席起义纪念碑的揭幕仪式,还作出批示,要求市里批建起义纪念馆。与此同时,还亲自撰写纪念文章发表在市委机关报上,显得很是重视。
“走吧,夏书记,估计也很快要有个分晓了。”纪宁笑了笑,长出一口气。
夏翔默然点头,抬步行去。
夏翔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又道:“刚才是不是鹏程镇的骆志远也在其中?”
纪宁点头,“嗯,是鹏程镇的骆志远。”
夏翔哦了一声,再不多言,就上了办公楼的台阶。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夏翔随意翻看起最近市委研究室和民政部门联合搜集整理出来的关于王家岔子起义的材料,眉头轻轻皱着。
夏翔其实对邓宁临的做法有点不以为然。革命先烈当然值得纪念,对于王家岔子起义的历史地位进行新的官方评价也未尝不可,但凡事都有个度,过犹不及。
邓宁临何以突然对这次并不起眼的历史事件这么感兴趣?这其中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夏翔苦苦思索着,却是没有一个清晰的结果。
夏翔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摘下眼镜,不再去想。
反正这安北市还轮不到他来做主,邓宁临作为市委书记,他所做的一切都无人可以阻挡,作为市委副书记,排名第三的三号人物,他静观其变就是了。
与他相比,宣传部长纪宁似乎隐隐猜出了些许眉目,只是头绪太多、太乱,不敢确定。而且,这种猜测他也只能深藏内心深处,不敢说出口来。即便是到了他这种级别和权力等次,也不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其实,在政治上的各种顾忌更多、更大、更深。
纪宁抓起电话,本想跟夏翔私下里沟通两句,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却犹豫着又放下电话听筒。
他跟夏翔的关系是不错,但在他们这种层次上,没有私交只有政治利益的结盟。有些话,该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不要说是夏翔,就是回家面对老婆孩子,纪宁也断然不能敞开心扉。
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工作生活,连家庭氛围都难以摆脱政治氛围——大抵,这就是高位者的无奈和悲哀吧。
第412章 敲定
邓宁临办公室。
安知儒将门关紧,邓宁临满面笑容地热情道:“苏主任,请坐。知儒,泡茶!小骆,你也坐。”
苏志川呵呵一笑,矜持着:“邓书记真是太客气了。”
邓宁临笑着坐在了苏志川的对面,以示礼貌。骆志远则坐在了苏志川的旁边,苏志川笑了笑,也没有说无用的废话,直接道明来意:“邓书记,我这次来安北呢,受了中央有关部门领导的委托,来给老首长来安北打打前站。接下来,少不了要麻烦地方党委政府领导,要让邓书记费心了。”
苏志川微微客气了两声。
邓宁临微笑着难掩内心深处的兴奋:“苏主任,老首长能来安北检查指导工作,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同时也是我们安北党委政府和人民群众的无比荣幸!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随时欢迎老首长莅临安北,有什么具体指示,苏主任但请明言!”
苏志川笑着扫了骆志远一眼,“老首长这一次能同意重返安北走一走看一看,说实话,志远同志做了大量的工作。如果不是志远同志再三进言打动了老首长,相信首长也不会决定下来。”
邓宁临目光一凝,望着骆志远微笑不语。
骆志远赶紧谦逊地表明态度:“苏主任,老首长主要是对故乡、对当年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跟姜老说了,现在的安北,在以邓书记为班长的市委市政府一班领导的带领下,大力推进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社会繁荣,城市面貌日新月异。所以首长才同意在适当的时间下来走一走,指导一下家乡经济发展。”
骆志远不得不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将皮球又推给了邓宁临。
苏志川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在来市里的路上,我听志远同志说,安北市正在推进纪念王家岔子起义55周年系列活动,重修树立了起义纪念碑,举行了纪念活动研讨会,同时还准备筹建起义纪念馆?”
邓宁临投向骆志远的眸光中掠过一丝赞赏,他想说的话骆志远提前说了,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无形支持。他笑了起来:“苏主任,王家岔子起义在我们安北地方党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是我们北方地区抵御日寇保家卫国那段惨痛历史的最佳见证,我们全市数百万人民群众会永远铭记这段历史,弘扬王家岔子起义革命精神,是推进改革开放和重塑时代精神的一个有效契机,我们必须要牢牢把握这种契机,继续……”
邓宁临侃侃而谈,见邓宁临如此说着官话和套话,苏志川未免有些不耐烦,他心说我大老远跑下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唱高调。
邓宁临是何许人也,见苏志川情绪微有变化,立即就打住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开始趋向正题:“我们正在筹建王家岔子起义纪念馆,作为本市青少年红色教育基地,我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苏主任,我们想在姜老下来的第二天搞一个纪念馆奠基仪式,邀请老首长出席,同时请老首长为纪念馆题写馆名。”
苏志川矜持着沉吟着,“我会跟首长说,首长同意不同意,那还要看首长的意见。”
邓宁临赶紧陪笑:“那是,那是,麻烦苏主任美言几句了。”
骆志远在一旁看着威严不可一世的邓书记竟然对苏志川流露出几分谄媚的味道,心里不由暗暗感慨。在官场上混,哪怕是个性刚强如邓宁临,在该低头的时候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其实这种事儿,如果让骆志远去做工作,姜老基本上不会否决。因为他既然下都下来了,这点起码的要求怎么会不答应。况且,他作为王家岔子起义的领导者和组织者之一,为纪念馆题写馆名是实至名归,再合适不过了。
“邓书记,首长让我转达他的三点指示。”苏志川神色一肃,开始传达姜老指示。
邓宁临和安知儒同时神色肃然地端坐起来,邓宁临还挥挥手示意安知儒认真做好记录。
“首长表示,第一:不能扰民,不能搞铺张浪费,首长出席的活动尽量要简朴,不宜惊扰地方。第二,不接受任何单位和个人的宴请,包括你们市委市政府领导在内。第三,不开大会,首长到来的消息要尽量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不能兴师动众。”
苏志川如实传达姜老的指示,邓宁临连连点头:“请苏主任转告首长,我们市委市政府一定坚决按照首长的指示精神去做好接待工作,妥善安排好首长在安北三天的活动。”
苏志川突然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地转头望着骆志远,声音古怪道:“邓书记,首长说了,他这一行来安北三天的活动,所有食宿费用不允许你们地方财政掏一分钱,全部都由志远同志个人承担。志远同志,首长说这是他提前跟你约定好的事情。”
邓宁临和安知儒愕然,也转头望着骆志远,苦笑起来:“苏主任,首长这真的是……好吧,小骆,既然首长这么指示,那就只能让你破费了。好在你也曾经是咱们安北有名的青年企业家,名下还有一家大型企业,承担首长的费用想必也没有什么压力。”
骆志远有些尴尬地点头应是,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他没想到姜老会让苏志川当面把这事儿说破,好在对于邓宁临来说,只要姜老肯来,花市里的钱还是花骆志远的钱,其实都差别不大。
安知儒在一旁听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老专门提出安北之行所有费用由骆志远承担,这足以意味着骆志远跟这位中央老首长的关系亲密到了一个什么程度!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信任和感情的因素在内。
“好,这事敲定了,接下来,我需要跟邓书记谈谈首长在安北的接待和保卫工作。我个人建议,首长在安北期间,尽量不对外公开,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相关的舆论宣传和报道,一定要压在首长离开之后再进行。”苏志川望着邓宁临微微一笑。
邓宁临心领神会:“那是,苏主任,我们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为了首长的安全起见,我们会提前安排好,确保万无一失。”
“好,邓书记,接待规格不要太高,因为首长喜欢简朴不喜奢华。但是安保工作一定要抓紧抓落实,不能出一点岔子,要是出了问题,不要说你我,就是你们省委省政府的领导,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这一点,我必须要当面说清楚。”苏志川郑重其事地说着,事实上,他提前来安北跟安北党政机关接头,一方面是为了确定姜老来的日期和为期三天活动的具体安排,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安全保障。
姜老这种层次的老首长下来,万一引起骚乱,导致首长受惊健康受损,真是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邓宁临心下凛然,肃然表态:“这一点,请苏主任放心,我们会坚决做到万无一失!”
“另外,还有个事情需要请教苏主任。”邓宁临笑了笑,望着苏志川,苏志川也笑笑,“邓书记请说。”
“首长来安北,我们是不是提前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汇报一下?还是……”邓宁临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已经犹豫很长时间了,不提前向省里汇报,将来省里领导知道后肯定会很不高兴,进行秋后算账;可通报省里,又不知姜老同意还是不同意,所以左右为难。
苏志川沉吟了片刻:“邓书记,还是向省委汇报一声,毕竟,首长出行,也不可能瞒得住省里。但是,我建议你只向主要领导当面汇报,不要扩大范围,免得消息扩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另外,我回去向首长汇报以后,会跟你们省里的主要领导通通气,这一点你放心。”
苏志川的话里不乏暗示。
他的意思当然是暗示邓宁临要赶在他代表姜老和中央有关部门向省里通报之前,当面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免得让省里领导吃味。
邓宁临长出了一口气:“多谢苏主任,谢谢!”
……
苏志川在邓宁临办公室一直停留到下午三点才离开,他拒绝了邓宁临的饮宴邀请,乘坐当天下午的火车返回京城。
他这一行,跟邓宁临定下了姜老来安北的具体时间——4月21日至23日三天,同时确定了相关的活动安排。
姜老4月21日乘机飞抵北方省城机场,然后驱车直奔安北,大概中午时分到达安北,入住安北宾馆,吃午餐。午餐后休息,接见北方省委省政府党政主要领导和安北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听取工作汇报。
4月22日上午,去民兴县鹏程镇拜祭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献花篮。同时出席王家岔子起义纪念馆奠基仪式,为纪念馆题写馆名。
4月22日下午,走访鹏程镇普通农户。
4月23日上午,参观安北市康桥企业集团下属的电动车公司,走访拜望抗日老战士朱世兵。中午在安北市用午餐,午餐后休息一个小时,然后乘车奔省城机场,飞回京城。
这是姜老三天的主要活动日程安排。
初步计划是这样,如果有变化再做调整。
第413章 春光无限
骆志远去送苏志川,邓宁临向安知儒沉声道:“知儒,今天是16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姜老就要来安北,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暂时保密,整体的接待工作由你亲自负责,你挑选几个可以信得过的同志成立一个工作组,立即着手筹备接待工作。我现在马上去省里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
安知儒迟疑了一下,恭谨道:“邓书记,要不要先跟劳市长通通气?”
邓宁临摇摇头:“不必了,等我从省委汇报工作回来,看看明天还是后天选择一个时机,召集常委会小范围谈谈这事,至于现在,没有必要扩散出去。”
“另外,你嘱咐骆志远,姜老在鹏程镇的安排,由他全权负责,他一定要提前下手准备好,别到时候出篓子。”
安知儒腰板挺直:“我明白,请邓书记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邓宁临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拍了安知儒的肩膀一下:“知儒,这一次姜老来安北,对我们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我们必须要拿出百分之贰佰的精神来,可不能有一丝半点的纰漏。好了,你先去准备,我去省委走一趟。”
骆志远送走了苏志川,已经是下午5点多,就没有回镇里,而是直接回了家。这两天他忙得焦头烂额,在镇里也休息不好,今天就想留在家里好好睡一觉。
他进了门,匆匆脱掉外衣,就直奔卫生间。
当时的民房卫生间不像后世楼房设计得那么科学合理和人性化,一方面是隐蔽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凹陷处,一方面比较小和闭塞,关紧门在里面根本就听不见外边的动静。骆志远没有多想,推门就进想要方便一下,但刚一推门他就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就知道大事不妙。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个两三平米大小的卫生间,完全没有视觉上的死角,即便他在第一时间内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将一具赤果果的女子胴体尽收眼底。
饱满的丰盈,玲珑的曲线,金黄色而湿漉漉的曼妙之处,无一处不美绝人寰,无一处漏过。
安娜在洗澡。安娜来不及反应,而骆志远其实也措手不及。
骆志远刚闭上眼睛,才听到安娜尖细的一声喊叫,心里一阵瀑布汗,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安娜捂住自己的羞处,蹲在了地上,羞急道:“你还不出去!”
骆志远老脸一红,赶紧闷头走出,砰地一声关紧卫生间的门,心里尴尬之极。
安娜很久都没有动静。骆志远有些别扭地坐在客厅里,犹豫半天,怕安娜在里面出事,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卫生间门口小声道:“安娜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听见你在里面洗澡,我……”
安娜在里面恨恨道:“我的衣服都在外边,你帮我拿一下。”
骆志远如释重负又如梦初醒,他扭头望去,见安娜的随身内yi就凌乱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走过去汗颜无比地捏起那粉红色的三角小内ku和深红色的乳罩,用一件红色的吊带睡裙一裹,匆忙过去打开卫生间的门一角,递了进去。
不多时,安娜才黑着脸走出来,裹紧了睡裙。
骆志远别过脸去,不敢再正视安娜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炽热的眼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撞见安娜的裸体了,不管是偶然还是无意,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安娜大步走过去盘腿坐在骆志远对面的沙发上,凝望着骆志远羞愤道:“你是故意的吧,我在里面洗澡,你竟然闯进去……你……”
骆志远心里直喊冤枉,他心说我哪知道你这个时候不在门诊而是在家里洗澡啊。他苦笑着轻轻解释:“安娜姐,我真没听见,我要知道你在洗澡,怎么敢闯进去?”
“你听不见?你在想什么?”安娜撅着嘴冷笑起来:“不是诚心占我便宜?”
骆志远汗颜:“安娜姐,我是那种人吗?”
“你们华夏人有句古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知道你没有歪歪心思?”安娜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我有必要搬出去找个房子住了。”
骆志远默然。
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实上,尽管他撞见了安娜的曼妙,却毫无旖旎之感,无谓的惹上了一身骚,搞得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良久,他叹息一声,起身走向了原先父母的卧房。自打安娜来安北之后,骆志远的卧房被她占据,骆志远就去了父母的房间。
安娜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见骆志远在里面收拾衣服和行李,就知道自己刚才话说得太重,让骆志远心里生出了芥蒂。
“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呀。”安娜有些发急,走进去扯住了骆志远正在收拾衣服的胳膊。
骆志远摇摇头:“安娜姐,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在一间房子里有些不太方便,进进出出的,难免有误会出现,我反正要在镇里值班,就索性搬到镇里去住,这房子还是留给你。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怎么能让你出去租房子?”
安娜突然反身一把抱住了骆志远。
骆志远错愕间被她玲珑剔透的身子扑了上来,一个站不稳就倒在了床上,而安娜竟然不管不顾地压了上去。
两人紧贴着身子,肌肤相接,一种难以遏制的异样感弥漫在心底。骆志远可不是什么清纯小少年,对男女之事毫不在行,他可是血气方刚正是yu望正盛的时候,就算是他大脑保持着应有的理智,但身体上和生理上的反应却是在所难免的。
安娜本就是俄国女郎,不像东方女子一样传统和保守,心里那根情欲之弦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拨动起来,就一刻也压制不住,也不想再压制。
安娜主动地向上挪动着身子,胸前的两团丰盈在骆志远的胸前蠕动而过,让他的反应更甚。她主动而热情如火地吻住了骆志远的嘴唇,疯狂得求索着。
一时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衣袂纷飞,chun光无限。
第414章 走火
良久。
安娜赤着身子喘息着脸色涨红,凝视着骆志远,缓缓倒在了一侧,闭上了眼睛。
骆志远目光复杂地替她盖上了被子,轻轻道:“安娜姐,对不起,我……”
安娜突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觉得冒犯了我。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婉婷在,我一定会……”
骆志远难堪地别过头去:“对不起。”
“我喜欢你,真的。从在莫斯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喜欢上了你。”安娜裹紧了被子:“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很出色,今天是一个偶然,你就当是我主动勾yin你的,没什么呀,我们还是会向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安娜伸出手来抓住了骆志远的胳膊:“如果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来说。”
“好了,打起精神来,你是一个要做大事的男人,别这么拿不起放不下。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骆志远轻叹一声,他心里充斥着浓浓的犯罪感。
他自问不是一个好sè的男人,当然也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今天与安娜越过线,固然有意外的因素,但某种程度上也暴露出他内心深处的yu望躁动。
一夜无语。
骆志远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安娜早已起身打扮整齐,正在等待他一起出门吃早餐。
安娜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如过往的清淡。
骆志远眸光中的一抹复杂一掠而过,却也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与安娜出门下楼,在对面的小吃摊上吃馄饨。
正如安娜所言,这是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就像是两个成熟健全的成年人无意间擦枪走火,犯了一次错。
人这一生,谁敢说不犯错,没有人敢这样说。骆志远知道自己这样的自我安慰有精神麻醉的嫌疑,同时似乎也有点道德上的自我美化,但……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将各种复杂的情绪生生压制了下去。
生活还得继续。
安娜无意纠缠,他也不至于因此而耿耿于怀。只是他心底深处隐藏着的情怀也骗不了人,恐怕从今之后,安娜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发生了无形的变化。
自打来到安北之后,安娜就迷上了馄饨这种地方小吃,几乎每天都要吃一碗。骆志远没觉得这玩意算什么美食,只是安娜乐此不疲,他也无可奈何。
安娜吸溜吸溜地吃着馄饨,吃完,就起身拍了拍手,笑道:“志远,我去门诊了,你晚上回来不回来?你要是回来,我们就一起吃晚饭,不回来我就跟朋友逛街去了。”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算了,我今晚还要在镇里值班,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等我!”
安娜笑笑:“好,那我就不等你了。”
安娜扬长而去。
她说的朋友无非就是康桥集团的宋爱娟,这是她在安北交下的第一个朋友,或许不是最后一个。宋爱娟看在骆志远的面上,对她极尽逢迎,经常陪着她出去闲逛打发时间。
骆志远开车回到镇里。
刚进办公室,党政办副主任王倩就敲门进来道:“领导,有个女的找您,她说是从香港来的。”
骆志远一怔,“香港来的?女的?”
王倩嗯了一声,“她说叫艾兰,是领导的朋友。”
骆志远听说是艾兰,猛然想起当初那个天皇巨星朱迪身边的女助手,讶然道:“让她过来吧,他怎么来的。”
艾兰在王倩的带领下走进了骆志远的办公室,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似乎见骆志远的办公室如此清寒简陋,很是吃惊。
“艾兰小姐,怎么是你,请坐。”骆志远笑着挥挥手,站起身来。
艾兰嘻嘻一笑,倒也不客气,就坐在了沙发上:“骆先生,哦,骆镇长大人,难为你还记得小女子啊。”
“艾兰小姐说得哪里话。王倩,泡茶。”
王倩给艾兰泡上茶就退了出去。
骆志远笑着望着艾兰,等待对方说话。他知道艾兰突然来到自己这种小地方,肯定是有事,他不会相信,艾兰从香港大老远赶过来是为了跟自己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叙旧的。
“骆先生,我们有个事想求你帮忙呢。”艾兰想起自己的使命,就笑容一敛,正色道。
骆志远朗声一笑:“艾兰小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镇长,怎么能帮得上你们的忙呢?以朱迪小姐的身份,不要说在香港,就是在内地,也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吧?”
艾兰苦笑:“骆先生,你这话我听起来有些怪异。好吧,我就直说了。”
“那一次,你在航班上治好了朱迪姐的急病,又给我开了一个方子……不瞒你说,我服了你开的中药,我那点小毛病再也没有犯过。还不止如此,我用你的方子还治好了几个朋友,嘻嘻!”艾兰得意地嘻嘻笑着,骆志远闻言啼笑皆非。
艾兰用了骆志远开出的中药,月经不调的病痛一去不返。她大喜过望,将骆志远的方子抄录下来,身边有朋友同样的病痛,她就直接私下里送一份药方,说是从内地某神医处讨来的秘方,对方服用后个个痊愈。
艾兰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外传了你的秘方,你不会生气吧?”
骆志远轻笑摇头:“算了,就是一个方子,我也没想保什么秘。”
到了这个份上,骆志远已经猜出艾兰千里迢迢赶到鹏程镇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了。
“是这样的,骆先生,我的干爹,也就是朱迪姐的爹哋,患上了一种怪病,香港的医院都治不了。请了美国的医生过来,也没有结果。万般无奈之下,我和朱迪姐就想起了你。”艾兰有求于人,自然是陪着笑脸。
“骆先生,能不能抽空去一趟香港,帮我干爹看看病。我们会给你一大笔诊金,同时负担你往返香港的全部车马费用。”
似是想起骆志远也不是缺钱的人,艾兰就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骆先生,我也不太会说话,总而言之一句话,请你去一趟香港,朱迪姐和我都是很感激的。”
骆志远皱了皱眉。
按说,艾兰远道而来求医,他不该拒绝。但对方人在香港,他很难成行。作为内地基层官员,在香港仍然没有回归的时候,他启程去香港有着诸多的不便,哪怕是私下里以私人身份也不行。
“艾兰小姐,我最近工作太忙,离不开镇里,实在是抱歉了。”骆志远的话音一落,艾兰就发急道:“就耽误你两三天的时间,难道都不行?骆先生,医者父母心呐,你可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呀。”
骆志远苦笑一声:“艾兰小姐,一方面我最近确实离不开,另一方面你也该知道我的身份特殊,去香港很不方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迪知道骆志远不一定好请,所以才委托艾兰亲自赶过来,期待骆志远看在当初相识的那点情面上,去香港一趟。
艾兰一呆:“那怎么办呢?”
“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可以把病人带到内地来,我抽空看看还是可以的。”骆志远笑了笑,挥挥手。
艾兰为难地搓了搓手:“这个我们早就想到了,可是病人现在不敢移动,这一路车马劳顿,也承受不了啊。现在我干爹就在医院的icu里,根本没法过来呢。”
骆志远讶然:“到底什么病?医院怎么诊断的?给我看看医院的诊断书。”
艾兰点点头,从包里掏出香港医院的诊断病历来递给骆志远,一边道:“医院诊断为中风,但是——又说老人的病症又有不同于中风的症状……”
艾兰说着,又给骆志远介绍着朱迪父亲的一些具体的发病特征。
骆志远看完病历,又认真倾听着艾兰的介绍,心里倒是狐疑起来。如果是中风,香港的大医院不可能诊断不出来,就算是不能治愈,诊断还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可诊断为中风又有怀疑,这种也算是比较诡异了。
骆志远长出一口气,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没有见过病人,凭空臆测是不现实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艾兰小姐,我只能说很抱歉了。最近,镇里有一项很重大的工作,我离不开。要不然,等过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其实我说实话,如果连香港大医院甚至是美国医生都看不好的病,我过去其实也没有什么作用的。”
艾兰焦躁地坐在那里,几乎要流下泪来。
骆志远看着眼前这香港女孩凄苦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突然念头一动:“艾兰小姐,要不然让安娜跟你过去看一看?安娜的中医也有些底子了,让她去看看,具体跟我在电话里联系,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
艾兰眼前一亮,吃吃道:“也行啊,那就这样了,先让安娜小姐过去看看!她是你的学生,应该也能行吧?”
骆志远笑了笑:“让她过去看看吧,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抓紧跟你跑一趟!”
第415章 安娜去香港
安娜很不情愿地答应去香港走一趟。
一来是安北市她的门诊刚走上正轨,她的兴致正高,不舍得走;二来是她在安北行医,遇到有特点的病号可以随时电话向骆志远求教,甚至让骆志远过来救急,当面学习。
至于什么天皇巨星朱迪的父亲患病,她的热情着实不高。
不是她心性冷漠,而是她觉得,香港这种国际大都市,医疗资源丰富,如果香港和美国的大夫都看不好,她赶过去也是白跑一趟。当然了,骆志远亲自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自打安娜认识骆志远以来,骆志远还从未出现过误诊或者不能治的病例,只要他出手,一般都是针到病除。其实,这与骆志远家学渊源、医术高超有关,也与他行医的频率和次数太低有关。如果是职业医生,天天与各色病号打交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也是正常的。
朱迪那边很着急,看得出朱迪父亲的病情很危重。安娜当晚就与艾兰赶去京城,从京城乘坐第二天早上的航班马不停蹄赶去香港。
上午十点半,抵达香港。
朱迪家的司机在机场外边等候着,三辆车,全是加长的黑色劳斯莱斯,奢华而气派。艾兰带着安娜上了中间的一辆车,直奔位于香港浅水湾富人区。
朱家的别墅在此处富人区里也属于鹤立鸡群的一幢,前面是游泳池和停车场,而后面则是广阔的后花园,依山傍海,风景宜人。而车在停车场停下,安娜跟随在艾兰和几个彪悍保镖的簇拥下慢慢走进了朱家别墅,两溜衣着统一的菲佣迎候在侧,见了安娜齐齐鞠躬为礼。
安娜暗暗为朱迪家的排场而感到吃惊,朱迪虽然是华语圈的一线明星,但终归是一个艺人,如何能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和势力?
朱迪穿着一袭休闲的白裙迎了出来,她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素颜,娇媚的脸上满是倦意和憔悴之色。
“安娜医生,辛苦了,请进!”
朱迪向安娜点头致意,安娜微微笑了笑,“朱迪小姐太客气了,病人在哪?”
“我爹哋本来在医院,后来为了照顾他方便,才出院在家里由医院派人安排了监护室,一切医疗条件跟医院也差不多,安娜医生一路辛苦,是不是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尽管担心父亲的病情,但朱迪还是彬彬有礼地询问安娜,不愿意失礼。
她的这番姿态引起了安娜的深深好感。
安娜深深望着朱迪,轻轻道:“我不累,先看看病人吧。”
“好,谢谢。”朱迪也不矫情,立即陪着安娜进了朱家别墅,向一楼大堂东侧的被布置出来的临时监护室走去。
朱家别墅内部的装潢堪称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哪怕是用宫殿来形容都不为过,安娜也是识货的人,她一眼就看出宽大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挂的世界名画都是真品,而壁龛上时不时隐现一角的象牙精美饰品和欧洲中品,更是名贵之极。而脚下踩踏着的松软的红色地毯,更是美洲进口来的上品,可以说是寸毯寸金。
安娜眸光中闪过浓烈的奇色。
朱迪家的排场已经丝毫不亚于莫斯科城里她的好友——石油寡头波罗涅夫之女霍尔金娜家的盛况了。
她并不知,朱迪虽然是一线女星,但朱家的盛景却与朱迪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朱家是香港的豪门,朱迪父亲朱先龙是香港航运业巨头,在香港、台湾和东南亚一带拥有庞大的资产。只是朱先龙为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否则的话,朱家的财富实力绝对有资格问鼎香港首富。
豪门千金竟然走进了娱乐圈,这背后当然有着复杂的、不为人知的深层内幕和故事。这些,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安娜跟随朱迪和艾兰一路走向朱家设在内部的临时诊疗区,三五个医护人员出出进进,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为了治疗朱先龙的病,朱家显然将这半边区域弄成了临时医院,几乎将朱家旗下一家医院的各种医疗设备照搬了过来。
普通医院有的这里有,普通医院没有的,这里还有。
有雄厚财力作为支撑,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儿。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了过来,恭谨地招呼道:“大小姐。”
朱迪勉强笑了笑:“向医生,这是我请来的安娜医生。”
这名医生名叫向华年,是香港一家著名医院的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向华年有些狐疑地望着安娜,热情地伸出手去,“你好。”
安娜匆匆跟向华年握了握手,然后直截了当地指了指病房:“我去看看病人。”
安娜从一个hu士手里接过消过毒的医用外套和口罩、手套,穿戴整齐,就在朱迪和向华年等两三个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完全是标配的重症监护室,各种设备正在运转。而病床上的朱先龙面色苍白,口歪嘴斜,昏迷不醒。表面上一看,完全是典型的中风症状。
安娜查看了医疗仪器上的数据,又从向华年手里接过朱先龙的病例仔细看了一遍。她是西医出身,对这些不是外行。
安娜慢慢走过去,静静地站在了病床跟前,她俯身下去撑开了朱先龙的眼球,又缓缓放手,站直身沉吟不语。
朱先龙的中风症状明显,但按照中风来治疗,朱先龙的病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不但没有好转,甚至还有加重的迹象。这是让安娜最为费解之处。
她从病例上来判断,向华年的处置及时而妥当,按照常理,朱先龙就算是不能康复如初,哪怕是偏瘫在床,也不至于迟迟昏迷不醒。
为什么?
朱迪和艾兰有些紧张地站在一旁。骆志远没有来,只来了安娜,这让朱迪有点失望,但还是充满了期待。
至于向华年等人,其实有些不以为然。他是治疗心脑血管方面的权威,不要说在香港,在亚洲都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对此都束手无策,何况是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俄国女人。
安娜摘下手套,吩咐hu士取来消毒液,开始给双手消毒。
她切住了朱先龙的脉。脉息很微弱,安娜试脉的中间,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惊讶之色。这种奇怪的病症和病理反应,她无论是作为西医还是作为中医,都是头一次遇到。
难怪向华年称之为千年不遇的疑难杂症。
一般中风患者的血压会升高,但朱先龙的血压却偏低。而要说不是中风,其脑部充血和神经痉挛现象又显而易见——这倒是邪门了……
向华年走过来,轻轻道:“安娜医生,怎么样?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安娜摇摇头:“基本都跟你们的诊断没有差别,你们的治疗很妥当,我完全赞同,只是……”
安娜欲言又止。
朱迪有些惶急地抓住安娜的手:“安娜医生,我爹哋的病还有救吗?”
安娜神色复杂:“朱迪小姐,你不要着急,病人的表现很古怪,我要马上跟志远电话联系,请麻烦给我一部电话。”
此刻的安北市,市委书记邓宁临正在召集市委常委会。
这一次的常委会有些与众不同,竟然有了两个令所有常委都瞠目结舌的列席者——民兴县委书记朱睢良和民兴县鹏程镇镇长骆志远。如果说民兴县委书记列席常委会,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让骆志远一个小小的镇长过来参会,就着实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了。
市委常委会议室里,骆志远面色恭谨地站在最内侧,神色有些别扭。不是他紧张,而是每一个进来开会的市委常委,都用诧异和震惊的目光扫视他一眼,看得多了,他不能不感觉难堪。
与之相比,朱睢良的表现非常兴奋。
他虽然是县委书记,在安北市也算是一号人物,但距离市委核心权力圈那是差的太远。今日市委办的突然通知他过来列席常委会,让他心内紧张又惊喜交加。
显然说明,这次临时召集的常委会,会议议题与民兴县有关了。
朱睢良扭头望着骆志远,面露微笑。
市委副书记夏翔和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抬头望着骆志远,暗暗思量不语。
所有的常委都到了,安知儒匆匆走出去通知邓宁临,不多时,邓宁临和市长劳力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坐下。
邓宁临环视众人,笑了笑,道:“今天召集同志们开会,有一件非常重大的工作要安排布置下去。在正式开会之前,我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一下,让民兴县这两位同志过来列席会议的原因。”
“先说两句题外话吧。我们市里这位小骆同志,大家都知道他曾经是康桥集团的大老板,却不知他还有一层身份——当然,这两天不少同志可能也听说过了,小骆同志家学渊源,出身中医世家,他的外公穆景山就是咱们安北市有名的老中医。”
邓宁临笑着:“小骆同志的医术非常高超,尤其是针灸,堪称神奇。不瞒大家说,我前两年有些小毛病,还是让他给针灸治好的。”
夏翔和纪宁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说果然如此。难怪邓书记对骆志远高看一眼,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第416章 电话遥控刺血疗法
“小骆同志医术高明,曾经给中央一些领导同志看过病。因此,他才被中央保健局和卫生部聘请为医疗顾问,专门为老首长服务。”邓宁临淡淡道。
大多数常委都用震撼的目光投射在骆志远的身上。
朱睢良早已知悉骆志远“保健局顾问”的身份,倒也没有感觉惊讶。
骆志远面带微笑不语。他心里很清楚,邓宁临选择在今天的会议上,故意渲染他的神医身份,无非是为了接下来的姜老来安北考察做铺垫。
邓宁临考虑良久,才作出这样的决定。为了消除一些没有必要的猜忌,与其把姜老来安北搞得神秘化,不如在一定圈子里公开,避免无谓的谣言和小道消息。
“说完了小骆同志,我们不妨来说说一位中央老首长。相信在座的同志们对他的名字都不陌生,他姓姜名大成,开国元勋,赫赫有名。首长南征北战,为共和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可能同志们都不清楚,他就是我们安北人,是王家岔子起义主要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
邓宁临一语震惊四座。
由此,邓宁临主导推进大张旗鼓地对于王家岔子起义的宣讲活动,就变得水到渠成了。很多人心里的疑团解开,夏翔愕然,旋即如释重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朱睢良兴奋得抬头望着骆志远,他也不是傻子,到了此刻,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
这个小子,果然很不简单啊!!
“今年是王家岔子起义55周年。经过小骆同志的努力牵线搭桥,姜老同意来安北走一走看一看,出席起义纪念馆奠基仪式并为纪念馆题写馆名。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后。”邓宁临朗声一笑,“我昨天专程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省委主要领导指示我们,要立即成立接待工作领导小组,圆满完成这一次的接待工作。”
“首长来我们安北,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全市干部群众的鞭策……根据省委领导的指示,市里马上成立由我担任组长、劳力同志担任副组长的领导小组,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市委办,知儒同志任办公室主任。夏翔同志和纪宁同志具体牵头负责,民兴县的同志全力配合。”
邓宁临的话音一落,劳力就率先鼓起了掌,掌声越来越热烈,所有常委都面露兴奋之色。
姜老是何等身份,姜老莅临安北考察,这对于安北市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今天是周一,姜老一行周三抵达,时间已经很紧急了,常委会后,安北市旋即进入了半隐秘的紧张接待筹备之中。
为了确保首长的安全,邓宁临强调了一条铁的纪律:消息严格控制在常委层次内,不外传,不扩大。
接待工作由邓宁临亲自负责,夏翔和纪宁牵头协调,安知儒具体负责,市委办和市府办通力配合。而根据这一次常委会的精神,民兴县委县政府和鹏程镇作为接待工作的重点,需要全力接受市里的统一安排。
朱睢良和骆志远一辆车回到了县里,喊上县长孟可在朱睢良办公室里密谈了一会,就悄然回了鹏程镇。
邓宁临要求县里暂时要保密,既然如此,此事也就仅限于朱睢良、孟可和骆志远三人知情了。
骆志远刚回到镇里,就接到了安娜的长途电话。其实在此之前,安娜已经连续拨打过三次了。
电话铃声响起,骆志远抓起来淡淡道:“我是骆志远,哪位?”
电话那头,安娜轻轻道:“志远,是我,安娜。”
骆志远哦了一声:“安娜姐,到香港了?”
安娜嗯了一声:“志远,我看了朱迪小姐的父亲,病人的情况很危重,但是也很古怪,我拿不准,想跟你商量一下。”
骆志远点点头:“你说。”
“病人表面上看,是典型的中风症状,各项病理指标都符合。但是,病人却又同时具有另外的症状,比如他的血压偏低,经脉堵塞,心动过速。”安娜急急道:“病人已经有偏瘫的征兆,但是我尝试着试了试他的关节,却发现有很反常的生理反应。”
骆志远也是愕然。
良久,他沉吟着道:“安娜姐,会不会两种症状同时存在,说明病人在中风的同时还有某种并发症?”
安娜长出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查不出病理原因来。病人的情况比较重,如果可能的话,你能不能来一趟?”
安娜是一个嗜医如狂的女人,见到朱先龙这种疑难杂症,激起了她浓烈的兴趣。当然,救人如救火,作为医生,她也不忍心看着病人在她的眼前走向死亡。
骆志远苦笑一声:“安娜姐,我走不开啊,后天,姜老要来安北,我这边正在紧张备战,怎么能走得开呢?况且,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去香港要向组织上报批,非常敏感。”
安娜焦躁地搓了搓手:“那怎么办?”
骆志远轻叹了一口气:“这样,安娜姐,你先用一下放血疗法救救急,看看有没有效。如果见效,那就说明病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等我完成这一次的接待任务,看看能不能以私人身份去一趟香港。”
安娜惊讶地道:“放血疗法?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个呀?”
骆志远当机立断地道:“安娜姐,我电话里指导你,你马上去做。”
……
朱先龙的医疗监护室。
骆志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取患者的十指指尖,用针刺血。动作要快,安娜姐,每根手指放血一滴,如果手指不出血,那就挤出一滴来。”
安娜屏气凝神,按照骆志远的吩咐俯身给朱先龙的十指刺血。
“血液什么颜色?如果是紫黑色,跟我说。”骆志远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娜探手帮朱先龙挤出一滴血来,回头朗声道:“志远,是紫黑色没错。”
“好。安娜姐,在病人的两个耳垂部位各扎一针,放两滴血。完了,下三针入三寸,你懂我的意思吗?”
安娜点点头:“我明白了。”
安娜在骆志远的电话遥控下,给朱先龙下针,施行穆氏中医独辟蹊径的刺血疗法,也叫放血疗法。当年,穆景山用这一疗法治愈了多例患者。至于对朱先龙有没有用,骆志远也没有把握。
向华年神色古怪地望着朱迪,压低声音道:“大小姐,这位骆先生是什么人?”
朱迪勉强笑着:“是我在内地认识的一个朋友,祖传中医,很厉害的,我有亲身体会。”
向华年哦了一声,不再吭声,却是暗中撇了撇嘴。心说这么多先进的医疗设备和一流的药物,都没有效果,靠一根绣花针模样的玩意儿扎吧扎吧就好了?真是疯了!
但事实说明一切。
半个小时以后,仪器检测的结果,朱先龙的生命体征渐渐趋向平稳,神经性的痉挛大为缓解。虽然还是昏迷不醒,脑部积血严重,但起码一时间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向华年和他的治疗团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神话还是巫术?
安娜有些疲倦地脱下白大褂走出了监护室,朱迪和艾兰赶紧欣喜若狂地追了出去,连连道谢。
“安娜医生,谢谢,谢谢!”朱迪激动地泣不成声,抓住安娜的手泫然泪下。
安娜轻轻一笑:“朱迪小姐,我没有出什么力,不敢居功哟。实话实说,你父亲的病症很古怪,我治不了,只能等志远过来看看再说了。”
“志远在那边还有点急事,他说了,看看周末能不能以私人身份来一趟,你是不是帮他安排一下?”安娜拍了拍朱迪的肩膀。
朱迪抹干眼泪,哽咽道:“艾兰,你带人马上赶过去,想想办法,让骆先生来一趟香港。”
朱迪常去内地参加商业活动,对内地的体制情况也大体了解一些,知道骆志远是党政机关干部,公开来香港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有通过私下的安排,以旅游签证的形式入境才有可能。
以朱家的财富实力和朱迪的个人影响力,秘密把骆志远接到香港来没有什么难度,只要骆志远肯来。
艾兰点点头:“朱迪姐,我明天就去。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骆志远给接过来,他要是不来,我就算是绑架也要把他绑来!”
艾兰一本正经地说着其实是在开玩笑,安娜笑笑,朱迪皱了皱眉:“胡扯,算了,艾兰,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高个青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冲着朱迪热情笑道:“朱迪,爹哋的情况好些了吗?”
这人是朱迪的哥哥朱杰,英文名约翰。
朱迪幽幽道:“大哥,你又跑哪去了?这是安娜医生,多亏安娜医生,爹哋地情况稳定下来了。安娜医生,这位是我大哥john,也是医生。”
朱杰这才看到了安娜,见安娜金发碧眼身材前凸后翘火辣之极,不由眼前一亮,主动伸手过去:“hello,i'
(你好,我是约翰,很高兴见到你。安娜小姐,你非常漂亮。)
安娜柳眉一挑,扫了朱杰一眼,淡淡道:'sillness。”
(谢谢夸奖。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父亲的病情。)
安娜的话很直接,说得朱杰脸色涨红起来。
朱迪皱皱眉,对于自己这位兄长花花公子哥儿的性情,她实在是无可奈何。纵然是父亲朱先龙卧病在床,也丝毫不影响朱杰“寻花问柳”的兴致。朱家生子若此,大概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第417章 亲民
先不说安娜在香港为朱迪父亲朱先龙治病。
4月21日上午9时38分,姜老启程顺利抵达省城机场。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之外,姜老此行几乎没有随员,严格意义上说,只有大秘苏志川带了两名警卫人员和一名保健医生随行。当然除此之外,姜老的孙女姜珊和谢婉婷也跟了过来,贴身照顾老爷子的饮食起居。
北方省委书记叶天南和省长雷万亭带人前往机场迎接,而安北方面,市委书记邓宁临和市长劳力亲自赶了过去。
姜老一行出了机场,叶天南和雷万亭带着一干省市官员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把姜老一行接上了一辆面包车,除了叶天南、雷万亭和安北市的邓宁临、劳力四人之外,姜老一概不允许省里其他官员随行。
省里的其他领导多少有些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省公安厅的开道警车呼啸作响,在前面引道。
姜老在车上皱了皱眉,向叶天南挥挥手沉声道:“天南同志,让他们把警笛关了,兴师动众咋咋呼呼地,扰民。”
叶天南恭谨地陪着笑脸:“好的,首长。”
叶天南抓过对讲机向随行在另外一辆警车上的公安厅长下了令。片刻功夫,开道警车和乘坐着武警警卫战士的其他车辆全部关闭警灯警笛,悄然飞速前行。
姜老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扭头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良久不语。
叶天南等人不敢吭声,只得同样保持沉默。
待车队出了省城城区,拐上了通往安北市的国道,姜老才淡淡望着叶天南道:“天南同志,万亭同志,北方省是经济大省也是人口大省,怎么至今还没有一条高速公路?”
叶天南赶紧笑着回答:“首长,您看,下面就是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去年年初开始修建,预计今年七八月份可以建成通车,等首长下一次再来,就可以走新修的高速公路了。到那时,从省城到安北市,只需要一个半小时,时间缩短一半。”
雷万亭也笑着:“是啊,首长,高速公路对于地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是非常明显的,这两年,中央政府对于北方省经济发展的支持力度很大,在建的这么一条高速,还有另外一条正在规划设计中,预计最迟后年可以破土动工。”
姜老点点头。
他的孙女姜珊和谢婉婷坐在一侧,微笑不语。
叶天南四人其实对两女的身份有些好奇,只是姜老和苏志川没有主动介绍,他们也不敢擅自过问。
能有资格陪在姜老身边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大概就是老人的后辈。猜也能猜得出来。
姜老点点头:“嗯,很不错。北方省的经济在全国排在前列,省里的同志作了大量的工作,值得肯定。这是我第一次来北方省,印象还不错。”
“谢谢首长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叶天南赶紧表态。
姜老缓缓转头望向了邓宁临和劳力,“安北市的情况如何?55年前,我离开安北投身革命,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一晃半个多世纪,家乡的印象在我心里已经是很淡很淡了。”
将姜老终于关注到自己,邓宁临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他抓住机会恭谨回答:“首长,安北市改革开放以来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经济发展很快,已经初步实现了从老工业基地向新兴经济开放城市的转变。感谢首长能重返故里,检查指导我们的工作,我们全市数百万干部群众对此欢欣鼓舞!”
“呵呵。”姜老知道邓宁临说的是漂亮话和恭维话,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说昔日在位之时,纵然是现在,也能时常听到这种逢迎,早已“宠辱不惊”了。
“我这一趟来,跟你们约法三章,简而言之就是不扰民、不铺张浪费、不发表公开讲话,你们把握一下。”姜老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叶天南和雷万亭赶紧点头领命。
姜老这才朗声一笑,扬手指着姜珊和谢婉婷道:“这是我的孙女姜珊,在中央机关工作;这是谢婉婷,在京大工作,是京城谢家谢老的宝贝孙女儿,也是一个跟你们安北市有着极深渊源的孩子。”
姜老意味深长地介绍着谢婉婷,又道:“这两孩子跟我过来,主要是不放心我的身体。”
姜珊是姜老的孙女,叶天南四人早有猜测。但谢婉婷却被姜老着重介绍为“谢老的孙女和一个跟安北市有极深渊源的孩子”,这种暗示让他们听了心里凛然且疑惑,只是却不敢问什么。
车上这些人,只有苏志川知悉谢婉婷的真正身份,同时也知道她是骆志远的未婚妻。而邓宁临则猜出了几分,只是没有得到证实。
只是随着这种猜测,骆志远在邓宁临心里的地位又陡然间拔高了不少。京城骆家本已是红色豪门了,如果猜测属实,骆志远又跟同为豪门的谢家结亲,背后有两大家族支持,骆志远的地位可想而知。
姜珊向叶天南四人笑着主动打招呼:“叶书记,雷省长,邓书记、劳市长。”
谢婉婷则微笑点头致意,神态优雅,芳华绝代。
叶天南笑了笑:“同样欢迎两位姑娘,希望你们能多抽出时间来陪首长来北方省走一走、看一看地方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变化!”
雷万亭则没有说什么。
至于邓宁临和劳力,就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上午11点40分,姜老一行赶到下榻的安北市人民宾馆。
人民宾馆是安北市官方正式的接待处,一般官方接待都安排在这里。其实本来是打算安排在星级宾馆安北大饭店的,但后来邓宁临考虑到姜老不喜奢华的风格,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换在了更简朴但又具备接待条件的安北市人民宾馆。
市委副书记夏翔和市委办主任安知儒亲自坐镇人民宾馆,指挥工作人员忙里忙外。虽然按照苏志川的要求,宾馆门口不悬挂欢迎横幅,不惊动其他宾客,但为了保险起见,夏翔还是让人民宾馆这两天尽量不要接待外客,变相清了场。
这是出于安全警卫的需要,也在情理之中。苏志川对此也就默许了。
人民宾馆前面的停车场上空荡荡地,所有车辆都被清空。市公安局和交警支队的民警如临大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站在那里疏导交通和疏散行人,而宾馆内外又有数十名便衣警察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市里并没有通知宾馆方面具体要接待什么层次的领导,但宾馆工作人员也不是傻子,从市里领导这般重视的程度和警卫力量的布置,就猜出起码是省以上的大领导。
叶天南四位省市党政主官陪着姜老下车,在警卫人员的护卫下,顺利地走进了宾馆,直上三楼的房间。姜老对市里的安排比较满意,基本达到了他不扰民、不兴师动众的要求。
午餐安排在宾馆餐厅,但姜老看是包间就皱了皱眉摇头道:“我们就是吃顿工作餐,别搞得这么浪费,走,我们去大餐厅,跟大家在一起吃。”
姜老转身就走。
邓宁临和劳力一看,吃了一惊,但还是赶紧吩咐安知儒去安排。
因为事先准备的是姜老一行人在包间用餐,所以自助的大餐厅里还有几个外客,还有两个外商。这些客人早就住下,还要住几天,又是外商和重要的客人,宾馆方面不好“驱逐”,在请示市领导后允许他们继续留宿宾馆。
叶天南皱了皱眉,正要吩咐邓宁临尽快把外人清场,却见姜老已经笑吟吟地大步走过去,自己取了餐具,去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苏志川正要上去服务,姜珊和谢婉婷拉住了他,示意老人要自己动手。
姜老在餐盘里取了两个蔬菜,夹了几片酱牛肉,放了两块点心,盛了一碗玉米粥,就撇开众人,笑吟吟地走向了有两个外商所在的餐桌,坐下来开始吃。
姜珊和谢婉婷也端着自己的餐盘走了过去,陪在两人身边坐下。
叶天南四人也要过去,却被苏志川摇摇头给止住了。
叶天南四人在另外一张桌上随意吃了点东西,其实有些心不在焉,紧张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姜老这边。
那边,姜老正在谢婉婷和姜珊的翻译下,跟两个外商搭上了话,谈笑生风,气氛很融洽。
雷万亭向邓宁临招招手:“老邓,卫生没有问题吧?”
邓宁临赶紧笑着回答:“雷省长,绝对没有问题,我们提前两天安排市卫生局的人过来进行检查,首长停留期间,宾馆上岗的工作人员包括厨师在内,都是靠得住的人选。”
叶天南回头来望着邓宁临和劳力,压低声音道:“看得出首长平易近人作风亲民,既然首长要求这样,晚餐也安排在大餐厅吧,不上酒水。刚才苏主任说过,为了保证首长身体健康,保健医生不允许他喝酒。”
“好的,叶书记。不安排酒水。但是,我们考虑着晚餐的菜式是不是换换?自助餐总归是有些……”邓宁临试探着请示。
“行,不过首长不喜铺张,你们照着四菜一汤的标准上,尽量挑选营养搭配合理的当地特色菜上,不能过于油腻,要清淡一些。”苏志川走了过来,插话道。
第418章 谢婉婷与唐晓岚会面
午餐吃完,姜老回房间休息。
下午三点,姜老在下榻的人民宾馆会议室接见了北方省委书记叶天南、省长雷万亭,以及以邓宁临为首的安北市市委常委班子全体成员,听取了叶天南代表省委省政府和邓宁临代表市委市政府作的工作汇报。
当然,这不是正式的官方公开活动,不予对外报道的。
姜老一直遵循着退下后不公开对地方工作进行表态的原则,听取工作汇报,也只是例行公事。况且,他的兴趣点并不在此——所以,邓宁临投其所好,汇报的无非还是最近安北市如何推进纪念王家岔子起义55周年活动的一些具体做法。
对于安北市重修起义纪念碑,对这段尘封的没有得到应有正确评价的革命历史进行重新评价定位,同时斥资修建起义纪念馆的种种举措,姜老予以高度肯定。
作为当年王家岔子起义的组织者和主要领导者,地方政府如此纪念,姜老心里是欣慰和感动的。
见面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晚餐依旧安排在人民宾馆。
但就在晚餐开始之后没多久,姜老坐在那里扫了一桌子简单而丰盛的菜一眼,突然迟疑了一下。他向坐在他身边的省委书记叶天南耳语道:“天南同志,光有菜没有酒嘛,来瓶酒助助兴如何?”
叶天南闻言,有些尴尬地陪着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有心要吩咐上酒,但响起苏志川和保健医生的严肃叮嘱,就犹豫起来。
见他犹豫,姜老很不高兴地摆了摆手,径自大声道:“小苏,你去要瓶酒,最好是当地特产的本地酒!”
他刚说完,姜珊在一旁就柳眉一挑:“爷爷,医生不允许您再喝酒了,您的身体刚好,可不能再喝酒了!”
苏志川也笑着起身道:“首长,是啊,医生再三强调,为了保证您的身体健康,您不能再喝酒了!”
姜老年轻时喜欢喝酒,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去年中风之前。他几乎是每日无酒不欢,日日要小酌三杯。当然,酒量也不大,谈不上酗酒。
姜老中风治愈之后,医生就给他下了禁酒令。
可对于姜老来说,滴酒不沾无疑就是要了他的命,在京城有姜老太太和一干家属盯着,没法逾越雷池半步,这出了京就心思活络起来,想要开开荤。
姜老干咳两声,“就喝一点,怕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适量饮酒舒筋活血有益身体健康吗?再说,难道还因为我不喝酒,让在座的同志们都跟着我不喝?不行,来瓶酒,同志们喝喝,我就陪一小盅!”
老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志川不敢再坚持。
他有些为难地望向老人的孙女姜珊。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老人的亲属敢“仗义执言”了。
姜珊一撅嘴:“爷爷,您就不能忍忍吗?您都坚持了这么久不喝酒了,再开戒不就前功尽弃了?”
姜老哈哈一笑:“一杯酒而已,何必上纲上线,小题大做,小题大做!小苏,去把老宋找来!我倒是要听他说说,适量喝杯酒就能要了我这条老命?瞎扯!”
苏志川赶紧招招手,把保健医生老宋喊了过来。
老宋迟疑了一会,才笑道:“首长,您顶多只能喝一小杯,多了绝对不行!”
姜老大喜,猛然一拍桌子:“一杯就一杯,来,上酒!”
但医生老宋说一杯就是一杯,他也不入席,就在一旁监督着,紧盯着老人的酒杯,搞得姜老很没有兴致,悻悻地饮完这杯,只得放弃。而叶天南等省市领导,也不过是陪着老人略微沾了沾唇,仅此而已。
第二天上午。9点18分。
姜老神色肃穆地带领省市县党政主要领导驱车赶去鹏程镇,向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献了花圈和花篮,同时出席王家岔子起义纪念馆的奠基仪式。
给纪念馆题写完馆名之后,姜老屏退所有官员,只带着姜珊和谢婉婷,站在起义纪念碑前沉默了十多分钟。知道老人在缅怀当年并肩战斗的战友以及过去那峥嵘的烽火岁月,叶天南等人没有敢上前打扰他,只在一旁静静侍立着。
至于骆志远等镇里的干部,就隔得更远了,根本没有资格上前。
骆志远也刻意保持低调,有意避开了姜老的视野,免得因为姜老招呼而引起省里市里领导的关注。
姜老慢慢转身,缓步走来。
苏志川清晰地看到老人眼角的湿润,知道老人心情低沉,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干扰。
一直到离开鹏程镇,姜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中午在镇里用餐,结束后直接返回市里宾馆休息,下午安排的是参观康桥集团的电动车公司。
经过了这两年的发展,康桥电动车公司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电动车制造企业,堪称行业领头羊和龙头企业。安排姜老去电动车公司参观,倒也不完全是因为骆志远的缘故,因为这家企业的确是安北市比较有特色和知名度的企业。
姜老下午的参观,骆志远没有参加,他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以私人身份秘密飞往香港,为朱迪的父亲朱先龙看病,一切由朱家安排,他不需要操什么心。
他并没有意识到,姜老下午的参观,唐晓岚与谢婉婷——这两个在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女性,“历史性”地会面了。
唐晓岚作为集团董事长,自然亲自陪同姜老参观。因为是企业经营者,她反倒是越过了叶天南等省市领导,陪在了姜老身边,为老人讲解着公司的生产流水线以及一些生产销售的基本情况。
听说康桥电动车公司已经是国内产能第一、技术遥遥领先、占据大半壁市场的龙头企业,最近还要走出国门面向国际市场,又听说这家企业的前身是破产倒闭的国有自行车厂,通过转产和资本运作,不仅盘活企业还全部安置了下岗职工,姜老很感兴趣,认真询问,在电动车公司呆了一个多小时,比原计划超出了半小时。
姜老以前并没有接触过电动车,他好奇地吩咐人推过一辆车来,骑了上去。
姜珊有些担心,就扶住了他。
姜老一把将姜珊推开,朗声一笑:“我试试,你们闪开,我试试车!”
姜老兴致勃勃地在众人的围观下骑着一辆电动车,在公司的停车场上转了几圈,引起众人的热烈掌声。
也就是姜老这种退下来的老首长能有这种举动,要是在位的中央领导,绝不会现场骑车。
谢婉婷则认真凝视着站在她对面的国色天香的唐晓岚,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唐晓岚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谢婉婷,也猜出她就是骆志远的未婚妻,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着实有些复杂和怅惘。
当然,也有一点点的嫉妒。
知晓骆志远的真实身世之后,唐晓岚其实早就想得开、也看得开了。
即便是没有谢婉婷的存在,她的出身和过往经历,也决定了她跟骆志远结婚成家的可能性不大。骆家这种高门,对于第三代掌门人配偶的“审查”程度之严格可想而知,不是谢婉婷——骆老甚至会亲自插手骆志远的婚姻,替他挑选夫人,这是必然的。
既然如此,唐晓岚就将感情深埋在心底,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企业的掌控运营上。康桥集团是她维系与骆志远关系的唯一载体,也是两人情感的见证,是两人共同打拼奋斗出来的,相当于是两人的孩子,由不得唐晓岚不珍视。
谢婉婷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走了过去,笑着向唐晓岚伸出手去:“唐董,我是谢婉婷,我早就听志远说过你了。”
唐晓岚同样笑着跟谢婉婷握紧手,却是柔声道:“婉婷妹妹,我们是自家人,别这么客气,志远一向喊我姐,我比你大几岁,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喊声姐吧。”
谢婉婷笑笑:“好的,晓岚姐姐,多亏了你打理公司,公司才有今天的景象,志远说你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当世女强人……”
唐晓岚汗颜:“婉婷,别听他瞎扯,我哪是什么女强人……我不过就是被逼无奈站出来管理这家企业罢了。他要是不弃商从政,我还需要这么辛苦?我也不瞒你,如果不是他走了,我早就陪我妈出国去了。”
唐晓岚又笑:“婉婷,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谢婉婷没有任何犹豫,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姜珊在那边望着唐晓岚跟谢婉婷说笑,就也凑了过来:“唐董,你要请客的话,可别忘了我哟,要不这样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然后逛逛街咋样?来了两天,还没好好看看呢。”
唐晓岚优雅地笑着点头:“姜科长太客气了,这样吧,我今晚请你和婉婷吃西餐,然后逛逛街?”
“好!”姜珊拍手赞成。
姜老爽朗地笑着骑着电动车过来,几个工作人员赶紧扶住,他跳下车来。
“不错,不错,这车不错,轻便快捷,很实用。小苏啊,你记住回去咱们也买一辆,我看比坐车好,还可以锻炼身体。”姜老吩咐苏志川。
唐晓岚赶紧笑着走上前来:“首长,您来我们公司视察,是我们全体员工的荣幸。既然首长喜欢,我们就送首长一辆车。请首长放心,过后就由我们在京城经销处的工作人员送到家里去!”
姜老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也没有拒绝唐晓岚的好意,而是挥挥手拍拍谢婉婷的肩膀:“好吧,我就破例收下了,不过,婉婷你记住,这车就记在小骆的账上,要掏钱的哟!”
谢婉婷笑着点头。
姜珊则啼笑皆非:“爷爷,你总忘不了这个!得,我最后还得跟骆志远结结账……”
姜老一瞪眼:“这是当然。说好了,我这一趟的费用由小骆承担,不花地方财政一分钱,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小苏,你记住过后盯一盯,务必要把账目结清。”姜老将苏志川招呼到身边,嘱咐了几句。
一开始老人这么说,苏志川还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老人跟骆志远开玩笑;如今老人认真起来,面上就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不过却立即应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