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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官医txt下载     官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9章 造词与强势

    其实唐根水在县府办工作还没有超过半年。

    否则,镇里的领导不会不认识他。

    唐根水原先在邻市某县机关工作,因为新婚妻子在民兴县科协工作,这才通过关系调到了这边。而很显然,刚来县里工作就能获得一个副镇长的实职,说明他的背景也不简单。

    尽管,他来鹏程镇干副镇长,有一定的偶然成分,运气比较好。正好县委拿下费建国,又顺带着调走了熊国庆,空出了一个副镇长的位子,而他刚好补漏。

    这人谦和有礼、文质彬彬,给人留下的印象很好。骆志远扫了他一眼,便又定了定神,继续他的讲话:“趁着今天开会的时机,我简单说两句,主要是梳理一下今年镇里整体的工作思路。”

    “我们镇是全市的经济强镇,论起经济实力,在全省都能排的上。但是我们镇的知名度却很低,与我们的经济地位严重不相称。经过慎重考虑,镇里决定实施文化兴镇战略,通过挖掘人文元素、培育文化品牌,进一步提升镇域形象和知名度。”

    “所以,今年,我定位为鹏程镇的文化年。文化兴镇,促进乡镇文化的繁荣,丰富全镇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加大对外宣传的力度和广度、深度。这不是写在纸上的空话套话,会以组织文化活动、加大教育投入、建设乡镇文化设施场馆等为载体,一一化为现实,成为全镇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根据市委和县委的有关精神,今年,镇里会牵头组织举办一次纪念王家岔子起义历史研讨会和著名作家西夷作品座谈会,会配合市县有关部门,重修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建设王家岔子起义纪念馆。这是马上就要展开的工作。”

    “同时,我们还要扩建鹏程中学,我们还打算建一座图书馆、一个电影院,改造镇中心小学和幼儿园,如果资金允许的话,我还想建一座开放式的中心小花园,公共绿地,让群众晚上有个散步休闲的去处。”

    骆志远朗声笑着:“我前一段时间跟高镇长、管镇长商量过这个事,也初步对所需要的资金进行了预估,准备向县里争取一部分、镇里自筹一部分,分批分步实施,不向镇上的企业搞任何摊派,更不会花老百姓一分钱。”

    “当然了,文化年不代表经济发展要停步。我们一方面推进文化兴镇,一方面还是要抓好招商引资、项目建设,进一步增强镇域经济活力。而事实上,文化兴镇战略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发展经济。文化是一种软实力,软实力增强了,经济发展的后劲更足。”

    骆志远一不小心就说了一个比较超前的概念“软实力”,别人没有太在意,倒是唐根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讶然思量着:“软实力?这位骆镇长挺能造词哟,讲话一套一套的,看得出,这人很有思路也很有想法,这样的人必然强势啊。”

    骆志远侃侃而谈,把他和高欣庆、管大军三人前期私下里商讨过的工作思路公开拿出来讲,费建国已经被“抽走”,此刻鹏程镇以他为主,他就不再顾忌什么,开始大展拳脚,一点点落实自己对于鹏程镇的整体设计和规划。

    在很多人看来,骆志远或许有些“假大空”和急于求成了,这般大兴土木,钱从哪里来?实际上,经过了改革开放十多年的发展和积淀,鹏程镇的乡镇财政非常充盈,这应该感谢包括费建国在内的前几任镇领导的“勤俭节约”。骆志远觉得,既然镇里有钱,就不能放在账面上闲置,拿出来与群众共享,是可行的。

    还有一笔资金,那就是熊国庆私下掌握着的小金库。

    高欣庆测算过,这部分钱拿出来,扩建鹏城中学和镇中心小学、幼儿园绰绰有余了。至于建设图书馆、电影院等文化设施,还可以向县里争取一定的财政拨款。

    恐怕连费建国都没有想到,骆志远刚到任不久,就把鹏程镇的家底摸了一个清清楚楚。

    开完大会,骆志远又召集班子联席会,重新确定了一下班子成员的工作分工。其实大体上没有任何变化,无非是唐根水接替了熊国庆,其他人的分管工作维持不变。唯有一点,安全生产划给了管大军,管大军已经着手督办全镇企业的安全生产工作。

    骆志远转头望着唐根水,笑笑:“唐镇长,你刚来,可以先熟悉一下工作,有事可以找我或者找其他同志。”

    唐根水谦虚地点点头:“嗯,我明白,我刚来,什么都不熟悉,也没有在乡镇工作的经验,还需要骆镇长和各位领导多多指点。”

    黄坤哈哈一笑:“唐镇长,别太客气,你和骆镇长一样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放在咱们这种小地方其实都是大材小用了。”

    唐根水汗颜:“黄书记,您可别这么说,我哪见过什么大世面,听说骆镇长原先是企业集团的大老板,才真正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高欣庆抿嘴一笑:“好了,我看咱们也就别互相吹捧了,反正今后在一个锅里吃饭,互相工作都帮衬着一点,互相补台别拆台,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鹏程镇的工作更上层楼。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魏艳秋笑着指了指高欣庆:“欣庆,你说的是呐。”

    黄坤也笑着,目光却是暗暗扫了坐在那里保持着异样沉默的人大主席计为民和宣传委员胡涛。两人是费建国的铁杆心腹,如今费建国被县委拿下,虽然是打着去党校学习的旗号,实际上是被免职另行安排了,两人在鹏程镇孤掌难鸣,又一向站在骆志远的对立面,心里各种郁闷、各种憋屈、各种不安,心情自然非常糟糕。

    骆志远笑着,淡然的目光从计为民和胡涛两人的身上一掠而过。如果两人今后不再捣乱或者拧着干,出于顾全大局的考虑,骆志远不为己甚,该用他们的还是会用;但如果两人死性不改,不识时务,那他也就不会再客气什么。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随着费建国时代的终结,相信两人慢慢会转向的。所谓识时务为俊杰,在骆志远主持鹏程镇党政全面工作的前提下,在骆志远在鹏程镇的地位不可撼动的基础下,两人再不改变心态,那也就能被淘汰了。

    会议室里笑声四起,气氛变得融洽和谐。

    骆志远笑着敲了敲桌子,“欣庆同志,你跟大家通报一下下周研讨会、座谈会的筹备情况吧。”

    高欣庆点点头:“同志们,我刚跟市委宣传部领导对接过,从明天开始,市委宣传部和县委宣传部的联合工作组就会进驻咱们镇,开始本次研讨会的筹备组织。镇里配合,根据工作分工,镇里由我具体负责牵头。”

    “可能唐镇长还不是很清楚情况,我简单介绍一下。安北市党史上的王家岔子起义就发生在我们镇上,市里正在大张旗鼓地组织王家岔子起义的系列纪念活动,我就不再赘言了……西夷先生是国家作协的副主席,著名作家,也是骆镇长的朋友。骆镇长在中央党校集训的时候,跟西夷先生谈妥,在我们镇开一次他的小说《烽火的翅膀》的作品座谈会,西夷先生也答应会邀请一些文化界的名人来参加。”

    高欣庆说到这里,骆志远插了一句:“目前已经确定要来的有国家话剧院的一级编剧、著名剧作家雷鸣先生,京大中文系教授、著名文化学者孟颖女士,国内著名电影导演、剧作家张晓宁先生等6人。还有省里和市里的文化名人。”

    骆志远的话音一落,黄坤等人都吃了一惊。骆志远说的这几个人都是国内大名鼎鼎的文化大腕,这些人能来一个就了不得了,难得的是骆志远竟然一下子请来这么多。

    唐根水眉梢一挑,嘴角浮起了一丝凝重的笑容,心道这位骆镇长看来不仅强势有手腕,还很有能量。他决定晚上回家,让自己老婆通过老丈人好好打探一下骆志远的身世背景。

    骆志远笑着向高欣庆点头,示意她继续。

    高欣庆笑了起来:“市委宣传部领导明确通知我,市里确定出席本次活动的领导是市委副书记夏翔同志,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同志,还有市政协、市文联和市作协的有关领导。那么,咱们县里的主要领导肯定也是要出席的了。所以啊,这次活动的规格还是蛮高的,对于我们鹏程镇来说,是一次提高知名度的绝佳机会。”

    “另外,本次活动的所有费用由市里承担,活动的承办者也是市委宣传部和市作协,我们镇里就是一个陪衬了,呵呵。”高欣庆微笑着挥了挥手,露出雪白的玉腕。

    黄坤一拍桌子,振奋道:“陪衬就陪衬,但受益最大的却还是我们。这种高规格和高档次的文化活动,宣传肯定是铺天盖地的,如此一来,鹏程镇还怕打不开名气?”

    高欣庆望了他一眼,心说更轰动的还在后头,与之相比,这次座谈会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但既然骆志远暂时不提姜老重返故里的事儿,高欣庆自然也不会透露半分。反正到了那个时候,有中央、省市媒体的集中轰炸和众所关注,鹏程镇想要不出名都难。

第390章 好面子的薛副部长

    骆志远在会上敲定了座谈会的一些细节问题,并就这项工作给几个班子成员分了分工。其实主要就是骆志远、高欣庆和管大军三个人的事儿,其他镇领导不需要参与,维持镇里的日常工作即可。

    开完会,骆志远召集班子成员在食堂里开了一桌饭,聚餐,算是给副镇长唐根水接风。实事求是地讲,唐根水此人谦虚谨慎,姿态放得极低,引起了班子里大多数成员的强烈好感。

    第二天上午,市委宣传部和县委宣传部的联合工作组进驻鹏程镇,带队的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薛仁礼,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季军也参与进来。工作组一共6人,就在镇里上班,开始牵头组织座谈会。

    薛仁礼带队来的时候,骆志远并不在镇里,他正好去市里——是被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安知儒找去的,实际上是市委书记邓宁临召见。

    邓宁临私下召见他的真正用意还是在于确定姜老来安北省亲和拜祭战友的日期,确定了具体时间,市里好安排相关的行程。同时,邓宁临还想让骆志远征求一下京城姜老的意见,看看是不是向省里领导汇报一下此事。

    骆志远就去了。

    他却不知,因为他不在镇里,没有迎接市委宣传部工作组的到来,让薛仁礼很不高兴。

    薛仁礼是市里资深的县处级干部,在市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来到鹏程镇这么一个小镇,骆志远这个乡镇一把手竟敢不出面迎接,让副书记黄坤和副镇长高欣庆出面接待。

    另有公干?薛仁礼心里冷笑一声,老子这个市委宣传部领导率工作组下来就是鹏程镇最大的一项工作,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居然不把老子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按理说,骆志远是该推开他务留下来专门迎接薛仁礼一行。但奈何是市委书记召见,而且还是私下召见,骆志远不能也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把接待宣传部领导的任务交给了黄坤和高欣庆。

    黄坤和高欣庆将薛仁礼、季军一行接到了会议室里。从现在开始直到座谈会结束,宣传部工作组就在会议室办公。

    季军察觉到薛仁礼的神色不虞,就皱了皱眉道:“老黄,欣庆同志,骆镇长到哪去了?他不知道今天薛部长带工作组下来吗?赶紧让他回来,跟薛部长汇报一下工作!”

    黄坤是官场老油条,早就看出这两位市县宣传部的领导有些不高兴,就尴尬地陪着笑不吭声,侧眼望着高欣庆,让高欣庆说话。

    高欣庆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是带着微笑解释道:“薛部长,季部长,实在是不好意思,骆镇长临时去市里有点急事,一时间还赶不回来,骆镇长临走时特意嘱咐我跟宣传部领导解释解释,今天确实是特殊情况!等骆镇长从市里赶回来,一定会向薛部长当面汇报工作!”

    季军嘴角一挑:“事有多急?再急还能差这几分钟?等见了薛部长再走也不迟嘛!”

    高欣庆见季军咄咄逼人,也有些不高兴,就沉默了下去,拒绝回答,给了季军一个冷钉子。

    薛仁礼勉强笑了笑,挥挥手故作大度道:“季军同志,骆镇长工作忙就先不管他。这样,两位,既然骆镇长把事委托给了你们,那我就跟你们先谈谈。”

    “首先要声明的是,这一次的王家岔子起义研讨会和西夷作品座谈会,是市委推进的王家岔子起义系列纪念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市委主要领导对此高度重视,宣传部纪宁部长也作出了重要批示。我受纪宁部长委托,带队来鹏程镇,主要就是具体把座谈会抓好抓出成效。”

    “我提两点意见。第一,这是当前的一项重大工作,鹏程镇其他的工作可以暂时先搁一搁,集中全镇之力配合宣传部工作组把活动组织好、筹备好;第二,全镇工作人员原地待命,原则上,你们镇里抽调几名同志给工作组打下手,随时接受工作任务。”

    薛仁礼端着架子摆了摆手:“等骆镇长回来,两位把我的意见传达给他。季军,你来负责跟西夷和邀请的来宾联系——你们把西夷的联系方式交给季军,具体沟通由工作组来做。”

    薛仁礼指了指高欣庆。

    高欣庆柳眉轻皱,心说市委领导说得很明确,你们宣传部的人下来是协助和配合镇里工作的,怎么你们反倒喧宾夺主了?虽然高欣庆明知市县宣传部的人下来,尤其是薛仁礼这样的实权副部长带队,肯定会很强势,将鹏程镇挤到一边去,但真正到了事头上,心里还是不舒服。

    见高欣庆有些迟疑,薛仁礼更加不满,沉声道:“怎么,小高,有难处?”

    薛仁礼是奉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之命而来,但并不知事情的真正来龙去脉。他以为此事是市委领导“营运”主导而来,至于鹏程镇不过是适逢其会,因为是王家岔子起义的具体发生地,市委才将座谈会放在了这里。如果他知道这一系列的活动,都是骆志远的策划和牵线搭桥,就不会有这种心态了。

    高欣庆为难地陪着笑:“薛部长,跟西夷先生那边联系,一向是骆镇长牵头的。西夷先生是骆镇长的朋友,这一次来开作品座谈会,也是骆镇长邀请来的。”

    薛仁礼一怔,淡淡哦了一声:“是这样,小骆镇长倒是交游广阔。不过,虽然是他的私人邀请,但现在既然市里出了面,那就不是个人私事了,必须要公事公办。好吧,等骆镇长回来,你让他跟季军交接一下!”

    “既然是市委宣传部和市作协作为活动的具体主办单位,那么,就让工作组出面,这是基本的工作要求。”薛仁礼又追加了一句,声音不容拒绝。

    高欣庆见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知道不能再拒绝,就点头答应下来。

    季军在一旁听着,心里倒是吃了一惊。骆志远竟然认识国家作协的副主席兼著名作家西夷,还有私交,也算是不小的能耐了。

    骆志远从市委邓书记办公室里走出来,走进了安知儒的办公室。安知儒见他进来笑着招呼道:“志远,跟邓书记谈完了?”

    “嗯,安叔叔,邓书记让我跟京城方面联系一下,看看确定一些事情……”骆志远欲言又止,安知儒知道他有些话不方便说,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你抓紧按照邓书记的指示去办,有什么需要我出面协调的再来找我!”

    事实上,安知儒心里很清楚,既然邓宁临要单独跟骆志远谈,不让自己参与,显然领导上有些事是不想让自己知情的。既然如此,他就该识趣,不能问的坚决不问,知道的越少对他越好。

    骆志远笑笑,也就不再往下扯。因为邓宁临跟他谈的一些事,的确不太方便跟安知儒细说。虽然安知儒是邓宁临身边的心腹下属,但官场上等级森严,领导就是领导,下属就是下属,领导不可能百分百地信任哪一个人。

    “行,安叔叔,那你忙,我先回去了。”骆志远笑着耸了耸肩:“宣传部的领导下去镇里了,我得回去接待一下。”

    “去吧。宣传部带队的是薛仁礼吧?这人……”安知儒笑了笑,“薛部长这人好面子,你多捧着他点没错。”

    “好面子?”骆志远讶然,旋即明白了安知儒的某种暗示,心说看来薛仁礼不是一个善茬啊,否则安知儒断然不会多说这句话。当然,以安知儒的身份地位而言,如果不是跟骆志远的关系到了、近到了一定程度,也断然不会说这种话。

    “好的,安叔叔,我明白了。”骆志远说着就走出了安知儒的办公室,大步而去。

    他步行出了市委机关大院,他把车停在了市委大院对面的市剧院的停车场上。

    他横穿马路小跑了过去,刚要向停车场走去,突然在扭头的瞬间瞥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曾经让他印象深刻的女子背影:那棵法国梧桐下,一个穿着米黄色小碎花连衣裙,一头披肩长发盈盈而立的秀丽背影,让他心头一动。

    似乎是前几天晚上他在路边偶遇的那个奇怪的女人。如今的气温虽然回升,春暖花开,但绝不到穿夏装的时节,可这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却就一身清凉的打扮,显得这般诡异。

    女子慢慢回头来望着骆志远,这一次,骆志远清晰地看到了她如花般娇媚的面容。五官精致,柳眉弯弯,薄施脂粉,清雅淡人。

    骆志远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回望着这个女子,却见女子向他嫣然一笑,笑容甜美,那刹那的风情令人迷醉。但笑容如鲜花绽放的瞬间,女子的身影似是被清风拂过,消失不见。

    骆志远愕然,使劲揉了揉眼睛,难道又是幻觉?

    骆志远站在原地皱眉定了定神,抓了抓头,然后又摇摇头,权当是自己看花了眼,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走去了停车场。

第391章 弟妹是什么意思?

    骆志远开车去了安娜的门诊。

    在安国庆的帮助下,这两天,门诊的手续正在办理之中,而盘下了这间上下两层的门面房,里面还要搞一搞装修。

    安国庆毕竟还有工作,不可能天天靠在这里。所以,骆志远给康桥集团打了一个电话,集团办公室安排了两名工作人员过来帮忙。

    骆志远想要去看看。

    安娜是外籍人士,在安北人生地不熟,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没法跟母亲交代。况且,这家门诊的法定代表人还是母亲穆青,安娜只是在初期在此坐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

    骆志远将车停在门诊门口,下车走了进去。

    几个装修工人正在一楼大厅里测量,作装修前的基础工作,房间一角堆满了水泥和沙子,还有其他的一些装修材料。

    骆志远站在那里张望了一下,工人扫了他一眼,也没理睬他。

    骆志远正要迈步上楼,却见宋爱娟陪着安娜走下楼来,见到骆志远赶紧恭谨笑着问好:“骆总,您来了。”

    “嫂子,你怎么还亲自来了,安排个人过来看看就行了。”骆志远也笑着。

    宋爱娟是发小陈彬的老婆,如今已是集团副总经理兼总经理办公室主任,集团总部的高管。

    宋爱娟笑:“我不来看看不放心,骆总,这点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安排人打理好的。装修队的人跟我熟悉,我每天安排两个人过来盯着,一切按照安娜小姐的意思装修。”

    “另外,这间诊所算是公司的门诊部,我估摸着以公司的名义,返聘两个退休的老中医过来打打下手,不知你同意不?”宋爱娟望着骆志远。

    骆志远沉吟了一下。安娜只对行医感兴趣,但买门诊不仅需要行医治病,还要自我管理。让安娜管理门诊,难度很大。

    他想到这里抬头笑道:“从医院挖两个人吧,未必要老同志,年轻人也成,同时从卫校毕业的学生里物色两个hu士,一家门诊,让安娜姐一个人来搞也确实不行。”

    骆志远转头望着安娜:“安娜姐,你的意思呢?”

    安娜轻笑:“你看着办吧,我怎么都行。”

    宋爱娟在一旁仔细观察着骆志远和安娜的神情,心里却有些狐疑,公司里传说骆志远泡了一个洋妞,今天来当面见安娜貌美如花她还当了真,可看两人这情态,似乎又不太像。

    可如果若不是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这个俄国女孩怎么可能不远万里从莫斯科跑过国内来,还一路跟随来到安北开什么门诊?甚至,还住进了骆志远的家里,孤男寡女同ju一室(虽然骆志远大多数时间要住在镇上)怎能避得了嫌疑?

    一念及此,宋爱娟试探着笑道:“骆总,快到中午了,我请你和安娜小姐吃个饭吧,就在对面有家火锅店,刚开业,味道还不错,让安娜小姐尝尝鲜。”

    骆志远没有矫情,就点头答应下来:“行,我们一起吃个饭,不过,我请你们吧。”

    宋爱娟笑了:“骆总,你可别跟我客气,我还能连顿饭也请不起?得,陈彬今天正好休假,我把他也喊过来。”

    宋爱娟去定了房间。她是实心实意地请客,她虽然是骆志远从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的女人,但如果没有骆志远的提携,她也不会有今天。要知道,陈彬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而且还是乡镇派出所,她却是堂堂的康桥集团副总经理,拿着大多数人仰望和艳羡的高薪。

    下一步,等唐晓岚等人率康桥集团总部搬迁至省城之后,她将按照董事会的安排留守安北分部,与常建和易纲两人,负责康桥集团在安北市的业务。比如房地产公司,出租车公司,电动车公司,工贸公司,精细化工公司,位置和岗位非常重要。

    随着康桥集团在全省和全国业务的拓展、市场的开阔,最多一两年后,集团在安北市的这些产业渐渐就会变得无足轻重,但最起码在目前,安北仍然是康桥集团的大后方,成为整个集团走向全省辐射全国的基础。

    后方不能乱,也乱不得。这是根基。

    因此,唐晓岚经过慎重考虑,省城总部由她、冯国梁、韩大军、林美娟、薛萍五名高层进驻,负责调度集团新总部的整体业务,同时开拓市场。而安北大后方,则以宋爱娟、夏侯明礼为主,易纲和常建为辅,坐镇。

    唐晓岚给宋爱娟几个人的工作任务是,一个字:守。守住安北市的市场,守住安北市的产业稳步向前发展,守住就是胜利。

    宋爱娟、夏侯明礼四人创业能力不足,但守成有余。

    况且,唐晓岚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初期,她每月中有那么几天也是要在安北市坐班的。

    火锅店的包房里,宋爱娟随意陪着骆志远谈了些公司的业务。安娜则在一旁随意看着一份报纸,偶尔也侧耳听听两人的谈话。不过很显然,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骆志远很清楚唐晓岚的发展思路,暂时一年之内,安北大后方维持不变。但只要康桥在省城站稳脚跟,她绝对会将比较重要的企业如电动车公司、房地产公司迁移到省城,康桥在安北的产业布局就定位为精细化工基地。

    精细化工公司作为集团五大产业板块之一化工板块中的龙头企业,地位非常重要,唐晓岚对这家企业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其他。但精细化工公司在安北市已经扎下根来,搬迁的代价太大,只能继续在安北布局下去了。

    “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完全不管,我相信,在唐董和你们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公司会越来越好,兴旺发达。”骆志远笑着,宋爱娟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骆总,你才当了几天镇长,就开始打官腔了,这话我听着就像政府领导作报告……”

    骆志远一阵汗颜,他也不是有意为之、故意拿腔作调,只是习惯了。

    陈彬急匆匆推门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定格在安娜的身上,他从宋爱娟嘴里听说了安娜的事情以及“骆总泡了一匹大洋马”的八卦新闻,但真正见到安娜他还是为之惊艳。

    他跟骆志远关系之铁,基本上到了不需要客套的程度。他忍不住笑着径自向安娜伸出手去:“这就是弟妹吧?安娜小姐,你好,我是志远的哥们,铁哥们!”

    陈彬问得这般直接,这般不见外,骆志远愕然,宋爱娟差点笑喷。

    安娜却是微笑着起身来陈彬握手寒暄:“你好,认识你很高兴。弟妹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安娜的汉语算是相当流畅了,虽然语气还带有明显的异国腔调,但与人沟通交流全无任何障碍。只是“弟妹”这种极具有华夏文化色彩的词汇概念,安娜平时没有接触,一时间也莫名所以。

    好在她能感知到陈彬的善意,也知道陈彬是骆志远的好朋友,宋爱娟的老公,也没多想。

    呃。陈彬跟安娜握了握手,嘿嘿笑着:“弟妹就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宋爱娟死死地捏了腰间一把,他吃痛就没敢继续往下说,悻悻地坐下,又被宋爱娟瞪了一眼。

    骆志远也赶紧笑着岔开话题,试图转移安娜的注意力。但安娜从来就是一个非常执拗的女孩,她很少对医学之外的事情感兴趣,可一旦感了兴趣就很难放弃——

    她认认真真地微笑着望着陈彬:“陈先生,我的汉语还是不太好,麻烦您帮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弟妹?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词汇。”

    宋爱娟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骆志远黑着脸转过头去,陈彬尴尬地笑着,犹豫着,却还是安娜清澈如水而又专注执着的目光注视下败下阵来:“咳咳,安娜小姐,弟妹就是老婆的意思,呵呵,嘿嘿……”

    安娜惊讶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不过,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的老婆,我是他的干姐姐,也是他的学生。”

    “干姐姐,你明白吗?就是我的干娘是他的母亲,我……”安娜一本正经比划着开始解释,陈彬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安娜。

    宋爱娟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骆志远干咳两声,扯了扯安娜,忍着笑道:“安娜姐,你不用解释了,他虽然人有点傻,但还是能听明白的。”

    “傻子彬,听懂了吗?”骆志远在桌子下踢了陈彬一脚,陈彬红着脸连连点头,突然站起身来跑出了包房,直奔卫生间。

    他不知道骆志远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一个洋妞干姐姐,心里也还在怀疑骆志远跟安娜的真正关系,但刚才骆志远这一脚,却突然让他感觉尿意喷发,差点控制不住要尿裤子的那种急切感。

    他站在卫生间里酣畅淋漓地撒了一泡尿,想起刚才安娜一本正义严肃认真地解释着“干姐姐的意思”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旁边的一个男子解开裤子刚要方便,骤然被他的这声狂笑给惊了,差点尿不出来。

    “你有病吗?”男子怒斥。

    陈彬一瞪眼:“你说谁?我笑管你屁事。”

    陈彬是刑警出身,如今又是派出所长,一向都是他向别人横,还很少遇到有人冲他耍横的。

第392章 大操大办?

    陈彬瞪了男子一眼,径自出了厕所。他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因为今天有骆志远和安娜在,如果是平常,他非得跟这人理论理论再说。

    岂料那男子看来也不是一个善茬,竟然追了出来,冲着陈彬骂骂咧咧指手画脚,直接让陈彬怒了。

    陈彬霍然转身,一把就抓住男子的领口,将他顶到了走廊的墙壁上。

    他是刑警出身,身强力壮,身手不错,这男子空有一副花架子,但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你干嘛?松开我,再不松开,我马上报警了!”男子色厉内荏的嚷嚷着,眸中却是闪烁着畏惧。他似乎没有想到陈彬超乎他想象的难惹,二话不说就来了硬的;此人本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见陈彬刚才“退走”就以为遇上了软柿子,结果却碰上了一块石头。

    陈彬冷笑,松开这厮,缓缓脱去了外套,露出里面的警用马甲和腰间的配枪,淡淡道:“你要报警吗?老子就是警察,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局子里喝杯茶?”

    那厮面色骤变,嘴角都抽搐起来。

    陈彬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也不为己甚,转身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扬长而去。

    男子额头上冷汗直流,靠在墙壁上定了定神,才灰溜溜地走了,也不知道进了哪间包房。

    陈彬进了包房,骆志远正在陪着安娜和宋爱娟说话,他悄然坐下,见自己插不上话,就闷头涮起了火锅,吃了个不亦乐乎。等骆志远和宋爱娟两女说完话回头一看,他居然已经将点的两盘手切羊肉干了个精光,不由啼笑皆非。

    宋爱娟嗔怒地扫了他一眼,心说你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嘛,这么不长出息,饿死鬼托生的一样。

    其实她还是有些不太理解陈彬和骆志远之间的关系,在骆志远面前,陈彬不需要掩饰更不需要客套什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对于宋爱娟来说,朋友再亲密也是要留有几分客情的。

    陈彬满不在乎地跟骆志远点点头,“吃啊你们,光看着我吃?志远,要不要喝点酒?”

    “算了,宣传部的领导在镇里,下午我得回去接待,喝了酒不合适。”骆志远摇摇头。

    其实这个时候,镇委副书记黄坤和镇党委委员、副镇长高欣庆正在设宴款待市县委宣传部联合工作组一行。

    工作组组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薛仁礼见中午宴会上,骆志远这个镇里的一把手还是没有回来出面,心里就更不高兴。如果说上午不露面还能以有急事来掩饰过去,中午接待也不过来,这说明什么?

    这小子仗着跟邓书记身边红人安知儒的关系不错,又是市委下派的年轻后备干部,兼之曾经是企业大老板,骄矜傲慢啊——薛仁礼心里冷笑着,脸上就表现了出来。

    这骆志远也太不把薛部长放在眼里了。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季军皱着眉,侧身过去向高欣庆轻轻道:“欣庆同志,你们这位骆镇长也有些太不像话了吧?到现在都露一面,明摆着不把薛部长放在眼里啊?”

    高欣庆柳眉一挑,心说你们哪来这么多的毛病啊,你们到底是来工作还是来摆谱的?难道市委邓书记和宣传部纪部长派你们下来耍官威的?都说了,骆镇长有急事不在镇里,难道我们镇里两位党政领导出面接待宴请,还不够?

    高欣庆之前与薛仁礼不熟悉,她并不知道薛仁礼架子这么大,官威这么足。但对季军却很熟悉,见季军再次提起这茬,就忍着不舒服勉强笑着解释:“季部长,骆镇长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下午才能赶回来,还请领导谅解一二啊。”

    季军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因为薛仁礼心里不爽,所以这场酒宴也就草草结束了。高欣庆也不是那种善于逢迎的人,见对方闹脾气,她也上了邪劲,愣是不理季军这些人的茬。

    薛仁礼在出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之前是安北区的一个普通副区长。去年市里干部调整,他被调整到市委宣传部,虽然从副县到了正县,但论起权力的实惠程度,远不如原来。他在区里干副区长时也是政府领导,出入前呼后拥惯了,到了宣传部本就有点憋屈。

    不成想,率队下来派驻工作,在一个乡镇上,竟然连一个科级干部都不把他当回事儿——薛仁礼心里长期累积的那点无形的怨气都一股脑地卷荡起来。按照他的性子,他本要拂袖而去,但这一次率队而来,承担有重要任务,来之前,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长纪宁亲自找他谈话交代,他不敢撇开正事。

    薛仁礼下午憋着一肚子气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看着一份过期的报纸,季军则带着几个工作组成员进入了工作状态,将鹏程镇里的干部指挥得团团转。

    按照工作组的要求,镇里领导由黄坤和高欣庆牵头协调,镇党政办全员接受工作安排。赵寒和王倩几个人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搁下手头上的各种日常工作,按照薛仁礼的“指示”开始筹备活动。

    其实,这次活动在骆志远的设计和规划中,规模并不大,不需要兴师动众。当天的活动安排也不复杂,西夷等与会嘉宾提前一天赶到县里,住在县里的宾馆,然后第二天上午参观镇容镇貌和几家企业,下午开座谈会,第三天一早离开。就这么简单。

    但薛仁礼的操作思路却很复杂和隆重。

    首先要成立四个工作小组,一个会议接待组,一个后勤保障组,一个宣传材料组,还有一个安保组。其次要拿出一个系统的活动方案,方案还包括接待、组织、食宿、外宣、内联、安保等若干个子方案。

    专家住什么宾馆,午餐与晚餐有几种标准,与会领导出席怎么安排,市里领导如何如何,县里领导如何如何;活动现场如何布置,领导与专家采取什么形式座谈,纪念品分几种档次……等等,都要有明确的计划安排。

    下午两点多,骆志远悄然回到了镇里。办公室里,高欣庆简单将薛仁礼和工作组的要求跟他汇报了一遍,他忍不住眉头紧蹙起来。

    他是想唱唱文化大戏趁机提升鹏程镇的知名度,但绝不是要劳民伤财铺张浪费。如果完全按照工作组的标准和思路走下来,这次活动花费巨大,这个钱谁来负担?

    “欣庆,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一个座谈会,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骆志远叹了口气,“工作组下来是协调配合我们工作的,还是给我们添乱的?”

    高欣庆无奈地耸耸肩:“宣传部这些人官僚习气太重,他们一来就喧宾夺主,根本就不听我们镇里的意见,我说不上话,就懒得理他们了。”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局势,我们要么撒手让他们搞,什么都不要管,花多少钱让市里县里出;要么得去跟他们交涉,提出我们的意见。”高欣庆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志远,我建议还是由着他们去操办的,兴师动众就兴师动众,反正看市里这架势,也不会差这点钱。薛仁礼本来就对你有点意见,你再去跟他们唱反调,恐怕……”

    骆志远讶然:“对我有什么意见?”

    “还不是嫌你没有出面迎接嘛,官不大,架子倒是不小的。还有县委宣传部的季军在中间煽风点火,可恶的紧。”高欣庆苦笑。

    骆志远嘴角一挑:“这点小事搞得这么复杂?我有事外出,又不是有意冷落他们,下午回来不也一样?他们工作组下来这是跟我们耍官威啊,我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骆志远冷冷一笑,霍然起身来:“我去找他谈!”

    高欣庆轻叹一声,也没拦阻骆志远。她知道骆志远的脾气,活动按照薛仁礼的思路来,完全背离了骆志远的初衷,这是骆志远所不能接受的。

    骆志远走出了办公室,迈步向会议室行去,在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换上了浓烈的笑容:“薛部长,欢迎宣传部的领导下来检查指导工作,非常抱歉啊,薛部长,今天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我这不刚处理完就往回赶!”

    薛仁礼凝视着骆志远,似笑非笑地缓缓起身跟骆志远握手:“小骆镇长是大忙人,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在这里开展工作,有需要你们镇里配合的,自然会安排!”

    骆志远呵呵笑:“薛部长太客气了,有什么指示,我们马上贯彻落实!”

    季军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也跟骆志远握手寒暄,“骆镇长,薛部长今天上午作出了重要指示,不知高镇长有没有跟你说过?”

    “欣庆同志跟我说了。”骆志远平静地望着季军。

    “那么就按照薛部长的指示落实吧,你先把西夷那边的联系方式给我,从现在开始,由工作组负责跟那边联络协调,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跟对方通通气。”季军摆摆手。

    骆志远哦了一声,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掏出西夷的名片来递给了季军:“这就是刘主席的名片。你打座机,他就在家,我上午刚跟他通过话。”

第393章 再进京

    薛仁礼在一旁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开展工作吧。小骆镇长,你们镇里先拿一整套方案出来,必须要全面、到位、注意一些细节,细化到每一道工作流程。市委主要领导对这次活动非常重视,让我带工作组下来就是为了指导活动的组织筹备。”

    “我正在考虑,活动结束之后,还要邀请与会学者嘉宾到市里转一圈,再停留一天,看看能不能争取让邓书记出面接见一下。”薛仁礼挥挥手,“你们前面的方案太简单、太草率,我给否了。小骆镇长,这是一次重大的文化活动,由市委宣传部和市作协牵头主办,可不是单纯开一个座谈会那么简单。”

    “你们考虑问题,层次还是低了。”

    骆志远笑了笑:“薛部长,其实我一开始就想的很简单,就是搞一次座谈会,没有必要铺张浪费,搞得程序太复杂太繁琐。”

    薛仁礼皱眉:“既然市里出了面,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已经不是你们镇里能说了算的。”

    薛仁礼有些不耐烦地扫了骆志远一眼:“这没有什么好争议的,这是市委主要领导的意思,你们贯彻落实就行了。”

    骆志远继续笑着解释:“薛部长,是这样,西夷先生以及邀请来的几位贵客,时间安排都很紧张,他们顶多在我们这里停留两天,活动安排太多、程序太复杂,人家不会配合。”

    薛仁礼冷冷一笑:“我听小高同志说,刘主席是你的朋友……小骆镇长,这已经不是你的私事了,事关市委重大决策,没有打折扣的余地。你不要管了,我让季军去跟他们协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薛仁礼索性就坐在那里继续翻看报纸,不再理会骆志远。

    骆志远心里冷笑,嘴上却古井不波:“那行,薛部长,那就全部交给工作组的同志们了。正好我家里有点私事,需要去外地一趟,薛部长,领导们有事就找欣庆同志和黄书记。”

    薛仁礼淡漠地点头:“你去忙吧,镇里这边有小高和黄坤负责就足够了。”

    “好的,薛部长,您忙。”

    骆志远转身而出,再不多言。

    高欣庆听说骆志远要离开镇里进京办事,有些愕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骆志远突然要离开镇里,万一出点什么突发状况,该怎么处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这事完全是骆志远凭借私人关系操作而来,没有了骆志远,人家西夷那边理会谁啊?

    市委宣传部很牛吗?人家肯定不买账。

    高欣庆以为骆志远是因为跟薛仁礼没有谈妥,心里有气,故意撂挑子,就皱眉劝了两句。

    骆志远朗声一笑:“欣庆,你想多了,不是那么回事,我确实有事要离开三两天,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吧,西夷他们过来不会出问题的,迟早的事儿,不要着急!”

    “邓书记安排了点事,我得跑趟腿。”骆志远小声说着,向高欣庆使了一个去忙吧,这两天,伺候好工作组的领导,不要再让人家挑我们的刺!”

    高欣庆扑哧一声笑了:“这样啊,我以为你闹情绪呢。刚才我还担心你跟他拧起来,结果看也没争执嘛。”

    骆志远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小的镇长,敢跟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争执?我哪有那个胆子,领导咋说就咋办吧。”

    “阴阳怪气!”高欣庆歪头娇嗔道,妩媚的脸上红光浮荡着,那一抹突然绽放的风情让骆志远看得一呆。

    骆志远让赵寒开车把他送到了火车站,他要乘傍晚的火车进京。邓宁临安排他再次进京跟姜老敲定一些事情。

    邓宁临是一个小心谨慎的领导干部,他做事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他要确定,姜老同意不同意安北市为王家岔子起义建立纪念馆,以及大张旗鼓地组织系列纪念活动。还有,姜老返乡,是半公开还是完全不公开,是以中央老首长还是以私人身份下来,需要不需要通报省里,等等事宜,都需要征求姜老的意见。

    邓宁临不敢擅专。

    事实上,邓宁临这么谨慎是正确的。事关姜老这种层次的老首长,开国元勋,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为此,邓宁临亲自把骆志远找过来,当面交代。出于慎重考虑,他甚至还不让安知儒知情。

    骆志远奉命自然要进京走一遭。尽管骆志远觉得没有必要再跑这一遭,不过邓书记既然安排了,那也就得跑一趟。

    无论如何,也得给邓宁临这个面子。

    骆志远在火车站买票候车的时候,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季军拨通了京城西夷家的电话,手头上捏着一张初定预定的活动行程安排表,出于保险起见,薛仁礼吩咐他提前跟西夷对接好。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来,声音细腻软襦,一口江南女子的腔调:“哪位?”

    “您好,是刘主席家吗?”季军笑着问道。

    女子哦了一声,“是的——老刘,电话!”

    不多时,电话里又传出一个沉稳的男声:“我是刘西夷,你哪位?”

    “刘主席,您好,我是北方省安北市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季军,关于您来鹏程镇参加座谈会的事儿,想跟刘主席汇报一下。”季军面对西夷,语气当然很客气,也很恭谨,毕竟对方的身份摆在这里。

    “哦,是这事,我已经跟志远谈妥,还需要再谈吗?”西夷声音冷淡道。

    他给骆志远面子,不代表他同样给下面一个县的干部面子。

    季军陪着笑脸:“是这样,刘主席,根据我们市里主要领导的指示,这次活动由我们市委宣传部和县委宣传部出面组织,领导上交代我跟刘主席联系汇报工作,我们初步是这样确定的……”

    季军恭谨地将工作组确定的四天的活动行程说了一遍,还把相关的一些接待事宜一并说了,但西夷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听完季军的话才淡淡道:“你们搞的太复杂了,没有必要。就是一次座谈会,我们头一天赶到,第二天呆一天,第三天一早就返回了。没有必要惊动你们地方政府领导,请代我向安北市的领导表示感谢,盛情我们心领了,但实在是时间有限、精力有限,不能停留过久。就这样吧。”

    还没等季军回话,西夷就把电话挂了。

    他只跟骆志远通话,突然冒出一个地方官来,他觉得别扭。

    他同意去鹏程镇开一个作品座谈会,一方面是身临其境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一定程度的宣传,另一方面是给骆志远面子,为骆志远运作的下一步姜老重返故里营造声势。

    他可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跟安北市的地方领导打交道,那种官面上的应酬太无聊。如果他喜欢迎来送往结交官员,他随便走到哪里,都不会乏人追捧。

    所以,季军所言的“市委主要领导高度重视,作出重要指示”,对于西夷来说,根本不当回事儿。

    作为国家作协副主席和国内一流的大作家,交往的层次之高端,根本就不是季军所能想象的。

    季军还待要再解释几句,对方却挂了电话,他郁闷地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要再打过去,又怕西夷厌烦,可不打吧,事情没有办妥,又没法跟薛仁礼交代。

    季军迟疑良久,才又咬着牙拨通了西夷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还是刚才那个好听柔软的女声:“哪位?”

    “您好,我还是刚才安北市民兴县委宣传部的季军,我有事想要跟刘主席汇报,麻烦您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女声再次响起:“老刘出门去了,他刚才留话说,有事他会跟骆志远联系,你们不要着急,到时候京城这边的嘉宾老刘自会邀请安排。”

    “我们可以派车进京接各位领导下来……”季军急急笑道。

    那边笑了笑,根本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其实西夷根本没有出门,只是懒得再接电话而已。他心里有些不满,搞不懂骆志远为什么会小题大做兴师动众,还让宣传部的人出面,把一次民间的活动搞成了正式的官方活动。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个国家作协副主席下去,北方省作协和安北市的领导岂不是都要统统陪同?

    季军悻悻地放下电话听筒,扭头一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薛仁礼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薛部长。”季军尴尬地勉强一笑。

    “情况怎么样?对方怎么说?”薛仁礼沉声道。

    季军摇摇头,叹了口气:“薛部长,西夷很不合作,我感觉他似乎很冷淡,好像对活动也没有太大的兴趣——薛部长,这是不是骆志远虚张声势,并没有跟对方谈妥就惊动了市领导啊?”

    “薛部长,必须要确定了,如果是没敲定,可真要出笑话了,市里县里这兴师动众的……”

    薛仁礼的脸色阴沉下来:“你马上去找高欣庆,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市里主要领导还在等汇报!”

第394章 以暴制暴

    季军点头应是,赶紧去找高欣庆。

    高欣庆正在办公室处理镇里的日常工作,虽然宣传部工作组的人下来,声称要镇里暂停其他工作,一切围绕下周的活动为中心,但话是这么说,毕竟是基层乡镇政府,日常事务杂多,如果不处理,肯定会引起老百姓的反弹。

    骆志远有言在先,组织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推进工作,如果因为活动而耽误工作,那就得不偿失,而且本末倒置。

    季军草草敲门就进了高欣庆的办公室,急吼吼道:“欣庆同志,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骆志远到底跟对方谈妥了没有?如果你们虚张声势,这乱子可是闹大了,市委领导都在等消息,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季军的话有点不太客气。

    高欣庆柳眉一皱,尽量用平静温和的口气道:“季部长,你这话我不太懂,出什么事了?”

    季军挥挥手:“我跟京城的刘主席联系,可对方的态度明显非常冷淡,人家到底是不是同意下来组织座谈会?你们有没有跟他的正式的书面约定?薛部长还在等回复!”

    高欣庆摇摇头:“没有什么书面的约定,这种事,怎么好书面约定呢?只是刘主席跟骆镇长早就谈好了座谈会的时间和形式,而参与嘉宾也都是刘主席出面邀请的,一切都不需要我们操心。”

    季军脸色一变:“只是口头上的约定?”

    高欣庆耸耸肩:“当然,难道还要跟人家签合同不成?”

    季军恼火地跺了跺脚:“欣庆同志,这回麻烦大了,市领导对此高度重视,兴师动众地派我们工作组下来,如果对方突然改变了主意,放了我们的鸽子,我看你们该如何向市领导交代?!”

    高欣庆淡淡一笑:“那肯定不会,这是骆镇长出面协调的,百分百没有问题。”

    季军冷冷笑着:“如果真的是百分百没有问题,为什么对方的态度这么冷淡?我跟他谈活动筹备的一些细节,他根本就不加关注。”

    高欣庆嘴角一撇:“季部长,我早就说过,从始至终这事就是骆镇长协调联系的,别人插不进手去的!说白了,人家刘主席是给骆镇长面子,至于咱们——呵呵……”

    高欣庆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但寓意不言自明了。

    季军心里光火,沉声道:“这是骆志远个人的私事吗?他说搞就搞,说不搞就不搞?市县领导都围着他一个人转悠?”

    高欣庆对季军的态度和无理取闹越加厌烦,她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如果季部长非要这么理解,那我也无可奈何!”

    季军羞恼地跺了跺脚,怒视了高欣庆一眼,拂袖而去,自然是找薛仁礼“告状”去了。

    薛仁礼心里也有些烦躁,也在担心,如果此事放了空炮,没法跟市委领导交代。他越想越气,就越对骆志远不满。

    季军回来把高欣庆的话一“重复”,他当即发作起来:“鹏程镇这是什么态度?!通知他们,让骆志远马上回来!赶紧跟对方联系,确定活动时间和活动的日程安排,同时看看所谓的京城专家和文学大腕能来几个?”

    季军摆摆手:“薛部长,高欣庆说骆志远出差去了,去了外地!”

    薛仁礼勃然大怒:“胡闹!胡作非为!这种节骨眼上,他竟敢不在镇里留守!我看他这个镇长是当到头了!”

    薛仁礼在会议室里咆哮着,外边的走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赵寒等镇里的干部面面相觑,不知道骆志远又怎么惹上了这位上午下来的高高在上性格傲慢的市委宣传部的重要领导。

    高欣庆从卫生间回来,正好将薛仁礼的“咆哮”收入耳中,她鄙夷地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宣传部工作组在鹏程镇“折腾”的时候,骆志远已经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

    他买的是硬卧,因为不是始发站,所以骆志远上车找到自己车厢和席位的时候,车厢里早就人满为患了。骆志远看了看自己的车票,是下铺。但下铺的位置上,已经躺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年男子,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骆志远皱了皱眉,向那人笑着点点头,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车票:“不好意思,同志,这是我的铺位,麻烦你让开一下。”

    很明显,这络腮胡子是无票霸占铺位的人,因为上铺和中铺都有乘客,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这人手里捏着两枚健身球,瞥了骆志远一眼,装作没有听到。

    骆志远沉声又道:“请让开,这是我的铺位!”

    骆志远的声音拔高,周遭的乘客都投射过关注的目光来。这回,络腮胡再也不能装没听到的了,他猛然坐起目光不善地盯着骆志远,大声道:“你的铺位?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笑话!这是老子的铺位,赶紧一边呆着去!”

    络腮胡的态度非常嚣张,兼之他一幅凶相,如果是普通人倒也就不敢继续跟他争辩下去,没准就让他蛮横得逞。但骆志远是何许人,怎么会被一个市井流máng吓住。但以他的身份来说,也不宜跟一个混混发生冲突,所以就耐着性子将自己的车票出示道:“这是我的车票,你看清楚了!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喊乘警了!”

    络腮胡哈哈狂笑一声:“好啊,你喊乘警,看看老子怕不怕!喊的你!”

    络腮胡居然跳下铺来,一把推搡起骆志远来。

    骆志远往后一闪,避了过去,眉头紧蹙起来。他没想到,坐个火车还遇上这种无赖,摊上麻烦事。

    他不怕事,更不可能怕一个小流máng,但怕麻烦。

    络腮胡怪叫着又是一拳,骆志远见他竟敢动粗,当即怒气上升,再也按捺不住,也罢,这种人渣既然遇上了,那就修理修理他算求。

    骆志远一个侧身,猛然探手将络腮胡的手腕扣住,两指轻叩,就捏住了络腮胡的脉门,络腮胡动弹不得,神色剧变,嘶嘶低吼着谩骂。

    骆志远听他嘴里不干净,大怒,猛然一用力,一拧,就将络腮胡拧翻过去,然后他抬脚踢中络腮胡的小腿,对方吃痛惨呼着噗通一声跪在了车厢的地板上。

    周围的乘客都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还起哄叫好,而乘警和乘务员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休息,根本毫不知情。

    对付这种无耻之徒,大概只能给予棍棒拳脚以暴制暴了。骆志远将络腮胡死死压制在车厢地板上,怒声道:“你让不让?”

    “让……大哥,我服了,我不敢了,绕了小弟吧……”络腮胡开始服软。这种混子本就没有什么气节可言,也没有什么面子和形象可以维护,见惹上了一个惹不起的主儿,哪敢再强硬。

    骆志远冷冷一笑,松开这厮,拍了拍手:“滚!”

    络腮胡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从铺位下拿起自己的行李包,狼狈而去,不过,他走出一段,就回头来向骆志远投过恶狠狠的一瞥,扬手指着骆志远色厉内荏地叫嚣:“你等着!”

    骆志远晒然一笑,不再理会这厮,径自将自己的背包取下放在铺位上,然后坐下,取出一份报纸来随意翻看起来。

    对铺的一个年迈乘客好心压低声音道:“年轻人,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别惹上麻烦,我看刚才那人还有几个同伙,还是去跟乘警说一声吧,别让他们一会找你麻烦!”

    骆志远笑了笑:“老先生,没事,谢谢提醒。”

    老者见他不在意,就摇摇头,也不再管闲事,背过身去继续眯眼睡了起来。

    列车咣当咣当地继续高速前进,车窗之外,景物飞逝,骆志远躺了下去,闭眼假寐,梳理着自己的心绪。

    不多时,列车突然传出了一位女乘务员清脆的广播声:“各位旅客同志们,现在列车上有一位外籍乘客突然发病,急需要救治。有哪位旅客是医生,请马上与乘务员联系,谢谢!”

    骆志远睁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又缓缓闭上。他不是心肠坚硬见死不救,而是实在是不想再随意施展自己的医术了,因为他毕竟不是职业医生,治好了还好说,万一出现问题和意外,他就没法交代了。

    他估摸着这趟进京特快列车乘客这么多,肯定会有医生乘客,而车上也一定会有随车医生,自己就不用强自出头了。

    但隔了几分钟,女列车员的广播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女列车员的声音显然有些焦急:“各位旅客同志们,现在列车上有一位外籍乘客突然发病,急需要救治。有哪位旅客是医生,请马上与乘务员联系,谢谢!”

    “救人如救火,恳求有是医生的乘客请务必马上到2号软卧车厢来,有急需救治的外国友人……谢谢大家!”

    骆志远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叹一声,坐起身来,取过自己的包,向2号软卧车厢走去。

    既然怀有这身医术,那么遇上他人危难,就不得不出手相救,这大概就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第395章 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骆志远走向2号软卧车厢,但见车厢结合部处竟然有明显是便衣警卫的几个人员正在警戒着,心头就暗吃一惊,很显然,这节软卧车厢里的外籍乘客身份非同小可啊。警卫拦住了他,骆志远耸耸肩笑笑:“我是听到广播来的。如果你们不让进就算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便衣哦了一声,凝视打量着骆志远:“你是医生?”

    “算是吧。”骆志远淡淡道。

    警卫展颜一笑,赶紧领着骆志远进了封闭的二号软卧车厢。车厢的走廊上空旷无人,各个包厢的门都紧闭着,明显没有乘客。车厢中段,几个列车员和乘警,还有几个西装革履工作人员模样的人面色肃然地站在那里,而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正探出头来。

    警卫带着骆志远走过去,跟一个翻译模样的20多岁女孩小声说了几句,女孩扫了骆志远一眼,随后走进了7号包厢。旋即,一个30多岁的中年男子走出包厢,望着骆志远急急道:“同志,你是医生?”

    骆志远没有客套,点点头,既然来了,那就没有必要矫情。

    中年男子大喜:“麻烦你进来看看病人的情况。”

    骆志远嗯了一声,分开众人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包厢。

    不大的包厢内,铺位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年约三旬的金发美妇人,尽管是突然发病昏迷了过去,但依然还是显得气质高华仪态万千。两个同样金发碧眼青年男女坐在对面的铺位上,神态非常焦急。到了这个时候,骆志远大概也能猜出,这位病人并非普通的外籍乘客,身份显贵,从她的随员和外边这一大群明显是国内官方派出的警卫和工作人员就足以看得出来。

    金发青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英文,女翻译扯住骆志远的胳膊道:“先生,麻烦你了,病人刚才突然出现昏迷,麻烦你赶紧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骆志远笑了笑,坐在了金发美妇的铺位边上,探手掀开了覆盖在她身上的一层毛毯。

    美妇修长丰满而凹凸有致的身材顿时显露出来,那高耸而胀鼓鼓的胸脯儿还在微微起伏着。她穿着一身极合身的青色职业套装,双手交叉放在小腹的部位上。骆志远正待探手过去给她试试脉,突然目光一凝,呆滞了片刻。

    他用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充满异国风情的娇媚华贵容颜,眸光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他竟然认得这位金发美妇,前世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他,这位大概就是后来大名鼎鼎蜚声全世界的某国政府女首脑!

    他绝对没有认错。

    这位名叫凯瑟琳的女人,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出身贵族,后从政参加竞选成功当选为政府首脑,名噪一时。骆志远前世经常在电视新闻上和网络新闻上看到她的面孔,印象极为深刻。而此刻,她应该是初入政坛,担纲热心于社会公益事业的女议员,从政事业刚刚起步。尽管如此,也是外国显贵,难怪有这么多人陪同。

    凯瑟琳如何出现在这趟列车上,骆志远不清楚,似乎也无法寻根究底。

    见他有些不礼貌地凝视着凯瑟琳的脸发怔,旁边凯瑟琳的女随员大为不满,年轻的女翻译赶紧咳咳清了清嗓子,骆志远这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探手过去,切住了凯瑟琳的脉门。

    良久,他才皱眉向女翻译道:“小姐,你问问,她以前有过什么病史没有?”

    女翻译急急向凯瑟琳的女随员发问,金发女郎摇摇头,示意没有。

    “夫人没有病史,一向身体健康。”女翻译轻轻道,回头望着骆志远。

    骆志远皱眉沉声道:“不对,她有明显的隐疾症状,气虚严重不足。如果说没有病史,那么……”

    骆志远沉吟了一下,望着金发女郎淡淡道:“那一定是有较为严重的神经衰弱症,长期睡眠不足,肾虚上火。”

    女翻译翻译过去,金发女郎连连点头,眼眸中惊喜连连。

    骆志远能单凭号脉就能道出凯瑟琳“长期睡眠不好”的亚健康表现,足以说明他有一套。

    金发女郎又语调急促地用英语说了一通,女翻译解释:“医生,夫人的病……”

    骆志远点了点头,继续切住凯瑟琳的脉门号了一会,才长出一口气道:“病人是因为疲劳过度、脑部供血不足导致的大脑缺氧晕厥,同时还有明显的血压升高症状。”

    女翻译急急接过话茬:“您到底能不能治?”

    女翻译的意思是说,列车上医疗条件有限,即没有药品也没有医疗器具,骆志远能不能对凯瑟琳进行急救。

    骆志远转过头来望着闭目不动处在昏迷状态的凯瑟琳,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可以施救,但是……”

    女翻译一把抓住骆志远的胳膊:“但是什么?”

    骆志远摊摊手:“男女有别,似乎不太方便。”

    骆志远指了指凯瑟琳,直接道:“我需要给病人针灸,但有一个穴位在病人的隐私部位。”

    凯瑟琳虽然晕厥过去,骆志远有充足的把握通过针灸救醒她,避免因为长时间昏厥对她的身体产生严重戕害。但是,他这套针法中,需要下针的一个穴位在凯瑟琳的乳下和乳中处,当然不太方便。如果是普通的女人哪怕是外国女人,他也不会顾忌什么,可凯瑟琳身份不一般,他当然非常谨慎。

    女翻译愕然,呆了一呆。她回头跟金发女郎小声解释着,金发女郎狐疑地盯着骆志远,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他的样子。

    骆志远保持着沉默。

    这种事,他无法勉强。就看对方同意不同意了,如果不同意,他也不好霸王硬上弓。

    凯瑟琳的两个男女随员跟翻译还有刚才那个中年男子小声讨论了半天,骆志远走到了包厢外面,凝视着车窗之外,默然不语,等候着他们的决定。

    凯瑟琳身份特殊,事干重大,骆志远一个列车上冒出来的陌生人,虽然号称医生,但在不清楚他的来历和背景的前提下,无论是凯瑟琳的随员和国内官方委派陪同的官员,都很难下决心让骆志远采取这种冒犯亵渎女贵客隐私的方式施救。

    包厢内传出低低的争执声,骆志远等了片刻,见他们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就笑了笑,抬步离去。

    外边的一群人也没有拦他,任由他离去。

    就在骆志远向车厢那头走去的时候,女翻译露出头来招呼道:“医生,麻烦你尽快施救。请留步,医生!”

    他们终归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毕竟,列车此刻奔驰在两个车站的中间部位,距离下一站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么久的时间,万一凯瑟琳因为长时间晕厥导致生命威胁,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骆志远笑了笑,转身回返。

    中年男子站在包厢门口目光严肃地望着骆志远沉声道:“年轻人,病人的身份不一般,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所以,请你务必谨慎施救。另外,麻烦你把工作证和身份证给我看看。”

    中年男子向骆志远伸出了手去。

    骆志远哦了一声,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盖着钢印的工作证递了过去,中年男子接过一看吃了一惊,扫了一眼惊讶道:“你在政府工作?不是医生?”

    骆志远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微笑着回答:“不错,我是在政府工作,不过,家传中医。”

    中年男子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他没想到骆志远竟然不是职业医生而是安北市基层乡镇的一名干部,还是镇长。

    中年男子皱眉又道:“你有把握吗?”

    “百分百的把握没有,但应该有九成的把握。基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如果愿意我就试一试,如果信不过我,也就算了。”骆志远有些不耐烦起来。

    中年男子迟疑着,但最终还是让开了门,示意骆志远进去。

    骆志远进了包厢,此刻,包厢内只有凯瑟琳的女随员和女翻译,还有一个女乘务员,男人全部退出了包厢。

    三个女人神色古怪地望着骆志远,心态不一。

    骆志远微微一笑,指了指凯瑟琳的上衣,轻轻道:“麻烦哪位把病人的衣服解开。”

    女翻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俯身解开了凯瑟琳上衣的纽扣,露出其内的白色衬衫。衬衫紧绷着,胀鼓鼓地,两团丰盈呼之欲出。

    “解开!”骆志远不动声色地挥挥手。

    女翻译咬了咬牙,动作缓慢地又解开了凯瑟琳的衬衣纽扣。

    一个,两个,三个……纽扣全部解开,褪下,露出白皙赤luo的上半身肌肤和肉色胸罩。

    金发女郎有些敌意地盯着骆志远,站在那里紧绷着身子,似乎只要骆志远一有不轨的举动,她便要采取紧急行动制止骆志远这个无耻之徒。

    骆志远定了定神,别过了脸去。他从自己的包里取出针灸包,将针灸包放在了中间的小餐桌上,然后捏着一根金灿灿的金针,淡然又道:“全部解开!”

第396章 春光乍现

    女翻译柳眉一挑,有些不满地回头望着骆志远沉声道:“非要全部解开吗?有必要吗?”

    骆志远面不改色:“当然,刺穴不准,可有生命危险。我还是那句话,信得过我就治,信不过我,我马上离开。”

    女翻译叹了口气,跟金发女郎对视了一眼,这才动作轻柔地解开了凯瑟琳的肉色胸罩,轻轻揭去。

    刹那间,两只随着车厢晃动而颤巍巍的大白兔脱颖而出,chun光乍现。不要说骆志远这个男人,就连在场的女乘务员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心里暗暗艳羡和自惭形秽:太大了,竟然这么大!

    “扶住病人的肩膀,不要动!”骆志远的目光从那一片姹紫嫣红的部位上一扫而过,他断喝一声,待女翻译扳住凯瑟琳的肩膀,便手势挥舞如若电光流星一般将一枚金针刺入了凯瑟琳乳下的一处穴位。而紧接着,他迅速捏过另外一枚金针,俯身小心翼翼地刺入凯瑟琳乳中的一处密穴。

    因为俯身下去,两只颤巍巍跳动的大白兔几乎就在他的眼前晃动着,白花花一片。但救人心切,他此刻也没有任何旖旎或者其他暧mèi的心思。他轻轻捻动金针,又将金针下了一分,然后就霍然起身,背过身去不再看。

    包厢里气氛极其沉闷尴尬,只能隐隐听见女翻译和金发女郎亦或者是年轻女乘务员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骆志远转过身来,定了定神,探手将乳下的金针起出,然后又捻动了乳中的金针,随着他金针的捻动,凯瑟琳身子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微但却清晰的呻yin声。

    有效果了!

    女翻译和金发女郎兴奋得攥紧了拳头,紧张地盯着骆志远的每一个动作。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他捻动金针,又下了一分,立竿见影了。

    凯瑟琳呻yin着缓缓睁开眼睛,感知到包厢内的情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女翻译和金发女郎欢呼一声,扑了过去,抓住凯瑟琳的手嘘寒问暖。凯瑟琳旋即意识到自己胸前冷飕飕地,低头一看见自己上半身赤果果,大羞,惊呼一声,挣扎着就要去拽毛毯。

    骆志远早已背过身去,倒背双手站在那里,只留给四女一个挺拔的背影。

    金发女郎俯身在凯瑟琳的耳边小声解释了一通,凯瑟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盯着插在自己胸前双乳间的这根金针,脸色一变,有些震惊地望向了骆志远的背影。

    骆志远轻轻道:“让病人平躺下,不要乱动,不要动我的金针!”

    十分钟后。骆志远起针。

    随着骆志远的起针,凯瑟琳浑身一阵透心的舒畅,像是一股热流涌遍全身游走在每一条血脉中,她突然一阵疲倦袭来,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沉睡了过去。

    骆志远将金针收入针囊,一边往外走一边轻轻道:“让病人睡一会吧,应该没事了。”

    骆志远走出包厢,正待离去。

    金发女郎追出来握住骆志远的手连道感谢,中年男子也极热情地拍着骆志远的肩膀,邀请骆志远可以留在2号软卧车厢休息。骆志远心里明白,他这是担心凯瑟琳再出意外,想要留住自己在身边守护。骆志远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矫情答应下来,进了隔壁的一间包厢休息。

    凯瑟琳小睡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就醒转过来,见她情况良好,再无任何症状,中年男子就取消了中途下车送医的安排,决定直接抵京后再安排凯瑟琳进医院进行全面的体检。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凯瑟琳带着女翻译和金发女郎敲开了骆志远所在的包厢房门。

    骆志远打开门,见是凯瑟琳一行三人,就笑了笑,让开了身。

    凯瑟琳披着一件鹅黄色的风衣被金发女郎和女翻译扶着走进包厢,妩媚的脸上悬挂着淡淡道红晕,她深深打量着骆志远,用蹩脚的汉语道谢:“谢谢你,医生,谢谢!”

    凯瑟琳又转头向女翻译说了几句。女翻译笑着翻译:“骆先生,夫人想让你留个具体的联系地址,抵京之后,她要请你吃饭、送你一份厚礼。”

    骆志远淡然一笑,摇头拒绝道:“夫人太客气了,举手之劳,没有什么。我进京办事,明天下午就会离开返回,替我谢谢夫人的盛情。”

    女翻译将骆志远婉拒的话翻译给凯瑟琳,凯瑟琳发急又说了几句,女翻译忍不住苦笑起来:“骆先生,夫人不仅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还对你神奇的医术非常感兴趣,想要邀请你出国去做客,她会负责你所有的费用。”

    骆志远轻声笑了:“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再说我也不是职业医生,如果不是病人的情况危急,我是不会出手的。谢谢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骆志远态度坚决,凯瑟琳有些失望地摇头叹息,无奈之下,只得跟骆志远握手道别,但是留给了骆志远一张烫金的名片。骆志远随意将名片装入包里,没有太放在心上。与凯瑟琳在列车上的邂逅,对他来说固然是一种很难得的人生记忆,但列车抵京之后双方就会分手形同陌路,相信这一生也不会再有交集的机会。

    凯瑟琳这一次来华访问,在京已经停留了一个星期。前几日去海滨参加了一个国际公益组织举办的公益活动,在返京途中发病偶遇骆志远为她施救。她不仅感激于骆志远的救命之恩,还对骆志远神奇的针灸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邀请骆志远去她所在的国家访问。

    但骆志远却没有答应,这让凯瑟琳有些失望。

    凌晨五点多钟,列车抵达京城。

    晨光初显,春风和煦,东边的天际上一抹灿红正染满了一大片,朝阳喷薄欲出。

    骆志远悄然下车,在出站口与来接站的谢婉婷汇合。

    谢婉婷带着谢家的司机来接站,骆志远跟谢婉婷拥抱了一下,刚要上车离开,凯瑟琳一行追了上来,女翻译远远地就喊道:“骆先生,麻烦你等一等!”

    凯瑟琳被一群人护卫在其中,没有走过来。女翻译独自一人跑过来笑道:“骆先生,夫人还是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希望你能答应!”

    谢婉婷有些惊讶,望着女翻译又望望不远处被前呼后拥的金发美妇凯瑟琳,眸光流转。

    骆志远礼貌地笑笑,挥挥手:“不必了,谢谢夫人的盛情,请转告夫人,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祝她在京访问愉快,另外,提一个建议,为了健康起见,希望她今后可以戒酒吧。”

    说完骆志远拉着谢婉婷上了谢家的车,黑色的红旗车飞驰而去。

    不远处,陪同凯瑟琳的中年男子凝视着红旗车远去,目光中闪过一丝震惊。他叫黄波,是国家文化部外事办的一个副厅级干部,受命陪同凯瑟琳去海滨参加活动。他认出了红旗车的特殊车牌号——这分明是中央老首长谢老的专车!

    看来,这位神奇的年轻神医身份很不简单呐。黄波心念电闪,却向走回来的女翻译笑道:“小肖,这位小骆同志是什么人我大抵有数了,你跟凯瑟琳夫人解释一下,如果她还坚持,我会替她安排一下。”

    骆志远在车上简单将自己偶遇凯瑟琳发病并出手施救的事儿说了一遍,谢婉婷嘻嘻笑着:“志远,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啊,不能让你这一身医术浪费了,所以你才经常遇上病号——这位凯瑟琳夫人想必就是y国访华的凯瑟琳议员了,y国著名的女爵士和社会活动家,据说还是作家。”

    骆志远哦了一声,心说她就是y国未来的政府女首脑,数年之后就会名动全世界,竞选成功的第一年就再次访华,与华夏有着深厚的渊源和缘分。

    但骆志远显然不能跟谢婉婷说这些,只能笑而不语。

    至于谢婉婷说的这些所谓“天意”的安排,他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经过凯瑟琳这事,他倒也看得开了,随遇而安、能行举手之劳救治他人危难,又何乐而不为呢?千万不能当成负担,更不必时时挂怀于心,心态放平和就好。

    谢婉婷带车将骆志远送回骆家,也没有离去。穆青与骆破虏夫妻之道儿子今早回京,也早早起床等候。穆青还提前包好了馄饨,听到骆志远和谢婉婷进门就去厨房忙活起来,给两人准备早点。

    吃过早饭在家里略事休息,上午十点钟,骆志远就在谢婉婷的陪同下赶去了姜家。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y国大使馆的一名参赞就在文化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将一张请柬送到了谢家。

    谢国庆夫妻和谢老很是意外,不知道骆志远怎么跟y国此次访华的女议员扯上了关系,而对方竟然还隆重设宴邀请并将请柬送到了谢家府上。

    谢国庆跟女儿联系上,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得知凯瑟琳居然给他下了请柬还邀请他今晚去y国大使馆赴宴,骆志远也没想到。他有心不去,但凯瑟琳是具有相当身份的重要外宾,对方下了请柬,出于礼貌,他又不得不走一趟。这也是谢老的要求。

    姜老知道骆志远来,推掉老战友邀约去京郊钓鱼的活动,专门在家等候。见骆志远和谢婉婷进门,爽朗地笑着向两个晚辈招招手:“志远,婉婷,来,过来坐!”

第397章 “上贼船”

    “姜爷爷!”骆志远恭谨地笑着问安,与骆志远相比,谢婉婷跟姜大成就熟悉得多了,常来常往,也就不是那么拘谨了。

    “嗯,来了,坐。”姜大成知道骆志远的来意,就面带微笑望着骆志远,等待着他的开口。

    自打骆志远为他针灸施救之后,姜大成对他的印象变得极佳。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有姜大成对骆志远有了深入了解的因素。

    这段日子以来,姜大成也通过自己的资源信息渠道,对骆志远之前的经商创办企业情况、之后转入官场在鹏程镇的工作情况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以及最近与谢老和骆老的沟通交流,对骆志远的综合素质有了很深的认同和赞赏。

    独立创办企业证明了他超强的个人能力,尤其是抓经济工作的能力;果断放弃巨额财富转入官场不仅证明了他不同寻常的心胸,还证明了他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而在最短的时间里,在一个情况复杂的乡镇站稳脚跟并打开局面,又证明了他的政治手腕和高人一等的魄力。

    如此种种,哪怕是苛刻如姜大成,都不得不承认,骆家和谢家联合培养的这个后辈,远远比他姜家的第三代优秀得多。

    改革开放,国家的未来,需要骆志远这样的接班人。这是姜大成对骆志远的评价。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了。面对姜老这种层次的老首长,任何小心眼和小算盘都将无所遁形,与其这样引起老人的反感,不如坦诚相对。

    骆志远把市委书记邓宁临找他的真正意图说了一遍,姜大成玩味地打量着骆志远,心头对骆志远的评价却是又高了一层。这小子很聪明,也很有心机。他知道拐弯抹角远不如直来直去,他这么直说,姜大成反而不好推辞。

    姜大成沉吟着淡然一笑:“小子,看来你是设了一个套,一步步把我往套里引啊,我现在不钻都不行了。”

    骆志远一阵瀑布汗,赶紧起身诚惶诚恐得解释,姜大成朗声笑着挥挥手:“你先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

    “按说,我就是回安北走一趟,也是轻车简从低调行事,不会惊动地方党委政府。”姜大成不动声色地说着,嘴角浮起了玩味的笑容:“但是这样似乎就让你没法大做文章了吧?!”

    骆志远苦笑:“姜爷爷,您慧眼如炬,晚辈不敢撒谎,的确是这样。如果姜爷爷这一趟行程不对外公开,确实与我想象的有点出入……不过,姜爷爷,您放心,一切以您老的决定为准!”

    姜大成笑了,扬手指了指骆志远:“言不由衷,虚伪,虚伪!”

    骆志远嘿嘿笑了笑。

    姜大成声音低沉了下去:“也罢,看在老领导和骆老的面子上,也看在你对我老头子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就给你小子捧捧场,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姜大成口中的“老领导”指的是谢老,他的声音非常严肃,骆志远心头大喜,却是霍然起身恭谨地向老人鞠了一躬。他心里很清楚,以姜老这种脾性和身份地位,能答应去安北走一遭且不反对地方党委政府迎来送往和舆论宣传,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自然,可一而不可二,“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了。

    “但是我有言在先,不能铺张浪费,更不能劳民伤财。我老姜革命了一辈子,为党和人民工作了一辈子,可不能因为你晚节不保!”姜大成肃然望着骆志远,缓缓点头:“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安北市的干部,我这一次回乡不能惊扰百姓,同时少搞那些奢侈的排场,否则,可别怪我不给面子!不接受各级宴请,不接受任何人的任何礼物……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地方官!”

    “姜爷爷,您但请放心,我们一定把握住分寸——您这一趟返乡调研一定是一次愉快的旅程,我向您保证!如果您同意的话,您这一趟的安北行程,所需费用全部由我个人承担,不花地方政府一分钱。”骆志远小心翼翼地说着,仔细观察着姜大成的脸色。

    这话是谢老教骆志远说的。谢老太了解姜大成的脾气性格了,这位老人一辈子耿直刚硬清廉,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回乡看看,一方面是因为安北故里早已没有亲朋健在,另一方面也是不愿意给地方政府造成负担。

    姜大成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我听说你小子可是一个大款,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们可说定了,我在安北的食宿、出行花销全部由你来买单!”

    谢婉婷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姜爷爷,如果您不反对,我跟您一起过去怎么样?我给您当后勤大总管!”

    姜大成爽朗一笑:“好,很好!婉婷,你就陪姜爷爷走一遭。”

    见姜大成痛快地答应下来,骆志远如释重负。姜老这种老首长一言九鼎,他既然承诺了就不会再反悔,如此,他可以回去向市委书记邓宁临交差汇报了。

    姜大成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却又突然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小子,我有个条件。”

    骆志远一怔,满脸陪笑:“姜爷爷,请您指示!”

    姜大成笑吟吟地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帮了一个忙,你也该帮我一个忙,保健局的同志找了我很多次,他们觉得你的医术很高明,不能白白浪费了,想要让你在保健局专家组挂一个名……”

    见骆志远神色迟疑,姜大成笑了笑,“你先别忙着拒绝,是这样,他们说只让你挂一个名,不接受保健局的管理和任何约束,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邀请你进京参加一些重大的诊疗项目。说白了,就是为我们这些老头子当一个编外的中医保健顾问,必要的时候出出手。老领导和骆老都在大名单上,给我们私下里看看病,你总不至于拒绝吧?”

    骆志远苦笑起来:“姜爷爷,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如果我再不答应,那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姜大成高兴地笑着点头:“好,回头让保健局的同志跟你联系,给你一个身份证明。”

    谢婉婷瞥了骆志远一眼,微笑起来。她心里最清楚不过,骆志远神医的名头在京城老首长圈子里早已传开,有不少老首长主动找上门来要找骆志远针灸瞧病,都被骆老和谢老给挡了回去。如今这个顾问的名一挂,骆志远就再也没法推辞。

    但谢婉婷旋即又暗暗窃喜起来,如此一来,骆志远肯定会不定时往京城里跑,他们相见相聚的机会大大增多了。

    骆志远和谢婉婷离开姜家,路上,谢婉婷开着车见爱人的脸色有些郁闷,不由嘻嘻笑道:“志远,怎么,后悔了?”

    骆志远轻叹一声:“婉婷,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这回我被姜爷爷拿话给套住,上了保健局的贼船,今后的麻烦不会少了!”

    谢婉婷噗嗤一笑:“看你说的,怎么能叫上贼船哟?保健局可是专门为爷爷这些老首长服务的部门,你也别把这事当成负担,其实不到关键时刻,我想保健局也不会找你的。”

    骆志远眉梢一挑,他心里有话嘴上没有说出来。

    他担心的不是“麻烦”,而是“纠缠”,一旦保健局里的那些医学狂人比如林雪宜这种,缠住他要搞什么“学术交流”,那就让他烦不胜烦了,同时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啊。

    一想起林雪宜那个另类特行的女人,骆志远就顿觉一阵头大。

    谢婉婷将车开得飞快,向京郊的谢家驰去。骆志远回京,自然要去谢家向谢老和谢国庆夫妻问安的,同时也要去一趟骆家别墅给骆老请安,这是基本的礼节,不可废。越是在骆家、谢家这样的大家族中,对这种礼仪的要求就更严。

    两人回了谢家,不料竟在谢家见到了骆老。骆老正在和谢老弈棋,聚精会神非常投入,谢国庆夫妻在一旁观战,不敢出半点声响。骆志远和谢婉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也侍立在了一侧。

    良久,骆老不满地将棋盘一推,“算了,我认输,不过你也别得意,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回算不得真!”

    谢老得意地眉飞色舞:“骆老头,你还别不服气,别的我不如你,要说这棋艺,你还真是差点火候!志远,婉婷,你们说说看是不是这样?”

    谢婉婷嬉笑不语。骆志远哪敢当面说骆老棋艺不高,只得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

    骆老转过头来,神色沉稳威严地望着骆志远:“去老姜那里回来了?”

    “是的,三爷爷。”骆志远面对骆老,压力很大,毕恭毕敬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老姜同意了?”

    “是的,三爷爷。”

    “好,只此一回,下不为例。”骆老沉着脸说了一句跟姜大成一摸一样的话,骆志远心头一跳,赶紧点头应命。

第398章 金童玉女

    谢老见骆老端着架子问话,有些不爽,挥挥手:“好了,骆老头,在家里头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志远这孩子做事心里有数,我跟老姜通过气,他对志远印象不错,既然老姜愿意给志远捧捧场,你就别掺和进去了!”

    骆老一瞪眼:“我教育自家孩子,你少插嘴!”

    谢老哈哈一笑:“难道志远不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啊?”

    骆老一怔,旋即悻悻地起身跺了跺脚:“我先回去了——志远,我不反对你适当使一点小手段,但你应该明白,这终归是偏门,成不了气候!偶尔为之无伤大雅,过犹不及,必须要掌握分寸。”

    “嗯,我明白。”骆志远恭谨地陪着骆老往门外走,谢国庆夫妻和谢婉婷也赶紧一起相送。

    谢家大院门口,骆老在上车之前突然探手拍了拍骆志远的肩膀,温和道:“做人要低调,做事可以高调,掌权却不能专权,这个度你自己好好体会、把握。你的路还很长,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因小失大,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同时也让我和老谢失望。”

    骆老的话意味深长同时又用心良苦。

    骆老其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很少面对一个晚辈说这么多话,如此当面谆谆教导。由此可见,他对骆志远的看重和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值。

    骆志远心有所感,态度更加恭谨:“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我相信你。你放手大胆去做,好好锻炼自己,我在京里等着你!”骆老深深凝望着自己最器重的这个孙辈,眼眸中掠过一丝赞赏。他缓缓点头,一头钻进了车里。

    望着骆老的专车飞驰而去,骆志远紧绷的神经这才纾缓了下来。

    于春颖笑着:“志远,进来说话吧,你爷爷还要问你晚上y国大使馆宴请的事情。”

    骆志远哦了一声,跟在谢国庆夫妻身后进了屋。

    谢老温和又没有多少架子,在谢老面前,骆志远不像在骆老面前压力那么大,明显放松不少。不顾,该有的礼仪可不可废。

    要知道,谢老不仅是未婚妻谢婉婷的爷爷,还是昔日的高位者,赫赫有名的军中宿将,开国元勋,京城高门谢家的家主。

    谢老仔细问了问骆志远给凯瑟琳治病的事儿,沉吟了半天,才道:“志远,y国大使馆宴请,你还是去一趟吧。事关两国关系,不能不给人家这个面子。再说人家也是一番答谢的好意,只是你言行举止一定要得体,不能丢了咱们华夏大国的面子。这样,晚上让婉婷陪你一起去,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吧。”

    骆志远苦笑:“爷爷,这点破事还能扯上两国关系啊?您这么说,给我压力好大!”

    谢老微微一笑:“这外国女人身份不简单,不过,她在大使馆以私人身份设宴答谢你,你只要不失礼就可以了。”

    谢国庆也笑着插话:“好了,婉婷,你去陪志远买套衣服,穿得正式一点,别丢了咱们的面子!”

    骆志远扫了自己身上穿着的休闲装一眼,点头答应。他进京仓促,因为准备只停留一两日就返回安北,所以也没带行李。

    谢婉婷拉着骆志远的手,离开谢家开车去了就近的一家购物商场,帮骆志远挑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一件浅蓝格子的站领衬衫,一双米黄色的休闲皮鞋。

    y国人格外讲究社交礼仪,而凯瑟琳又是贵族出身,骆志远出席她的宴会,肯定要略事装扮,换一身体面的行头。否则,就算是失礼了。

    不能不说,谢婉婷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她替骆志远选择的这身行头很适合骆志远的气质,沉稳儒雅又不失气度。

    下午5点30分,骆志远和谢婉婷准时抵达y国大使馆。y国大使馆是京城这一趟使馆区中不太起眼的一座建筑群院落,充满着浓浓的异国风情。

    大使馆的大门打开,将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让了进去。

    大使馆院内一间偏厅门口,凯瑟琳穿着一身紫色的晚礼服,长裙曳地,发髻高挽,薄施脂粉,整个人看上去明艳高贵。她的身边依旧是昨天那个换上正装的金发女郎,还有女翻译肖岚,此外,还有大使馆的一个文化参赞。

    因为是私人身份设宴,所以大使馆的主要“官员”并没有露面。以凯瑟琳的身份,如果她提出要求,y国驻华大使肯定也是会同意出席的。

    黑色的红旗轿车在停车场停下,骆志远和谢婉婷下了车。

    骆志远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浅蓝色的衬衫,米黄色的系带软牛皮鞋,面带从容的微笑,而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谢婉婷,她虽没有穿晚礼服,但却换上了一袭半正式的裙装,上半身是奶白色的绣花领小衬衫,而外罩一件深色的小马甲,下身则是浅蓝色的卡其裙,这身装束与骆志远正好形成呼应,像极了情侣装。

    凯瑟琳一眼望去,眼眸中光彩闪动,骆志远和谢婉婷携手而来,金童玉女光芒四射般配之极。她忍不住低赞一声,侧身向肖岚耳语了两句。

    肖岚连连点头,不断附和凯瑟琳的话,投向骆志远和谢婉婷身上的目光也极震撼和惊艳。

    今天的骆志远与昨夜在火车上截然不同。肖岚和凯瑟琳只觉得他虽然年轻但沉稳成熟,彬彬有礼,容貌也算英挺不凡;但现在看去,骆志远风度翩翩公子哥儿,与他的世家出身相得益彰,给肖岚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谢婉婷,堪称倾国倾城气质高华。

    肖岚此刻已经知晓骆志远是骆家的子弟,而谢婉婷则是谢家的公主,骆志远的未婚妻。这种出身的情侣如此郎才女貌,焉能不让作为同龄人的肖岚艳羡。

    见骆志远和谢婉婷走得近了,凯瑟琳微笑着上前迎了一步。

    她刚刚知悉骆志远竟然是华夏国的顶尖豪门子弟,心里自有几分好奇。只是她宴请骆志远的目的在于答谢,同时是因为对骆志远的针灸术怀有强烈的兴趣,而不是因为骆志远的出身。

    “骆先生——这位就是谢婉婷小姐吧。”凯瑟琳用英语热情地招呼着,跟骆志远握着手,又跟谢婉婷拥抱了一下,行了y国人常见的贴面吻礼。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谢谢!”骆志远挥挥手,照旧与谢婉婷携手进入了偏厅,偏厅内灯火通明,西式的长条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西餐和倒满红酒的高脚杯。

    “两位请坐。”凯瑟琳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让座,然后自己才坐下。

    凯瑟琳是一位极擅长社交的y国女贵族,虽然语言不通,但她很会调节气氛,有肖岚的翻译,沟通起来并无太大的障碍,况且谢婉婷的英语水平也差强人意。

    凯瑟琳连番道谢,举止非常优雅。谢婉婷对她的印象很好,两女很快就熟络起来,竟然撇开骆志远开始说说笑笑,不住攀谈,间或夹杂着肖岚的翻译。

    骆志远则面带微笑与那名年轻参赞礼貌地互相举杯邀饮,耐心倾听。

    凯瑟琳似乎是向谢婉婷问起了骆志远的职业,听说骆志远竟然是一个“政府官员”,凯瑟琳大为惊讶,连连用英语道声可惜。旋即,她热情地向谢婉婷发出邀请,请骆志远和谢婉婷去y国做客,她可以帮助骆志远在y国首都伦城开一家中医门诊,去y国最高的医科大学府讲学,弘扬中医针灸术。

    恐怕,这才是凯瑟琳今晚设宴的主要目的。

    谢婉婷知道骆志远肯定不会去,但出于礼貌起见,还是转头来望着骆志远问了一声:“志远,凯瑟琳夫人邀请你去伦城开门诊、讲学,弘扬中医针灸呢。”

    骆志远笑着摇头:“替我谢谢夫人,但我工作很忙,实在不能成行,谢谢夫人的好意,盛情心领了。”

    尽管肖岚还没有翻译,可凯瑟琳已经看得出骆志远是在婉言谢绝了,她急切向肖岚说了几句,肖岚苦笑着望着骆志远:“骆先生,夫人说她可以承担你在y国访问的全部费用,同时说凭你的医术到了伦城,肯定会轰动整个y国!”

    骆志远忍不住笑了,再次摇摇头:“不好意思,肖小姐,麻烦你转告凯瑟琳夫人,我公职在身,很难成行,抱歉了。”

    肖岚翻译过去,凯瑟琳脸上的失望之色没有掩饰。

    她叹息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与谢婉婷谈笑生风,依然是热情招待,直到宴会结束。

    将骆志远和谢婉婷送走,凯瑟琳从大使馆大门口回转院内,失望地喟叹连声。她本想将骆志远推荐到y国去,奈何对方毫无此意,她也是无奈。

    车上。谢婉婷笑着扯了扯骆志远的胳膊,“志远,这位凯瑟琳夫人极有教养,非常优雅的一个女人,还有爵士称号,她很热情地邀请我去伦城她的庄园做客呢。”

    骆志远笑了:“实事求是地讲,人家这才是真正的贵族。我们国内的一些人啊,自命不凡、自诩贵族,其实就是暴发户,上不了桌面的。你看凯瑟琳的言谈举止,这种优雅和休养是骨子里带出来的,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谢婉婷掩嘴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第399章 能大能小

    又跟谢婉婷相聚一晚,骆志远第二天一早乘飞机返回北方省。

    今天是周末了,下周二西夷一行就要抵达安北市出席活动,他必须要赶回去。

    事实上,这两天,宣传部工作组的人都快要急疯了,薛仁礼不断向镇里施加压力,要求高欣庆赶紧把骆志远找回来,差点翻了脸。

    薛仁礼让季军联系西夷,奈何西夷根本不予理睬,不是不接电话,就是接了电话没说两句话就挂电话。眼看跟市领导汇报过的座谈会日期即将临近,真正的活动安排还没有确定下来,薛仁礼焉能不急。

    他在市委领导和宣传部纪部长面前打了包票,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安排组织不好,他还有什么脸面向市领导交代?

    骆志远中午下了飞机,立即坐班车往市里赶,赶回镇上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脚步沉稳地上楼,工作组副组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季军正好下楼,一眼看到他,立即高声喊道:“骆镇长,你这两天到底去哪了?让我们好找!赶紧的,薛部长找你有事!”

    骆志远淡然一笑:“我家里有点事,外出处理了一下,我跟镇里的同志交代过工作,也给县里分管领导请了假,怎么,薛部长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说着,就进了薛仁礼的临时办公室。

    薛仁礼一看骆志远,脸色就阴沉了下去,他拍案而起怒道:“骆志远同志,你的组织纪律性何在?座谈会筹备工作迫在眉睫,很多重要环节都没有最终确定,你倒好,竟然不声不响地跑出去了!”

    骆志远不在,西夷那头联系不上,工作组的工作一切都陷入了停滞状态,面对市领导的压力,薛仁礼焦头烂额,心里早就憋足了火。

    见薛仁礼竟然跟自己拍起了桌子,骆志远心里也有些火气,但却不动声色地淡淡道:“薛部长,领导的话我不太明白。我有事外出,按照规定履行了请假程序,经过了县领导的批准,怎么能叫私自外出?更谈不上撇下工作吧?”

    见骆志远顶撞自己,薛仁礼火气更盛:“你还好意思说?你难道不知道最近镇里的主要工作是什么?你联系来的座谈会,却把这一摊子事撂下不管,你还振振有词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骆志远冷冷道:“薛部长,我想领导应该不会这么健忘吧?当初是谁让我把工作交接出来,说是一切由宣传部工作组出面协调,让我不必参与了?好吧,我把联系方式都给了季部长,怎么到头来还都赖到了我的头上?我撂下这一摊子事不管?我振振有词?开国际玩笑!”

    薛仁礼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季军脸色也很难看,搓着手站在那里。

    骆志远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如果薛仁礼和季军好好说话,对他们之前的骄矜态度他也不为己甚,哪怕他们想抢功,他也不在乎,完全可以将组织活动的功劳拱手相让;问题的关键在于,薛仁礼一来就将他一脚踢开,试图把座谈会按照他个人的思路推进,看看联系不成又想把责任推给骆志远,翻来覆去都是他们的好事儿,简直岂有此理!

    “薛部长……怎么处理?”季军闷头站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而这个时候,薛仁礼愤怒地慢慢坐了下去。

    “薛部长?”

    薛仁礼猛然一挥手:“去跟他说,让他马上跟对方联系,确定活动的一些日程安排,毕竟我们要征求对方的意见,如果他们不配合,我们单方面搞也是搞不起来。”

    季军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薛仁礼这是咽下恶气,准备向骆志远让步了。

    不管怎么说,工作组这么多人呆在鹏程镇,如果活动最终组织不力或者干脆泡了汤,薛仁礼很难向市里交代。

    但很显然,在季军看来,骆志远已经彻底得罪死了薛仁礼。等糊弄过这次活动,薛仁礼肯定要报复——只是季军突然感觉,薛仁礼虽然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县级领导,但并不是骆志远的直接领导,似乎想要打压骆志远都办不到啊。

    骆志远在会议室跟薛仁礼和季军吵将起来,动静惊动了镇里不少领导和干部。虽然是周末,但因为特殊时期,镇里人员照旧上班,因为工作组还在。

    高欣庆皱眉走进骆志远的办公室,压低声音道:“跟他吵了?”

    骆志远笑了,摆摆手:“谈不上吵,据理力争而已。说话太难听了,竟然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来,真是可笑。见有成绩就抢着上,见不好搞就想推卸责任,哪有这么办事的?”

    高欣庆点点头:“是挺可笑的,不过,这两天他们也是真急眼了,西夷那边联系不上,你又不在,一个劲的逼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就跟他们拖着,昨天差点还跟我翻了脸。”

    骆志远哈哈一笑:“得,就这么着吧,我看这事儿还得按照我们的思路来,我明天一早再跟西夷联系,其实我昨天晚上跟他通过电话,他对活动安排也没什么特殊意见,说是入乡随俗而已。欣庆,你做好准备,后天一早,你带辆两辆车去省城机场,接西夷几个人贵客。镇里,就交给我吧。”

    “行,我去。让市里或者县里出车?”高欣庆笑着应下。

    “不,我从康桥集团借了两辆体面点的车,毕竟都是文化大腕,不能怠慢了人家。明天我给你信儿。”骆志远笑着努了努嘴,示意有人来了。

    高欣庆会心一笑,起身要走,正好季军尴尬地敲门走进来。

    “呵呵,骆镇长,忙不忙?”季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打着哈哈。

    骆志远也笑笑:“季部长,请坐,有事?”

    “呵呵,还是活动组织的事儿,薛部长说了,这事是你牵头联系,还是由你来负责跟对方沟通吧。这是工作组这两天拟定的活动方案,你拿去跟刘主席商量商量,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

    季军陪着笑脸。

    官场中人本就是能高能低、能上能下、能大能小,如果没有这点本事,也不必在官场上混了。这就是有人当面吵得天翻地覆,而第二天照旧谈笑生风的关键所在。

    “哦,成。”骆志远爽快地答应下来,接过方案从头至尾扫了一眼,皱眉指着方案道:“季部长,这样不太好吧?人家明确说了,下周一抵达县里住下,然后下周二在镇里活动一天,半天参观,半天座谈会,下周三就要返回省城乘机回京,你们这还要安排他们去市里跟市领导座谈、出席市博物馆的揭牌庆典,恐怕不成。”

    季军笑着:“没办法呀,这是市领导专门提出来的,我们敢不安排?”

    “市领导提出来的?不会吧?”骆志远问了一句。

    “反正这是薛部长的安排,薛部长说这是宣传部纪部长的意思。”季军递过一根烟去,“抽烟。”

    骆志远哦了一声:“跟纪部长解释解释吧,总之人家不会在市里过多停留,这个我们决定不了,强行安排,最后实现不了,我们也没法跟市领导交代吧?”

    季军见自己如此放低身段,软言相求,骆志远居然还是不肯撒口,心里就有些上火,他沉声道:“骆镇长,你总得先跟对方商量争取争取再说,我们没有尝试过、努力做工作,就这么回了市领导,恐怕更不合适。”

    骆志远笑了笑,耸耸肩,“那我就试试,不过季部长别抱太大希望。”

    骆志远也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在这一点上,他没有虚言。如果是来的是西夷一个人,他有把握说服西夷多留一天,给市里领导一点面子,参加一下市里的活动;但问题是来的很多文化大腕都是日程安排很紧张的人,人家怎么可能在安北浪费时间。

    要知道,这些人随便走一趟穴,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骆志远总算答应试一试,给了季军一个台阶下。季军离开去向薛仁礼汇报,薛仁礼却刚才乘车离开鹏程镇回了市里。

    季军眉梢一挑,皱眉琢磨起来,他不知道薛仁礼回市里去休息还是去找市领导汇报工作,其实也不知道工作组留在鹏程镇上还有什么作用,在这里无谓地浪费时间,不如早撤回去。

    季军也被蒙在鼓里,实际上,让西夷等人出席市博物馆恰好在下周三上午举办的揭牌仪式,是薛仁礼主动向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汇报提出来的建议,纪宁当然不会反对。但纪宁也有过口头指示,要充分征求西夷等贵宾的意见,不同意就不要勉强。

    而因为还没有确定,纪宁也就没有向市委书记邓宁临和市长劳力汇报。

    薛仁礼怀着一肚子闷气赶回市里,回家随意吃了点东西就下楼散步,在家属院的小花园里等着纪宁出来。他知道纪宁有个晚上散步的习惯,只要没有场合,他必定在晚饭后在家属院里溜达几圈,最后在小花园里练练器械。

第400章 考验接待能力

    纪宁是市委常委级别的核心领导层成员,原先在安北相邻的一个地级市干县委书记,后调任安北市任市委常委,半年后再任宣传部长。与宣传口干部一向出身意识形态领域相比,他来自于基层区县党政实职,考虑到他刚刚40出头的年纪,未来的前途其实是一片光明。

    在9个现任市委常委中,他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如果不出意外,他三五年之内必定会升迁。有两种可能:第一,任市委副书记,为接任市委书记打基础;第二,调任省委宣传部任副部长,直接解决正厅级。

    无论是哪一条路,纪宁的未来都值得期待。

    因此对于纪宁来说,他的工作思路就是求稳,在不出错的前提下适当考虑政绩,绝不激进冒险。

    所以,当薛仁礼将工作组这两天的工作情况向他汇报之后,纪宁的第一反应就是“维持现状”,先把这档子事糊弄过去再说——为了“平稳过渡”,不惜一切代价。

    纪宁的心态与薛仁礼自是不同。在纪宁看来,这次座谈会是骆志远主导、鹏程镇组织还是由宣传部牵头推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还是要顺利进行,不要出乱子,给市委主要领导一个交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反正到最后,宣传部挂个名就是了,何必去斤斤计较一些细节?

    薛仁礼口中“鹏程镇的骆志远不把宣传部工作组放在眼里、狂傲自大”的抱怨之词,纪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淡淡挥挥手道:“老薛啊,没有必要太较真。活动是鹏程镇的小骆联系的,以他为主没有什么错,至于我们的工作组,配合他工作就是了,不要去争什么,有些东西,争也争不来。”

    “至于博物馆的揭牌活动,这些文化名人能来出席自然是最好,毕竟适逢其会,我们可以热情邀请。但来不来,还是要看人家的态度。如果人家不愿意来,也无所谓嘛,这有什么?我上午还跟邓书记谈过这事,邓书记也持同样的态度。总而言之,这事就是一个原则:热情邀请,征求对方意愿,来了我们高接远送,不愿意来我们仍然要隆重送别,好聚好散嘛。”

    纪宁挥着手,声音不疾不徐,没有掺杂太多的情绪,一幅超脱和无所谓的态度。

    见纪宁竟然是这种态度,薛仁礼惊讶和失望。他本想借此向纪宁和邓宁临“邀功”,展现自己的个人工作能力,结果领导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满腹的热情瞬间化为冰冷的泡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的,纪部长,我一定按照领导的指示去办。其实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工作组在下面呆着,意义不是很大,要不然,撤回来?”薛仁礼生出了退意。

    纪宁摇摇头:“不,那不行。工作组下去配合指导工作,这是市委主要领导的安排,况且,到时候,活动的主办单位还要挂市委宣传部和市作协的名,我们完全撒手不管也不合适。”

    纪宁扫了薛仁礼一眼,淡淡又道:“跟同志们说说,再坚持两天,等活动结束再回来,善始善终嘛。”

    纪宁的话里流露出不容置疑的色彩。

    薛仁礼不敢再反驳,只得点头应是。

    纪宁哈哈一笑:“好了,老薛,我散步结束了,一身臭汗,回去洗澡,你还锻炼?”

    “呵呵,纪部长,我也回。”薛仁礼勉强笑着,陪着纪宁离开了小花园。

    4月5日周一早上,鹏程镇党委委员、副镇长高欣庆带着两辆骆志远从康桥集团借来的一辆奥迪和一辆商务车,去了省城机场,准备借机。

    西夷一行6人11点抵达省城,在省城吃午饭,然后直奔安北市,大概下午3点多赶到,直接去县里,在县里住下。

    骆志远捏着出席嘉宾的名单沉吟不语。

    确定要来的贵宾有:著名作家、国家作协副主席西夷先生,国家话剧院一级编剧、著名剧作家雷鸣先生,京大中文系教授、著名文化学者孟颖女士,国内著名电影导演、剧作家张晓宁先生,著名评论家白鹤,著名话剧演员彭超。

    省里要来陪同的有省文联主席焦东一、省作协主席顾志兰。

    而市里出面的领导则有:市委副书记夏翔,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薛仁礼,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安北日报社社长周海,市文联主席牛国军,市作协主席韩晓玲。

    县里方面,县委书记朱睢良、县长孟可,县委副书记时念波,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都要来。

    屈指算来,一共会有十六七个人。这还只是出席座谈会的人,有资格入座的人,如果再加上省里市里县里文联、作协、文化部门和各级机构跟随领导来的随员、工作人员,还有各级各类媒体记者,恐怕人员总数将超过100人。

    这将极大地考验鹏程镇的接待能力。

    首当其冲的一个问题是:明天(周二)在镇里活动,午餐在哪里解决?晚上的住宿管还是不管?

    人员之多,与骆志远设想中的多了不少。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后来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不受他的掌控。不过,这有利有弊,大的方向没有改变,只有细节的调整。

    按照宣传部工作组的意见,薛仁礼和季军是想将午餐安排在县宾馆,至于晚上的住宿,也一并交由县政府接待。但显而易见的是,午餐去县里吃,来回太耽误时间,同时还需要大量的往返车辆,不仅骆志远反对,在征求纪宁意见的时候,纪宁也不认可。

    骆志远思之再三,就将黄坤一个电话找了过来。

    黄坤笑着走进骆志远的办公室,“骆镇长,找我?”

    “老黄,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骆志远笑着挥挥手:“请坐。”

    其实黄坤猜出了骆志远的用意,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坐下径自道:“骆镇长是在为明天的接待犯愁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全国性的文化名人,省市领导,还有大量的工作人员和媒体记者,不说别的,单是中午的吃饭就是一个大问题。”

    骆志远笑了:“是啊,安排在县里往返太麻烦,不方便,可如果是在镇里,镇上没有这么大的酒店——老黄,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骆镇长,首先,这次活动的费用到底是市里、县里还是我们镇里承担?”黄坤扬眉问。

    “市里和县里承担。”骆志远立即回答,费用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纪宁的批示,本次活动无论花多少钱都从市里列支,包括食宿、车辆交通和纪念品。县委书记朱睢良也有相关的批示,县里也会承担一部分。

    在此方面,市里领导也好,县里领导,都没有含糊。本次活动公开是由市委宣传部、市作协主办,县委宣传部和鹏程镇承办,市里不能光挂名不出钱。

    当然,话虽这么说,但因为活动具体放在鹏程镇里举办,鹏程镇要想不花钱也是不现实的。

    黄坤哈哈一笑:“既然是市里县里出钱,那就好办了。骆镇长,我有个建议。”

    “老黄,你说。”

    “可以安排两个招待地点就餐。第一个是咱们镇政府的食堂,临时加几个人手,接待50人吃工作餐没有太大的问题,人家来咱们这里也不是为了吃喝,不会太讲究条件的,让食堂按照每人15块钱的标准准备饭菜,我想领导们也不会说什么。”

    “其他的工作人员和媒体记者,可以安排在潜水电泵厂的职工食堂,同样的就餐标准,就是一顿饭而已,只要确保实惠卫生,大多数人都会满意。”

    黄坤侃侃而谈,他的想法跟骆志远不谋而合。

    骆志远哈哈大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老黄,既然我们想的一样,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就这么办了,每人15块钱的工作餐,保证实惠和卫生。咱们是乡镇小地方,做不出山珍海味来,但让大家吃饱吃好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黄坤笑着起身,“嗯,我去办,不管怎么说,明天是一场硬仗,我得抓紧去安排。”

    黄坤转身就走。

    他本来没想到骆志远会把这种重担压给自己,不过,既然骆志远开了口,这对黄坤来说也是一次考验,能不能获得骆志远的信任,就看这一次的就餐接待了。

    黄坤离开了骆志远的办公室去忙,赵寒从办公室出来,路过会议室的时候,透过窗户瞥见宣传部工作组的人正在无所事事地看报纸喝茶,心里不爽。

    薛仁礼回来之后,宣传部工作组的工作热情就降低到了一个冰点,将所有的会议组织和接待准备工作都推给了镇里,骆志远本来就没指望薛仁礼这些人能出什么力、分什么忧,也就乐得图个清静。

    薛仁礼心态变了,就摆出了一幅看热闹的架势。到了这个份上,他就是想参与,也参与不进去,纪宁已经亲自跟镇里接上了头,说下午还要来镇里查看筹备情况。

第401章 检查

    赵寒急匆匆走进骆志远的办公室,“领导,有几个事情需要您拿主意。”

    骆志远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根烟,“你说吧。”

    “首先是停车的问题。领导,我估摸着明天来镇里的车辆会超过50辆,一下子这么多车拥挤进来,搞不好就要堵死。您看这样行不行,从明天早上8点开始,就安排人在路口疏导交通,来镇里的外地车辆一律禁入,或者绕行。而省市县里的车辆直接开到镇政府外边那片空场上,我让人正在画临时的停车位标志。”

    骆志远沉吟了一下,摇摇头:“停车的位置要考虑好,上午不开会,只参观,我看为了参观方便,可以让到访车辆直接停在纪念碑外围,临时把场地简单平整一下,来客下了车直接去参观王家岔子起义旧址。对了,市民政局新立的纪念碑完工没有?”

    赵寒笑着回答:“昨天就完工了。所以,明天上午的第一项活动就是由西夷和市委夏书记两人一起为纪念碑揭幕,搞一个小仪式。”

    骆志远点点头:“嗯,揭幕仪式完后,直接去参观企业,安排步行就好。你在现场安排咱们的人沿途引导,原则上,车辆就保持在原地不要再活动了,咱们地方小,这么多车来回乱窜,非出问题不可。”

    赵寒连连应是,却是小心翼翼地插话道:“领导,明天的纪念碑揭幕仪式,其实可以安排您也参与进去,您作为起义旧址所在地的领导,名正言顺呢。”

    骆志远笑了,摇摇头:“明天这么多的领导到场,这么多的人盯着,我就不去出这个风头了,筹备工作做好之后,一切都交给市委宣传部的工作组来协调,让他们出面就好了。场上那么多的县处级以上干部,我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哪有资格上场哟。”

    赵寒一怔,他没想到骆志远不遗余力甚至是费尽心机地组织这么一次大型活动,竟然不是为了个人露脸。如果是费建国,肯定会硬着头皮上,这种出头露脸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可骆志远偏偏甘愿隐在幕后。

    “骆镇长的风格果然是与众不同,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赵寒心念电闪,见骆志远清澈的目光投射过来,赶紧收敛心神认真听着骆志远安排。

    “市里和县里都分别准备了纪念品,我听说是本地产的真丝睡衣和县工艺陶瓷厂出产的一套工艺品。我估摸着,咱们镇里也不能一毛不拔,这样吧,你去联系镇上的酒厂,给所有来宾和媒体记者每人准备一坛原酒。”

    骆志远的话音一落,赵寒刚想答应,突然又迟疑着陪着笑脸:“领导,这起码要一百多坛,酒厂恐怕很难有这么大的存货啊。”

    骆志远挥挥手:“有。你去联系就好。”

    赵寒闻言一凛,知道骆志远每做一个决策都是“有备而来”,不是临时拍脑袋,他能兼顾到这种极小的细节,足见他的强势风格和超乎寻常的掌控力。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骆志远缓缓起身来:“这么多人来,嘉宾和领导的安全很重要,虽然市局和县局的人肯定要提前下来,但我们镇里也不能没有一点准备。你跟派出所的陈所长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一下,明天上午参观路线沿途的道路上,尽量保持秩序。老百姓肯定要涌出来看热闹,必须要以防万一。”

    赵寒敬畏地连连点头,本是他来汇报工作,但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骆志远当面向他安排工作,骆志远考虑得远远比他周全,而一些细节问题也都涵盖在内。对于赵寒来说,这样的领导不仅仅是强势,还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很难糊弄。

    “把握住三个原则。第一,尽量不扰民,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第二,不放鞭炮,不铺地毯,不搞清场静街那老一套;第三,不让学生听课、不让工厂停工,不影响镇里的基本工作运转。”骆志远的声音严肃起来,“把握住这三个原则,剩下的事情,你根据实际情况协调处理,有突发状况马上向县里和市里有关领导汇报。”

    “县里找季军,这是朱书记指定的联系人,由季部长负责县里的整体协调;市里找薛部长,纪宁部长亲自下的指示。涉及哪一个部门,都由宣传部工作组出面。”

    骆志远声音放缓,笑了笑:“也就是说,从明天上午开始,我们镇里就退居幕后,负责具体接待工作,市里县里的领导走上前台负责临场总调度。”

    赵寒腰杆挺直:“我明白,请领导放心。”

    骆志远走过去拍拍赵寒的肩膀:“老赵,这两天对你们办公室的工作是一次检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平稳推进明天的活动,那就是胜利。过后,我请办公室的同志吃饭,大家这两天辛苦了。”

    赵寒凛然点头。

    别看骆志远说的镇里要退居幕后,一切交给市里县里调度,但毕竟具体的工作都是镇里工作人员负责的,一旦出了岔子,赵寒这个具体办事的肯定要承担责任,他不敢有一丝怠慢。

    而事实上,从昨天开始,他就精神紧张,压力极大,晚上都开始失眠。

    吃了午饭,党政办副主任王倩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骆镇长,市里电话!”

    骆志远正在跟季军敲定明天接待的具体事宜,比如座谈会上摆什么水果和什么档次的香烟,午餐上不上酒水,这些看上去小事一桩,但一般的工作人员还真做不了主。甚至是骆志远和季军都不敢擅自做主,要征求市里县里领导的意见。

    骆志远一怔,急急出门去党政办接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安知儒。因为是公开场合,骆志远只能称呼安知儒的职务,声音恭谨:“安秘书长,我是骆志远。”

    “嗯,骆镇长,你马上准备一下,我马上陪同夏书记和纪部长两位领导去你们镇上检查活动的筹备组织情况,现在12点半,我们大概2点多一点赶到。”安知儒说完就挂了电话,听他在电话里的口气,显然办公室里也有人在。

    听说市里电话,薛仁礼也出门来,季军亦跟了过来。

    骆志远放下电话,转身望着薛仁礼和季军笑道:“薛部长,季部长,市委安秘书长通知,他和市委夏书记、宣传部纪部长两位领导两点赶过来检查我们的工作情况。”

    对于明天的活动,市里非常重视。毕竟,西夷等人的身份摆在这里,还有省里来的文联和作协领导,纵然是市委书记邓宁临也在关注。他这个市委书记不好直接出面,就安排安知儒过来,显然也是有点不放心了。

    薛仁礼和季军听说安知儒要陪着夏翔和纪宁一起下来,吃了一惊。纪宁提前下来检查并不奇怪,因为这事在市里就是纪宁来牵头的,但夏翔作为市委副书记,也参与进来,这明显昭示着市委主要领导的目光此刻也在盯着鹏程镇。

    搞不好……邓宁临明天会出人意料地前来鹏程镇,亲自出席活动。骆志远心念一闪,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对邓宁临太了解了,如果没有后面姜老重返故里的重头戏衬托着,邓宁临基本上不会出面,让夏翔和纪宁两个市委常委联袂出席,已经算是给足了西夷等人面子。可邓宁临心内深知,明天的活动顶多算是一盘开胃小菜,是姜老莅临的预热,如此,他做出任何决定都是可能的。

    果然,两点多一点,一辆黑色轿车驶进鹏程镇政府,安知儒陪着夏翔和纪宁乘一辆车来了。

    薛仁礼在前,骆志远和季军在后,站在院中迎接。

    “夏书记。”

    “纪部长。”

    “安秘书长。”

    薛仁礼三人挨个跟夏翔三人握手见礼,夏翔朗声一笑:“老薛,小骆同志,今天我们三个受邓书记委托下来看看,这样,我们先听汇报,然后去明天活动的地方走一走。”

    “夏书记,纪部长,安秘书长,请进会议室吧。”薛仁礼笑着招呼,夏翔摇摇头,“不用了,就在这里谈谈吧。”

    夏翔和纪宁相视一笑,背着双手站在那里,示意薛仁礼开始汇报。

    薛仁礼迟疑了一下,现在的筹备工作事实上是骆志远在负责,他很多细节情况都不掌握,怎么汇报?薛仁礼转头望着骆志远,笑容有点勉强:“小骆同志,你熟悉情况,给夏书记、纪部长和安秘书长汇报一下吧。”

    骆志远点点头,面带笑容开始汇报筹备情况。

    夏翔和纪宁认真倾听着,偶尔打断骆志远的话询问一些细节。骆志远将活动的各种筹备组织细说了一遍,夏翔边听边点头,看样子是比较满意。

    纪宁突然打断了骆志远的话插话道:“接待条件有限,集中在两个食堂吃工作餐,原则上,我们同意。相信,无论来宾都可以理解。但有一点,我提请你们注意。”

    纪宁深邃的目光投射过来。

    骆志远平静从容地作出了一幅恭谨的接受指示的姿态,他心里有数,不要说他们的安排不见得十全十美,就算是面面俱到,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也不可能不提出自己的观点来。

第402章 出人意料的邓书记

    这算是一种特有的政治生态和官场规则了。

    “你们忽视了重要的一点。明天是王家岔子起义暨西夷主席作品研讨会,那么,对于王家岔子起义的背景,到场的嘉宾和领导,未必都会熟悉,所以需要你们提前准备相关资料,发放到每一个人。还有西夷主席的作品,什么作品?你们有没有提前准备这本也该给每一个来参加活动的同志、包括媒体的记者人手发一本。”纪宁挥挥手,望着薛仁礼和骆志远:“你们准备没有?”

    薛仁礼脸色涨红搓着手说不上话来。

    骆志远也是一阵汗颜,所谓百密一疏,还真是忽略了这个细节。他只跟西夷谈妥,西夷会带一部分书过来,签名后赠予市县的领导和参会的名人。

    “夏书记,纪部长,我们疏忽了,多谢领导提醒,我们这就马上去落实纪部长的指示。”骆志远赶紧陪着笑脸回答。

    纪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们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上哪里去买这本店能有这么大量的存货吗?”

    骆志远和薛仁礼都默然无语。

    确实,现在去新华书店购买,也未必能买到多少本。

    纪宁扫了两人一眼,突然笑了:“幸好我多了句嘴,让宣传部理论科的同志提前跟新华书店联系,让他们购进了一批书,现在就在仓库里存着。这样吧,老薛,你马上安排人去市里取150本来。”

    骆志远和薛仁礼如释重负,连连道谢,顺带着恭维了纪宁两句。

    夏翔在一旁朗声一笑:“纪宁同志是心细如发啊,好了,既然基本情况没有问题,那我们就去转一转。接待是一个方面,安全也很重要,明天市公安局和县公安局的人都要下来配合你们工作——老薛,明天你负责面上的总调度,有什么问题我可是要唯你是问!”

    薛仁礼心里一挑,虽然不太爽,但还是挺直腰板表态:“请夏书记和纪部长放心,我一定按照市委领导的重要指示去做,小心谨慎,抓好贯彻落实。争取不出纰漏,力求尽善尽美。”

    安知儒在一旁默然不语,没有说话更没有表态。他代表邓宁临而来,再加上身份比夏翔和纪宁低一等,自然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夏翔三人沿着明天上午活动路线转了一圈,对于相关准备情况表示满意。毕竟,对于鹏程镇来说,组织这么大型的活动多少有点勉为其难了,要不是市里县里各种支持和资源投入,恐怕门都没有。

    终归,这不仅是经费的问题,还涉及方方面面和各个部门、各个领域的协调。

    夏翔三人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骆志远没有回市里,直接住在了镇里。而实际上,今天晚上对于鹏程镇大多数工作人员来说,基本上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各种头绪、各种手忙脚乱、各种组织预演、各种突发状况,必须要从头理顺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不要说镇里的人,就连薛仁礼的工作组一行,都在紧张运转着。

    下午,高欣庆按时将西夷一行贵宾接到了县里,入住在县宾馆。

    晚上,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出面要设宴为西夷等人接风洗尘,被西夷婉言谢绝。

    骆志远几个镇领导的办公室和党政办的大办公室灯火通明,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次熄灭。和煦的春风漫卷全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而喧嚣的镇政府大院终于进入了静寂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鹏程镇党委政府三十多名工作人员和从县委县府各机关部门抽调来的人都按部就班进入到临战状态,从县城通往鹏程镇的公路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交警在疏导交通,而镇里,市局和县局的保卫小组早已到位。

    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现场布置整齐,左侧是临时的停车场,而右侧才是活动主会场。

    由市政府新修的纪念碑主体用白色花岗岩石砌成,下部是底座,上部是三五个革命战士挥舞手臂和枪支的雕塑造型,碑整体高

    碑的正面是市委书记邓宁临亲自题写的“王家岔子抗日武装起义纪念碑”13个镏金大字,碑文镌刻在黑色大理石上,由西夷操刀主笔。碑文高度赞扬了王家岔子起义的重大历史意义和英雄业绩,以西夷的才情和笔力,碑文自然是极尽华美。

    纪念碑上覆盖着红色的绸缎,而碑前则是一趟长约数十米的红色地毯。这是昨天下午纪宁和夏翔提出来的建议。

    夏翔和纪宁早已带着市里县里的领导到场,只在等待着西夷一行人赶来。

    数十名工作人员和公安便衣侍立在周遭,随时接受活动指挥部的现场指令。夏翔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是上午9点,距离揭幕仪式只有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些焦急地向外扫描,试图找骆志远,但他没有发现骆志远,就向薛仁礼招了招手。

    薛仁礼一溜烟小跑过来:“夏书记!”

    “嘉宾几点赶过来?催一催没有?”夏翔道。

    薛仁礼满脸堆笑:“夏书记,刘主席一行已经出发了,十分钟之内赶到没有问题。”

    夏翔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突然又道:“鹏程镇的小骆同志呢?”

    薛仁礼一怔,应道:“夏书记,骆镇长在外围招呼着,那边也需要有人盯着。”

    夏翔哦了一声,转过身去。

    这个时候,骆志远就在现场的最外端,指挥着赵寒等人引导进入的车辆,同时安排工作人员给来宾发放资料和西夷的革命题材小说《烽火的翅膀》。

    9点10分,骆志远得到消息,西夷一行已经到了镇政府东头,正在换乘一辆商务车往活动现场赶。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官车风驰电掣地从公路那头行驶过来,赵寒刚要上前拦阻,却被骆志远一把给拽住了。

    骆志远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市委书记邓宁临的车,看车牌号就明白了。

    邓宁临的车直接驶入现场,夏翔和纪宁看见吃了一惊,竟然是邓书记亲至!

    邓宁临的车停下,夏翔和纪宁带着市县一干官员迎了过去,邓宁临出人意料地来了一个突然袭击。

    安知儒首先下车,替邓宁临打开了车门。

    随后,邓宁临才缓缓下了车。

    夏翔和纪宁笑着走过来,“邓书记,亲自来了。”

    邓宁临笑着跟夏翔和纪宁握着手,也没有理会朱睢良和孟可等民兴县的官员,“老夏,老纪,咱们的贵客来了没有?”

    夏翔笑:“已经到了,马上就到!”

    邓宁临点点头:“嗯,好。我正好有个事下来,路过民兴县,知道有这么个活动,就临时转了个弯,过来看看!”

    邓宁临不过是随意的一句托辞,谁能相信他是半路绕了一个弯过来?肯定是专程过来出席活动,只不过提前没有给下面打招呼而已。

    不多时,西夷一行人乘坐的商务车到了。

    高欣庆抢先下车,打开了车门。西夷打头,几个文化名人依次下车。省里的两位领导,文联的主席焦东一、省作协主席顾志兰,也同车抵达。

    邓宁临脸上满是笑容,率十多位市县领导迎了上去。

    薛仁礼赶紧替西夷等人介绍:“刘主席,这位就是我们安北市的市委书记邓宁临同志,这位是市委副书记夏翔同志,这位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同志……”

    西夷没料到邓宁临竟然亲自露面了,有些意外。

    邓宁临哈哈笑着握住西夷的手:“欢迎刘主席和诸位专家教授,也欢迎省里的焦主席和顾主席,欢迎欢迎啊!”

    “邓书记太客气了,你工作这么忙,还抽出时间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西夷客气了两句。

    邓宁临跟焦东一和顾志兰是省里的老熟人,自然不陌生,不过这种场合不适合多聊,只简单一寒暄就过去了。

    因为邓宁临突然到来,揭幕仪式的安排自然做了微调,将揭幕的领导和嘉宾换成了邓宁临与西夷,而代表市里致辞的也从市委副书记夏翔换成了邓宁临本人。

    邓宁临专门提出要致辞,这与他一贯低调的作风不符。夏翔和纪宁满腹狐疑,却都隐藏了下去。

    主持活动的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纪宁。

    纪宁面带微笑面向现场黑压压的一大群来宾和工作人员以及镇里凑过来看热闹的群众通过话筒朗声道:“首先,我介绍一下出席今天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重修揭幕仪式的各位嘉宾和领导同志。”

    “著名作家、党史学者、国家作协副主席西夷先生。”

    “国家话剧院一级编剧、著名剧作家雷鸣先生。”

    “京大中文系教授、著名文化学者孟颖女士。”

    “国内著名电影导演、剧作家张晓宁先生。著名评论家白鹤先生,著名话剧演员彭超先生。”

    “省文联主席焦东一同志,省作协主席顾志兰女士。”

    “市委书记邓宁临同志,市委副书记夏翔同志……此外,还有市县有关领导和各界群众出席今天的活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各位领导和嘉宾的到来表示欢迎!”

    雷鸣般的掌声中,西夷等人依次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列队站成一排。处在中央位置的是西夷和邓宁临。其他人分列两侧。

第403章 揭幕

    纪宁介绍完来宾,朗声道:“下面,欢迎安北市委书记邓宁临同志致欢迎辞!”

    掌声雷动。

    市委邓书记不仅突然出席本次活动,还要亲自致辞,这直接将本次活动的规格提升到了最高等次,同时也将活动推向了一个最高氵朝。

    骆志远在台下也有些意外。

    高欣庆站在他身侧压低声音笑道:“志远,邓书记竟然要亲自致辞,你的面子不小哟。”

    骆志远苦笑:“欣庆同志,这跟我有啥关系?领导不是给我面子,而是——”

    骆志远旋即闭口不言。

    高欣庆明白他的意思,两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不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邓宁临面带微笑,从容走向发言台。

    他站在那里环视众人,笑了笑,开始了他长达5分钟的讲话。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没有用讲话稿,完全是脱稿临场发挥,从这个角度上看,这次致辞又显然是他临时做的决定。

    “尊敬的刘主席,尊敬的省文联焦主席、省作协顾主席,尊敬的各位文化界的专家、学者,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安北市委市政府、安北市220万人民向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诚挚的感谢!”邓宁临说到此处,谦逊有礼地回身向西夷等人战列的位置鞠躬致意,而伴随着他的动作,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夏翔、纪宁站在嘉宾队列中微感诧异,因为今天邓宁临表现得如此谦卑有礼,与他一贯的风格截然不同,他来安北任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在市县干部面前展现出如此具有亲和力的一面。

    民兴县的朱睢良和孟可等官员则大跌眼镜,朱睢良与孟可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一丝震惊,两人这种层次的区县党政主官,政治嗅觉特别灵敏,从邓宁临一反常态的姿态和表现中察觉到了某种异样,心头都浮起凝重。

    至于黄坤这些乡镇干部以及县里过来的科级干部们,本就不熟悉邓宁临的风格,还以为邓书记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倒是没有多想。

    骆志远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暗暗摇头,他这才明白,邓宁临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视。

    邓宁临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而严肃:“1937年6月,侵华日军入侵北方省,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北方省形势紧张,北方省委秘密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在北方各地发动武装起义。会上安排以平和以北为中心,在王家岔子一带发动起义,成立北方抗日救国军。”

    “王家岔子就是现今的民兴县鹏程镇,就是我们今天脚下的这片土地。这是一片革命的沃土。”

    “随后,北方省委陆续派出共产党员古溪,红军干部姜大成等人以秘密身份到民兴县开展工作,积极争取本地进步人士,组织抗日力量,准备武装起义。1937年12月,日军渡过黄河向南推进,日军飞机突然轰炸了民兴县城,群情激愤,起义时机已经成熟。古溪、姜大成立即召集党小组会议,决定立即发动武装起义。”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1938年4月4日晚,古溪、姜大成带领60多名进步青年在王家岔子与先期到达的原国民党军队进步军官赵和等人会和,一百多名学生和青年农民发动武装起义,打响了安北地区抗日保家卫国第一枪!”

    “由此,北方抗日救国军成立,古溪任军长,姜大成任党代表兼副军长。一个月内,救国军进行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战斗,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尤其是在民兴县城伏击战中,全歼日军28名,其中一名联队长,一名高级参谋,并烧毁日军车辆弹药一宗,给了不可一世的日本侵略军当头一棒,大长了我抗日军民的志气。”

    “抗日救国军的成立,象一盏明灯,照亮了受尽煎熬凌辱的北方人民的心,又象一声春雷,传遍了北方大地,红旗一举,四方响应,短短半年间,北方大地迅速燃起了抗日烽火。”

    “王家岔子起义是北方省最早的抗日武装起义之一,在地方党史上和抗日战争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今年是王家岔子起义55周年,我们重聚在此,纪念和缅怀革命先烈,意义重大。”

    “我建议,集体默哀三分钟,向参加王家岔子起义、为抗击日寇侵略者而抛头颅洒热血牺牲在这片热土的革命先烈致敬!”邓宁临的声音充满了感情,或许是因为太投入,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邓宁临当先向纪念碑鞠躬垂下头去,在场领导或者嘉宾以及普通的工作人员,围观群众,纷纷垂首默哀。

    骆志远垂首默哀,心里吃惊不小。邓宁临对于王家岔子起义这段历史的熟悉和认知,比他还要深,看来,最近这段时间,邓宁临没少下功夫。而他的态度则直接影响全市,想必由此王家岔子起义会重新得到官方的高度积极评价。

    对于这段几近被淹没的历史和牺牲在这里的革命先辈,算是一种告慰了。

    默哀完毕,邓宁临神色肃然地退了下去。纪宁继续主持,当众宣布,安北市委市政府今年将组织举办一系列的起义纪念活动,还要在原址上修建起义纪念馆,在全市掀起学习王家岔子起义革命精神的新高氵朝云云,同时宣布由市委书记邓宁临和西夷共同为“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揭幕。

    邓宁临和西夷一起走到前面,各自站在一边,伸手拽住了覆盖在纪念碑上的红绸。省市媒体记者众多镜头对准了两人和纪念碑,随着两人揭幕,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邓宁临和西夷的姿势定格,面对镜头都是一幅严肃严谨的表情。

    本来薛仁礼安排的是揭幕同时放鞭炮,但邓宁临来了之后当场拍板否了这项。

    西夷本没想这次揭幕仪式搞得这般凝重,更没想到,安北市的市委书记会亲自出面为王家岔子起义正名。他是国内研究王家岔子起义历史脉络的少数人之一,他的新作《烽火的翅膀》又是以此为背景,对于王家岔子起义当然是怀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安北市官方如此重视,他心里也很满意。

    揭幕仪式之后,邓宁临亲自陪同西夷等人参观了鹏程镇几家乡镇企业,与西夷略加寒暄后就悄然离开,没有留在镇里就餐。

    西夷等贵宾包括省市县诸多官员50余人留在镇政府食堂就餐,而剩下的人员和媒体记者也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去了潜水电泵厂的职工食堂就餐。

    夏翔和纪宁陪同西夷六人走进食堂,西夷见食堂内开了六桌席,桌面上早已摆上了热腾腾的非常实惠的农家饭菜——比如大盆清炖羊肉,牛肉炖土豆,凉拌野菜,山鸡蛋,新鲜的小米粥,棒子面饼等等,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夏书记,纪部长,如此丰盛,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夏翔微微一笑:“刘主席,各位,镇里的接待条件有限,只能做些家常便饭招待大家,有怠慢之处,还请刘主席和各位见谅啊!不过,饭菜虽然简陋,但都是本地农民种养的土特产,保证新鲜!不敢说让大家吃好,但一定会让大家吃饱!”

    西夷笑了笑,“这就很好了,已经给镇里添了不少麻烦,非常感谢。”

    其实西夷这些人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反倒是这种农家饭感觉新鲜,更让他们增加了不少食欲。这大概与他们上午参观和出席揭幕仪式,体力消耗较大也有关系。

    西夷这一桌,是一张大桌,可以容纳10个人。

    按照安排,西夷六人加上夏翔和纪宁两位市委领导,还有省文联的焦东一、省作协的顾志兰两位上级领导,正好十位。

    但西夷环视食堂大厅,寻找着骆志远的踪迹。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有发现骆志远的身影,感觉很奇怪。

    他的目光落在食堂门口左侧,骆志远正与高欣庆等镇里干部安排人员就餐入席,就招手高喊道:“志远,志远同志,过来坐嘛。”

    西夷这一声招呼,让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射在了骆志远身上。尤其是另一侧还没有入座的民兴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等人。

    骆志远迟疑了一下,在今天的场合中,他有意躲在幕后不肯走向前台,一方面是保持低调不出风头,另一方面也是韬光隐晦避免引起市县官员的猜忌。

    可西夷哪里想这么多,看到他就招呼起来。

    夏翔见西夷招呼,也就起身来招了招手,示意骆志远过来。

    骆志远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高欣庆柳眉儿一挑,赶紧向一旁的党政办主任赵寒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老赵,你跟过去,长好眼色,看骆镇长的眼色行事!”

    赵寒点点头:“嗯,我明白,高镇长,你放心就是。”

    赵寒扯了扯副主任王倩的胳膊,两人匆忙追着骆志远的身影走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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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县长骆志远重生回到22年前的人生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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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改变家破人亡的宿命危局,他步步为营、逆流而上,巧用祖传医术,揭开身世之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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