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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官医txt下载     官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4章 隐私

    出口。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高挑的烫发少妇站在借机的人群中,她身边有一个年轻女孩高举着一个“接艾兰小姐”的牌子。艾兰一眼看到,笑着扯了扯朱迪的胳膊,小声道:“朱迪姐,她们的人来接我们了。”

    朱迪点点头,微笑着回头向骆志远点头:“骆先生,那我们就走了,今后有机会去香港,一定要跟我联系哟。”

    朱迪当然是随意客气两声。

    不过,骆志远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他点着头,目光却是落在那来接朱迪和艾兰的风情少妇身上。他认出了这个女人,是他昔日的下属之一。

    骆志远和安娜拖着行李跟在朱迪和艾兰后面走出去,那来接朱迪的少妇两人却是直接撇开朱迪两人朝骆志远迎了过去,声音热切而恭谨,又透着几分意外:“骆总,怎么是您?”

    骆志远有些古怪地吐出一口气。

    这少妇正是他昔日的下属薛萍,康桥集团内部风情万种的女强人之一,如今受唐晓岚重用,成为康桥集团的副总,核心圈的高层。

    骆志远这才醒悟过来,唐晓岚准备将康桥集团的总部转移往省城,省城分公司由集团副总冯国梁主持,已经在省城打开了局面。而此番薛萍也被派往省城,这意味着康桥集团进驻省城已经处在了倒计时状态中。、

    这是两人很早就确定的集团发展思路。只是骆志远没有来得及将之完成和实现,就只能依靠唐晓岚独自一人来做了。

    而事实上,薛萍正是奉唐晓岚的指命来省城工作。她的社交能力远远强于冯国梁,冯国梁抓业务抓管理,她则负责对外的协调。两人配合起来,省城分部不仅很快走上了正轨,还在省城拿下了一个很大的地产项目,负责省城著名商业区中央的一幢大型商贸城建设。

    而朱迪正是受康桥集团重金邀请而来,出席这个项目的启动典礼并参加一系列的商业活动,为康桥集团在省城的立足造势宣传。

    “薛总。”骆志远点点头,跟薛萍握了握手,“我从京城回来,你们这是来接客人吧……”

    骆志远扫了朱迪一眼。

    薛萍这才意识到自己冷落了煞费苦心从香港请来的巨星朱迪,要是让这位香港巨星吃味摆谱,摆起了谱,可不好跟唐晓岚交代。

    她赶紧向骆志远歉意点头,然后满脸堆笑地走过去伸手跟朱迪握手:“朱迪小姐,欢迎你们过来,我是康桥集团的执行副总裁薛萍,我们前面有过几次联系,我受集团唐董事长委托过来接朱迪小姐,我们已经为朱迪小姐安排好了酒店。”

    朱迪微微一笑,“谢谢,薛总。”

    朱迪没有薛萍想象中的明星架子,态度温和平易近人,这倒是让薛萍如释重负。薛萍又殷切地跟朱迪寒暄了几句,吩咐人接过朱迪和艾兰的行李。

    其实,朱迪往昔也不是这么好说话,但骆志远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见骆志远似乎跟邀请她的康桥集团有些关系,当然就下意识地放低了姿态。

    薛萍回头来刚要想再跟骆志远招呼几句,却见骆志远已经跟安娜走向了出口之外,只留给她们几个人一个挺拔的背影。

    薛萍有些失望,却还是热情地招呼着朱迪和艾兰往外走。

    朱迪向艾兰使了一个眼色。有些话她不方便开口,但艾兰却是可以直接开口问的。

    朱迪非常好奇,她刚才见薛萍跟骆志远是熟人,尤其是薛萍称呼骆志远的那声“骆总”则更勾起了她对骆志远的兴趣。

    艾兰指着骆志远的背影问:“薛总,这位先生是……”

    薛萍并不知骆志远与朱迪在机上的一番邂逅,她轻叹一声:“艾兰小姐,他是我们集团的幕后大老板之一,不过,现在已经离开公司,弃商从政了,在一个乡镇干镇长呢。”

    “康桥集团的幕后大老板?他?你们老板不是姓唐吗?”艾兰张大了嘴。

    “骆总和唐董都是公司的大老板。”薛萍笑了笑,却没有仔细解释。

    事实上,骆志远和唐晓岚以及两人之于康桥集团的复杂关系,也很难解释得清楚。在康桥集团的高层中间,其实达成了某种无形的共识:唐晓岚应该是骆志远的女人,最起码,两人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

    但薛萍在唐晓岚身边工作久了,心里也有些狐疑,如果要说唐晓岚跟骆志远关系亲密是不假,但似乎还不到那种程度……只是有的时候,唐晓岚提及骆志远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柔情,同为女人,薛萍能清晰地感知到。

    朱迪眸光中也是闪过一丝奇色,开口笑了起来:“呵呵,企业老板啊,我还以为他是医生呢。”

    “是啊,医术这么神奇的人,怎么又成了大老板,还是什么镇长?……”艾兰挠了挠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太乱了——对了,薛总,先把朱迪姐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她刚才在机上突然发病,幸亏遇到你们这位骆大老板救治,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薛萍先是吃了一惊,旋即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就对了,骆总祖传中医,针灸非常神奇,可是有口皆碑,朱迪小姐的身体不要紧吧——我们马上去医院!”

    薛萍亲自开车过来,是一辆黑色的奔驰。

    朱迪几人刚要上车,突然一辆黑色的车身上满是泥土斑点的普桑车从停车场那头行驶过来,停下,骆志远摇下车窗,探出头来招了招手:“朱迪小姐,你突然发病与你长期的生活习惯有关,建议你以后少喝酒、少熬夜,同时尽量不要在晚上吃太多的东西。”

    安娜也露出头来淡淡道:“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体检吧,应该没有大碍了,但还是要吃点消炎药的,最近不要再饮酒和熬夜,好好休息。”

    朱迪尴尬地红着脸点头应下。她是在聚光灯下和娱乐圈子里混生活的人,生活习惯不太良好,昼夜颠倒和酗酒应酬是常有的事儿。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朱迪身后的艾兰招了招手,艾兰有些奇怪地走过来笑道:“骆先生,找我?”

    “嗯,艾兰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骆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这是他给艾兰在机上开出来的调理月经不调的中药方子。

    艾兰更加好奇:“你说吧,什么事?”

    “我观察你似乎有月经不调,看上去是小毛病,但也不能太不当回事,时间长了,容易郁积成大病,这是我开出的一个中药方子,你如果信得过我就照方抓药,十服药后包你药到病除。”骆志远的声音坚定而自信,他的声音虽不大,但艾兰身后的朱迪,包括薛萍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朱迪和薛萍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而艾兰则满面通红,支支吾吾起来,却是接过了骆志远的方子。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种隐私连朱迪都不知道,骆志远一个刚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是如何知悉的。但正如骆志远所言,这虽然是小毛病,但发作起来也让她痛苦和不舒服,既然骆志远主动提供药方,她当然要试一试。

    这人真是神了……艾兰红着脸退到了一边,朱迪扯住她的胳膊:“艾兰,真的?”

    艾兰面红欲滴,轻轻唔了一声。

    朱迪愕然,再次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投射了坐在车里的骆志远。

    骆志远挥挥手,正要吩咐赵寒开车。

    薛萍快步走过来,恭谨笑道:“骆总,唐董这两天也在省城,正好公司有个活动,你是不是也留下……”

    骆志远果断摇头:“你们忙,我已经不管公司的事,我要赶回安北——再见,朱迪小姐,艾兰小姐!”

    骆志远挥挥手,示意来赵寒赶紧开车离开。

    骆志远的车离开良久,朱迪几个人犹自站在那里张望着。

    薛萍笑了笑,“朱迪小姐,我们去酒店吧?我们唐董就在酒店等候,到了酒店,你们先休息洗澡,安顿下,晚上,我们唐董亲自设宴为朱迪小姐接风洗尘!”

    朱迪长出了一口气,将目光回收过来:“谢谢,那就先去酒店吧,我也有点累了。”

    薛萍带车拉着朱迪和艾兰去了下榻的玉泉大酒店。

    玉泉大酒店是省城最大也是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涉外饭店。接待朱迪这种层次的明星,普通条件的宾馆显然不能让她满意。

    唐晓岚亲自迎候在玉泉大酒店定好的房间门口,见薛萍带着朱迪两女走来,就迎了上去。

    朱迪一见顿时为之惊艳。

    她没有想到,康桥集团的这个女老板竟然是如此的人间绝色,倾国倾城。她的姿容、装束、气质,以及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丝毫都不逊色于她这个天皇巨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迪小姐,欢迎!”唐晓岚笑吟吟地伸出手去。

    朱迪凝视着眼前这张绝世容颜,良久才回过神来,真诚地赞道:“唐董好漂亮、好气质,让朱迪好羡慕!”

    唐晓岚谦逊道:“我这点蒲柳之姿,怎么能跟朱迪小姐相比,朱迪小姐太客气了!”

第375章 麻烦?

    唐晓岚和朱迪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事实上,她们这种高处不胜寒自视甚高的女子,女性中的成功人士,见面互相吸引和认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听说朱迪和艾兰在飞机上遇到了骆志远,唐晓岚也是一怔。

    又听说骆志远不仅治好了朱迪的急性肠胃炎,还给艾兰开了一个调理月经不调的方子,不禁轻笑一声,“薛萍,你拿着志远开的方子去帮艾兰小姐抓药,抓药回来安排人煎好,给艾兰小姐送过来!”

    唐晓岚又转头望着艾兰笑道:“艾兰小姐,志远的医术很高明,他开的方子应该有效。你还是试一试吧,我敢保证,几幅药下去,你的病会好大半。”

    艾兰俏脸绯红,不过在场都是女性,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她点点头同意了唐晓岚的殷切安排。

    “好,朱迪小姐,你们先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跟两位谈,我和薛萍就住在隔壁,你们有事随时招呼我!”唐晓岚笑着起身告辞。

    朱迪也累了,也就没有再挽留。

    出了朱迪的房间,唐晓岚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望着跟进来的薛萍轻轻问:“志远就这么走了,他回安北了?”

    “是的,唐董,骆总回安北了。”

    唐晓岚轻叹一声:“他没有什么话让你传给我?”

    薛萍摇摇头。

    唐晓岚沉默了下去,薛萍能清晰地看到她眉眼间的一丝失望和哀怨。但薛萍有心开口劝慰,却又不敢。

    这是两位老板间的私密,她一个下属,怎敢多言?

    唐晓岚是何等强势的女老板,薛萍在她身边工作,基本上是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你去休息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唐晓岚幽幽挥了挥手。

    薛萍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转身走了出去。

    薛萍走后,唐晓岚望向了她放在房间内的移动电话。她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她不知道骆志远会不会给她打过来。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唐晓岚如释重负,有些兴奋地扑了过去,一把抓起了电话,刚喂了一声,里面就传出骆志远熟悉的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姐,我刚才遇上薛萍,你在省城啊?”

    “嗯,志远,我来省城了,最近要搞一些活动,我们请了香港的一个明星过来捧捧场,你不过来凑个热闹?”唐晓岚笑着。

    骆志远笑了:“姐,我回去还有点事,再说我过去也帮不上忙,请香港的这个朱迪过来,要花不少钱吧。”

    “倒也不是很多。这个女明星不错,我跟她谈得很投机呢。”唐晓岚躺在了床上,舒舒服服地伸直两条修长的玉腿:“你很久不来见我了,镇长大人什么时候赏脸陪我吃个饭?”

    骆志远汗颜:“姐,等你从省城回来,我一定请你吃饭!”

    骆志远知道自己冷落了唐晓岚,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唐晓岚吃吃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敢反悔,小心姐打你的屁股!”

    尽管唐晓岚很想跟骆志远说些亲密的体己话,但知道他身边有人,说话不太方便,就主动岔开了话题:“听说你还从京城带来了一个外国女孩?谁啊?”

    “她叫安娜,是我妈的干女儿,从俄国来留学,要跟我学习中医针灸——说起来,你应该也不陌生,她就是我前两次去莫斯科认识的朋友,她们一家对我们当初谈成跟拉达汽车制造厂的合同,出了很大的力。”骆志远笑着解释了两句。

    唐晓岚哦了一声,“原来就是她啊!”

    唐晓岚也从林美娟口中听说过骆志远在莫斯科的一些事,其中就包括安娜一家对于骆志远的帮助。

    赵寒开车从机场往市区行驶,在外环路上,他突然皱了皱眉道:“领导,后面有两辆奥迪车似乎是一路追着我们过来,有些不对劲。”

    骆志远回头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挥挥手:“继续开,不要理睬他们!”

    骆志远心里有数,恐怕要有点麻烦。他刚才在机场停车场上,看到在机上有过冲突的那个土豪青年上了后面的其中一辆奥迪车,这人追着一路尾随过来,肯定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机上那土豪青年正在后面的车上。他是京城一家民营企业的少老板,姓曹名大虎,家大业大,向来是嚣张无比,这次在返回北方的机上偶遇一个洋妞,本想tiáo戏两声勾搭勾搭,就算是勾搭不上也过过嘴瘾,不成想遇上了骆志远吃了一次瘪,他焉能咽下这口气去。

    一个马仔恶狠狠地大声道:“老板,还等什么,超过去,揍死这个狗日的!”

    骆志远坐的是一辆脏兮兮的普桑车,这证明他绝对不是什么大人物。这种人,敢惹他们的少东家,超车过去拦下来揍一顿出出气,算什么呀。

    曹大虎黑着脸冷声道:“先跟着,别着急,等他们出了市区再说!”

    从赵寒开车奔行的方向来判断,骆志远八成是外地人。曹大虎虽然狂妄嚣张,但也不是没有大脑的人,在省城市区里当众行凶,闹大了不好收场,不如等他们出了市区拐上国道再下手。

    前面的车里,赵寒有些紧张,车速提了起来。

    骆志远皱了皱眉,沉声道:“老赵,你不要紧张,沉住气,注意安全!”

    赵寒汗颜,赶紧压制着心里的惊慌,尽量将车开得平稳,很快就驶出了城区,沿着一条大道,向通往安北市的国道飞驰而去。

    后面那两辆黑色的奥迪车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骆志远回头望着,眉头紧蹙。他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

    他果断大声道:“老赵,靠边停车,我来开。”

    赵寒一怔,但还是依言将车停向路边,下车飞快地与骆志远换了位置,而安娜也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骆志远发动起车,车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他的移动电话响起,是谢婉婷的电话,他向安娜扫了一眼,示意安娜接起来。

    “婉婷啊,我是安娜,志远在开车呢。”安娜的声音有些发急:“婉婷啊,我们似乎遇上麻烦了。”

    谢婉婷大惊:“怎么回事啊,安娜姐姐!”

第376章 骆志远的狠戾一面

    骆志远开车驶入国道,国道上车流量渐渐变得稀少。曹大虎的两辆车终于还是风驰电掣地超了上来,就在骆志远被一辆大货车压住而不得不放低车速的时刻。

    一辆车挡在前面,一辆车围追在后,夹持着骆志远将车停在路边。

    车上,赵寒坐在后排座非常紧张,双拳紧攥,额头上冷汗直流。副驾驶位置上的安娜也有些慌乱,抓住安全带目光紧盯着车窗之外。

    曹大虎没有下车,他的三个马仔打着呼哨跳下车来,一个挡在车前,一个堵住后车门,为首的一个则砰砰地拍着驾驶室的车门,凶狠地吼道:“小子,下来!”

    骆志远不慌不忙,到了这种时候,他慌乱也没有什么用。

    他摇下三分之一的车窗,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那光头马仔呸了一声:“哥们是收拾你的人!赶紧给老子滚下来,否则,老子把你的车给掀翻了!”

    光头马仔咣咣地踹了几下骆志远的车门。

    骆志远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推车门,咚地一声将紧贴着车门的光头马仔给撩了出去,这厮发出一声惨呼。他旋即冲过来一记直沟拳,却不料他快骆志远比他更快,侧身一闪,飞起一脚就将他踹飞,这厮重重地落在公路上。

    另外两个马仔怒吼着扑了过来,分成两个角度。其中一个,手里还捏着一块扎眼的板砖。

    骆志远唯恐伤害到车里的安娜,就飞速朝路边后退了几步。

    拿着板砖的马仔拍了过来,带起呼啸的风声。骆志远牙关一咬,一个闪身并趁势抓住此人的手腕,两个手指熟练自如地扣住了他的脉门,马仔顿时面容僵硬下来,全身动弹不得,手里的板砖一松眼看就要坠luo在地。

    骆志远另一只手向下一捞,顺势就将板砖捞在手上。

    这时,后方的马仔面目狰狞地冲过来,一个锋利的明晃晃的匕首肆无忌惮地刺了过来。如果骆志远被刺中,恐怕要凶多吉少。

    骆志远彻底被激怒,挥起手里的板砖击打而去,正中马仔的头颅,一声闷响和惨呼过后,马仔扔掉匕首捂着头部血迹不断渗出,身子哆嗦着瘫倒在地。

    电光石火之间被骆志远收拾掉,他们没想到骆志远比他们这些街面上的小混混更狠辣更暴戾,动起手来毫不手软。

    骆志远抓着手里沾染着斑斑血迹的板砖,一步步向曹大虎所在的奥迪车走了过去。

    曹大虎坐在里面瑟瑟发抖,想要发狠心里却充满着一股畏惧和恐慌。

    骆志远走到近前,将手里带血的板砖一挥,狠狠地砸在曹大虎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玻璃如同蜘蛛网一般出现了局部的凹陷点和辐射出去的细密裂纹。

    如果骆志远再挥下板砖,挡风玻璃就会粉碎。

    骆志远却将板砖扔向了国道下的河道里,然后好整以暇地拍拍手,向呆坐在里面吓呆了的曹大虎冷冷道:“这是给你的一个警告,你如果再纠缠不休,后果自负!”

    说完,骆志远转身走回车前,一拉门就上了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骆志远的动作太快,车里的赵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冲出去护卫领导,刚刚鼓足勇气准备下车接应骆志远的时候,骆志远已经完成了他个人生命历程中为数不多的武力表演剧,展现了他性格中隐藏起来的强悍暴戾一面。

    因为针灸传承的内在需要,他从小跟随外公习练太极、五禽戏和内家养生功夫,又正值青壮年,身体的灵敏度和爆发力等各方面正处在一个黄金阶段,别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真要是暴走起来,三五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的,今天就是一个例证。

    骆志远发动起车,往后倒了倒,然后调转车头就冲了出去。

    等曹大虎几个人反应过来,上了另外一辆车追上时,骆志远已经开车沿着国道飞驰出了数里之遥。

    骆志远若无其事地开着车,安娜用一种极其震惊地眼神望着他,良久没有吭声。安娜自问对骆志远了解很深了,但结果还是——今天骆志远的表现,哪里像一个官场干部,哪里又像一个斯文先生,身手矫捷出手稳准狠,直接颠覆了他在安娜心里的形象定位。

    而赵寒除了震撼,心里还充斥着无尽的悔恨。作为随从和下属,他没有在领导最危急的时刻冲出去,这必然是要在领导心目中失分的。就算是骆志远不计较,他心里也会愧疚自责难以自持。

    骆志远开车飞驰,后座的赵寒心里懊恼不堪,又不敢说半句话,车里的气氛沉闷之极。

    赵寒不知自己今天的不堪表现,会不会引起骆志远的排斥和反感。他并不知,骆志远对此并无感受,赵寒是机关干部不是保镖打手,骆志远并没有指望他能冲锋在前。

    安娜迟疑着问了一句,“志远,你没事吧?”

    骆志远笑了笑,摇摇头:“我没事。”

    骆志远踩下了油门,汽车继续飞驰,向着安北的方向。

    曹大虎抓着电话在公路上咆哮着,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种哑巴亏,或者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惊吓。

    他跺了跺脚,操着大哥大又从省城调集了几个人,然后又利用家里的关系渠道,通知前面堵截拦人,今天他要是不把骆志远给拦下来修理一顿出出气,他是过不去这一关的。

    他知道骆志远是往安北方向去的,因为车牌号显示骆志远开的是安北的车辆。而省城往安北,中间还有数百里的路程,他觉得自己还有时间。

    曹家虽然是商贾,但资本的力量渗透各个领域,在省城而言,也是高门大户了。曹大虎给前面土元县的“关系”通完电话,就恶狠狠得带着几个马仔上了一辆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向安北方向猛追上去。

    不过,一来二去,骆志远早已去得远了,他要想追上,也不容易。当然,如果前面有人拦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骆志远没料到,曹大虎竟然能“发动”警方的人来宣泄私愤,公器成为他个人的打手。这是骆志远所想不到的。

    他开车进了土元县境内,在收费站前面,见到有土元县的交警和路政设卡,一开始也没太放在心上。但他看到前面的车一辆辆都被警察挥手通过,惟独将自己的车拦了下来,他心头就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七八个警察将车围住,一个交警目光不善地走过来,狠狠敲敲门,冷冷道:“驾驶证,检查。”

    骆志远轻叹一声,知道今天这场无妄之灾和无谓的麻烦终归还是缠身了,他不是害怕,而是感觉无奈。面对交警和公职人员,他不能反弹,因为他的身份使然。

    他总不能像对付几个地痞小流máng一样跟交警人员大打出手,一旦传扬出去,无论是非对错,都将影响他的形象。

    他摇下车窗,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驾驶证递了出去。

    赵寒这时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壮着胆子推门下车,满脸堆笑地给另外一个交警递上了自己的工作证:“同志,我是安北市民兴县鹏程镇的工作人员,开车的是我们骆镇长,有什么事还请各位通融一下。”

    “镇长?”交警倒是有点意外。不过,对他来说,一个异地的镇长算个鸟啊,他受命拦截这辆车和车上的人,自然不肯放行。

    “你的驾驶证有问题,车辆也有问题,下来,跟我们走一趟吧。”交警拍拍车窗,面带冷笑。

    赵寒发急,刚待继续解释什么,骆志远已经和安娜从容下了车。骆志远向他投过一瞥,示意他不要紧张和慌乱。

    到了此刻,他倒是要看看,那土豪能和这土元县的警察干出什么事来。

    一个交警上了骆志远的车,将车开走,而骆志远三人则被带上了另外一辆警车,警笛呼啸,直奔前面不远处的土元县交警大队三中队驻地。

    交警将三人推搡进了一间库房,倒是没有拿他们怎么样。

    骆志远瞬间就明白过来,交警和公职人员不可能直接出面给曹大虎当打手,但可以利用执法权将骆志远等人扣留,待曹大虎的人赶上来,再故意将骆志远放行,只要离开了警察的视野范围之外,曹大虎的人愿意怎么折腾那就是曹大虎的事儿了,与警方无关。

    骆志远一念及此,向安娜伸过手去,要过了自己的移动电话。

    因为信号不好,他趴在脏兮兮的窗户上跟谢婉婷通完了电话,说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为了安全脱身,他只有动用家里的力量了,毕竟他身边还有安娜,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也不能不以防万一,遇上穷凶极恶的匪徒行凶,他不怕也有脱身的可能,但安娜和赵寒怎么办?

    谢婉婷大惊失色,不敢擅自做主,立即向自己爷爷汇报,同时也报给了骆家。

    谢老和骆老大为震怒,当即指示骆靖宇全权出面处理此事。

    两位老人严格控制骆志远等后辈儿孙利用家里的权势“耀武扬威”,但不代表可以任由后辈被人欺压,竟然还有公职人员涉及其中——骆志远是两家联手培养的第三代掌门人,其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老人焉能不怒。

    骆靖宇坐镇京城几个电话打了下去,就非同小可了。而谢婉婷接到骆志远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姜大成家的孙女姜珊一起逛街,姜珊就打电话给了在北方省某集团军当参谋长的叔叔姜越,因为姜越的部队驻地就在北方省的土元县。

    就在曹大虎的人憋着一股狠劲往土元县赶过来的时候,土元县有关领导刚刚接起来自省城和市里的紧急电话。

    而与此同时,正在土元县某训练基地主持轮训的姜越接到电话后立即带着几个警卫战士往土元县交警大队三中队的驻地赶来,同时派人跟县里的领导联系交涉。不要说骆志远对姜老有救命之恩,就算是看在骆家和谢家的面子上,他就在附近也不能不管。

第37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下午三点半。

    曹大虎带人在距离土元县交警大队第三中队驻地前面的不远处停下来,打了电话过去,要求那边将被扣留下来的骆志远一行放行。

    曹大虎打的主意很精明,只要那边一放人,他这边立马追上去,在土元县这一段僻静无人的国道上把骆志远这辆车给拦下,好好出一口恶气。

    为了预防万一,他这一次带来了十几个人,都是一些彪悍的壮汉,四辆车,车上还藏着铁棍砍刀都凶器。他心里琢磨着,你骆志远不是很能打嘛,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一群人打一个如果还拿不下来,那他曹家养着的这批打手也该吃屎去了。

    一个交警打开仓库的门,粗野地喊了一声:“你们出来。”

    骆志远不动声色地走出仓库,安娜和赵寒跟在其后。

    在交警办公室,两个交警不怀好意地扫视着骆志远,冷笑着将他的驾驶证和车辆行驶证扔了过来:“好了,没有查出问题,你们可以走了。小黄,把车钥匙给他!”

    骆志远没有伸手去接,驾驶证和车钥匙都啪嚓一声落在地上。

    其中一个年长的交警怒斥道:“你干嘛?赶紧捡起来滚蛋!”

    骆志远淡淡一笑,站在那里昂然不动:“你们说扣就扣,说让我们走就走?莫名其妙!今天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为什么要扣我们的车?否则,我们还就不走了!”

    两个交警明显一愣,他还真没遇到过骆志远这样的人,放人了,他竟然还不走,赖上了。

    还要给个说法?笑话!

    二十多岁的交警粗暴地霍然起身,猛然一拍桌案:“让你走,你还毛病这么多?!再不走,扣你娘的一天一夜!”

    骆志远嗤笑一声:“你有这个权限?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声,你们是交警不是刑警,谁给了你们随便扣留行人和车辆的权力?”

    骆志远不软不硬地针锋相对,交警年轻气盛,冲上前来就要动粗。在他眼里,民兴县的一个小镇长而已,牛逼什么呀,这可是在外地!

    交警上前推搡,赵寒一个箭步窜过来挡在了骆志远身前,被交警抓住衣襟给扯了一个趔趄。

    年长的交警皱了皱眉,大喝一声:“好了,小黄!”

    他慢腾腾地走过来,望着骆志远勉强一笑:“我说这位同志,我们扣留你当然有原因,执法记录上都有记录,这个不需要跟你说。好了,你也没受什么损失,赶紧捡起东西来上路吧,跟我们在这里叫板,对你没什么好处。”

    骆志远心里冷笑着,他当然无意跟眼前这两个交警较劲,他们也是受人指使,恐怕具体原因自己也不清楚;但他此刻心里很清楚,他们不能离开交警驻地,只要一离开,曹大虎的人就会追上来。

    他必须要留在交警驻地,等候救援到来。

    同时,那个曹大虎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他倒是要看看,这厮到底是什么背景,竟敢如此嚣张狂悖,肆意践踏法律,玩弄公器。

    骆志远好整以暇地跟两个交警扯皮,就是不走。交警头大如斗,当真理解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在这时,交警驻地大院外边突然传来车行的刹车声和喇叭声。年长的交警透过玻璃往外看去,大吃一惊,只要外面突然来了好多车,有警车,有军车,还有黑色的官车。

    两个交警赶紧奔行出去,打开了门,扫了一眼,目瞪口呆。

    土元县的县委书记周封、县长孟庭,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赵志军,交警大队长薛年夜等等一干县里的头头脑脑全部到场,都在满脸堆笑地围着一个身穿少将军服的高级军官说着什么,而军官的外围,则有几名神色肃穆的警卫战士。

    周封等县里的领导簇拥着少将昂首阔步走进院中,公安局局长赵志军脸色一沉地一把抓住两个交警,低低怒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怎么能随意扣留车辆和人员?你们可是给老子惹了大祸了!”

    “薛年夜,薛年夜!”赵志军怒喝一声。

    薛年夜脸色惶恐地凑了过来:“局长……我马上查!”

    赵志军冷冷一笑,扫了薛年夜一眼,没有说什么,又追着几个领导进了屋。

    本来就不大的交警办公室,一下子簇拥进这么多的官员,显得非常拥挤。

    少将一眼就看到了骆志远,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招了招手:“志远啊,你没事就好!”

    骆志远笑着走过去,“姜叔叔,这点小事,怎么还惊动了您呢?”

    姜越苦笑:“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正好我就在这附近驻训,就赶过来,若是让他们警匪勾结,出一个好歹,我怎么向家里交代?”

    姜越旋即神色一沉,转头望着土元县的县领导冷冷道:“周书记,孟县长,交警无端扣留车辆倒是小事,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事背后有黑手,必须要彻底查清楚!”

    周封尴尬地陪着笑脸过来连连称是,又跟骆志远笑着握手:“骆镇长,让你受惊了——老赵,你马上安排人查,现场办案,不得有误!”

    周封心里郁闷之极也是惶恐之极。他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突然接到了市里主要领导的电话,与此同时,县公安局局长赵志军还接到了省公安厅主要领导的电话指示。周封骤然明白,一个大麻烦降临,手下的人惹上了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带着县里的有关领导飞速赶过来,在门口就遇上了姜越。姜越不仅是驻地部队的司令部首长,堂堂的少将,他一个县处级干部哪里能抬得起头来。况且,他知道姜越是京城姜家的子弟,不要说是他,就是市里的主要领导,也惹不起。

    见姜越亲自驱车过来“救驾”,周封等人心里咯噔一声:这骆志远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这么大的来头!

    见骆志远称呼姜越为姜叔叔,周封心里就凉了半截:这显然是一位来自京城的世家子弟,身世显赫。

    县公安局局长赵志军刷地一声打了一个敬礼:“请姜参谋长和周书记、孟县长放心,我们马上查处!”

    三中队的几个交警此刻早已面色如土,腿若筛糠,站都站不稳了。

    他们还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外地小镇长,结果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连县里这些领导都诚惶诚恐,竟然还惊动了驻军的姜将军!

    赵志军刚要转身出去布置,骆志远突然淡淡开口道:“我刚出省城就被几个人给拦上,闹了一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就在前面从省城过来的方向。”

    赵志军眉梢一挑,默然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早就心里有数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基本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自己的人被人家当枪使了,而罪魁祸首还在国道那一头等着。当然,交警大队的薛年夜这次是撞到了枪口上,死定了。

    骆志远坐在了一张办公桌的后面,姜越就在他的对面。周封几个县委县政府县政法委领导就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姜越矜持地笑了笑:“志远,去叔叔那里坐坐?”

    以周封的意思,是请骆志远等人先到县里“压压惊”,缓和一下关系,然后等候警方的处理情况,但骆志远不肯,就要等在此处等结果,然后才离开。

    他不走,姜越也不好走,就留下相陪。

    于是,周封等县里头脑也只好尴尬地都留下,办公室里气氛非常沉闷。

    骆志远笑笑:“姜叔叔,算了,我还要回镇里有事。倒是您还是赶紧回吧,您公务繁忙,别为我这点破事耽误时间!”

    “我是当事人,还要配合警方的查案,我得留下。”

    姜越嘴角一抽,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算了,还是等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去,免得路上再出事。”

    见姜越坚持,骆志远只好闭口不言了。

    他的确是不能走,如果走了,就走得不明不白,还给人留下一种以势压人的话柄。他相信,只要赵志军肯认真办案,不用多久就会查个水落石出,把曹大虎那些人给抓起来。同时,县交警大队的蛀虫,也不能轻饶了。

    作为本案的当事人,他有必要留下来为警方做人证。

    安娜坐在一边,垂首看着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本医学杂志。赵寒则侍立在骆志远的身后,神色复杂,心里充满着无尽的敬畏。自己这位骆镇长的来头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大,否则,他一个电话焉能让土元县的头头脑脑慌了神——甚至,当地驻军还来了一个少将参谋长!

    这是何等的威势。

    当然,话说回来了,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这一次恐怕也就只能吃了哑巴亏,被曹大虎的人打一顿还是轻的,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赵寒轻叹一声,转头望向了窗外。院中,不少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和公安局的民警三五成群蹲在一起抽烟,而姜越带来的几个警卫战士则身形笔直地杵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第378章 镇里的局势变化

    曹大虎等人几辆车气势汹汹地候在那里,结果被赵志军率县局的人一锅端。赵志军将曹大虎和他的喽啰带回来,而这一头,县交警大队长薛年夜早已全盘招供。

    薛年夜是曹家的亲戚,薛家有不少人在曹氏企业里讨生活,所以对曹大虎的命令言听计从。但不成想,今天他动了一个动不得的大人物,撞到了铁板上,栽了跟头。

    在县委书记周封和县长孟庭的指示下,赵志军办案的速度很快,这与案情并不复杂也有关系。四点半多的时候,省公安厅的领导也打过电话来,再次过问案情。

    县局如实上报,省厅领导勃然大怒,立即指示县局要严查严办。

    县局在交警大队三中队驻地召开了临时党委会,当场免去了交警大队长薛年夜的职务,撤职查办。县局交警大队第三中队长马林和两个当事交警也被停职。县局分管交警大队的副局长老李,也被县委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曹大虎的父亲得知消息,亲自赶赴土元县,本想疏通关系,将曹大虎弄出来,但看势不妙,又赶紧返回省里寻找关系渠道,结果更是碰了一鼻子灰。

    曹大虎及其喽啰被法办。

    骆志远配合土元县公安局做好笔录,在相关案宗上签了字,收拾完残局,这才离开土元县。姜越不放心,派了一辆军车一路护送骆志远三人回安北市。

    送走了骆志远,土元县的头头脑脑这才松了一口气。

    骆志远回到市里已经是晚上,赵寒开车把骆志远和安娜送回家,然后自己开车回了县里。第二天一早,赵寒早早开车来了市里,在骆志远家的楼下等着,准备接骆志远回镇里上班。

    骆志远早上起来,给安知儒的儿子安国庆打了电话,让老同学安国庆帮着安娜找找开诊所的地方,同时办理有关手续。因为安娜是外籍人士,持留学签证,所以不能作为诊所的法人代表,骆志远想了想,将诊所挂靠在康桥集团,以公司门诊部的名义出现。

    安国庆办这点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安排完安娜的事儿,骆志远就下楼上了赵寒的车,直奔鹏程镇。他离开镇里已经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镇里情况如何,他纵然没有向赵寒细问,也大体判断出了一个大概。

    在他不在镇里的时间里,想必费建国、计为民、熊国庆、胡涛等人,加上宋成年,已经结成了新的同盟。而对于镇里的其他干部来说,骆志远迟迟不归,加上各种谣言漫天飞,该摇摆的不该摇摆的其实都处在了摇摆的边缘。

    赵寒开车飞驰,骆志远坐在后面默然良久,才淡淡道:“老赵,镇里情况如何?”

    赵寒的声音有些复杂,却还是恭谨道:“领导,还是那样呗,不过,最近费书记天天靠在镇里,基本上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儿。”

    赵寒不敢明说,只能隐隐暗示两句。

    骆志远哦了一声,又道:“政府这边的工作最近有没有变化?”

    赵寒压下意识地低了声音:“高镇长和管镇长轮流值班,高镇长抓日常工作,管镇长抓企业和安全生产,没有问题。熊镇长上周在办公会上提出来,他是党委委员,领导不在,应该由他来负责镇政府的常务工作……高镇长为此还跟熊镇长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骆志远临走的时候,把镇政府的工作交代给了高欣庆,管大军辅佐。熊国庆仗着自己是党委委员而高欣庆不是,就以此为借口,试图从高欣庆手里夺权。

    熊国庆有费建国的撑腰,自然是有恃无恐。但高欣庆却不买他的帐,愣是顶住了压力。

    可以说,骆志远不在镇里的这段时间,如果没有高欣庆和管大军顶着压力开展工作,镇里的局势会更加不利于骆志远的回归。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再无多言。

    赵寒也不敢再吭声,就默默开车,直至镇里。赵寒将车停稳,跳下车来替骆志远打开了车门。骆志远下车后面不改色地背着包直奔办公楼,社会发展办公室主任宋成年正好带着几个人下楼,迎面遇到骆志远,一怔,旋即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骆镇长,回来了!”

    骆志远扫了他一眼,淡淡点头,然后快步而上。

    骆志远的目光有些清冷,看得宋成年心里发毛。但他想起不久前费建国给他打的包票,还有最近镇里的局势,以及骆志远即将被调到县里机关任职的小道消息,就笃定下来。

    骆志远上了楼,高欣庆听到他上楼的动静,早已等候在门口。她的神色微有激动,局外人很难知悉,她在骆志远不在镇里的时候顶了多大的压力,如果骆志远再不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顶多久。

    因为她不是党委委员,只是普通的副镇长,这是事实。

    费建国在党政班子联席会上,再三指桑骂槐,她可以无视一次两次,但不能总是无视。

    这还是费建国看在她的背景不敢硬来,如果是管大军的话,早就被夺权了。

    同时,高欣庆能牢牢管控住政府这边,与赵寒和孟晓光、黄永、呼兰几个中层干部坚定支持有关。如果高欣庆只是光杆司令,那也不成事。骆志远虽然走了,但给她留下了赵寒几个能用的人,这是高欣庆最感到庆幸的地方。

    “志远,你终于回来了。”高欣庆舒缓着激动的心绪,好看的柳眉儿轻轻一挑。骆志远微笑着点点头,扬手指了指办公室,示意高欣庆去他的办公室说话,外边说话不方便。

    因为知道骆志远今天回来上班,所以赵寒已经提前安排党政办的周凯给骆志远收拾完了卫生,还在办公室里喷了一点空气清新剂。整个办公室窗明几净,一盆郁郁葱葱的吊兰在靠窗的位置下生长茂盛,给屋里增添了不少生机。

    骆志远走进办公室,径自去坐下,“欣庆,你也坐。”

    “嗯,你在京城培训的情况咋样啊?我感觉很奇怪哟,市里突然把你推荐到中央党校参训,县里也不知情,似乎有些……”高欣庆试探着问了一句。

    骆志远此次去京城参加中央党校的青干班培训,不是县里的安排,而是市委组织部直接将名额分配了下来。尽管县里因此有很多传闻,比如说市里要将骆志远调离云云,但高欣庆作为前任市委书记的女儿,却深知此事并非外界传播得这么简单。

    骆志远进京培训,八成是高升的征兆。在她看来,这对骆志远个人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此刻的鹏程镇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幸事。只要骆志远一走,他在鹏程镇开展的几项工作肯定要“人亡政息”或者“人走茶凉”,一切都要推倒重来。

    而此刻“追随”在他身后的这些人,包括她和管大军等人,未来都将受到费建国的打压。她倒还好说些,背景身后,费建国不敢拿她怎么样,但管大军这些人就要惨了。

    骆志远笑了笑,“欣庆同志,只是一次很正常的干部集训,没有有些人瞎说的那样邪乎,以后类似的培训每年都会有,省里都有名额分配下来,我这次参训,也是出于偶然。”

    高欣庆眨了眨眼,对骆志远的话她似信非信。她知道骆志远未必跟自己说了实话,但既然骆志远这么说,显然他短期之内是不会调离鹏程镇的。最起码,市里领导没有这种打谱,否则骆志远就会口出暗示。

    高欣庆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在京城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镇政府的工作辛苦你了。”骆志远意味深长地笑道,“改天我得请你和老管吃顿饭表示下感谢。”

    高欣庆知道骆志远不走,心情大好,开朗地笑着:“别介了,这样吧,晚上我和老管请你吃顿饭,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骆志远挥了挥手,不愿意在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上过多浪费时间:“成,我们晚上聚一聚,正好我也有点事要跟你们一起商量。”

    骆志远的话音刚落,宋成年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进来。”

    宋成年走进来,他脸上的微笑明显有些尴尬和勉强:“骆镇长,费书记让我通知您和高镇长、管镇长,一会开一个党政班子联席会。”

    高欣庆不置可否,嘴角一挑。

    骆志远淡淡一笑:“开会呀,成,我正好也有个事想要在会上跟同志们谈谈。不过,宋主任,安排会议是办公室的事儿吧,怎么是你召集会议?”

    宋成年的脸色骤然一变。

    骆志远将他调离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费建国重返镇里,赵寒是骆志远的人,费建国当然不信任,就继续起用宋成年,虽然宋成年不在其位,但实际上最近正在费建国的支持下插手办公室的工作,充当起费建国的耳目和传声筒。

    赵寒在骆志远的指示下,在骆志远不在镇里期间,一切以低调和隐忍为主,等待骆志远的回归。而赵寒的退让,无疑给了宋成年一个错误的信号。

第379章 变相打脸

    “骆镇长,是这样,刚才我正好遇到费您回来了,就给我口头上说了一下。”宋成年难堪地解释着。

    高欣庆心里暗暗冷笑,却不多言。

    骆志远笑了笑,挥挥手:“是这样,那你去回复费书记,就说我准时参加会议。”

    宋成年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汗珠儿。

    他虽然有费建国撑腰,心里有恃无恐,但真正面对拥有着无形威严气场的骆志远,他心里的那点所谓的底气根本就不足为凭。

    事实上,他本来以为骆志远此番进京培训之后就不再回返鹏程镇了,结果骆志远却又回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又有一些新的变数?

    宋成年走出骆志远的办公室,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不安,但这种忐忑旋即被冲散——无论如何,现在的鹏程镇已经不再是两个月前的鹏程镇了,他就不相信,费建国在鹏程镇经营近十年,树大根深,在县里的关系和人脉盘根错节,真要拉下脸来,难道还就斗不过一个年轻轻轻的外来户?

    尽管费建国基本失去了晋级县委常委的希望,但作为民兴县资历深的第一经济强镇的党委书记,在县里也算是一号人物,还有县里主要领导的支持,怎么说也能对付得了骆志远一个立足不稳的年轻干部。

    而前番,县委书记朱睢良也好,县长孟可也罢,都先后以不同方式表示出了对费建国的支持态度。

    骆志远提出的组织筹备王家岔子起义系列纪念活动、重修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的建议,被县里两位党政主官否决,就是一个例证。

    骆志远再能耐,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长,怎么能翻了天去?

    费建国本来想趁骆志远没有回来之前,就开一个党政班子联席会,把镇政府这一块给夺回来,交给熊国庆,将高欣庆和管大军边缘化,同时调整一下镇里的中层干部,重新起用自己的人,宋成年等等。

    但骆志远突然回返,事先他没有得到一丝风声。

    骆志远回来的突然,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费建国还是决定当机立断,趁着骆志远刚回,快刀斩乱麻地把现有的格局确定下来,从而稳固他在鹏程镇大权独揽独一无二的地位。

    他有充足的信心。此刻,他身边有熊国庆,计为民,胡涛三员铁杆大将,还有正在摇摆不定的镇党委副书记黄坤和组织委员魏艳秋,只要他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骆志远压制下去,黄坤和魏艳秋瞬间就会倒向,骆志远只依靠高欣庆和管大军两个普通副镇长,根本就无力回天了。

    这是费建国的如意算盘。

    当然,按照一般的逻辑推演或者正常的趋势判断,费建国对骆志远已经形成了绝对性压制的优势。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看,骆志远都不是费建国的对手。但费建国却始终忽视了极其关键的一点:骆志远不是普通的年轻干部,也从来不按照常理来出牌,以“常理”和“常规”来衡量骆志远,本身就是一种谬误。

    费建国想逐步把骆志远边缘化,然后将之挤兑走。在费建国看来,像骆志远这样的后备干部,来基层本就是为了镀金,时间到了、差不多了,就会调回市里机关上。

    这一点,他大错而特错了。骆志远下基层,历练和实干是要义,绝非暂时的镀金走过场。他志向高远,抱负远大,但也深知万丈高楼平地起需要非常扎实的根基。如果没有充足的、全方面的基层任职经验和经历,他很难担任更高层的领导职务。

    这也是骆老和谢老的本意所在。

    所以,骆志远在鹏程镇不会是浮光掠影,他要脚踏实地获得政绩和口碑,从而谋取更大的政治进步,为整个宦海浮沉打下坚实的基础。

    宋成年走后,高欣庆有些担心地望着骆志远,她心里有数,费建国这次召集开会,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个搞不好,骆志远在镇里的工作就很被动了。

    “楼上那位肯定要在会上提出调整镇里的中层干部岗位,这一段时间,他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高欣庆压低声音道。

    骆志远笑笑:“刚调整过,还调整什么?欣庆同志,不要太担心,如果费书记提出来,我会据理力争的。”

    “我有个事先跟你通通气……”骆志远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不疾不徐地将他定于下周举办“王家岔子起义纪念暨西夷作品研讨座谈会”的思路说了说,并说他已经跟西夷和一些文化界、文学界的大腕联系好,只要确定时间,对方会如约而至。

    高欣庆有些吃惊,她望着骆志远轻轻道:“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县里朱书记和孟县长都先后有过表态,你要顶风上似乎有些问题啊。”

    高欣庆心里说,不要说费建国这一关过不去,就是县里那一关也过不去哟。朱睢良和孟可先后作出了批示,你非要跟县里领导对着干,这是公开找难看的做法。况且,这种带有红色纪念色彩的文化活动,没有县委和县委宣传部的支持,根本就开不起来。

    骆志远笑了,他没有过多解释,有些事情其实也没法跟高欣庆解释。

    他谋划的这件事两个月前被朱睢良和孟可否了,但骆志远还是没有放弃。他做事向来是迎难而上,不可能遇到一点挫折和压力就当缩头乌龟。从这个角度上说,高欣庆还是不了解他的为人,既然他坚持要搞,那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但如果不给高欣庆露露底,也不合适。骆志远想了想就轻轻道:“欣庆同志,西夷是国内著名的一线作家,他的作品《烽火的翅膀》就是以咱们鹏程镇为故事发生地,以当年的王家岔子起义为素材和蓝本,在咱们这里召开他的作品研讨会,其实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目前已经确定来的文化界名流,有七八个人,都是国内响当当的大师级人物。”

    高欣庆苦笑:“我知道,但是……”

    骆志远笑了:“西夷还有一重身份,你可能没注意,他可是国家作协的副主席哟。”

    骆志远说完就微笑不语了。

    高欣庆目光流转,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倒真的忽视了这一点,在现行体制下,国家作协虽然是一个文学团体,但同时还是体制内的一个行政单位,正部级的级别。国家作协主席是正部级干部,西夷虽然不是专职的副主席,但挂了一个作协副主席的头衔,这本身就是一种崇高的政治地位。

    只要西夷来鹏程镇参加活动,市里领导肯定要出面捧场,市委宣传部肯定要参与进来。如果骆志远还能拉上国家作协的大旗,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县委宣传部介入不介入,根本不构成任何影响。

    高欣庆这才蓦然明白过来,骆志远压根从一开始就打谱撇开县里,直接操作成市里出面挑头的文化活动。

    而只要市里领导到场,县里领导怎么可能不到场。

    可这相当于是打了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一记响亮的耳光啊……高欣庆咯咯一笑,起身摇摇头:“志远,你这样可是要让朱书记和孟县长不高兴啊。”

    骆志远淡然一笑:“我这是给县里增光添彩,领导怎么可能不高兴。如果不是这种机会,咱们县里怎么可能邀请到这么多的专家学家捧场,到时候,省里市里的媒体一路宣传跟进,县里镇里的知名度暴涨,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高欣庆笑着摇摇头,“好了,我先回去,一会开会,我给你敲敲边鼓!不过,你最好还是做好思想准备,恐怕赞成票不会太多。”

    高欣庆转身走了。

    望着她婀娜修长凹凸有致玲珑毕现的背影,骆志远嘴角浮起一丝坚定而刚毅的笑容。

    他要做的事情,哪怕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会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更何况,费建国在他眼里,顶多算是一块绊脚石,仅此而已。

    九点十分,赵寒神色复杂地过来敲门:“领导,费书记让我过来喊您过去开会。”

    骆志远哦了一声,顺手夹起笔记本就走出了办公室。

    赵寒走在前面,替骆志远将会议室的门打开。

    原本说笑声一片的会议室,顿时因为骆志远的进门而变得鸦雀无声。费建国掐灭手里的烟头,淡淡笑着摆了摆手:“来了。”

    骆志远也淡淡笑着点点头:“嗯,费书记。”

    黄坤垂着头,闷声不语。魏艳秋则飞快地扫了骆志远一眼,也眸光闪烁地扭过头去。

    熊国庆则目光阴狠地凝视着骆志远,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胡涛则有些傲慢地双手抱在胸前,人大主席计为民则冷冷笑着,手里把玩着一支红蓝铅笔。

    骆志远不动声色,径自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费建国清了清嗓子,“好了,都到齐了。今天骆镇长从中央党校集训回来,我们就开一个党政班子联席会。开会的目的,一是梳理一下前期的工作,进行阶段性的小结;二是安排部署今年第二季度的工作,同时对镇里有些部门的干部进行调整。”

第380章 夹枪带棒

    费建国开门见山就提出要对中层干部进行调整,他还有意观察着骆志远的反应,可骆志远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反倒是做会议记录的赵寒,心头猛然哆嗦了一下。

    赵寒心里清楚,如果费建国要动干部,他首当其冲,属于费建国第一脚就要踢开的人。

    好在赵寒对骆志远充满着无尽的信心,知道骆志远不动声色并不代表坐以待毙,凭骆志远一向的手段和风格来判断,对于费建国的反击必然会展开,只是在时机的把握上——骆志远什么时候会出手、以什么方式出手,还是一个未知数。

    费建国有些奇怪,他都做好了骆志远“反驳”的思想准备,想好了一肚子的应对之词,结果骆志远毫无反应。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小子去了中央党校培训一趟,转性了?还是认清形势、准备识时务为俊杰了?

    费建国心里琢磨着,嘴上却没有停:“好了,下面,大家各自汇报一下最近手头上的工作,老黄,从你开始。”

    黄坤正在胡思乱想,心里摇摆不定,不知道是该继续跟骆志远走下去,还是转向费建国,拿不定主意。突然听到费建国点自己的名,就勉强一笑道:“我汇报一下近期的党务和纪检监察工作。上月,县委督查室来镇里检查党建工作,我们准备比较充分,对于我们的工作,县委领导给予高度肯定。还是上月,镇党委跟县委和县纪委签订了党风廉政建设责任书,县委和县纪委要求我们抓好今年的廉政工作……今年,县里分配给镇里3个党员发展的名额,我建议上半年发展2个,下半年发展1个……”

    黄坤简单把近期工作汇报一遍,完了其他领导就依次汇报。人大主席计为民汇报之后,就轮到了熊国庆。

    熊国庆干咳两声,端正身子,有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我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在镇党委和费书记的坚强领导下,作为党委委员、副镇长,我主要是抓了以下几项工作……”

    熊国庆故意强调他“党委委员兼副镇长”的职务身份,明摆着是向骆志远和高欣庆示威。骆志远无动于衷,高欣庆却有些不爽,恼火地抬头望着熊国庆,暗暗冷笑。

    这倒也罢了,不过熊国庆还是充当着费建国枪手的角色,旋即主动按照费建国的背后嘱咐开始“放炮”:“根据今年的工作实际,同时也本着合理配置干部,提高工作效率的原则,我郑重向党委提出建议,调整三个部门的中层干部人选。”

    骆志远神色不变。

    熊国庆跟费建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立即又道:“赵寒,你先退场回避一下,我们研究干部。”

    赵寒哦了一声,郁闷地合上笔记本,然后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门外,党政办副主任王倩见他脸色不好看,就压低声音道:“怎么了,赵主任,里面有情况了?”

    赵寒轻叹一声:“费书记和熊镇长提出来要调整中层干部,肯定涉及我们几个人。这不,让我回避了。”

    王倩吃惊地望着赵寒:“咱们领导是什么反应?”

    赵寒摇摇头:“不知道,等等再看吧。”

    两人心急如焚地在会议室门外转着圈子,各怀不安焦躁的心思。

    会议室里,高欣庆侧首望着骆志远,见他仍然是一幅古井不波的样子,不由暗暗发急,心说人家的刀子都递到面前了,你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一旦在会议上达成决议,熊国庆的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通过支持,就形成了既定事实,赵寒这些人被边缘化甚至是被清理出去,取而代之的都是费建国的嫡系——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还怎么开展工作?

    管大军也有些愕然,他也是没有想到,骆志远竟对此不加反驳,任由熊国庆从容不迫地提出了建议。这与骆志远一贯的风格有些不符……管大军皱了皱眉,双手紧攥起来。

    黄坤和魏艳秋则非常失望。

    骆志远的表现加剧了他们内心的疑虑和猜测。骆志远之所以如此,恐怕主要因素还是因为他要调走,既然要调离鹏程镇,那以后鹏程镇的干部如何调整,他当然就撒手不管了。

    熊国庆略有些得意,继续道:“我建议党政办主任还是由宋成年来担任,老宋干了接近十年的党政办主任,工作经验丰富,赵寒虽然能力也不错,但与老宋相比还是差点火候,让赵寒跟宋成年对调一下。”

    “经济发展办公室,是当前镇政府序列的一个要害部门,管理着镇里大大小小六七十家企业,责任重大。”熊国庆说到此处,费建国突然插话道:“我完全同意老熊同志的意见。党政办的赵寒跟社会发展办的宋成年对调一下,更能发挥干部的特点。经济发展办管理企业,担子很重,单纯由中层干部承担,我觉得不够稳妥。我看,还是让老熊同志兼任主任,孟晓光改任副主任。”

    “同志们什么意见,可以敞开来谈谈。”费建国好整以暇地笑着挥了挥手。目光首先投向了胡涛。

    胡涛心领神会,立即站出来赞同:“我赞同费书记和熊镇长的意见,我们使用干部要顾全大局,要统揽全局的工作。我完全赞同。”

    费建国又望向黄坤:“黄书记,你的意见呢?”

    黄坤咳咳两声,刚要开口,高欣庆早已按捺不住,直接大声道:“我反对。”

    高欣庆跳出来唱反调了,这虽然早在费建国的意料之中,但费建国还是眉头一簇,慢慢转头望着高欣庆,尽量放缓声音道:“欣庆同志,有意见不要紧,可以谈!”

    鹏程镇的党政班子里,除了骆志远之外,高欣庆是唯一一个让费建国头疼的人。高欣庆背景深厚,个性鲜明,不要说他,就连县委书记朱睢良都不得不给她老爹几分面子。所以,对高欣庆的态度,费建国一直是“敬而远之”挂起来,本来高欣庆也没有什么,可自打骆志远来了之后,这个女人就坚定不移地跟骆志远走在了一起,让费建国心里羞恼万分。

    高欣庆有些情绪激动:“熊镇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严重怀疑你提出这种建议的居心!”

    熊国庆恼火地一瞪眼:“高镇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欣庆冷笑着:“两个多月前,镇里刚刚进行了机构调整和干部配置,赵寒几个人刚在新的岗位上开展工作,时间这么短,就又再次调整,这是拿工作当儿戏还是拿干部的前途当儿戏?嗯?熊镇长,你倒是说说看!”

    “你说宋成年适合干党政办,我倒是觉得宋成年固然稳重,但开拓精神不足,创新意识更是匮乏,尤其是服务意识差。而赵寒与他相比,素质全面,服务意识强,上任几个月以来,党政办的工作很有起色,相信诸位领导都看在眼里,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吧?”

    “至于孟晓光,请恕我直言,熊镇长,在镇里企业的管理上,你可是栽过跟头的,你来主持工作,我看,更加不能让人放心。”

    高欣庆的言辞尖刻,一点面子都没有给熊国庆留,直接将矛盾激化了。

    其实高欣庆是故意的,她想把水搅浑,免得让费建国操控着形成统一阵营,到那时就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了。

    熊国庆恼羞成怒,猛然一拍桌案:“高欣庆,你简直岂有此理!胡说八道!”

    高欣庆一甩头:“怎么,捅到熊镇长的痛处了?有些事情,还要让我说在桌面上?!”

    高欣庆冷冷一笑,坐直了身子。

    熊国庆顿时语塞,正如高欣庆夹枪带棒所言,他在这方面是有污点的,起码还有一个向镇里企业敛财私用的小金库问题没有擦干净屁股,如果被高欣庆不管不顾地捅了出来,甚至闹到了县里,他就完了。

    熊国庆像是吃了屎一样哆嗦着手,脸色苍白,低下头去,几乎要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费建国面色一冷,心里对熊国庆的死狗扶不上墙更加鄙夷,几句话就被高欣庆这个娘们给堵住,你熊国庆就这点本事?

    黄坤和魏艳秋面面相觑,心说好戏终于上演了,不知道骆志远如何表现。

    两人下意识地望向骆志远,见对方面带从容地微笑,缓缓点上一根烟,轻轻扣了扣桌子:“呵呵,费书记,既然大家形不成统一意见,那么不妨先搁一搁日后再议?”

    “其实啊,镇里就这几个中层干部,调换来调换去,就这么几个岗位,党政办也好,社会事务办或者经济发展办也罢,其实都是分工不分家,赵寒老宋孟晓光几个同志的工作,就跟我们在场的班子成员一样,还是要互相配合才能形成工作合力,单纯挑出哪一个人来,单打独斗,都成不了气候。”

    “大家说是不是这样?”骆志远朗声一笑:“先搁一搁吧,过一段时间再议吧。”

    费建国沉吟了一下,知道今天的良好局面被高欣庆破坏搅局,不适合继续提这个问题了,勉强坚持下去,如果让高欣庆不管不顾地捅出一些事,对他也不好。

    想到这里,费建国就沉声道:“好,既然同志们有争议,那就先搁置,下月召开专题党委会再讨论!”

第381章 你确定?

    骆志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费建国这是以退为进,打的是好一个如意算盘。

    开党委会再讨论,就把非党委委员的高欣庆给排除在外了。而在现有几个党委委员中,费建国、熊国庆、胡涛、计为民四位一体,剩下的黄坤和魏艳秋随时可能出现倒向,而骆志远直接成了孤家寡人,孤掌难鸣了。

    真是好算盘!!

    到了此刻,费建国其实都有些后悔,今天应该召集党委会讨论调整干部,而不是召开党政班子联席会。如果是党委会,作为党委书记,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骆志远一个人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其实,也是费建国有些贪心了。他是想借着联席会把骆志远给死死压制下去,从而一举定鼎,再次确立他个人在鹏程镇的无上权威和地位。结果却不尽人意,令他懊恼不已。

    一念及此,费建国就想结束本次会议,但他刚要宣布闭会,骆志远却开口淡淡道:“费书记,我有个事想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费建国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哦?你说。”

    “费书记,同志们,我这一次去京城培训,与著名作家西夷先生等多位文化界的名人接触了一下,对方表示同意,愿意在我们镇里搞一次以纪念王家岔子起义和西夷先生作品为主题的座谈研讨会。”

    骆志远的话音刚落,费建国就脸色一变挥挥手道:“骆镇长,不是我扫你的兴,你这事办的不妥。你前面给县里打的报告,县里两位主要领导都先后作出了批示,表示王家岔子起义的历史地位是不是需要重新定位、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事干重大,不能草率,县里不能做主。要先缓一缓再说,等县领导跟市领导沟通后再另行安排。”

    “可你却还是坚持要做,这岂不是要跟县里领导拧着干?志远同志,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年轻了些,做事有热情有闯劲可以理解,但不能失去基本的分寸哟。”

    某种程度上说,费建国的话中规中矩,不算出格。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费建国反对不是为了维护朱睢良和孟可的权威而是为了私利,而骆志远坚持要做,不是为了跟朱睢良拧着干而是出于公心。

    这便是区别了。

    因此,骆志远面不改色,淡然反驳:“费记和孟县长批示的是重修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和建设纪念馆的事情先搁一搁,但并没有说我们不能搞一些小规模的文化类的纪念活动。”

    “西夷先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主流作家,擅长红色题材写作,他的小说《烽火的翅膀》,取材于王家岔子起义的大背景,他个人有意愿在故事的原生地举办一次作品研讨会,作为我们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提升知名度和镇域形象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费建国冷冷一笑:“话虽这么说,但你搞这种活动,没有县委宣传部的参与配合,你怎么搞?越过县里自己搞?绝对不行,我不能同意!”

    骆志远缓缓点上一根烟,好整以暇地吐出一个烟圈:“费书记,我准备明天就去县里,向县委宣传部的周部长当面作汇报!”

    费建国嗤笑一声:“如果你非要去碰钉子,那我也不拦你,随你的便吧。如果县里同意搞,那我也没意见。但是我有言在先,倘若没有县委宣传部的参与,这事儿坚决不成!”

    费建国心说,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早已有批示在前,有两位主要领导的态度在这里,县委宣传部的周部长怎么敢答应这茬。既然骆志远不死心,那就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再说。

    这小子就是欠碰壁。费建国心里冷笑。

    骆志远闻言拍了拍手:“好,费书记,咱们一言为定。如果我说服了县委宣传部的领导,只要宣传部出面,镇里就大力配合,搞好这一次的研讨会和座谈会。”

    费建国嘴角一抽,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计为民、胡涛、熊国庆三人紧随其后。

    黄坤和魏艳秋犹豫着也起身,草草向骆志远打了一个招呼,也相继离去。望着两人有些“避祸”的身影,骆志远淡然微笑,心里古井不波。

    他其实可以理解黄坤和魏艳秋明哲保身的心态。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年纪的乡镇干部而言,升迁基本无望,能保住现有的位置是最重要的。当前,费建国卷土重来气势汹汹,两人出于自保,刻意与骆志远保持一定的距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这种情势下,两人没有公开倒向费建国而是暂时保持中立,已经让骆志远感觉还不错了。

    副镇长管大军笑了笑,过来跟骆志远握了握手,又说了会话,才走。

    他原先在鹏程镇就是一个被边缘化的人物,长期被费建国所忽视。骆志远来了之后,才渐渐将他推在了一线工作的前沿,给了他权力和工作的机会,对于管大军来说,骆志远即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伯乐,他不想争权而是想做事——基于此,骆志远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果选择错了,那也只能承受代价。管大军终归还是一个官场上少见的老实人,也有几分清高,不屑于来回折腾,降低自己的人格。

    高欣庆幽幽一叹,一边陪着骆志远往会议室外走,一边压低声音道:“志远,黄坤就是一个老狐狸,见风使舵;但魏大姐的人还不错,只是她家庭负担重,年纪也偏大,各种顾虑多,你可别怪她!”

    高欣庆跟魏艳秋的私交比较好,这大概是因为鹏程镇只有她们两名女干部有关系。

    骆志远笑了:“没事,这已经比我预料中的要好多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都可以理解。”

    高欣庆似笑非笑地转头望着他:“真心话?”

    “当然。”

    “我怎么听着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呢?”高欣庆突然俏皮地一吐舌头,格格娇笑一声:“志远,我越来越发现,你这人真是太坏了。你明明有恃无恐,握有底牌,却不肯一次出完,像挤牙膏一样,慢慢吞吞,时不时挖个坑让人家跳,将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中。比如刚才吧,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高欣庆这话其实就有些过于亲密而超越了普通同事关系的程度了,她出于无意识,而骆志远则心有所思,没有在意这一点。

    “哪像你说的这样,我承认,我是通过有关领导跟市委领导说了这事,但市委领导还没有表态。这事儿啊,还是要由上而下推进才好,等市委宣传部找上县委宣传部,就好办了。”

    骆志远加快了脚步,直奔自己的办公室。他突然想起来,还要跟安知儒通个电话,侧面探听一下市委书记邓宁临的态度。

    高欣庆紧追了上去,又小声笑道:“看来,你说要去县里找宣传部的领导是虚晃一枪了。”

    “不,我明天会去县里,当面跟周部长请示汇报。”骆志远匆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抓起电话作了一个打电话的架势,高欣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进去,而是主动替骆志远关好了门。

    骆志远拨通了安知儒的办公室电话,等了片刻,安知儒才接起来,却匆忙说了一句就又挂了电话。骆志远知道安知儒说话不方便,就也搁下了电话。不多时,安知儒打回来急急道:“志远啊,我正要找你。”

    “安叔叔,啥事?”

    “刚才我向邓书记当面汇报了你的想法和思路——邓书记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要我马上跟你联系,确定一件事。”安知儒的声音非常严肃。

    骆志远明知安知儒要问什么,就不疾不徐地回答:“安叔叔,您说吧。”

    “志远,你能确定现在京城的姜老就是当年在民兴县领导王家岔子起义的发起人之一?你能确定姜老同意来安北调研考察?志远,事关重大,你要想好了再认真回答我,邓书记还在等我的答复。”安知儒紧握着电话听筒的手,都攥出了湿漉漉的汗珠儿,心里隐隐有些紧张。

    骆志远跟他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知道骆志远不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浮躁之人,更不是信口雌黄之辈,既然他这么说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经过慎重考虑,他还是当面向邓宁临作了汇报。

    邓宁临听闻非常重视,立即让安知儒跟骆志远联系,务必要确认上述两点。

    事关革命历史,又牵扯到开国元勋,邓宁临岂敢怠慢。

    “安叔叔,没有错,我可以确定。姜老就是当年王家岔子起义的领导人之一,王家岔子起义失败后,姜老突围去了西北革命根据地,历经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这一点,我已经当面向姜老求证过。”骆志远轻轻凝声道。

    安知儒并不知晓骆志远的真正背景,他只隐隐绰绰地猜测骆家在京城似乎有点不同凡响的亲戚和人脉,否则单以骆志远跟安国庆的同学关系,他也不能对骆志远这么看重。只是安知儒亲耳听到骆志远说“当面跟姜老确定过”,还是大吃一惊。

    姜老那是何等之人?

    开国将领,刚从军委领导的重要岗位上退下来,属于共和国核心权力圈子里的老一辈之一,绝对当之无愧的大人物。骆志远能跟这种大人物当面会面,这……这……这……安知儒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咳咳!

    骆志远知道电话那头的安知儒在猜疑什么,就笑了笑解释道:“安叔叔,我是有人介绍给姜老针灸,才见了姜老几面。姜老听说我是安北人,就主动跟我提起了这事。”

    这种理由其实很勉强,只是安知儒却不得不信。

    “好,志远,你确定姜老会重返故里?”安知儒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坚定而坚决回答:“安叔叔,我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姜老答应我,五月中下旬前后来咱们市里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家乡的发展变化,同时在王家岔子起义旧址上拜祭一下当年壮烈牺牲的战友。”

第382章 骆总泡了个大洋马

    安知儒捏着电话听筒的手麻木起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好,志远,我马上向邓书记汇报。”

    安知儒扣掉了电话,这才发现,原本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候回音的邓宁临,竟然站了起来,神色急切直接道:“知儒,小骆怎么说?”

    “邓书记,他说可以确定,他说当面跟姜老确定过,但……”安知儒的话音未落,就被邓宁临当即打断:“既然小骆同志确定,知儒,那就马上安排下去。你来出面协调,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

    邓宁临向安知儒投过慎重威严的一瞥,安知儒赶紧点头应是。只是他心头有些狐疑,邓书记怎么对骆志远的话如此深信不疑,一丝质疑都没有。

    他并不知,邓宁临其实对骆志远的话并无怀疑,而是出于谨慎的性格使然,让安知儒再次跟骆志远确定一下。骆志远说当面跟姜老确定过,他当然是并不怀疑,因为他是整个安北市乃至整个北方省里知晓骆志远真实出身的极少数人之一。

    反过来说,也就只有骆志远这种身份的人,才有可能联系上姜老这种层次的中央老首长,并暗中推动老首长重返故里一行。

    姜老重返安北,无论是对于安北市,还是对于邓宁临这个市委书记个人,都意义重大。

    邓宁临当着安知儒的面没有表现出来,但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满面红光心情舒畅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难得有今天这种“放浪形骸”的表现,哪怕是私下里独处,都难得一见。由此可见,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兴奋情绪。

    他本是省纪委排名第一的常务副书记,正厅级实职干部,在省里也威名赫赫算是一号人物。可因为安北市的案子,他被临危受命担任安北市委书记,本想稳定两年就升迁而去,结果却有“陷”在安北市的迹象,他已经奔五,倘若再越不过副省级的门槛,这一辈的仕途也就基本到头了。

    因此,姜老重返故里成行,将是他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把握住了,把握好了,必能一飞冲天。

    官场如棋盘,身在棋盘之上,既是棋子,又是弈棋者,如何一直充当弈棋者的角色而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就看个人的政治手腕和时机、机遇了。

    邓宁临觉得自己冲出重围的时机到了。

    他因骆志远而陷入了安北市的政局,因为当初那场案子;而此刻又因骆志远而面临机遇,这不能不说,他的政治生涯中骆志远终将成为一个重要的关键性人物。

    安知儒在邓宁临走后,想了想,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离开办公室,直奔位于四楼的市委宣传部主要领导的办公室。

    当天下午,骆志远返回市里,与安国庆和安娜碰了面。

    安国庆今天帮着安娜转了一圈,选定了一处地方,就在红星路与解放路的路口,一套沿街的门面房,地处繁华路段,正好用来开设门诊。这是租金有点贵,不过以骆志远的财力,这也不算什么。

    为了好办手续,安国庆建议安娜的门诊以骆志远的母亲穆青为工商登记人和独立法人,因为安娜毕竟是外籍人士,而安娜这次来安北开门诊,无非还是就近跟骆志远学习医术顺便临床实践的目的,时间不会很长,但这个门诊,却可以长期开办下去。

    即便安娜不在了,还可以聘请几个专职的中医,继续把穆氏中医的牌子打起来。穆青其实是变相默许了安娜可以把穆氏医术的一些无损传承内涵的“皮毛”部分传授给外人,培养几个学生,把穆氏招牌长期挂出去,这也算是穆氏祖业的一种另类传承吧。

    等日后骆志远有了自己的孩子,若是有意行医,还可以接手门诊,或者重开门诊,都可以。

    这是穆青的一点小心思。

    骆志远站在门面房外面,打量着。安国庆站在他旁边陪着,安娜则有些无聊地走向远处的一家超市,想要去买些女性用品。

    趁着这个当口,安国庆嘿嘿笑着扯了扯骆志远的胳膊:“哥们,你成啊,牛逼,真牛逼,竟然泡了一个大洋马回来,这妞不错,要腰有腰,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你可是艳福不浅!”

    骆志远苦笑:“你别瞎扯,我和安娜只是普通朋友,她来安北,主要是想跟我学点针灸。”

    “普通朋友?”安国庆坚决不信,嗤笑一声:“哥们,你哄鬼呢?人家孤身一人不远万里从莫斯科跑过来,又跟着你来到安北,还住在你们家,你敢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说出去,有没有人信?”

    “哥们,咱们是什么关系,跟我还这么见外。男人嘛,不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你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你要是玩玩也就算了,只要注意点别让人发现,把屁股擦干净,不会有什么;可你要是来真的,想要搞个国际婚姻跨国恋爱,就必须要慎重了,提前跟组织上打个招呼吧,免得到时候有麻烦,还影响你的前途。”

    安国庆凑过来,递过一根烟来:“对了,我听我爸说,你这次进京去培训,不同凡响啊。据说你们这一批集训的青年干部将要得到上头的重点培养,作为中组部和各省委组织部重点追踪考察的后备干部啊。”

    骆志远耸耸肩:“也许吧,我也没有太在意。与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儿相比,我更看重自己的经历和实绩。”

    鹏程镇的形势,安国庆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继续嘿嘿笑着:“要我说啊,你何必要呆在那种乡下小地方苦熬着,来机关上干个正科级不是一样?锻炼上两年,下放区县干个副区县长,不就成了?”

    骆志远笑而不语,没有接安国庆的话茬。

    这个时候,安娜从那家小超市走出来,身后竟然跟着两个留着披肩发穿着一身牛仔装的小青年,一看就是街面上讨生活的小混混。

    安娜柳眉紧蹙,手里捏着一包东西,急匆匆向骆志远和安国庆两人这边小跑过来,但没跑几步就被两个小痞子给拦住了去路。

    “洋姑娘,哪国人氏啊?”

    “哥两个又不是老虎,洋妞你跑个啥?交个朋友吧,咱请你喝酒!”

    两个小痞子一左一右嬉皮笑脸地tiáo戏着安娜,安北这地方平时难得能见一个外国人,安娜这种美貌的青年女子就更加稀罕了。两个小痞子也是临时起意,追出来,随意tiáo戏了几句。

    安娜横眉怒目,用汉语呵斥道:“走开!再不走开,我就报警了!”

    “呃,洋姑娘的汉语说得不错嘛——得,要报警啊,报吧,随你,哥两个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又没犯法,怕什么警察?!”

    “警察算个鸟啊,老子就是警察他爹!”另一个小痞子拍了拍胸脯,又打了一个口哨,流里流气的样子让安娜看了更加厌恶。

    不远处,骆志远眉头一皱,赶紧跑了过来。安国庆看势不好,也追了过去。

    到了近前,骆志远刚要把安娜“解救”出来,却突然意外地发现,其中一个小痞子似乎正是康桥集团董事、财务总监林美娟唯一的弟弟林二毛。

    其实这厮名叫林二茂,被人喊得顺嘴就成了林二毛了。而自打他在街面上混之后,二毛就成了绰号。严格说起来,他还不算是流máng分子,更与黑社会无关,只是待业在家无所事事,整日在街上闲逛,作奸犯科当然还不至于,但tiáo戏良家妇女的事儿却也没少干。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林美娟也伤透了脑筋。她曾经找过骆志远,将林二茂安排在集团下属的出租车公司工作,但林二茂游手好闲惯了,受不了公司的管制,又嫌弃工作累、工资低,干了几个月就辞职不干了。

    也就仗着林美娟最近收入较高,每月贴补父母一些,勉强养得起这个无事生非的弟弟。

    “林二毛!”骆志远大喝一声。

    林二茂顿时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他刚要骂骂咧咧,回头来却一眼看见了脸色阴沉的骆志远,脸色变得煞白。

    他曾经是康桥的员工,又是林美娟的弟弟,怎能不认识骆志远。

    他虽然不在康桥干了,但姐姐林美娟却在啊,骆志远是康桥的幕后大老板,他怎能不知,见状心里发毛,赶紧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哈,骆总,怎么是您呢?”

    骆志远冷哼一声,没有理睬他,安娜松了一口气,走到骆志远的身后站着。

    林二茂当即傻了眼,心说今天咋这么倒霉,出门遇上个大洋马,本想tiáo戏着玩玩逗个乐子,不成想却是骆志远骆大老板的女人——乖乖,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他的脸色发苦,往后出溜着。

    看在林美娟的面上,骆志远不想跟他计较什么,就跟安娜转身离去。

    林二茂扯了扯同伴,撒丫子狂奔而去。

    这点破事,安娜没有放在心上,骆志远更没有在意。只是让骆志远没想到的是,林二茂当天没有回家,直奔康桥集团找上了姐姐林美娟,他本是想跟姐姐说一声,免得因为自己得罪了骆志远而牵连到林美娟。

    林美娟听了林二茂的话,顿时把弟弟给怒骂了一顿,让他赶紧滚回家去反省。林美娟听说是有个洋妞,就猜测是来国内学习中医的俄国女孩安娜,因为她上次陪骆志远去莫斯科的时候见过安娜一次。

    林二茂悻悻而去,在门口遇上一个昔日的同事,就跟对方嘀咕了两句,凑着一起抽了根烟——由此,关于骆志远泡了一个大洋马的消息,就在康桥集团内部不胫而走。

第383章 媚影

    傍晚时分,林美娟有些疲倦地关掉办公室的门,下楼而去。

    在康桥集团一楼大厅里,她遇上了也正要下班回家的副总常建。常建仍然兼任电动车公司的总工程师,但因为电动车公司的生产经营早已走上了正轨,而相关的技术也基本成熟成体系,自有一个班底的技术队伍,他也就懒得再去电动车公司坐班了。

    电动车公司有他以技术在内的部分股权,但他的性格并不适合经营一个企业,将电动车公司完全交给易纲来运作,作为集团下属的子公司,接受集团总部的统一调度,他非常放心。

    他安心在集团总部当一个并不承担多大责任的副总经理。当然,他也在尝试着自我加压,试图成长为一个称职的集团企业高层管理人员。

    但无论是他还是唐晓岚以及公司高层内部的其他人,都深知,常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的父亲,副市长常书欣最近已经调任市人大副主任,这是退居二线的节奏。常建本来以为自己在康桥集团会因此被冷藏甚至被驱逐,但唐晓岚没有这样做,对他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常书欣的失势而影响到常建。这也是骆志远的态度。

    常建内心中充满着感激。

    他把骆志远当成人生道路上的一盏指路明灯,与骆志远的相遇,是他生命旅程中重要的转折点。

    常建笑着向林美娟招呼道:“美娟姐,下班了?”

    “是啊,常总,下班了,我刚才加班看了看报表,唐董和薛总在省城打前站,用不了多久,咱们公司就要把总部搬迁往省城,我必须要把手头上的事清理清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嗯,我也在整理手头上的一些工作,能赶紧结束的抓紧结束,不能结束的厘清头绪。”常建顺口应了一声,又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小声道:“美娟姐,我刚才听说骆总找了一个外国女人……”

    林美娟愕然,旋即气苦:她心里很清楚,这种消息八成又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在公司放散出来的,否则常建怎么会提到这个。

    她尴尬地苦笑着:“常总,不会吧?没听说骆总有个外国女朋友啊?一定是谣言。”

    常建嘿嘿笑了笑,“不是谣言,是真的,我听到消息后,给骆总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你猜怎么着?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虽然汉语很流畅但还是有些别扭,肯定是外国人了。对了,她跟我说她叫安娜,说骆总出去了如何如何,有什么事她一定会转告云云。”

    “安娜?”林美娟心里松了一口气,心说果然是莫斯科的安娜。虽然她已经从骆志远或者唐晓岚的表现中猜测出,两人结婚的可能性不大,但两人之间的情分是无可分割、不可取代的,林美娟能感觉出来。如果骆志远真的爱上了一个外国女人,想必对于唐晓岚来说是一种沉痛的打击。

    “常总,我知道这个女人,她是俄国人,从莫斯科来我国学习中医的,她跟在骆总身边,应该是为了学习针灸,应该是普通朋友。我们当初在莫斯科认识的安娜,我也见过她一次。”林美娟小声解释了一句,但常建却根本没有太听得进去。

    而事实上,纵然常建消除这种误会,可骆志远找了一个大洋马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集团公司,林美娟也不可能逐人去解释,只得听之任之了。

    只是对于惹是生非的弟弟林二茂她是恨得牙痒痒。她离开公司,开车回家,路上买了些菜蔬和肉食。她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就撇下她独自去了美国,她生下儿子后的第二年,就接到了其人从美国寄回来的离婚协议书。

    独自抚养一个儿子的艰辛自不待言。她工作又忙,只得带着儿子住在了娘家,平时不在家的时候,就让父母帮着带孩子。

    这也是她对弟弟林二茂无线容忍的一个重要因素。

    林美娟回到家里,儿子林亮亮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撒娇道:“妈妈,你又骗人,你不是答应我要去动物园的嘛,又骗人!”

    林美娟有些歉疚地俯身抱紧儿子,柔声道:“亮亮乖哦,妈妈这两天实在是太忙,等妈妈忙过这两天,一定带你去省城的动物园!”

    亮亮眨了眨眼:“妈妈你不骗人?来,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林美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亮亮乖,去房间自己玩,妈妈有事要跟外公外婆和舅舅说!”

    望着亮亮跑进自己的卧房去关紧了门,林美娟缓缓起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她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她的父母有些狐疑地望着她,而林二茂则心虚地蜷缩在沙发上垂着头。

    “毛毛,你又惹祸了?给你姐惹麻烦了?”林妈妈猜出了什么,怒视着林二茂大声责问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二茂争辩着,却很苍白无力。

    林美娟强自压制住火气,长出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毛毛,姐总不能养活你一辈子,爸妈也不会养你一辈子,抛开今天的事情不说,你自己反思一下,你是不是该找点正经事做了?你都20多岁的人了,到现在还不能独立,你说你对得起谁?”

    “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一毛钱。”林美娟语气坚定地挥了挥手:“妈妈、爸爸,我们公司下个月就会把总部搬迁到省城去,我会带亮亮离开安北去省城生活。从今往后,他成器还是不成器,都与我无关了。”

    林美娟的声音里充满着疲倦、失望和决绝。

    林妈妈大吃一惊起身过去抱住林美娟柔声道:“美娟,你咋了这是?毛毛犯了错,你骂他就是了,你可不能把亮亮带走,你工作这么忙,一个人在省城怎么带孩子?他还怎么上学?”

    林美娟幽幽一叹:“妈妈,我可以找一个保姆帮我带孩子。”

    林爸爸听出了女儿声音中的坚决,有些伤感地插话道:“美娟,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不拦你。但你得说说看,这小畜生究竟又做了什么孽啊?”

    林妈妈有些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觉得他的话太重了。

    林美娟将之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失望和无奈,弟弟林二茂能有今天的状态,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母亲的纵容和溺爱。

    “妈妈,骄子如杀子,您再这样娇惯下去,毛毛将来会走上邪路。事实上,他已经学坏了。”林美娟冷笑着:“他整天在街面上瞎混,无事生非,今天又当街tiáo戏妇女被人家抓了一个现行。幸亏人家认得我,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否则,您今天就该去派出所见他了。”

    林妈妈脸色骤变,她固然溺爱和纵容这个儿子,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眼看林二茂走向犯罪之路也无动于衷——她嘴角哆嗦着,扬手指着林二茂声色俱厉:“毛毛,你怎么能这么不长出息!下流无耻的东西,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一个畜生!”

    林爸爸猛然一拍茶几,厉声道:“都是你惯的,小畜生,不成器!”

    林二茂自知理亏,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上,低头不敢吭声,任凭林妈妈斥责。

    林妈妈声嘶力竭地训斥了半天,这才缓了缓劲,转头望着女儿叹息道:“美娟,都是妈不好,你这个弟弟造孽,让你受委屈了——美娟,咱们带着这个小畜生当面去给人家陪个不是,今后妈妈一定严格管教他!”

    林美娟慨然一叹:“妈,他都是成年人了,您现在管教太晚了……至于他惹上的人,道歉?还是算了吧——他造孽哟,tiáo戏的是骆总的朋友。妈妈,您让我怎么好意思去见骆总?”

    林妈妈先是愕然,旋即震惊,继而无语凝噎愤怒起来。

    她知道女儿口中的“骆总”是康桥集团的幕后大老板,女儿能有今天与此人的提携分不开,可以说她们全家赖以小康富足生活,都与骆志远密不可分。

    林美娟犹豫再三,还是晚饭会去了骆志远家,准备去向骆志远赔情道歉,同时跟安娜见一见。但她去了骆家,却没有见到骆志远,骆志远跟安国庆出去喝酒未归。倒是安娜见到林美娟非常惊喜,跟林美娟攀谈良久。

    骆志远跟安国庆在夜市上吃烤肉。他已经很久不在这种档次的街头大排档上吃东西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两人吃吃喝喝一直到深夜,才在红星大道路口处分手。

    安国庆打车回家,骆志远则想步行吹吹风,醒醒酒。

    他今晚喝了八瓶啤酒,基本上有了七八成的醉意。夜幕笼罩,路灯昏暗,马路上行人稀少,偶尔会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

    此刻是阳春四月,春风送暖,他敞开外套的怀,大踏步走着。突然,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望去,只见空寂无人的身后马路牙子上,路灯底下,一个穿着米黄色小碎花连衣裙、梳着披肩发额前留着一簇刘海的青年女子盈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女子的面容如雾笼罩,看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光线黯淡的缘故。但骆志远一眼望去,映入他眼帘的这个娇媚身影却犹如一阵风吹过的空气涟漪一般,渐渐消失不见了。

    就在似散非散之间,他清晰地看到女子向他嫣然一笑,笑容非常的甜美。

    骆志远愕然,使劲揉了揉眼,见那厢空寂无人,不由苦笑一声,转头就走,今天大概是喝多了酒,都出现了幻觉。

第384章 坦诚

    第二天,骆志远没有去镇里上班,直接去了民兴县委宣传部,找上了宣传部的周部长。

    果然,正如费建国所言,周部长当机立断就拒绝了骆志远的请求。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县委书记朱睢良批示在前,宣传部焉能跟朱书记拧着干?这可是官场大忌。

    骆志远在宣传部那边吃了“挂面”,不以为意,继续往镇里赶。他来这一趟本就是走走形式、装装样子,仅此而已。可他还在路上,消息就已经传回镇里,费建国接完一个电话,心情舒畅地哈哈大笑,对熊国庆道:“老熊,我们的小骆镇长被周部长给辞回来了,我就说了嘛,这不是自讨没趣?”

    熊国庆媚笑着:“费书记,我们该怎么办?”

    费建国往后一撑身子,淡淡道:“什么都不要做,看戏就好。”

    他两只不大的眼睛眯缝着,寒光隐现。他倒是要看看,骆志远这出戏还要怎么唱下去,他就不相信,县里反对,骆志远如何再坚持下去。真要跟县委主要领导拧着干,下场可想而知。纵然骆志远是市里下放的干部,朱睢良不得不给市里几分面子,但免职不能,调离鹏程镇总是可以的。

    不多时,骆志远就开车回到了镇里。

    听到他上楼的动静,熊国庆有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他:“骆镇长,县委办打电话过来,说县委领导对你的做法很不满意,要求你立即整改!”

    “整改什么?”骆志远目光冷厉如刀。

    熊国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我就不清楚了,具体情况你去问费书记。”

    “既然不清楚,你跳出来嚷嚷什么?闪开,我还有事!”骆志远对熊国庆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说话自是也不客气。既然对方一再故意挑衅,他还跟这种人客气什么?

    骆志远拂袖而去,熊国庆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咒骂,却只能把恨意暂时隐藏在心里。

    骆志远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高欣庆马上追了过来:“志远,周部长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肯定是反对喽。还敲打了我几句,我就没再说什么,回来了。”骆志远耸耸肩。

    高欣庆笑了:“市里那边该有动静了吧?”

    骆志远哈哈一笑,旋即压低声音:“欣庆,你做好准备,估计明后两天,市委主要领导会来咱们镇里走一遭!”

    高欣庆震惊莫名:“邓书记?”

    骆志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他觉得到了此刻,应该给高欣庆透露点实底了,要不然,就显得他很没有诚意,让高欣庆心里生出嫌隙,导致两人的合作关系出现裂痕。

    “是的,邓书记会来,最迟也就是后天吧,我感觉。”骆志远笑了笑,又轻轻道:“欣庆,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王家岔子起义的领导者之一,一位姓姜的老首长,如今还健在。他不久后回重返故里,来咱们这里拜祭当年的老战友。”

    高欣庆震撼无比,嘴角一抽:“姓姜的老首长,姓姜……莫非是……”

    骆志远郑重地点点头:“就是这位老首长!”

    高欣庆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丰满的胸脯儿不住地起伏着,娇媚的容颜上红光满面,她良久才舒缓下自己激动的心绪,但声音还是有些打颤:“你这真是要搞得惊天动地啊!姜老竟然跟王家岔子起义有关……天哪,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你能把姜老邀请回来……志远,你现在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你到底身上隐藏着多少秘密……”高欣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骆志远声音平静地打断:“欣庆同志,我就是我,永远是我,鹏程镇的镇长。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我做人做事向来只求问心无愧。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提升镇里的知名度。”

    “如果姜老此次成行,鹏程镇获得的政策扶持和发展机遇会很多。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全镇老百姓的机会。你我要的是政绩、是资历、是官声民望,而老百姓要的不正是经济发展带来的实惠吗?”

    “当然,我也有一点私心存在。因为鹏程镇本就是市里的经济强镇,在这样的基础和高起点上,留给我们的空间其实不大了,要想让鹏程镇再上层楼,就必须要有一个适当的杠杆作为支撑。我推动这件事,目的就在于此。”

    骆志远的话说到此处,其实就非常坦诚了。

    高欣庆幽幽一叹,目光复杂地望着骆志远,她能体会到骆志远的坦诚,但她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骆志远何以能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邀请姜老重返故里,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但她也不是官场上讨生活的人,同样还是官宦子女,知道骆志远不会透露半点——最起码现在还不会,那她再问也就没有了意义。

    或许,终有一天,他会向自己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敞开心扉吧——但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他、而她还是她吗?而她心里的那点念想,能实现吗?

    高欣庆无法确定,更不能预判。

    她心里充满着迷惘,甚至还有些许的慌乱。一时间,柔肠百转难以自持。

    咳咳!

    骆志远见她想得入神,不由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高欣庆轻叹一声,将目光从骆志远身上挪开,尽量平静道:“行,我心里有数了。你说的对,这事对鹏程镇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重大机遇,甚至,对安北市都是一次机遇,我们不能错过!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高欣庆转身就走。

    骆志远望着她离去的秀丽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出于互相坦诚和信任的考虑,他不得不对高欣庆透露些许“底牌”,但这同时会引起对方的“猜疑”,只是权衡利弊,本着相信高欣庆不会向外泄露的心态,他还是选择了坦诚。

    高欣庆是一个能做事也肯做事的干部,尽管是一个女性。骆志远有心想要跟高欣庆长期合作下去,就不能短视。

    而事实上,他的选择很正确。由此,两人之间的信任度逐步上升,这种友好的政治合作关系一直维持了很多年。只是这种友好关系,未必是高欣庆所希望看到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骆志远缓步下了楼,走进了食堂。

    他打好饭,走到了镇领导聚集的一侧。见胡涛、熊国庆、计为民几个人围拢着费建国,正在边吃边谈笑生风,就默然坐在了另外一边的一张空餐桌上。不多时,几个镇领导又走进来,打好饭,黄坤和魏艳秋悄然走向另外一张餐桌上,垂首只顾吃饭不语。

    管大军则神色平静地打好饭带走,回了办公室去吃。高欣庆似乎是开车去了县里办事,中午没回来。

    这样一来,骆志远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显得有些萧索。

    尽管骆志远毫不在意,但也能察觉到从普通干部和办事员那边投射过来的某种复杂目光,更能意识到熊国庆得意的目光时不时在他身上一掠而过。

    费建国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舒畅之极。他突然向骆志远那边招了招手,喊了一嗓子:“志远同志,我点了几个菜,过来一起吃嘛。”

    骆志远笑笑:“不用了,费书记,我简单吃点就成,你们吃!”

    正在这时,王倩急匆匆地冲进来道:“费书记,骆镇长,市委办紧急电话!”

    费建国和骆志远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费建国刚要走出去接电话,却听王倩又补充道:“市委安秘书长亲自打来电话,要求骆镇长接电话!”

    费建国面色一沉,眉头紧蹙起来。

    骆志远则毫不迟疑,大步流星地放下饭盒,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餐厅。

    骆志远跟安知儒通完电话,县委的电话其实也打到了费建国的办公室。事儿都是一个事:市委书记邓宁临下午三点来鹏程镇调研,调研主题不明,属于市委办的临时安排。

    骆志远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但费建国却是云里雾里。他不明白,市委书记邓宁临为什么会突然来他们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上调研,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将之跟骆志远联系在一起。只是他中午给县委书记朱睢良打了一个电话求教,对方也表示莫名所以。不过既然市委书记要来,做好各项接待工作就是了,想太多也没用。

    这是朱睢良的原话。

    下午一点多,县委副书记时念波奉命提前赶来镇里,同时来的还有县委办的一些工作人员。时念波受县委书记朱睢良的委托,提前来镇里安排接待。

    市委书记要来调研,对于民兴县来说这不是一件小事,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搞好接待,否则,一旦在邓书记面前失了分,纵然是朱睢良也吃罪不起。

    不多时,县公安局的局长老马也带着十几名干警驱车而至,兼之调动了鹏程镇派出所的全部干警,云集鹏程镇政府。市委书记在鹏程镇调研,相关的安全保卫工作更不能忽视。

第385章 当场免职?!

    鹏程镇政府会议室。

    时念波站在主席台上,望着台下鹏程镇政府、县委办和县公安局的人员,挥了挥手沉声道:“同志们,咱们开一个碰头会。市委邓书记要来鹏程镇调研检查工作,这是对我们县里工作的高度认可。我受县委朱书记和县政府孟县长的委托,来镇里牵头跟大家一起做好这一次的接待保障工作。”

    “时间紧急,我马上分一下工。鹏程镇要负责做好一切的接待后勤保障,比如会议室怎么布置、如何安排邓书记的调研参观路线、准备几套接待方案等等,都要有明确的安排,不能手忙脚乱。老费,你配合我抓好总协调,志远同志,你负责整个的接待工作,县委办的同志给你打下手——当然,一些关键性的问题,马上要我汇报,我能做主的就做主,我做不了主的会向朱书记汇报,征求主要领导的意见。”

    时念波是县里唯一一个知晓骆志远与市委书记邓宁临绝对心腹、市委副秘书长安知儒关系密切的县领导,这一次邓宁临突然要来鹏程镇,时念波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觉得此事与骆志远在此有关。

    时念波受安知儒的请托,一向对骆志远态度不错,而今天的态度更是“亲切”和“客气”,他在时念波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费建国。

    费建国向县委书记朱睢良借力对骆志远进行打压,他看在眼里,却是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在他看来,费建国就算是有朱睢良的支持,也难以对骆志远构成致命的威胁。道理很简单,骆志远既然能跟安知儒关系密切,就有可能跟市委邓书记有往来,甚至——骆志远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是邓书记器重、欣赏和安排的年轻干部。

    费建国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是鹏程镇的党委书记,一把手,但时念波却将他挂在了一边,让骆志远负责本次整体接待工作,这显然有点“乱弹琴”和不按路数来了。可时念波是县委副书记,位高权重,哪怕是朱睢良也要留几分面子,何况是费建国了。他只能咬牙暗恨,却不敢表现出来。

    骆志远点头应下,时念波跟他关系还不错,时念波有意给他面子,他也记在心上,这都是人情啊,欠下领导的人情,寻找机会是要偿还的。

    下午两点半,县委书记朱睢良和县长孟可联袂来到鹏程镇。这两位县里的党政主官本想留在县里迎接邓宁临,看看邓书记是不是也在县城停留一会,但接到安知儒的电话通知说,邓书记直接去鹏程镇,不进县城了。

    朱睢良和孟可赶紧赶往鹏程镇。

    到了镇上,朱睢良、孟可在时念波等县镇干部的簇拥下,进了鹏程镇的会议室,见会议室里竟然连果盘、茶杯和招待烟都没有摆上,朱睢良不由皱眉沉声道,“骆志远,怎么连点水果和茶杯都没有准备?你们是怎么回事?市领导下来,连杯水也不让喝吗?”

    孟可也不高兴地挥挥手:“桌签呢?领导来了,往哪里坐?嗯?”

    时念波也是暗暗皱眉,他没料到骆志远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他没在意,刚才也没提前检查一遍。

    骆志远压根就没准备会议室,因为他知道邓宁临根本就不会进镇政府的大院听什么工作汇报,而是直接要去已经破败的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现场查看,他来主要是冲这个来的,其他都无关紧要。

    骆志远早就跟安知儒通好了气,自然也就乐得不做无用功了。

    见朱睢良和孟可发难,骆志远定了定神笑道:“朱书记,孟县长,果盘茶杯烟这些都有现成的,随时可以摆上,至于桌签,安秘书长在电话指示过,邓书记不喜排场,不摆桌签是最好了!”

    骆志远只得把安知儒拿出来做挡箭牌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朱睢良一听此言,眸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孟可亦然。

    听骆志远这口气,似乎跟安知儒有些熟悉的样子。

    时念波赶紧在一旁圆场道:“朱书记,孟县长,是这样,安秘书长提前给镇里打过一次电话,说是邓书记这次轻车简从,不允许兴师动众,所以,镇里也就没有搞得太复杂,免得让邓书记不高兴。”

    朱睢良哦了一声,挥挥手:“把你们拟定的参观考察路线方案拿来我看。”

    骆志远赶紧递过一份方案去。

    见骆志远安排的路线方案上,第一站就是“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现场”,第二站是一家企业,第三站是鹏程中学,就大为恼火,啪地一声将方案扣在桌上,斥责道:“骆志远,你让邓书记第一站去看那块破烂纪念碑干什么?你们鹏程镇就没有其他可看的地方了?嗯?”

    朱睢良当然很生气。因为他马上就意识到,骆志远这是故意跟自己唱反调了。

    作为朱睢良来说,所谓王家岔子起义在历史上籍籍无名,县里市里往昔也都不是很重视,如今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浪费无谓的财力和精力,可前面他都批示过“先搁一搁等待时机成熟时再重修起义纪念碑”了,骆志远还是揪住不放,这如何让他能不恼火。

    费建国等人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撇着嘴。

    这种路线的安排,相当于是当面给朱睢良和孟可一巴掌,这不是自找难看是什么?

    骆志远抿住嘴唇刚要解释,却见孟可断然喝道:“好了,赶紧改掉,第一站让邓书记去学校,第二站参观两家有特色的企业,第三站回镇里来听取工作汇报。”

    骆志远定了定神,陪着笑脸插话道:“朱书记,孟县长,安秘记亲自敲定的,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是必去的地方。”

    朱睢良更加勃然大怒,他认为骆志远这是故意借安知儒来压他,拉大旗作虎皮,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万万不相信,邓书记会对一块荒废多年的石碑感兴趣,而所谓的“王家岔子起义”在本市党史上的记载只有不起眼的一段话,建国后树立的这块纪念碑,还是因为当时的市委书记老家在鹏程镇(原王家岔子),某次回乡提起这茬,而市里的干部为了迎合主要领导,就报建了这块碑。

    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竟然趁着市委书记来调研的机会,执迷不悟地要使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胆子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费建国在一旁固然幸灾乐祸,但也暗暗吃惊。

    朱睢良冷哼一声,拂袖而出了会议室。

    孟可望着骆志远冷冷道:“小骆同志,马上执行朱书记的指示!真是命令!再拒不执行,我可要当场免了你的职!”

    当场免职?!

    费建国等人听了,顿时心头一振,充满着期待。

    骆志远身后的高欣庆神色不变,因为她心里知道骆志远早有对策,他这么做肯定有其相应的理由,不会幼稚到直接去捅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屁股。管大军则心里冷汗直流,心说骆镇长今天有点反常,你再有想法也不该当面跟两位主要领导拧着干啊。

    黄坤和魏艳秋则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叹息,心说骆志远基本完了。这一次彻底得罪了朱睢良和孟可,将来能有好果子吃?完了,完了!

    骆志远默然不语了,他挥挥手,示意身后的赵寒赶紧去改路线方案。

    孟可又指了指费建国:“老费,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嗯?你要负起责任来,赶紧按照朱书记的指示,该整改的马上整改!”

    “好的,孟县长,我马上办。”费建国腰杆挺直,答应下来。

    然后费建国马上向熊国庆招了招手,示意熊国庆着手去处理,然后他才陪着朱睢良和孟可去了接待室小坐片刻。

    三点一刻。

    朱睢良、孟可带着县里镇里的干部迎候在镇政府大院门口,还要求镇里的工作人员列队欢迎,门口也挂上了“欢迎市委领导来鹏程镇检查指导工作”的大红色横幅。熊国庆还让人从鹏程一村找来了锣鼓队,列在干部队伍后面,只待领导的车一到,就要敲锣打鼓表示欢迎。

    而鹏程中学那边,在费建国的命令下,学校听课准备欢迎市领导,还安排学生在校门口手持鲜花列队欢迎。

    对于费建国的安排,朱睢良和孟可比较满意。邓书记是市委主要领导,安北市的一把手,必须采取最高规格欢迎接待,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骆志远默然与高欣庆并肩站在县领导的身后,望着眼前的一切,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如果是旁的领导倒也罢了,但邓宁临的风格骆志远太熟悉,这种排场是邓宁临最厌恶的事情,不要说邓宁临根本没打算来镇政府听汇报,就算是临时改变主意来了,看到这种场面也会不满。

    高欣庆侧首过来,压低声音道:“邓书记会来吗?”

    骆志远淡淡一笑,小声回答:“不来。”

    高欣庆哦了一声,俏脸上满是微笑。

第386章 一败涂地

    等了半个小时,但邓宁临的车队迟迟没有来。

    朱睢良不住地看表,慢慢有些不耐烦了。他向身后的费建国挥挥手:“老费,你安排人去打个电话问问,看看邓书记出发了没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变化?”

    费建国答应下来,立即让熊国庆去联系市委办。

    不多时,熊国庆打电话回来,伏在费建国耳边道:“费书记,市委办的人说,邓书记出发一个多小时了。”

    费建国愕然,从市里到鹏程镇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市委书记出行,有警车开道,想必速度会更快。怎么出发这么久了,还没有抵达呢?

    费建国正在跟朱睢良汇报,突然县公安局的一辆警车从那头疾驰过来,县局局长老马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下来急急喊道:“朱书记,孟县长,邓书记已经到了,直接去了那边——”

    老马指了指“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所在的方向。

    朱睢良和孟可脸色骤变,没有耽搁,立即带人步行往那边奔跑而去,连车都没有顾得上坐。其实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再坐车反而不如步行来的快。

    一行数十人奔行向前,全部都是衣冠楚楚的政府领导,就算是奔跑,也是按照秩序和等级来的,谁在前谁在后,一目了然,这样的一幕也算是一种奇观了——对于此刻镇里看热闹的老百姓来说。

    王家岔子纪念碑在一片荒地里,杂草丛生,周遭空旷。

    邓宁临一行只有数人,市委书记邓宁临,市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安知儒,市委办副主任兼研究室主任蔺光,市委党史办主任周全,市民政局局长董智男,再加上邓宁临的跟班大秘,两辆车。

    朱睢良远远看到邓宁临在安知儒和蔺光周全几个县处级干部的簇拥下,正在俯身打量着起义纪念碑上渐趋模糊不清的字迹,心里不由猛然一个激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睢良下意识地想起骆志远,猛然回头去找骆志远,却见骆志远远远落在人群后面,根本没有靠前来。

    朱睢良定了定神,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恭谨地问候道:“邓书记!”

    孟可紧随其后。

    邓宁临起身来向朱睢良点点头,伸出手来任由朱睢良握着,又跟孟可握了握手,随即跟县里镇里的干部握手。骆志远没有凑上前来,却听邓宁临在人群中淡然道:“睢良同志,市里下放的骆志远同志是在鹏程镇任职吧?”

    朱睢良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他旋即掩饰了过去,笑着回答:“是啊,邓书记,志远同志是在这里干镇长,应该感谢市委领导,给我们安排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干部下来,很有能力,也很有思路,来镇里时间不长,就抓工作风生水起,群众威信很高。”

    朱睢良昧心地称赞着骆志远,费建国听了心里跟吃了屎一般。对于他这个镇委书记,邓宁临连正眼都没看过,反倒是一个年轻的骆志远,竟然被他当场点名。

    孟可也满脸笑容地附和着,回头来喊了一声:“鹏程镇的小骆同志来了没有?过来!”

    骆志远好整以暇地分开人群走了进去,朱睢良眸光中闪过一丝惊疑,他笑着介绍道:“志远同志,市委邓书记点你的名了。”

    骆志远满脸笑容流露出应有的分寸和恭谨神态:“邓书记好!”

    邓宁临朗声一笑:“志远同志,怎么样?在基层工作还适应吗?把你从企业引进来,当初可是我亲自拍的板!”

    “感谢邓书记关心,我在这里工作一切都好,我会努力勤奋工作,一定不辜负市委领导对我的期望。”骆志远说着冠冕堂皇的套话,这是场面话,不说不行。

    邓宁临笑了笑,“好。”

    邓宁临旋即又扭头望着面前的纪念碑,“王家岔子起义,是本市党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革命事件,具有重大的历史价值,我最近重读安北党史,感触颇深啊。”

    朱睢良和孟可脸色变得极为尴尬和难堪。

    邓宁临的话,给予王家岔子起义相当高的评价,这种定性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可以推动安北市党史的细节修订,以及地方政府对于本次起义的重新审视评价。

    而事实上,王家岔子起义是安北市自民国以来至今的唯一一次具有一定影响力历史事件,但因为种种特殊的历史政治因素,对其的评价并不是很高。

    费建国等镇里干部也都目瞪口呆。

    他们此刻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市委邓书记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块碑,对王家岔子起义进行“新评价”啊——难道——费建国脸色变了,他扭头扫了骆志远一眼,心噗通一声沉了下去,他不是傻子,到了这时再猜不出这与骆志远有关,那真是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求。

    “但是,纪念碑损毁严重,这是对历史和革命先烈的亵渎啊!”邓宁临脸色沉了下去,朱睢良和孟可心里惶恐,赶紧接口道:“邓书记,县里保护不周,应该承担责任!”

    邓宁临摇摇头,“我来不是为了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读了这一段党史后心有感触,过来实地看看——知儒,回去之后你来牵头,党史办、研究室对王家岔子起义进行全方位的素材挖掘……至于这块纪念碑,董智男,民政局过后给市里打一个报告,拨专款重修纪念碑,甚至有必要的话,我看在这起义旧址上建一座小型纪念馆来作为红色教育的基地,都很不错。”

    民政局局长董智男赶紧点头应是。

    邓宁临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重修纪念碑和修建纪念馆的事定了下来。这就是权力无与伦比的辐射力了。

    而在一旁,朱睢良和孟可的脸色都几乎要绿了。

    他们先后作出批示,而正好与今天邓宁临的指示相悖。到了此刻,他们是后悔不迭,当初要是借着骆志远提出报告的机会提前下手,如今岂不是可以在邓书记面前邀功表现了。哪像此番,市委书记的指示贯彻落实下来,他们的所谓批示当然就废了,废了倒也没什么,可县里党政主要领导的颜面何存?

    费建国心里乱糟糟地,以至于后面邓宁临说了什么,作了什么重要指示,他都一概没有听清楚。到此,他心里空落落地、想愤怒又愤怒不起来,反正他清楚,在这一轮的博弈中,他又败了,一败涂地。

    种种迹象表明,市委主要领导跟骆志远是“一个节奏”,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熊国庆更是心乱如麻,本来信心满满,瞬间化为泡影。

    邓宁临缓步离开纪念碑,向前走去,朱睢良孟可和安知儒等人紧随。

    邓宁临笑了笑,停步对一干市县官员道:“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名字叫《烽火的翅膀》,作者是国家作协副主席、著名的历史学者和知名作家西夷先生,这本书很不错,取材于鹏程镇,背景就是王家岔子起义……我推荐给大家读一读,很有教育意义。”

    “知儒啊,抽空去新华书店看看还有没有货了,买上几本,给常委班子的几个同志每人送一本。”邓宁临挥挥手,就此打住了他对“王家岔子起义”的相关表态。

    邓宁临的话传进人群最后一排的高欣庆耳中,高欣庆脸上满是无尽的笑意,她暗暗望着骆志远,心说,看来连西夷来鹏程镇开作品研讨会的事,也寻求了邓书记的支持啊。

    朱睢良与孟可对视一眼,各自吩咐随员记下书名,过后马上购买。

    但镇里的这些干部都对这本书的名字不陌生,因为骆志远前前后后在会上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市委书记和骆志远同时看过一本书,这当然没有什么直接的因果联系,但反过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信号?

    黄坤和魏艳秋心里暗道侥幸,幸亏他们没有公开与骆志远决裂投向骆志远,还保持着面子上的友好。要是再晚个三五天,他们或许就撑不住压力直接倒向了。

    两人暗暗望向骆志远,见骆志远镇定从容地面带微笑陪在邓宁临的身侧,连安知儒都微微让出了这么个位置给他,心头越来越震撼。

    邓书记对骆志远非常器重。

    这是在场所有县镇官员的共同心态。

    “邓书记,是去镇政府听工作汇报还是……”朱睢良试探着笑道。

    邓宁临沉吟了一下,挥手:“不听工作汇报了,鹏程镇是全市有名的经济强镇,镇里的干部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有目共睹。民兴县这两年发展也不慢,县里的干部功不可没。”

    “我来的路上看到一所学校,去学校看看吧。”邓宁临率先行去。

    安知儒赶紧跟朱睢良说了两句,要求朱睢良安排一下,然后就追着邓宁临的脚步而去。

    一行人到了学校门口,费建国早已提前赶到了学校,见邓宁临等市县官员过来,赶紧示意学校军乐队开始吹奏欢迎曲,而两排学生则挥舞着塑料假花高呼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第387章 谁的主意?!

    见到这种情形,骆志远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心说费建国啊费建国,这可是你自己往邓书记的枪口上撞,与我无关呐。

    安知儒当时就知道不妙,果然,他下意识地转头望着邓宁临,见邓书记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也就皱眉猛然挥挥手,“停下!赶紧停下!”

    学生的欢迎声和军乐声骤然停止,还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朱睢良神色尴尬地低声训斥费建国,让之赶紧收拾残局,让学生回教室上课。

    列队欢迎的学生和军乐队的学生轰然散去,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领导不领导的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只是老师让来他们就来了,老师让怎么做他们就会怎么做,大概就是这么简单。

    而这,也正是国内教育的某种悲哀之处。骆志远望着一群学生轰然跑去的凌乱身影,暗暗摇头,心头浮起些许的感慨。当然,这种感慨稍纵即逝。

    邓宁临的脸色很难看。

    他本来想顺道看看这所乡镇中学的孩子,视察一下基层教育的基本情况,结果不成想,下面搞了这么一出,让他所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而进入学校与师生交流的心思也就消散一空。

    他黑着脸站在那里,朱睢良、孟可等县里官员诚惶诚恐地侍立在侧。

    邓书记要发火了。

    安知儒在一旁心里暗暗打了一个激灵,他跟随在邓宁临身边工作多时,深知他的性格脾气和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特征。见邓宁临嘴角轻挑,双手紧攥,就知道这是他雷霆爆发的前奏。

    “这是谁的主意?为什么要让学生停课?!说!”邓宁临怒斥道。

    朱睢良和孟可惶恐地陪着笑脸,“邓书记……”

    邓宁临冷喝道:“谁的主意?”

    随着这声喝问,邓宁临慢慢转过身来,扫视着身前的一干市县镇三级官员。

    朱睢良匆忙瞪了费建国一眼,费建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站出来小声道:“邓书记,是我考虑不周,请领导处理我!”

    “你就是鹏程镇的党委书记费建国吧?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邓宁临冷冷说着,双手倒背身后。

    费建国垂着头:“我不该让学生停课,请邓书记批评!”

    “我不批评你,我也没法批评你。因为你大概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错。”邓宁临向前迈出一步,“但是,面对这群孩子,因为我来就被停课的孩子,我倍感惭愧。我再也没有脸面进入这所学校半步,你们没有错,这是我的错。”

    邓宁临的声音有几分沉重:“你们这不是欢迎我,而是往我的脸上涂脂抹粉,让我和在场的各位同志扮演了一个个不光彩的小丑的角色……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是今天我来鹏程镇最大的收获。”

    邓宁临说完,撇下朱睢良等一干县里领导,直接上车离去。

    三辆官车列队驶离,撂下十几个县镇干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邓宁临挟怒而去,对于县里两位党政主要领导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睢良和孟可脸色阴沉似水,怒视了费建国一眼,跺了跺脚也上车离开。

    费建国此刻真是冤枉之极,比窦娥还冤。明明是奉命而为,结果却要他来承担责任;而明明是对领导的逢迎,结果却拍马屁拍到了驴屁股上。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的羞恼、尴尬、茫然、恐慌、绝望等各种负面情绪瞬间交织在一起,他孤零零地站在当场,动也不动一下。熊国庆、计为民和胡涛三人满腹郁闷地相陪,心里也都焦躁不安。

    骆志远扫了费建国几人一眼,默然不语,转身就往镇政府的方向走去。高欣庆和管大军紧随其后,而这个时候,黄坤和魏艳秋再无任何犹豫,追着三人撵了上去。

    随着邓宁临此次视察鹏程镇,原本有利于费建国的“优势局面”瞬间化为泡影,骆志远再次胜出,胜得干净利落,胜得让人目瞪口呆。

    而同时,又让黄坤和魏艳秋这些立场并不坚定的镇里干部看到了骆志远更加强悍的能量,更加深沉圆润的手腕——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必将站在骆志远的对立面上。费建国尚且不是对手,何况是他们。

    “费建国这回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高欣庆心情愉快,一边跟骆志远并肩而行,一边压低声音笑道。

    事情明摆着,今天费建国的做法触怒了市委书记。邓宁临当然不至于跟一个乡镇党委书记一般见识,因此就处理费建国;但作为县里来说,却不能没有反应。按照常规和潜规则,也就是这两天,县委会做出相应的软处理——十有八九,费建国会背上一个处分,甚至会被调离鹏程镇,从此一蹶不振。

    他固然跟朱睢良私交不错,但面对市委书记的压力,个人的交情变得很脆弱。为了个人的政治利益,朱睢良不得不丢卒保车。

    骆志远摇摇头,将手指伸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高欣庆不要再提这茬。

    高欣庆嘻嘻一笑,停下脚步向管大军招呼道:“老管,我看,明天上午先安排几个人把纪念碑那块地给清理出来吧,估计市里最近就会有动作。”

    管大军点点头:“那是自然,邓书记亲口指示,肯定要贯彻落实的。我们镇里还是要提前下手,配合一下市里的工作。不要说市里,估计就是县里,这两天也会有文件下来。”

    管大军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高欣庆也呵呵笑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等了等身后的黄坤和魏艳秋两人。

    “黄记几个人怎么还在学校门口?”高欣庆故意问道。

    黄坤尴尬地一笑:“欣庆同志,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费书记还有别的事吧。”

    高欣庆打了个哈哈,再不多言,就跟众人一起说说笑笑,走回了镇里。

    而在前头,骆志远的步伐很快,与他们越拉越远,等高欣庆几个人回到镇政府大院时,骆志远早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跟京城的西夷通上了电话。

    局势已经明朗化。他要推进的“王家岔子起义系列纪念活动”,再无任何障碍和阻力,为此,他必须要尽快跟西夷确定好座谈会的具体时间,敲定来参会的社会名流名单。

    果然不出高欣庆所料,朱睢良和孟可回到县里后,两人碰了碰头达成了一致意见。当天傍晚,就紧急召开了县委常委会,传达了市委书记邓宁临今天在鹏程镇调研考察的具体情况和邓书记的重要指示。

    会议决定,县委马上成立“王家岔子起义思想研究工作领导小组”,朱睢良这个县委书记亲自出任组长,孟可担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就放在县委办。同时,指令县委宣传部和县委研究室联合进行调研,对王家岔子起义的各种素材史料进行重新梳理整合和深层次挖掘。

    会议同时决定,给予鹏程镇党委书记费建国党内警告处分一次,停职待岗等候处理,鹏程镇的工作由镇长骆志远一肩挑。当然,给予费建国的处分内部处理不对外宣布了。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市里也有类似的举动。在邓宁临的指示下,由市委党史办和市委研究室联合提出建议,结合史料对王家岔子起义进行较高层次的思想研究和政治评价;而市民政局则向市政府打了报告,申请重修王家岔子起义纪念碑和建设起义纪念馆。

    第二天上午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邓宁临在发言中专门提到了被尘封的王家岔子起义,要求在全市安排部署王家岔子起义系列纪念活动。紧接着,市委宣传部发出了以此为主题的文件通知。

    一时间,王家岔子起义在安北市成为一个焦点的热门话题。

    安北日报在当天的头版上还发表了题为《弘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纪念王家岔子起义正当其时》的评论员文章。

    下午一点多,骆志远坐在办公室里读完了安北日报这篇评论员文章,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赵寒匆匆敲门走进来,兴奋道:“领导,县委时念波副书记一会要来镇里宣布县委最新决定,要求我们召开全镇全员会议。”

    费建国被停职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消息早已传出来并传到了鹏程镇。

    骆志远笑了笑:“我知道了,老赵,你安排一下,赶紧下会议通知。”

    赵寒点头应是,推门而出。迎面正好遇上高欣庆,赶紧恭谨地主动问好:“高镇长。”

    高欣庆笑着点头,“赵主任,你去忙,我找骆镇长有点事。”

    见到高欣庆进来,骆志远笑着挥挥手:“欣庆同志,从市委宣传部回来了?宣传部领导怎么说?”

    “朱部长跟我说,市委宣传部明天上午就有一个工作小组进驻我们鹏程镇,协助我们做好此次座谈会和研讨会的组织工作。另外呢,我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县委宣传部,宣传部的周部长说他明天也会下来,跟我们具体当面谈。”高欣庆嘻嘻笑着,“我看这么弄下去,活动的组织者就成了市县两级宣传部门,没我们什么事了。”

    骆志远哈哈一笑:“我们出面不出面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我们鹏程镇一炮打响!”

第388章 唐根水

    下午两点十分,县委副书记时念波和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房来鹏程镇宣布县委最新任命。

    这是自骆志远上任后的首次全镇干部大会。所有在编干部,各村村支书和村主任,鹏程中学校长、镇中心小学校长,镇各大企业代表,五六十人将镇政府的大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人一多,空气不就不好,加上有人抽烟,室内的空气就更加污浊。赵寒走进会议室看了看,皱着眉头赶紧将窗户和门敞开透透气,同时喊了一嗓子:“抽烟的把烟灭了,能熏死个人!”

    有人便在底下起哄:“赵主任,抽烟咋了?有人放屁你咋不说!”

    说话间,还真有人刺溜一声放了一个响屁,引起哄堂大笑。

    赵寒忍俊不禁,挥挥手走了出去。

    胜光潜水电泵厂老板宁红军从后排挤过来,坐在经济发展办主任孟晓光身边,凑过去压低声音笑道:“孟主任,今天镇里召集开大会有什么重要内容哟?是不是要换镇领导了?”

    前一段时间,骆志远要被费建国排挤走的小道消息也在镇上传播开,宁红军这些企业老板自然也听说过。此番突然被镇里召集来开会,宁红军第一个念头就是骆志远要走了。

    孟晓光瞥了宁红军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宁老板,你有想法?镇领导换不换,都轮不到你们来干涉。”

    宁红军嘿嘿笑着:“俺能有啥想法?俺老宁一向是遵纪守法好良民,不管是哪位镇领导主事,俺都坚决拥护镇党委政府的坚强领导!”

    孟晓光嗤笑一声:“得了,老宁,别装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何必呢?你不就是想问问,骆镇长是不是要调走了?”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骆镇长刚到任不到一年,怎么可能调走?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还是趁早打消了。”孟晓光又道,声音低沉而又严肃。

    因为上一次安全事故的事儿,骆志远主导胜光潜水电泵厂对遇难工人进行了依法足额赔偿,态度强硬,让宁红军心里有些不爽。说心里话,宁红军是盼着骆志远被调走的,“旧怨”且不说,单是如今骆志远对镇上企业推进的严格管理和全方位监控,就让包括宁红军在内的一些人利益受损。

    比如说安全投入。很多乡镇企业是不在乎、不重视安全投入的,视法律法规为无物,一切以赚钱为第一要务。原先,镇里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出事故就懒得管。可现在不同了,镇政府的安监办隔三差五地就下企业检查,法律规定的基本安全投入如果缺位,分管副镇长亲自上门督办。

    可以说,镇上企业在骆志远到任之后,相对于以往,日子不太好过了。但大多数企业都渐渐习惯,开始对以往的违规进行自纠自整,只有宁红军等少数人怀有抵触心理。

    孟晓光的话音一落,宁红军悻悻地刚要辩解几句,突然见骆志远和费建国陪着县委副书记时念波和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房走进了会议室,紧随其后的赵寒挥手示意众人鼓掌。

    黄坤等镇领导起身来鼓掌,他们身后的镇普通干部、村干部和企业代表也就都起身效仿。雷鸣般的掌声里,时念波和老房面带微笑,走上了主席台。

    骆志远也是面带微笑,只有费建国脸色阴沉脚步沉重。

    台下的干部都注意到了费建国神色的“诡异”,黄坤和魏艳秋悄然交换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眼神——此番,鹏程镇的费建国时代终于要宣告落幕了,他们侥幸没有站错队,虽然中间有过摇摆,但终归还是保持了面子上的立场。

    大多数普通工作人员也隐隐猜出了县委领导来镇里宣布什么决定,不少人低头站在那里一边鼓掌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费建国和骆志远陪着时念波、老房走上了主席台,而旋即,又有一个长相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的年轻干部走进了会议室,这是一个陌生人,包括镇领导在内,没有一个人认识。

    只见这人在会议室里停下脚步,稍稍定神,就笑着走上了主席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骆志远的边上。

    “这人是谁?”高欣庆身边的管大军有些讶然,小声问了一句。

    高欣庆也是好奇地打量着台上的那人,摇摇头:“不清楚,看样子是县委任命的新同志吧?”

    而另一边的魏艳秋也凑在黄坤耳边压低声音:“老黄,难道骆镇长要干书记,这位干镇长?”

    黄坤嘴角轻轻一抽:“不会吧?不过,谁知道呢!”

    这时,台上,县委副书记时念波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好了,肃静,我们开会。”

    “今天,我受县委委托,和县委组织部的老房同志一起,来鹏程镇宣布昨天晚上县委常委会最新决定。”时念波的声音不疾不徐,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色彩:“第一,县委常委会经过研究,决定抽调费建国同志去市委党校学习,在此期间,由骆志远同志代理镇委书记职务,负责鹏程镇党政全面工作。”

    “骆志远同志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县委认为,骆志远同志主持全镇工作是合适和妥当的,希望镇党委政府班子全体成员支持和配合骆志远同志的工作。”

    说到这里,时念波顿了顿,环视众人,台下那一张张或复杂、或惊讶的面孔历历在目。而时念波眼角的余光掠过费建国的身上,见费建国的黑脸苍白肩头都在轻颤。

    县委的决定费建国也是今天中午才知悉。朱睢良代表县委亲自找他谈话。朱睢良究竟跟他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尽管县委给他的处分秘而不宣、内部处理,但很显然,他已经提前结束了在鹏程镇的一把手任职生涯,而他的政治前途也基本上到了终点。

    此时此刻,如果他接受组织决定还能保住一个正科级的级别和待遇,如果抵抗组织决定,下场会更惨,同时也会颜面扫地。

    时念波的目光收了回来,官场变幻莫测,不知道有多少像费建国一样被“处理”的干部沉寂下去,又不知道有多少像骆志远一样的新星冉冉升起,起势或者落魄都司空见惯。对此,时念波的心早已坚硬如铁石,毫无感觉。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是规律,也是宿命。

    谁也难以逃脱,包括他自己。

    片刻后,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带头鼓掌的是隐蔽在人群中的几个普通工作人员,旋即,几个镇领导也开始鼓掌,掌声越来越响亮,费建国的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骆志远向台下挥挥手,止住了掌声。

    时念波笑了笑,再次开口道:“县委常委会决定,任命高欣庆为党委委员,高欣庆同志继续担任副镇长职务。”

    高欣庆有些吃惊,她竟然被任命为党委委员了,这虽然不是什么升迁,毕竟进入了党委班子,不再是普通的副镇长。事先,高欣庆丝毫不知情。其实,骆志远也不知情,大概是县委考虑到某种政治因素而做出的政治平衡。

    “任命唐根水同志为鹏程镇党委委员,提名为副镇长人选;免去熊国庆同志的镇党委委员和副镇长职务,另有任用。”时念波一鼓作气将最后的任免决定宣布出来,台下的熊国庆错愕得张大了嘴,脸色煞白如土——免了他的职却提前没有跟他打招呼,这虽然号称另有任用,但其实……

    时念波根本没有在乎熊国庆的感受,径自又朗声道:“对于唐根水同志,可能有些同志也认识,他原先在县政府办工作,综合素质比较全面,在经过了县府机关数年的锻炼,放到基层来任职,是县委通盘考虑的结果……”

    时念波介绍完,唐根水笑吟吟地起身向台下欠身致意,其人文质彬彬,很有几分书生气。

    ……

    送走了时念波和老房,费建国和熊国庆退场,镇领导都坐到了主席台上,继续开大会。

    镇委副书记黄坤主持会议,黄坤心情舒畅地敲了敲桌子:“好了,安静一下,继续开会。下面,欢迎骆镇长讲话。”

    掌声雷动。

    没有了费建国在场,很多人的掌声便没有了最后一丝顾忌,而即便是有些费建国派系的干部也瞬间调整好心态,准备重新站队,掌声可劲的鼓。

    开玩笑,费建国时代结束,鹏程镇正式进入了骆志远时代,谁都不是傻子,个人之力难以抗拒大局和大势,只有适应,不适应就会被无情的淘汰。

    骆志远笑了笑,欠身致意,抓过了话筒:“同志们,根据县委的安排,我暂时主持全镇党政全面工作,感谢县委和全镇同志的信任。”

    “首先,让我们欢迎唐根水同志来镇里工作。”骆志远向唐根水挥了挥手,笑着。台下掌声再次响起,唐根水斯斯文文地起身致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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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医介绍:
副县长骆志远重生回到22年前的人生节点。
其时,大案骤起、风云突变,那场混杂着阴谋与杀机的大动荡再次重演。
为了改变家破人亡的宿命危局,他步步为营、逆流而上,巧用祖传医术,揭开身世之密。
在风云跌宕、错综复杂的圈套漩涡中突围而出,命运的曲线触底反弹。
这一世,他是隐在幕后不求名利的神医妙手,他是勇立潮头力挽狂澜的官场强者。
医者医人,官者医国;左右逢源,大道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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