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章受伤
宋建军压根就没有料到骆志远不仅敢当面跟他顶嘴,还话里藏刀、极尽嘲讽之能事。不要说宋建军,就连霍晓萍和老黄都微微有些错愕,望着昂昂然站在那里神色从容的骆志远,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没有三分三,就别上梁山!谁也别装×,小心装×不成变傻×!”
骆志远这轻飘飘而又清晰有力的声音传进耳朵,宋建军的脸色陡然间从涨红变得极度阴沉,他猛然一拍桌子,怒骂道:“你***什么玩意,你说谁?”
骆志远晒然一笑,“当然是谁装×我就说谁了……”
说完,骆志远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就准备下班开撤。
他本就因为父亲出事心情非常烦躁,忍受了宋建军半天,见他还是得寸进尺、一副小人嘴脸,就不想再忍,索性趁势轰轰烈烈地爆发出来。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大抵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你……滚!时政新闻部不要你,滚!”宋建军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他扬手斥道,声音都有些打颤。
骆志远冷冷一笑:“安北日报是安北市委机关报,不是你宋建军个人家开的小作坊——我是报社的正式在编记者,不是给你宋建军打工!这是我的办公室、我的工作岗位,你有什么权力剥夺我工作的权力?想要撵我走,行啊,让人事科给我办调令!”
“另外,我奉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尊重你是老同志,但如果你再骂骂咧咧,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骆志远说话的当口,神采飞扬,嘴角上挑,稍稍流露出一丝霸气。
霍晓萍在一旁望着骆志远,两道细长的柳眉儿慢慢挑了起来,眸光闪烁。骆志远今天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印象,她突然感觉现在的骆志远跟过去有了一种本质的变化,变得有些陌生、有些强势、甚至还有些匪气。
骆志远扬长而去。
宋建军呼呼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破口大骂,把临近几个办公室正准备下班的记者都给“招呼”了过来。老黄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头上的石英钟,提醒了一句:“宋主任,赶紧去报稿子吧,时间不早了!”
……
骂了宋建军一顿,出了一口恶气,骆志远顿觉神清气爽地出了报社的办公大楼,在傍晚的夜色中骑上摩托车,向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沿着马路穿梭而过,在即将拐弯的时候,猛然发现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打着大灯斜着冲了过来,他大吃一惊,立即奋力调转方向向着侧面的马路牙子冲了上去,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桑塔纳车,但他的摩托车这时也控制不住,带着他甩飞了出去。好在他下意识地刹了闸,而身子也陡然间双腿腾空侧翻落在了地上,任由摩托车继续前冲撞在了一棵法国梧桐树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嗤……嘎!
白色的桑塔纳轿车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貌女子神色慌张地下了车,跑过来俯身望着摔在地上微微呻吟的骆志远,急急道:“你不要紧吧?”
骆志远摔了一个七晕八素,胳膊、腿上火辣辣、黏糊糊地,显然是受了伤。
他试探着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剧痛,但还能动弹,显然没有骨折。
他长出了一口气,撑着手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前方,自己的摩托车静静地横躺在马路牙子上的法国梧桐树下,早已熄了火。
他这才抬头望着险些撞了自己的这个女人,借着明亮的路灯灯光,他发现了眼前这张略微有些苍白的娇媚面孔,愕然不语。
竟然是唐晓岚!
怎么是她?
“你不要紧吧,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拐弯……这样吧,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呀,你受伤了,有血啊!”唐晓岚焦急地挥着手,站起身向车的方向跑去,骆志远以为她要开车逃离,却不料她从车里取过一包纸巾来,蹲下身子,试图帮骆志远擦拭伤口。
骆志远摇了摇头,微微苦笑:“不用,我不要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一大块血迹,而腿部虽然隔着裤子但还是血迹渗了出来,就知道自己这回受了不小的皮外伤。他咬了咬牙,向唐晓岚伸出手去,“唐小姐,拉我一把!”
唐晓岚伸过手去,骆志远抓住她温润而有弹性的小手,就忍着痛站起身来。
他没有再理会唐晓岚,踉跄着过去看了看自己的摩托车,见着地半边的保险杠和排气筒都严重变形扭曲,就知道完了,需要大修。
唐晓岚盈盈走了过来,陪笑道:“你受了伤,我送你去医院,先看看伤口。”
骆志远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摩托车,“它咋办?”
“你稍等。”唐晓岚犹豫了一下,回到车里取出自己的大哥大来,拨通了一个号码,吩咐人过来帮忙。
“稍等片刻,我让人过来帮忙,把你的车送到修理厂,然后我再送你去医院去看病,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你放心,我会负责你的医药费和修车费的。”唐晓岚轻轻笑着,见骆志远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上了一根烟正在喷云吐雾,慢腾腾地走过去打量着他道:“先生,我们以前认识吗?”
骆志远吐出一个烟圈,笑了:“唐小姐,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唐晓岚讶然一声:“请问你是……”
骆志远哈哈一笑:“我是安北日报的记者,华泰集团的活动现场,我刚见过唐小姐一面。”
“哦,原来你是记者——先生,请问你贵姓啊?”唐晓岚站在骆志远的身旁,她修长婀娜的倩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骆志远嘴角轻挑:“我姓骆,骆志远。”
唐晓岚再次哦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唐晓岚静静地站在那里,柳眉紧蹙,一抹忧色在她娇美的姿容上浮荡出来。骆志远狠狠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也默然不语。
两人终归还是陌生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唐晓岚显然是心里有事,一旦沉默下来,心事就浮现在了脸上,遮掩也遮掩不住。
当然,对于骆志远这么一个偶遇的陌生人,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0031章试探
唐晓岚把自己公司的几个下属喊了帮忙,把骆志远的车子用一辆“五十铃”微型卡车拉走送去了修理厂,而唐晓岚则开车载着骆志远去医院看病。
骆志远没有拒绝。
如果不是唐晓岚,或者他就不会多此一举了。但既然冥冥中的命运让两人以这种惊险的形式来了一次交集,骆志远就不想放过机会,想要趁机试探试探唐晓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唐晓岚开着车,向医院飞驰而去。路上,骆志远的传呼机响起,又是安国庆的传呼,让他马上回电话。
骆志远皱着眉头捏着传呼机,唐晓岚就笑吟吟地将自己的大哥大递了过来:“骆记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用我的电话回吧。”
骆志远点点头,“谢谢。”
骆志远接过大哥大,就给安国庆回了过去。
“国庆,又有啥事?”
“哥们,刚才邓书记给我爸打电话,说他住在安北宾馆303号房间,今天晚上正好没事,如果你方便的话,他想要让你过去帮他针灸。”
骆志远苦笑,正要拒绝,突然心头一动,顺势扫了正在认真开车的唐晓岚一眼,有意无意地提高了声音:“国庆,你说的是省纪委的邓书记吗?”
骆志远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怪话,电话那头的安国庆一怔,“哥们,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可不就是邓书记嘛。”
“邓书记什么时候来安北的?”骆志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落在唐晓岚骤然色变的脸上。
“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是今天过去的哟。他还要在你们市呆几天,正好你也不用往省里跑了——邓书记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趁着他在安北,你帮他把腰疼彻底治好。”
“好。正好我也跟邓书记说说我爸的事情,国庆,我跟你说,我爸真是太冤了——他一个老实巴交的芝麻小官,又没有实权,因为跟郑平善关系好一点,就被纪委的人带走……你说这是什么事儿?扯淡嘛!”
骆志远故意跟安国庆扯着,扯得安国庆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劲地哼哼哈哈。
骆志远瞥见唐晓岚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难看,就知道火候到了,立即挂了电话,将大哥大递了过去:“谢谢,唐小姐。”
唐晓岚扭头望着骆志远,神色古怪,勉强一笑,“不客气。”
……
到了医院门口,唐晓岚扶着骆志远下了车,去急诊科挂了号,等了片刻。
骆志远的胳膊下部擦破了一块皮,腿上基本也是如此。值班的急诊医生动作麻利地帮骆志远清了创口,消毒,然后包扎起来。
看完了病,骆志远缓慢前行,唐晓岚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地出了医院的急诊部。
秋风送爽,夜色如水。站在台阶上,抬头望了望漫天的繁星,骆志远回头望着唐晓岚笑了笑道:“唐小姐,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了。”
唐晓岚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默默道:“还是我送你吧——你住哪?”
骆志远轻轻一笑:“市政府机关生活区。”
唐晓岚美丽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身来凝视着骆志远,“骆记者,你是不是成县骆县长的儿子?”
骆志远故作惊讶:“是啊,唐小姐,你认识我爸?”
唐晓岚嘴角上挑,声音幽幽:“嗯,我认识你爸,几个月前还一起吃过饭呐。”
骆志远这回是真吃惊了:“是吗?我可是没听我爸说起过唐小姐。”
唐晓岚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她大踏步向停车场走去,“走吧,骆记者,我送你回去!”
两人上了车,唐晓岚开着车明显有些神思不属。骆志远默默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却是没有再开口试探。他心里很明白,唐晓岚是一个极其精明的女人,如果他的话一多,肯定会引起她高度的警惕,效果就适得其反了。而事实上,想必唐晓岚已经对他生疑了。
轿车飞驰。在即将驶进政府机关生活区门口的时候,唐晓岚放缓了车速,抿着嘴唇轻轻道:“骆记者,我刚才听你打电话,你似乎认识省纪委的领导?”
“嗯,我认识省纪委的邓书记。”骆志远没有再遮遮掩掩,开口直奔主题:“我以前替他看过腰疼病,这一次邓书记来安北查案,就让我过去帮他再看看腰。”
唐晓岚紧握方向盘的手一顿,“你不是记者吗?怎么又成了医生?”
骆志远打了一个哈哈:“唐小姐,你可知道咱们市里原来有一个老中医叫穆景山的?”
“听说过,穆神医嘛,号称穆神针,很有名的老中医。”
“那就是我的外公,我学了外公的一点皮毛,偶尔也客串一回医生哈。”
唐晓岚擅口轻吐,长出了一口气,就不再说话,开着车进入生活区,按照骆志远的指挥开到了骆家的楼下。
“唐小姐,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今晚让你破费了哈。”骆志远半开了一个玩笑,推门就要下车。
唐晓岚迟疑着扭头笑道:“骆记者,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旋即,她马上就解释着补充了一句:“等你的摩托车修好了,我好让你跟你联系。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你的身体哪里还有不舒服,随时找我,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骆志远笑了笑,接过她的名片,装进口袋,然后就从包里掏出笔来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传呼号和家里的电话号码,撕下递了过去:“唐小姐,再见!”
说完,骆志远就推门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进了楼栋。
唐晓岚没有下车,默然坐在驾驶位置上凝视着骆志远的背影,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眸光闪烁起来。
骆志远进了家门,母亲穆青见他受了伤大惊失色,赶紧走过来扶住了他:“儿子,你这是咋了?”
“妈,您别担心,我没事,我就是骑摩托车不小心摔了,蹭破了一点皮,去医院包扎过了。”骆志远匆匆跟母亲解释着,然后就走入阳台往下望去,见唐晓岚的那辆白色的桑塔纳犹自停在楼下,在沉沉的夜色中非常扎眼。
0032章真正的内幕
很久。
骆志远才发现唐晓岚的那辆白色桑塔纳悄然驶去,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他心里明白,自己今天晚上有意无意的试探肯定引起了唐晓岚的怀疑,不过,这正是他需要的结果。
如果他推断地没有错,目前的唐晓岚正处在一种异样的煎熬之中,一个很难抽身而出的泥潭之中。这个时候,任何一根稻草,她都会下意识地抓住、抓紧。
一夜无语。这一夜,骆志远睡得相当安稳,是重生之后睡眠最好的一个晚上。但对于唐晓岚来说,却是辗转反侧、彻夜无眠。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五六点钟,才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她的母亲唐秀华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凝望着熟睡中的姿容曼妙的女儿,发出轻轻一叹。
她生了一个美貌的女儿。女儿的美貌成为她创业的本钱,让她在生意场上顺风顺水、被众星捧月,但同时,她的美貌也成为引火烧身的祸水。
从毛纺厂辞职后,唐晓岚创办了光明商贸公司,没有多久就被侯森临这个衣冠禽兽看上。可唐晓岚虽然场面上的应酬一概都不落下,迎来送往喝喝酒唱唱歌可以,陪男人上床的事儿坚决不干。倒也不是她多么冰清玉洁,而是原则和性格使然。
因此,侯森临费尽心机、连哄带骗外加利益诱惑,都始终没有达成目的。外边都传说唐晓岚是侯森临的情妇,但唐秀华却深知女儿的清白。
只是唐秀华一直认为,女儿在玩火,早晚有一天要出事。像侯森临这样的男人,想要占有的女人得不到,什么卑劣的手段使不出来?
于是陈平就出现了。在侯森临的授意下,陈平以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挤压光明公司的生存空间,威胁唐晓岚就范。眼看自己多年的心血即将付诸东流,唐晓岚心急如焚。她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侯森临,但却无可奈何。
她看上去是一个烟视媚行的女人,但实际上骨子里自有自己的一份坚持和烈性。正在她准备与侯森临和陈平斗一个鱼死网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唐秀华和现任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郑平善曾是情人,而唐晓岚便是郑平善与唐秀华的私生女。在那个混乱动荡的年月,唐秀华和郑平善之间的情孽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开花结果,后来郑平善娶了更有背景的妻子,青云直上官运亨通。唐秀华忍着极大的羞辱、以一个未婚母亲的身份,艰难地抚养女儿——尽管郑平善在成县任上,就通过关系将唐秀华从临海市调到安北市来,安排了工作,暗中也对她们母女倍加照拂。
唐晓岚并不知郑平善就是她的生身父亲,她自打懂事以后就从不触碰母亲心里这个深深的伤疤。唐秀华见女儿被侯森临和陈平欺负,心里惶恐,就悄然找上了郑平善帮忙。
而郑平善这个时候正接手了一个陈平华泰集团涉嫌黑社会犯罪的案子,他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指向了侯森临。如果不是因为唐晓岚的事情,郑平善未必会冒着极大的风险继续查下去,可侯森临试图染指唐晓岚,引起了郑平善极大的愤怒,决定铤而走险把侯森临拉下马。
侯森临一边调集各种资源、毁灭证据,一边与郑平善“摊牌”。见郑平善不肯让步,心狠手辣的侯森临便一不做二不休,暴风骤雨一般地向郑平善下了手。
本来,郑平善不会坐以待毙。但岂料侯森临捏住了他的“小辫子”——掌握了唐晓岚是他的私生女的事实。
侯森临以唐晓岚母女的安危和郑家的名声清誉来要挟郑平善,郑平善无奈,兼之这十多年来一直对唐晓岚母女怀有深深的歉疚,为了保护唐晓岚母女,就决定牺牲自己。
郑平善以为自己自承侯森临构陷的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郑家的声名和唐晓岚母女就能保全,却不知,他大错特错了,忽视了侯森临的狼子野心——侯森临没有因此而罢手,另一方面同时以郑平善来威胁唐晓岚母女。
唐晓岚这才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这位隐在幕后的郑书记!
但唐晓岚的表现却出乎了侯森临的意料之外。唐晓岚20多年私生女的委屈和伤痛、怨愤因为郑平善的出现而骤然爆发起来,她非但没有上侯森临勾引的贼船,反而态度激烈地向省纪委工作组实名举报了郑平善,还宣称自己被郑平善诱奸,与之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侯森临愕然,被双规的郑平善更是差点没气晕过去。可如今的郑平善在侯森临的操控下,已经身不由己,男女作风问题加上人为构陷的经济问题,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了。
这便是郑平善案的真正内幕。
……
唐秀华的叹息声惊醒了唐晓岚。
唐晓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疲倦道:“妈,几点了?”
“九点多了。”唐秀华轻轻笑了笑,“你再睡一会吧,我去给你做早饭。”
唐秀华声音落寞,转身而去。
唐晓岚撑起身子坐在了床上,披上了睡衣,凝望着两鬓突然冒出来诸多白发的母亲,心里一酸,“妈,我不饿,您别忙了。”
唐秀华脚步一滞,回头来嗔道:“不吃饭怎么行?你等着,我去做饭。”
“妈……您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做错了……”唐晓岚掀开被子下了床,盈盈站在了母亲身后,从背后圈住了唐秀华的腰身。
唐晓岚明显感觉母亲的身体有了些许的战栗和颤抖。
“妈,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念着他吗?”
唐秀华默然不语,却是紧紧地抓住了唐晓岚的手。
“他对得起您吗?他始乱终弃,放任我们母女不管,这些年来我们吃了多少苦头?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您怎么还想着他!”唐晓岚轻轻推开母亲,声音微微有几分激愤。
唐秀华神色惨变,哀伤地望着女儿,落如雨下,抽泣道:“岚岚,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爸,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怪他了。现在,你这样做……你让妈怎么说?让妈怎么说呀!作孽啊!”
0033章鱼儿上钩了
“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最起码对我们母女是这样。”唐晓岚突然冷笑起来,“侯森临拿我们威胁他,您以为他是为了我们母女才就范的?不,您错了,他是为了保住他的家庭和名声,保护他的老婆和女儿!至于我们母女,算什么呢?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为我好,他就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应该坚持下去、抗住压力,跟侯森临斗一斗,大不了鱼死网破,怕什么?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怕,他堂堂的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怕什么?妈,他怕的是背上污名,怕的是郑语卿和她娘受伤害!既然他这样看重名声,我就让他声名扫地!”唐晓岚咬着牙,面色忿然。
听了女儿的狠话,唐秀华浑身发冷,伏在墙壁上放声恸哭起来。
见母亲哀伤至此,唐晓岚俏脸上的忿恨之色渐渐消散,抓住母亲的手来,她幽幽一叹道:“妈,我错了,您别难过了好不好?”
“妈……其实我这样做也是没法子的。”唐晓岚脸上掠过一抹坚决和刚烈,声音低沉了下去:“妈,侯森临拿他来威胁我,如果我上了侯森临的贼船,非但保不住他,反而连我们母女也会搭进去。我这样做,最起码能保住我们自己。您放心,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就离开安北回临海去!”
……
骆志远早上去报社,撇开宋建军,直接找上分管副总编开了病假,他带着伤,又有医院的证明,三天病假开得很顺利。
回到家里没多久,安国庆的传呼又来了,说是邓宁临同意他下午去宾馆施针。
刚跟安国庆通完电话,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骆志远心头一动,缓缓探手过去,抓起电话淡淡道:“哪位?”
电话里果然传来了唐晓岚轻柔而又娇媚的声音:“骆志远、骆记者吧?我是唐晓岚,昨天晚上的唐晓岚。”
“哦,唐小姐,你好。”
“骆记者,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没事了,不过需要养两天,你放心吧,不影响我活动。”
“是这样,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表示一下歉意——同时,你的摩托车也修好了,你过来领一下。”
鱼儿终于上钩了。
骆志远嘴角浮起一丝会心的微笑来,他轻轻笑了笑道:“唐小姐真是太客气了——行,你说在哪吧?我准时过去。”
“要不你选个地方?”电话里传来唐晓岚微带调皮的声音。
骆志远神色一凝,立即有意无意地道:“我下午要去给省纪委的邓书记施针,要不然就在安北宾馆边上的大富豪美食城?”
电话那头沉默了瞬间,唐晓岚笑笑:“好,12点,准时,不见不散。”
唐晓岚放下电话,背靠在了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眉宇间掠过一丝若有所思。
她一个弱质女流,尽管拥有一些商场官场上的人脉、资源,但要想与侯森临和陈平斗,其实还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唐晓岚虽然骨子里有着无形的刚烈和不屈,却也深知这一点。于今,虽然貌似她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实际不然。
这两年,她跟侯森临“纠缠”不休,太了解此人的毒辣和阴狠,纵然郑平善因之付出惨痛的代价,但过后侯森临还是不会罢手,他会继续“软硬兼施”,直至她上了他的床为止;而反过来说,如果她不老老实实当他的情妇,下场也可想而知。
唐晓岚能独身一人成功混迹于商海之中,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真正熟悉她的人都清楚,她凭借的绝不仅是美色,还有过人的心智和头脑、手腕。侯森临觊觎她这么久,还没有得手,就是一个例证。
昨晚与骆志远的“偶遇”,虽然唐晓岚心中略有生疑,却还是被彻底“打动”——如果骆志远当真能跟省纪委的领导牵上线,她愿意冒险一试。
……
唐晓岚开着她那辆招牌式的白色桑塔纳车出来光明公司的大门,她的公司虽然被华泰集团名义上兼并,但其实真正的业务和管理还是牢牢控制在她的手里。
唐晓岚开着车汇入中心干道熙熙攘攘的车流,左拐右拐,将车停在了安北百货大楼门口,然后就进了商场。可不多时,她就戴着一幅宽边墨镜,从后门离开百货大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跟骆志远约定的大富豪美食城。
骆志远静静地站在大富豪美食城的门口一侧,凝望着缓缓走来袅袅婷婷如同春风抚柳的唐晓岚,心头略有感慨。
真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尤物,但同时又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女人。他微微上前迎了两步,神色从容地伸出手去,“唐小姐很准时哟!”
“骆记者不是也很准时?”唐晓岚笑了笑,伸手任由骆志远握着,她的手柔软而有弹性,极其细腻的感觉。
两人眸光相对,却是各怀心思。
骆志远在考虑的是如何“打开局面”,“切入正题”,从唐晓岚这里获得有价值的线索或者说是证据,然后可通过邓宁临,早日结束这场涌动的暗流,拯救父亲的危局;而唐晓岚则微有意外,白日再见,她顿时感觉眼前这个青年人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沉稳。她心里立即滋生出一种被算计的预感。
这些年,都是她在算计别人——将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因此这种感觉让她不爽。
“请进。”骆志远反客为主,转身束手让客。
唐晓岚抿嘴优雅地一笑,与骆志远并肩行进了大富豪美食城。
骆志远已经提前在这里定好了一个幽静的单间。唐晓岚不动声色地进了单间,在骆志远点菜的当口,认认真真、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骆志远。
骆志远点完餐,这才转头望着唐晓岚微笑:“唐小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意点了,请别介意。”
唐晓岚摇了摇头,“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0034章互相试探
有很多细节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无论是社会学家,还是人类行为学家,往往都很喜欢从每一个人的行为细节中加以寻觅和观察,从而对人的性格进行判断和预测,乐此不疲。
譬如用餐,倘若对方主动点菜且为了做到面面俱到不失遗漏而点了一大桌子菜的时候,固然说明对方心细体贴、并不吝啬的一面,但更多的是反衬出其喜欢掌控全局的性格。
这时唐晓岚在读某篇哲理小品文时看过的一段话,她的印象很深,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而此刻,她就不能不将之用在了骆志远的身上。
唐晓岚绝美的容颜上展露着玩味的笑容,她轻轻道:“骆记者,今天似乎是我请客吧?你这样大大方方,倒是不给我表示诚意和歉意的机会了。”
骆志远打了一个哈哈:“怎么能让女士请客?当然,我知道唐总是有钱人,如果唐总想要付账,我还是乐于看到的。”
骆志远半开了一个玩笑。
唐晓岚掩嘴轻笑,心里却是慢慢滋生出一丝警惕,她猛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缠”。
“我算什么有钱人哟,开个小公司,赚点辛苦钱……哪比得上骆记者,无冕之王逍遥自在啊。”唐晓岚半真半假,微带感慨。不过,她的感慨多半是装出来的,故意做给骆志远看的。她不是一个轻易在人前展现真情的女人,纵然真有感慨也会掩饰得极好。
骆志远却是顺坡下驴:“唐总真是太谦虚了,光明公司做得很大——而且,唐总现在是华泰集团的副总,背靠大树好乘凉,我相信,今后光明公司能发展得更好……”
骆志远说着,仔细观察着唐晓岚的表情变化。
他是有心人,哪怕是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唐晓岚轻轻一笑,避而不谈,只是眼眸中的一抹不屑一顾一闪而逝。
她如今虽然与华泰集团达成协议,将光明公司并入了华泰集团并持有了华泰集团的一些股权,但这是在侯森临和陈平双重逼迫下不得不让步的结果——在她的本心里,根本看不起华泰集团和陈平。别看华泰貌似实力雄厚、一座经济大厦,其实就是一头纸老虎,一旦失去权力的庇护、资金链断掉,一夜之间就会化为乌有。
“骆记者,我听说骆县长被人陷害……”唐晓岚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才是她今天约骆志远出来的真正目的。
“我爸清清白白,最终肯定会没事的,我深信不疑。”骆志远果决的挥挥手道,声音不容置疑。
唐晓岚笑了:“骆记者很有自信嘛。我与骆县长相识,我非常敬重骆县长的为人,我也相信骆县长不会有问题。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骆记者,你难道就不担心骆县长……”
“不担心。”骆志远淡淡道:“我相信纪委会还我爸一个清白和公正。”
唐晓岚闻言,顿时沉默了下去,同时也生出了一分去意。
如果来此一趟,只是在听骆志远的自信和自负演讲,她就不想浪费时间了。
骆志远凝视着眼前这张白皙粉嫩、没有一丝瑕疵、极其精致美丽的面孔,突然嘴角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轻轻道:“可以请教唐总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唐晓岚一怔:“请讲。”
“唐总平时化不化妆呢?譬如今天。”
其实唐晓岚早就察觉到骆志远的目光在自己的面部打着转悠,只是她平时见惯了各种觊觎或者贪婪乃至色迷迷的眼神,对任何注视都有着强大的免疫力。但骆志远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她是不是画过妆的层面,她还是俏脸微红,有些愠怒。
“当然化妆,不过今天没有。”唐晓岚的声音冷了一丝,“看不出骆记者对女人的化妆术还有研究?”
骆志远哈哈大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道:“开个玩笑,唐总不要介意。”
这个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不多时就上了一大桌子菜。
“唐总,请。”骆志远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唐总喜欢吃什么,就方方面面都点了一些。”
唐晓岚轻轻一笑:“你点的太多了,这是要狠宰我一顿了。”
“没关系,吃不了可以打包。”骆志远轻描淡写地夹起一块香酥鸡来,放进嘴中慢慢咀嚼,感觉味道鲜美,不禁赞不绝口。
唐晓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不理解一块寻常的鸡肉能让骆志远反应这么强烈,好像是这一辈子没吃过鸡肉一样。却不知,骆志远作为重生之人,正在将口中的这块鸡肉与重生前的味道加以类比——真正吃出了令他感慨万千的味道啊。
“骆记者喜欢吃鸡?那就多吃一点。”唐晓岚随意客套了两句,却又听骆志远开始赞美起其他的菜肴,心头就未免有些好笑。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望着骆志远,准备直接切入正题了。
她趁着吃饭的当口,变换着各种角度进行试探,却没有一丝结果。骆志远的回答不是插科打诨就是滴水不漏,这明里暗里的互相交锋,唐晓岚没有占到便宜。她心头越来越泛起浓烈的古怪感,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青涩的小记者,而是一个官场上的老油条,比起侯森临这样的老狐狸来都不遑多让。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了饭局的结束。
不过,对于骆志远来说,他也没有达到目的,唐晓岚最终还是没有撒口。
因为唐晓岚觉得骆志远的父亲骆破虏目前仍然还处在双规之中,骆家自身难保,骆志远一个小记者未必能靠得住。
唐晓岚的谨慎和多疑在骆志远看来是正常的,他亦没有强求。
但在分手之际,骆志远将唐晓岚送下美食城的台阶,又象征性地送了几步以示风度。
唐晓岚有些失望地转身盈盈走去,背影依旧是美的惊心动魄。
“唐总,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引见省纪委的邓宁临邓书记。”
唐晓岚正行走间,耳中传来骆志远低低而有穿透力的声音。
她的脚步猛然一滞,回头来望了过去,见骆志远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后,深邃而清澈的眸光却落在了她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前。
0035章洁身自好
唐晓岚心头狂喜,这才是她最希望听到的话,无异于仙音了。
不过她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顺势侧了身过去避过了骆志远有些侵略性的眼神,淡淡道:“谢谢,再见。”
唐晓岚快步离开,脚步轻快。
她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就慢慢停下脚步,借着广场上一辆面包车的遮挡,回头望去。只见骆志远提着自己的包,果然进了省纪委工作组下榻的安北宾馆。她慢慢又跟了上去,尾随在骆志远的后面进了宾馆的大堂。
骆志远没有发现唐晓岚的跟踪,就算是发现,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进了宾馆,却没有立即上三楼过去敲邓宁临的房门。三楼是省纪委工作组居住的地方,肯定有市里有关部门的监视和保安,自己擅自上去,能不能进的去还是两说。他在大堂里让服务员拨通了邓宁临房间的电话,征得了邓宁临的同意后,才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三楼。
为了避免麻烦,邓宁临亲自走出房门站在铺着红地毯的宾馆走廊上迎接骆志远。
“欢迎啊,小骆神医!”邓宁临哈哈笑着,站在原地却是没有动弹。
他是何等级别的领导干部,能出门来迎接,已经算是给了骆志远天大的面子了,怎么可能上前迎接。
有两个省纪委工作组的干部出门来见到邓宁临与一个年轻人在走廊里握手寒暄,不由就多看了一眼。邓宁临朗声一笑向两人招招手道:“小周,小李,我请了市里一位小神医来给我治腰,你们要是有啥小毛病,可以过来沾沾光!我跟你们说,针到病除、非常神奇哟!”
骆志远笑了笑,心里明白,邓宁临这不是在给自己炫耀医术,而是为了避嫌疑。他是省纪委副书记,此次专案组的领导,正在查办一个大案,他这个时候在下榻的地方跟一个陌生人会见,肯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小骆啊,请进。”邓宁临打头,率先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有关门。骆志远跟了进去,也没有关门,而是任由房门敞开着。
见骆志远也没有关门,邓宁临不禁暗自点头:这个年轻人可堪造就!
“邓书记,咱们开始吧?”骆志远笑着开始从自己的包里往外取针灸包,“上次施针之后,邓书记的腰疼缓解了多少?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邓宁临微笑点头,“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大碍了。但是有的时候,还是感觉腰部生硬肿胀,我不敢过于活动,生怕再犯。”
“嗯,这是正常现象,邓书记体内的寒气开始聚集了,只要把寒气彻底引出来,应该就可以痊愈了。”骆志远掏出一包艾灸,邓宁临讶然:“不是针灸吗?这是啥玩意?”
“这是艾灸,邓书记,所谓针灸就是针法与灸法的组合。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下针了,我给您用艾灸理疗几个穴位,循序渐进地放散寒气。否则寒气外泄太急,会伤及你的元气。”骆志远笑了笑,“邓书记,您脱掉上衣,趴在床上。”
……
邓宁临房间内传出的啪啪声吸引来了几个省纪委工作组的干部,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等骆志远为邓宁临理疗完毕,一个年轻女干部才为两人泡上茶,示意众人都退了出去。
从始至终,邓宁临都没有提及骆破虏,而骆志远更是没有问。在这期间,邓宁临更好奇和感兴趣的是骆志远动作娴熟的灸法。
“我感觉舒服多了。”邓宁临慢慢活动了一下腰身,坐直了身子,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又将烟盒递给了骆志远。
“小骆啊,我听小安说,你前两天进京办事了?”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浓烈的烟雾,邓宁临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试探了。
郑平善这个案子,本来证据确凿,都快要结案了,负责带队查案的是省纪委的信访室主任马平。可突然之间,省委主要领导介入此案,向省纪委主要领导询问案情。这本身就是政治信号和高度重视的态度。
省纪委不敢怠慢,立即安排邓宁临亲自坐镇到安北来,重新梳理和审查这个案子。邓宁临在下来之前,省纪委主要领导亲自找他谈话,谈话的内容隐晦而又严肃。
邓宁临听闻是京里头有大人物为成县的副县长骆破虏说话洗冤。这种话,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这种话,来自于省委的高层。
骆志远笑着,点点头道:“嗯,是的,邓书记,我进京办事刚回来。”
邓宁临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小骆,听说你爸爸是京城下来的知青?”
骆志远再次笑笑,“是的,我爸算是当年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热血青年。来的时候还不到20岁,转眼之间已经在安北生活了20多年。”
邓宁临眸光中多了一些恍然大悟的东西,深沉了许多。他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主动去关紧了房门。
其实在邓宁临的主持下,省纪委工作组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各种疑点。前面工作组的查办非常草率,显然中间有着各种阴暗的东西。就在今天上午,前番负责查案的专案组组长马平几个人已经被“遣返”回省城,停职等候处理了。而现在专案组的人员,多半是邓宁临从省城带下来的,都是他心腹的得力干将。
邓宁临来安北才只有两天时间,但已经感受到了不少的阻力和干扰。不过,好在他的身份和权力等次摆在这里,可以调动的资源太多,完全可以破除这些障碍。
“小骆,郑平善的案子短时间内很难搞清楚,需要时间。但是你父亲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清了。他是一个清廉正直的基层干部,这一点可以肯定。”邓宁临面色一肃,“你安心回去等待,你要相信组织上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会给你父亲一个公正的交代!”
“谢谢邓书记。”骆志远心头一松,微带感激道。
邓宁临挥了挥手道:“不要谢我,你该庆幸,你父亲这么多年洁身自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0036章骆破虏复出
邓宁临的话意味深长,也微有些许感慨。
他在省纪委工作几十年,查案无数,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骆破虏这样“一尘不染”的干部,真正做到了“一尘不染”。后来邓宁临才明白,这倒也不是骆破虏是看破红尘的“圣人君子”,而是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作风——哪怕是被骆老驱逐出骆家,但他也不愿意做出任何“不轨”的事情,让骆家因之蒙羞。
再加上骆破虏骨子里是一个清高孤傲的人,不屑于伸手。
也就是说,但凡骆破虏身上有任何一丝的污点,他这一次想要抽身而出,都是不太现实的。最起码,在郑平善案翻案之前是不可能的。
邓宁临主持专案组工作后,首先让人撇开郑平善案,单独清查骆破虏的所谓问题。这本身就是人为构陷,有邓宁临这个省纪委常务副书记推动,省纪委方面很快就洗清了泼在骆破虏身上的很多脏水。
当然,这也是省委主要领导的指示:如果成县的这个副县长蒙受冤屈,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一个公正的交代。
骆志远心知肚明,其实在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父亲这样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在官场上讨生活,他更适合在大学里做学问或者教书育人。
骆志远向邓宁临告别,离开安北宾馆,打车回了家。母亲穆青听到他的消息,狂喜地紧紧抓住他的手,颤声道:“儿子,你没有骗妈吧?”
“妈,我怎么能骗您呢!我刚才去给邓书记治腰,人家给我说了,省纪委已经查实我爸的清白,这两天就会让我爸回来,同时给我爸一个交代。”骆志远微笑着。
穆青面色骤然一松,然后伏在骆志远的肩头上放声痛哭起来。她煎熬了这些天,终于得到丈夫安然无恙的消息,心里头百感交集,悲喜两重天。她哭了一阵,尽情发泄着自己内心深处郁积的情绪,骆志远安慰着母亲,穆青渐渐平静下来。
果然,第二天上午,省纪委和市纪委的人亲自送骆破虏返回成县。虽然省纪委工作组没有给骆破虏一个“鉴定”,但骆破虏官复原职,已经说明一切了。不过,骆破虏没有上班而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进入休假状态,这是邓宁临的建议。邓宁临甚至暗示骆破虏带全家暂时离开安北去外地呆一段时间,以免再次陷入泥沼和漩涡中去。
骆破虏复出,在市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因为这意味着郑平善案有了被翻案的可能,而一些敏感的人同时还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对于安北市来说,一场暴风骤雨或许真的要来了。
骆破虏坐着县政府的车回家。回复自由之身,他第一个想见的就是自己的爱妻和爱子。但没奈何,他还是耐着性子在县里呆了一个白天,处理了一些事务,然后跟县委请了病假。
……
不出骆志远的所料,当骆破虏得知妻儿进京去向骆家求助,勃然大怒,当场就发作起来,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
“青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去骆家求他们,但你偏不听!你知道什么?你了解骆家人吗?志远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骆破虏脸色铁青,奋力挥舞着手臂,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非常暴躁。
穆青苦笑不语,无言以对。
骆志远轻叹一声:“爸,如果我不去进京求助,你到现在还出不来。”
骆破虏猛然回头来怒视着骆志远:“别扯淡,你懂什么?!”
“爸,如果有选择,我和我妈也不会走这条道。郑平善案子的复杂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别看您现在出来了,但是郑平善案要想翻案,几乎是难如登天的。倘若不是京里头骆家出面,你就要蒙冤受屈,这个副县长做不做的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妈怎么办?”
骆志远大声道,“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妈妈和我们一家人的幸福重要?”
骆破虏脸色涨红起来,挥舞在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不肯向骆家求助,当然不是为了什么面子,只是他却不愿意向儿子解释。
“您当年的事情,都是过去了。我想,这些年来,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妈和我们这个家。但是您想过没有,这一切都是以我们全家平安为前提的,一旦您出了事,我妈怎么受得了?”骆志远走过去抱住了泪如雨下的母亲,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我这一趟进京,见到了谢老,也见到了三爷爷。”骆志远静静地望着父亲,声音轻柔。
骆破虏猛然抬头来,欲言又止,眸光闪烁起来。
骆志远心里暗笑,知道父亲是想要问问骆老的态度,但又不肯开口。
“三爷爷说,如果您自觉没有给骆家丢人,没有做让骆家蒙羞的事情;同时,如果您觉得这20多年的示威已经达到了目的,可以回京去跟他谈一谈。他想见你。”骆志远的话让骆破虏心中掀起了巨澜。
作为骆家人,要说骆破虏对骆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念,那是假话。他至今坚持不肯返京,无非还是为了保护妻子儿子不受伤害。他担心骆家不接受穆青,同时也唯恐妻子会受到骆靖宇等人的排挤。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安北。
心潮起伏,骆破虏神色落寞地扭头向卧房走去,穆青担心地要追上去,却被骆志远一把扯住了胳膊,骆志远压低声音道:“妈,让我爸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吧。”
……
骆破虏闷头关起门在卧房里憋了一个多小时,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这个时候,穆青已经炖好了香喷喷的排骨,炒了几个拿手菜,开始安排一家人的晚餐。
“破虏,吃饭了。”穆青抬头笑道。
骆破虏一如既往地客气和体贴:“青儿,辛苦你了,我来帮你!”
骆志远坐在客厅看电视,见父母又恢复了往日的“你敬我爱”状态,心头欣慰,不由就惬意地躺在沙发上,顺手点起了一根烟。
骆破虏回头瞥见,沉着脸道:“志远,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穆青笑着,“好了,你就别管儿子,他都是成年人了,喜欢抽就抽根吧——这还不是因为这两天你的事儿给愁的?”
想起自己被双规的这些天,妻子和儿子还不知道如何煎熬和痛苦——骆破虏心头一软,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0038章危机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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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岚脚步匆匆在夜幕中疾行进了石油公司的家属院。
进了家门,唐秀华见她脸色很难看,就有些担心地问道:“岚岚,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晓岚疲倦地摇摇头,“妈,我没事,我有点累,我去休息一会。”
唐晓岚进了自己的卧房,闭门不出。
唐秀华从门框上的小窗户发现女儿闷坐在房间,竟然抽起了烟,不禁幽幽叹息一声,有心想要跟她谈一谈,但又知道女儿个性要强,又不愿意让自己牵扯进去,问也是白问。
唐晓岚心烦意乱,甚至有一丝的惶恐。今天,她明显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侯森临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而陈平更是变得暴戾跋扈。她心里很清楚,省纪委副书记邓宁临率新专案组成员的到来,兼之骆破虏今天复出,已经发出了很明确的信号。
上头,要为郑平善翻案。而一旦为郑平善翻案,首当其冲的便是陈平和侯森临。
侯森临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唐晓岚跟他周旋了这么久,深知他的狠辣个性和丧心病狂。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会毫不迟疑地毁灭一切不利于己的证据。哪怕是看上去关系亲密的陈平,照样可以推出去牺牲掉。
至于对自己——唐晓岚俏脸上浮起一抹哀伤的苦笑,恐怕也难逃他的毒手。
因为她不仅是侯森临构陷郑平善的一个工具——尽管她的做法与侯森临的安排有些“出入”,同时还掌握着侯森临和陈平相当多的犯罪证据。要说安北市谁最清楚侯森临与陈平之间的“官商勾结”,那必然是唐晓岚。
这是唐晓岚的最后底牌,也是她赖以自保的保护伞。侯森临这两年一直没有对她用强,无非还是因为这一点。
但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底牌也成了唐晓岚的致命杀机。而事实上,她今天就有一种很强烈很不祥的预感。
一念及此,唐晓岚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掐灭手里的烟头,抓起自己的大哥大拨通了骆志远家的电话,但电话总是占线,她一连打了几次都没有打进去。
想了想,她又给骆志远发了一个简短的传呼信息:急事见面,唐晓岚,速回电。
接到唐晓岚传呼信息的时候,骆志远正跟母亲在小区的花园里闲坐聊天。看了看传呼机,他心头一凝。
他心里清楚,父亲的复出和省纪委专案组的强硬态度以及省委主要领导最近“大力推进反腐力度”的坚决表态,侯森临肯定会察觉到大事不妙,一个搞不好,就会铤而走险。而……唐晓岚,如果唐晓岚真如自己预测中的掌握了侯森临相应的罪证,那么,她的处境其实已经相当危险了。
骆志远立即起身来向母亲匆匆道:“妈,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您先回去休息吧。”
穆青讶然,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骆志远已经奔行进了沉沉的夜幕中不知所踪。
……
“陈彬,无论如何,先帮我借辆车,我有急用。”
“晕,车我倒是能搞到,我哥开汽修厂,有报修的车弄一辆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会开车嘛?”
“没问题,陈彬,我没法跟你仔细解释,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完了我请你喝酒哟。”骆志远匆忙就挂了电话,他知道陈彬会帮这个忙的。两人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交情是相当过硬的。
跟陈彬通完电话,骆志远就拨通了唐晓岚的大哥大号码。
“哪位?”唐晓岚的声音有些嘶哑,充满着焦虑和惶恐。
“我是骆志远。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明白。记住,一个小时以后,你收拾好东西,我在你们小区的后门等你,我会开车过去,你不要动你的车。”骆志远说完就扣了电话。
……
晚上十点,夜色凉如水,秋风萧瑟。
唐晓岚换上了一身精干的牛仔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往日里挽成高贵发髻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背着一个淡青色的双肩旅行包,悄然从小区的后门走出来,见马路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走了上去。
骆志远摇下车窗,沉着脸,向她挥了挥手简短道,“上车!”
唐晓岚默然上了车,在这个危机临近的关键时刻,她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骆志远。尽管她的这种信任可能是盲目的。
骆志远猛踩油门,发动起了车。
奥迪车嗡地一声响,飞驰了出去,沿着马路驶入了市区的主干道,然后一路向西,直奔城郊。
“你要带我去哪?”沉默了良久,唐晓岚还是幽幽问道。
“你想去哪?”骆志远将车速放缓,“现在去见省纪委的人,哪怕是你有证据,恐怕也不是时候。我建议你先躲几天。”
“如果你执意要去见邓书记,我可以带你过去,帮你引见。但是,你要想清楚,侯森临不是那么容易就倒的。而你一旦跟他们撕破了脸皮,你母亲的处境就危险了。”骆志远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等待着唐晓岚的选择。
唐晓岚沉默了下去。良久,她才抬头来望着骆志远,声音落寞无比:“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爸爸现在平安了,你大可以抽身不再搀和这趟浑水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但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么你就姑且当我对你有点不良的企图吧。”骆志远哈哈一笑,算是开了一个玩笑。
唐晓岚勉强一笑,“好吧,大概我只有相信你了,你准备带我去哪?”
“我外公在山里有一座老宅,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去那里住两天。等时机到了,省纪委的人会主动找你的。”骆志远又发动起了车,开着车驶进了夜幕中。
“放心吧,找不到你,你母亲才会真正安全。如果你还留在市里,情况就很难预料了。我估计,你所有会出现藏身的地方,都有人盯着。”
0039章山村祖宅
璀璨夜空兄的连番打赏让老鱼感动,同时亦感谢1820等诸位书友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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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志远的外公穆景山在舞阳山的南麓的一个小山村里有一座偌大的宅院,那是穆家的祖宅。
村子叫穆家村,多数姓穆,而穆景山的这一枝算是村里的高门。穆家前清朝时期,曾经出过一个宫廷御医,那一代的穆氏神医从京城退休回祖籍养老,就在穆家村修建了这座大宅院,百余年的时间一直传承至今。
穆景山辞世前三年,还出资将宅院进行了一次完整和全面的修缮。而平时,也有穆氏的一些族人照看这座宅院,穆青有空也会回老家看看,小住一两日。
穆景山是安北一带有名的神医,而穆家则是祖传中医世家,在穆家村周边地区称得上是名门望族。而如今,穆家虽然后继无人,可穆家的女婿却还是官至副县长,这对于当地的山民来说,无疑也算是大官了。
骆志远开着借来的那辆黑色奥迪在夜幕中飞速驶向城郊,然后又一路疾驰转入了山路。山路的路况不太好,坑坑洼洼,一路行来车速很缓。等到了穆家村村口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骆志远看了看表,见已经是11点59分,马上就是凌晨了。他有些疲倦地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扭头见唐晓岚抱着自己的小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早已迷糊了过去,一缕秀发从额头上倾泻而下,遮住了她半边的美丽脸颊,从骆志远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睡态可掬却又媚态动人。
骆志远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唤醒唐晓岚。
他静静地坐在驾驶位置上,透过车窗凝望着笼罩在黑漆漆夜幕中的小山村,耳边间或传进一两声低沉发闷的犬吠。
骆志远等了片刻,见唐晓岚犹自沉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就轻轻下了车,靠在车上,点上了一根烟。
他手上的烟头一明一灭,在夜色中格外扎眼。夜风呼啸,山村午夜的气温较低,他只穿着一件长袖沉吟,未免浑身感觉有些凉意。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唐晓岚就清醒过来了。她这两天昼夜煎熬,心神紧张,困乏不堪。上了骆志远的车,这一路颠簸过来,倒成了她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睛,发现车已经停了,而开车的那个人——则默然站在车外抽烟。
“还有烟吗?给我一根。”唐晓岚走过来,紧贴着骆志远靠在了车头上。
骆志远默然递过烟盒,帮唐晓岚点上。
……
骆志远将车停在了村口的打麦场上,然后带着唐晓岚沿着黑漆漆的村路进了山村,轻车熟路走向了穆家的祖宅。
帮着穆青看守祖宅的本村穆家的一个老汉、论辈分穆青该叫三叔的穆老三,养了一条凶猛的大黑狗。这条大黑狗反应极其灵敏,两人刚刚靠近穆家祖宅的黑色油漆大木门,它就拼命的狂叫起来,直接划破了这个静寂山村的死寂。旋即,整个山村里的家狗或者不知道匍匐在何处的野狗全部都附和着叫了起来,狗叫声此起彼伏,堪称震天动地了。
骆志远面露苦笑,打着手电筒扭头望着唐晓岚轻轻道:“我们两个把全村的人都吵醒了……”
唐晓岚默然不语。
她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如何就这么信任骆志远,跟着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山村,置身于半夜三更某处山野高宅的门外。
回想起来,她多少有些无语。
两人严格说起来,应该还算是陌生人,前前后后只有过两次接触。
骆志远扫了身边的唐晓岚一眼,大体也猜出她此刻的心理状态,就笑笑,在猛烈的狗叫声里走上穆家的台阶,抓住大门上的铁环,使劲扣了两扣。
院内的那条大黑狗叫得更凶了。虽隔着一道门,但仍然可以想象得出,一条凶恶的黑狗正在拼命挣脱锁链、昂起身躯、面向大门的方向示威嘶吼的样子。
不多时,就听见了有人起身的动静,旋即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微弱的光线摇曳,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断喝道:“谁?”
骆志远定了定神,大声道:“三叔公,我是骆志远!”
里面讶然一声,脚步声加快了。门被打开,穆老三披着衣服用手电筒照了照骆志远的面孔,见真的是穆青的儿子,这座祖宅的真正少主人骆志远,一边匆忙打量着唐晓岚,一边苦笑道:“志远啊,你这臭小子,怎么半夜三更地跑来了?这位是……”
“三叔公,我和我朋友在山里玩,不小心迷了路,就转悠到村里来了。”骆志远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舞阳山的北麓就是风景度假区,他说来山里游玩,倒也说得过去。
穆老三赶紧将两人让了进来,给他们安排住处。
这座祖宅门第深重,一共有前后三重院落,前院种着花草树木,两厢有两排房子,不过很多年没有人住了,目下也没法住。后院是空院,有一块药苗圃和一块小菜地,还有一个蓄水池。只有中院能住人,不过,因为长年只有穆老三一人居住,房间虽然不少,可能清理出来住人的地方却不多。穆老三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才拾掇出一间屋来。
他显然把唐晓岚当成了骆志远的恋人,这个年月的年轻人未婚同居不是什么稀罕事——在穆老三看来,这姑娘家能够半夜三更跟着骆志远在山里转悠,也应该不会排斥跟骆志远住一间屋。
骆志远不好解释什么,而唐晓岚则更不能说什么了。
这是一间厢房,房内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穆老三把自己最新的铺盖都贡献了出来,骆志远帮唐晓岚铺好床,起身笑笑:“唐总,你凑活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再想办法。”
唐晓岚望望床,又望望骆志远,神色复杂地摇摇头,“我不困,还是你先去休息吧,你开了一晚上的车,估计也累了。”
“我没事,你赶紧去躺躺,我就在这里迷糊一会就可以。”骆志远将两把椅子一对,然后坐了上去,将脚放在了另一把椅子上,笑着挥了挥手开起了玩笑,“你放心吧,咱虽然不算是什么柳下惠坐怀不乱,但勉强算是一个正人君子,绝不会趁人之危的。”
0040章重磅炸弹
唐晓岚笑了,“我这回跟你出来,你就算是把我卖了,我也只能认命了。”
“哈,向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我就是卖,恐怕这山里的男人也没一个敢要哟。”骆志远轻笑起来。
唐晓岚柳眉一挑:“怎么说?”
“养不起嘛。山里男人可没有本事金屋藏娇……”骆志远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唐晓岚脸色一黯,低头沉默了下去。
“对不起,我就是开句玩笑,你别介意啊。”骆志远叹了口气道,“现在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应该互相信任才是。”
“我没怪你。”唐晓岚抬头来,神色如常道:“左右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谈谈吧。你准备怎么帮我?”
“唐总……”骆志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晓岚打断了,“叫我名字,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晓岚姐,我就叫你志远。”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凝望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娇滴滴却让他丝毫不敢小视的美人儿,也不再矫情,顺势就道:“行,晓岚姐,在谈之前,我需要问清楚两件事,希望你能坦诚相告。这很重要。”
骆志远的脸色严肃起来。
唐晓岚也是笑容一敛,淡然道:“志远,你问吧。我既然选择跟你出来,就是对你全部信任了。”
“好。晓岚姐,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到底是不是郑书记的女儿?”骆志远凝声道。
唐晓岚的俏脸陡然一震,她吃惊地望着骆志远,但神色却很快就平静了下去,“没错,但是我很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查过你母亲的简历,有些信息表明了这一点,当然我主要是猜测。”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从唐晓岚口中确定了她是郑平善私生女的事实,这足以说明他对整个案情和事态的研判是正确的。
“你查我母亲?”唐晓岚脸色一变,目光顿时变得锋利如刀。
“晓岚姐,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之前是为了救我爸——你想想看,我要救我爸,就得想办法给郑书记翻案……”骆志远轻轻笑着,“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与侯森临的关系……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或者说,你去纪委实名举报郑书记,究竟是不是出自侯森临的指使?”
唐晓岚的脸色骤红。骆志远赤裸裸太过直接的问话,让她感觉有些难堪。虽然市里很多人都在传言她是侯森临的情妇,但她都付之一笑。可当面被人触及,这还是头一次。
“我可以不回答吗?”唐晓岚的声音低沉下去。
“不行,因为这决定着我们下一步的对策。”骆志远认真地回答。
唐晓岚红着脸侧过头去,幽幽一叹道:“他对我有心思,可以说费尽心机,但我如果说他还没有达到目的,你信吗?”
骆志远肃然道:“如果是几天以前,我不信。但现在,我相信你的话。”
“真的吗?”唐晓岚微微有些自嘲道:“外面很多人都在传说我是一个靠出卖身体跟男人睡觉讨生活的风骚荡妇吧?”
“真金不怕火炼,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何必在乎这些流言蜚语。”骆志远笑了起来,“当然,个人建议,这件事了后,晓岚姐还是换一种生活方式,毕竟我们都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
“呵呵。”唐晓岚轻笑一声,“你好像跑题了。”
“没有跑题,这是正题。”骆志远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唐晓岚,“这么说来,你去举报郑书记,完全是自己的安排了,为了稳住侯森临吗?”
“没错。侯森临拿他来要挟我,但侯森临没想到我会……侯森临这个人太狠毒,他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唐晓岚看了看手上有些污垢的陶瓷杯子,皱了皱眉,没有喝水,而是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行了,我们可以往深里谈谈了。”骆志远笑了起来,唐晓岚瞥了他一眼,那媚眼轻抬似嗔还喜的风情万种,那无意间露出来的脖颈处的一大片雪白,让骆志远看得一呆。
窗外山风呼啸而过,吹得屋门咣当作响。
骆志远借着去关门的当口,掩饰着自己的失神,心里却不得不再次叹息:唐晓岚对于男人的杀伤力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她的媚态已经深到了骨子里,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带着魅惑众生的韵味儿。
他的话也没有掩饰什么。如果唐晓岚不是郑平善的女儿,而她更是侯森临实至名归的情妇,不管骆志远对她有怎样的好感和难以遏制的怜香惜玉情绪,他都不会再管这事儿。远离唐晓岚,远离这场暗流涌动和波澜杀机。
对于唐晓岚的话,他选择了相信。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相信这个女人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而另一方面,侯森临既然要向她下手,其实就说明一切了。
骆志远的“异动”当然没有瞒过唐晓岚的眼睛。她混迹商场官场多年,见惯了各色男人对她美色的觊觎和心动,早已有着见怪不怪的免疫力。不过,她还是正襟端坐起来,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避免撩拨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使之控制不住欲望的冲动。
“晓岚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手上应该有侯森临与陈平之间交往的铁证吧。”骆志远定了定神,淡淡道:“陈平这个人是如何发家的,不是什么秘密。侯森临干市长的时候,陈平还是一个小混混,短短几年间,他就因为傍上了侯森临,坐拥数千万乃至过亿的身价,这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怀疑没有用。这年头,需要证据。”唐晓岚嘴角一抿,“我是掌握了一些东西,但能不能发挥作用,还很难说。”
骆志远望着唐晓岚,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知道唐晓岚其实还没有真正相信自己,纵然她手里拥有侯森临犯罪的证据,也不会轻易暴露出来,就更不用说交给自己了。
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最后关头,想必唐晓岚是不会抛出这枚重磅炸弹的。
0041章漂亮的媳妇儿
因此,骆志远并没有问及唐晓岚掌握着的证据究竟是什么,他只要确定有就行了。至于什么时候唐晓岚会交出来,那是以后的事情。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随意谈谈,感觉彼此间的陌生感和距离感都消散了不少,而到后半夜唐晓岚坚持不住沉沉昏睡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跟骆志远的相处变得放松了不少,而紧绷着的戒备之心,也松弛下去。
一夜无语。
天光大亮,外面传来高亢的公鸡打鸣声,而伴随着山风的吹拂而过,又有清脆的鸟鸣唱早。
唐晓岚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覆盖着一床薄被,而屋中空空如也,骆志远早已不知去向。
她吃了一惊,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来,穿上旅游鞋,匆匆推门而出。
只见在青草遍布的院落中,骆志远正在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打着太极拳。穆家是中医世家,中医与太极健身之道其实难分彼此,骆志远从外祖父那里传承的不仅是穆氏医术,还有一套强身健体的五禽戏和太极拳。
与世面上流行的大众太极拳不同,穆家先祖传下来的这套拳法更主要“养气”和“运劲”,这与穆氏长年需要气沉丹田、凝神聚气、施针行医有关。而穆氏的这一套针法、灸法乃至推拿按摩,在某种意义上说,本身也是一种修炼。
高山,空旷,高远,幽静。
骆志远沉浸在了天地浑然一体的玄妙境界中。
唐晓岚有些意外地望着骆志远,心头对骆志远的印象又深了一层。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唐晓岚站在屋檐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然后就剧烈咳嗽起来。
骆志远猛然收回拳脚,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唐晓岚,见她双颊涨红,抚胸咳嗽,就皱了皱眉,走回去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晓岚姐,抬腕,我给你试试脉。”
唐晓岚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没有拒绝。
骆志远把脉片刻,才叹了口气道:“晓岚姐,也是我疏忽了,你骤然进山,昨晚着凉了,伤风感冒,有点发烧了。”
唐晓岚觉得有些头昏脑胀,但却微笑道:“没事,一点小感冒而已,不怕。再说我带了感冒药了,吃点就好。”
“不用吃药。”骆志远摇摇头,“我带着针灸包,给你扎一针,然后让三叔公给你熬一碗姜汤喝了,就好了。”
唐晓岚凝望着骆志远,不置可否地道:“志远,你真的懂医术吗?”
“略通一二,我可是穆家唯一的中医传人。”骆志远哈哈一笑,这时,穆老三端着一锅热腾腾的小米粥走过来,他的身后,是他八岁的小孙女蓉蓉,小蓉蓉提着一袋金黄色的油条。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几个煮好的山鸡蛋。
穆老三笑道:“吃点早餐吧,志远,唐姑娘。山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就将就一点,对付一点。我已经让你小叔叔去杀羊了,中午给你们炖羊肉吃。”
“谢谢三叔公了,这就很丰盛了。”骆志远还没有说什么,唐晓岚已经巧笑倩兮地迎了上去,从穆老三手里接过了小米粥。
“小蓉蓉,还记得我吗?”骆志远则蹲下身,笑吟吟地向穆老三的小孙女招手。
小蓉蓉嘻嘻笑着,提着油条和鸡蛋跑过来,脆生生操着本地土话道:“志远哥哥,你可来了,我妈还等着你来给她扎针呢。”
穆老三也回头来笑着:“是啊,志远,蓉蓉她娘可是天天盼你来。另外,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两天,白天你们小两口上山转转,转累了就回村来,帮村里的乡亲们看看病,我这一大早去村口买油条,村里人听说你来了,都要来看你呢。”
穆老三的这句“小两口”,让唐晓岚听了脸微微红了起来,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也蹲下身去跟小蓉蓉嬉闹起来。
骆志远哦了一声:“三叔公,我今天还得回市里一趟,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她这两天休假,留下住两天,我最迟后天再过来。”
骆志远指了指正在跟小蓉蓉说话的唐晓岚。
穆老三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拉过骆志远走过一旁压低声音道:“志远啊,你这孩子眼光不错,这姑娘真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等你结婚,三叔公送你一头牛做贺礼!”
穆老三一家受了穆景山的不少好处。当年老汉中风差点一命呜呼,如果不是穆景山正好在山里,他就活不到今天了。况且,这些年,他在事实上住着穆家的祖宅,每年穆青还定期送钱送物过来,答谢他帮着照料穆家祖宅,两家往来密切。如果骆志远真结婚,穆老三一家铁定是要送厚礼的。
骆志远苦笑:“三叔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再说了,我就算是结婚,您老给我一头牛,我也没地方养啊不是?”
穆老三撇撇嘴,心道普通朋友就住一屋了?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真是……不好说!
……
两人吃了早饭,骆志远又帮唐晓岚施针,祛了风寒。然后,骆志远就有意带着唐晓岚出门,在村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跟不少相熟或者不相熟的村民打了招呼。
未来一段时间,唐晓岚要在这里住下去。为了消除村里人的疑虑,必须要让村里的人熟悉一下唐晓岚。否则,村里猛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美貌的女人,肯定会引起一些风波。
这样一来,无非就是村里人都将唐晓岚误会成了骆志远的女朋友,但却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唐晓岚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排斥。只不过,她挽着骆志远的胳膊行走在村里的黄土小径上,耳边隐隐传进一些村妇关于“穆神医的小外孙找了一个漂亮媳妇儿呀”之类的窃窃私语,以及好奇的指指点点,纵然心性沉稳如她,也忍不住有些尴尬。
两人出了村口,站在了奥迪车前。
“晓岚姐,我回市里办点事情,你先住下来,我已经跟三叔公说了,他会照顾你的起居的。我最迟后天过来一趟,你看还需要一点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唐晓岚笑了笑,“我不需要什么,你快走吧,别影响你正常生活,你放心吧,我会安心在这住几天的。这里山清水秀,我白天爬爬山,晚上就看看书,难得清闲一回,挺好的。”
0042章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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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志远开车回了市里,先回家安抚了一下父母,解释了一下自己昨晚的去向,当然没有直言相告,而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掩饰了过去。然后就把借来的车还给了陈彬,最后才去报社上班。
路上,他琢磨着自己该想办法搞辆车开了,没有车办事太不方便。当然,同时也得先弄一个驾照出来。
其实他请了病假,完全可以再过两天上班,但他还是提前回了报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报社是当前这个时代的消息灵通所在,任何市里的“风吹草动”都会很快辐射到这里来。
他进了报社的大门,很多人都态度热情地主动向他打招呼,一反之前的冷淡和冷漠。
骆破虏官复原职,他又成了副县长的公子,虽谈不上权贵子弟,但毕竟还是有了一定的利用价值。而只要有利用价值,就会有人“攀交”,在人脉当头的关系网社会,这是不可避免的。
骆志远早已看透这般世情人心,也不以为意,一路径自走进了自己所在的时政新闻部的办公室。
宋建军抬头望见他,脸上立即绽开了浓烈而虚假的笑容,主动热情道:“小骆回来了?你受了伤,应该多休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身体不要紧了吧?”
他的态度温和亲切,一点也看不出曾经与骆志远闹过一场很深的不愉快,最起码从他的面部表情中,一点芥蒂都看不出来。
骆志远望着宋建军淡淡一笑,“谢谢宋主任关心,我一点小伤不碍事,请领导放心,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说实话,前世的骆志远对宋建军印象还是不错的。但重生之后,宋建军表现得蝇营势利,一派小人作风,让他极度厌恶。
老黄坐在那里暗暗鄙夷,心道你这老宋也忒无耻了,看人家小骆父亲落难就开始落井下石,此番听说骆破虏官复原职就又前倨而后恭,翻脸比秀才翻书和妓女脱裤子还快,也算是一个极品中的极品了。还真别说,要没这事儿真看不出宋建军是这样的小人德性。
霍晓萍则笑眯眯地凑过来,“小骆啊,伤到哪了,让姐看看。”
“霍姐,就是胳膊上和腿上擦破了点皮,没事的。”骆志远笑着从包里掏出一本儿童读物来递给了霍晓萍,“霍姐,这是给你们家小乐乐的——皮皮鲁和鲁西西,挺好看的一本书,我从路上一个书摊上看到就顺手买了。”
霍晓萍笑着接了过来,挥挥手,“谢了,姐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们家这孩子,昨天晚上还在跟我念叨这个书呢。”
虽然只是一本书,不值什么钱,但霍晓萍还是很高兴。而一旁的老黄也感觉骆志远很会做人,也抬头笑道:“小萍啊,我家孩子也倒下不少动画书来,我抽空回去也给你找找!”
霍晓萍嘻嘻笑着:“那敢情好,谢谢了。老黄,嫂子在市委工作,工作这么忙,你们家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你带的,我昨天还跟我们家那口子说了,要他学习你,做一个模范丈夫和模范父亲!”
老黄的老婆在市委上班,虽然只是信息科的科长,但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经常是起早贪黑、加班加点整材料,老黄算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家庭妇男了。
老黄叹了口气,自嘲道:“我那是没有办法!你以为我愿意整天跟灶台打照面、围着孩子转悠?”
“嘻嘻,坚持坚持吧,等嫂子提了副县级,放下来干个领导,你也就苦尽甘来了。”霍晓萍笑着接过话茬。
骆志远也笑笑:“是啊,黄老师,嫂子早晚提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哟!机关上像她一样符合条件的正科,大把大把抓,哪一个不想提起来?但这年头,没关系没背景的,想要提拔,太难了。”老黄叹息着,“小骆啊,你爸好歹也是一个副县长,你不如调到机关上去吧,留在报社真是没啥意思!”
“对了,小骆,你爸还是回到原岗位了?没有变动?”老黄又压低声音道:“市委正在调整干部,这一波涉及好几个区县的党政班子成员,我听说好像是侯书记要调走了,临走之前动动干部。”
“侯森临要调走?不会吧?”骆志远吃了一惊。
霍晓萍撇撇嘴,“这种不干正事的主儿,调走就调走吧,没啥好留恋的。”
侯森临虽然在安北市呆了多年,但群众口碑不好。更有坊间传言说,他这人极其霸道和贪婪,还好色。宋建军闻言皱了皱眉,沉声道:“行了,小霍,慎言!”
霍晓萍耸耸肩,嗤笑一声,“宋主任,怕什么呢?我们平头百姓,又不当官,背后议论两句咋了?再说了,关起门来说话,又不是出去乱说!”
骆志远则还是沉吟着抬头望着老黄,不动声色地道:“黄老师,这么说,侯森临是要升官了?”
老黄摇摇头,“不知道呐,或许吧。反正我老婆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上头这位可劲地折腾!”
骆志远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下去。
在他看来,现在的侯森临有些“异动”都是正常的,毕竟,侯森临已经察觉到省纪委专案组尚方宝剑的锋芒闪烁、瞄向了他,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骆志远从当刑警的发小陈彬那里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被烧毁在外环公路上,路过的大货车司机报警,等110的人出警赶过去时,这辆车已经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从残存的车牌和残骸来看,这辆车正是唐晓岚开的那辆车。
终于还是动手了。这算是对唐晓岚的一种警告还是示威?!
骆志远心潮起伏,昨晚他秘密带唐晓岚离开的时候,唐晓岚的车还停在石油公司家属院的停车场上。由此看来,如果不是唐晓岚当机立断决定“开撤”,她现在肯定落在了某些人的手里。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唐晓岚的“失踪”,引发了对方的强烈反弹,这才有了激烈的行动。
下班回家的路上,骆志远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唐晓岚的大哥大号码。
听了骆志远的话,电话那头唐晓岚倒吸了一口凉气,默然良久才颤声道:“志远,求你去看看我妈,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把她也带出来。”
“晓岚姐,你妈留在市里比躲出来好,只要你不露面,他们就不敢动阿姨的。你放心好了——就这样吧,我明天过去,你这个大哥大也赶紧废了,别再用了,记住,马上关机!”
骆志远非常严肃和凝重地再次叮嘱了一句:“不要跟你们公司的任何人联系,现在,谁都不能信任。”
0043章再见邓书记
唐晓岚的车被人从小区里偷走,然后公然焚毁在市区的外环路上。这绝不是偶然行为,而是一种有意识的、赤裸裸的、近乎疯狂的警告,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或者说是一种逼迫,试图把当机立断躲藏起来的唐晓岚给逼出来。
既然对方能向她的车下手,就能向她本人和她的亲属家人下手——而切实来看,无非就是唐晓岚的母亲唐秀华了。
但反过来说,唐晓岚躲藏起来,不仅保护了自己,还变相保护了自己的母亲。很显然,对方如果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跟唐晓岚“图穷匕见”的,因为唐晓岚手里掌握着很重要的证据,足以对他们构成致命的威胁。
骆志远跟唐晓岚通完电话,再三叮嘱她要沉得住气,坚决切断跟所有熟人的联系。为了防备万一,骆志远甚至想建议唐晓岚暂时远走他乡。只要离开安北市,侯森临和陈平的魔爪就难以企及,相对来说,她也就安全了。
不过,暂时来说,唐晓岚秘密隐藏在了山里,只要她自己不泄露风声出去,侯森临和陈平短时间内很难查出一个结果来。
骆志远挂了电话,继续慢慢步行回家。
在走到新华书店门口的时候,他的传呼机叮咚作响。他从口袋里取出传呼机来扫了一眼,见是邓宁临下榻宾馆的电话,心头一凛。
他刚从邓宁临那里离开,邓宁临此番找他,必有要事。换言之,必然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他匆匆走到前面的公共电话亭里,给邓宁临回了电话:“您好,请问是……”
“小骆,我是邓宁临。”电话里传来邓宁临那熟悉而沉凝的声音。邓宁临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带有浓浓的江南口音,很有特点,一听就能听出来。
“啊,邓书记啊,我是骆志远,您好。”骆志远定了定神,轻轻笑道。
“小骆啊,下班没有?”邓宁临稍有沉默,便沉声道。
“刚下班呢,邓书记。”
“好啊,你有没有时间,来我这里走一趟,我还是感觉腰有点不太舒服,来替我再针针?”邓宁临虽然是一幅商量的口吻,但却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味道。其实他也不是刻意为之,只不过他身居高位多年,权力的威严早已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
“行啊,邓书记,您等我十分钟,我马上过去。”彭远征知道邓宁临有事,也就没有矫情,直截了当地就答应下来,尔后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安北宾馆飞驰而去。
因为邓宁临早有交代,所以有一个省纪委专案组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在宾馆门口,带着骆志远上了三楼,去了邓宁临的房间。
邓宁临扫了骆志远一眼,淡淡道:“小骆,把门关上吧,这两天风大天凉,我倒是感觉有些受了风寒!”
骆志远知道邓宁临对自己有话要说,就依言把门关紧,然后回头来坐在沙发上凝望着对面的邓宁临,默然不语。
“小骆,你给我提供的线索,我让人查了查,基本属实。”邓宁临摆了摆手,神色严肃道:“根据我们的调查,郑平善与唐晓岚很有可能是父女关系。唐晓岚的母亲唐秀华当年是临海市一所乡镇中学的老师,而当时郑平善则是这所中学的副校长。我让人走访了那所中学的几个退休教师,得来的信息表明,郑平善与唐秀华曾经是一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郑平善突然离开临海市,跟别人结了婚,然后唐秀华就生下了一个女婴,在临海独自抚养长大。”
“唐秀华母女是郑平善调入安北的,这一点可以确定。而有迹象表明,唐秀华与郑平善的关系一直是暧昧的……”
邓宁临所说的这些,骆志远早有怀疑和猜测,而如今更是从唐晓岚嘴里得到了证实,所以一点也不吃惊。
“你不吃惊?”邓宁临紧紧盯着骆志远。
“呵呵,这些都是事实。邓书记,我已经证实了。”骆志远轻轻道。
邓宁临哦了一声,又道:“假设郑平善与唐晓岚的父女关系成立,那么,唐晓岚与郑平善之间的所谓男女关系问题就纯属子虚乌有。我看,郑平善还不是那种道德败坏到顶点的衣冠禽兽。”
邓宁临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唐晓岚为什么要自称与郑平善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是一个值得好好探究的问题!”
邓宁临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
但骆志远心里很清楚,如果说之前邓宁临和省纪委专案组对侯森临还是一种保持谨慎的怀疑的话,而现在就是有理有据的质疑——很多线索虽然凌乱,都却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侯森临。
另一方面,专案组在安北工作所遇到的种种障碍、阻拦,也都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很多问题。
“所以,正如你所言,唐晓岚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可是,我们想要找她,她却不见了,像是平地消失、人间蒸发。我们暗中调查了她所有可能出没的地方,包括唐秀华母女所有的亲戚和社交关系,都没有查到唐晓岚的踪迹。”邓宁临笑眯眯地望着骆志远,“小骆,你知道她去了哪吗?”
骆志远心里一震。经过与邓宁临的此番会面和交谈,他发现,不仅侯森临和陈平的人在找唐晓岚,省纪委专案组的人也试图从她身上下手。这足以证明,唐晓岚手里所掌握着的东西是非同小可的,否则邓宁临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唐晓岚手上的东西,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一念及此,骆志远猛然惊醒:不好,唐晓岚的母亲有危险!
“邓书记,唐晓岚在哪,我不知道。”骆志远不动声色地道。
邓宁临皱了皱眉:“真不知道?小骆,抛开你爸爸的事儿不说,你也有责任帮助专案组查清事情真相!”
骆志远故作苦笑状:“邓书记,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又不是警察,我就一小记者,而且我跟唐晓岚其实不熟,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
0044章摊牌
邓宁临沉着脸,“小骆啊小骆,你这个小子不老实!你上次在省城我家——跟我说过,你并不认识唐晓岚,你所掌握的一些线索都是追踪所得,而你今天又说,你们并不是很熟,只见过一两面而已,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小子最近跟唐晓岚接上头了!”
邓宁临的话“咄咄逼人”,而眸光更是威严,审视着骆志远。
骆志远心底一阵瀑布汗,真是百密一疏,他终归是人不是神,话里话外还是留下了一些细微的破绽,让邓宁临给抓住了话把儿。由此可见,邓宁临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城府深沉,逻辑推理能力很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必须要小心谨慎。
但此刻,他是没有办法回避了。既然被“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骆志远决定跟邓宁临摊牌。
“邓书记,我虽然不知道唐晓岚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是我可以想办法联系上她。”骆志远说着,望向了邓宁临。
邓宁临嘴角一挑,笑了:“说吧,小骆,你有什么条件?”
“这样,邓书记,我尽量帮你们联系唐晓岚,说服她尽快跟省纪委专案组联系并向你们提供相应的证据,但是,请省纪委领导保护好她的母亲唐秀华。我判断,唐秀华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邓宁临肃然点头,“你说的没错,唐秀华已经处在了我们的保护监控之中,她的安全应该可以得到保证。但,你需要明白,唐晓岚出现得越晚,情况就会变得越复杂,而我们,其实也很难百分百地确保唐秀华的安全。”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唐晓岚的所在。
他不是信不过邓宁临,而是觉得时机还不到。
唐晓岚出现,她所掌握的东西浮出水面——但省里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动侯森临了?再者,想动与能动和动得了还不可以划上等号。骆志远觉得先不必着急,先沉下心看看省纪委的下一步动作再说。
毕竟,既然专案组已经查到了唐晓岚的重要性,显然也同时查清楚了很多事情,但缺乏关键的、实质性的可以对侯森临构成致命威胁的证据。既然如此,即便没有唐晓岚,专案组也一样可以继续往深里查下去。
查不了侯森临,可以查陈平嘛。查陈平,反过来会倒逼出不少指向侯森临的实证。这是毫无疑问的。骆志远不相信邓宁临想不到这一点。
邓宁临默然片刻,突然抬头来望着骆志远玩味地一笑:“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们。好吧,好吧,你们可以再观望观望——不过,小骆啊,你替我转告唐晓岚,让她不要有思想包袱,我可以保证两点:第一,如果她掌握的东西真正有作用,那么,不管是牵扯到什么人,省纪委都会一查到底绝不手软!第二,只要她能提供有关证据,戴罪立功,她诬陷郑平善的行为就会得到宽大处理。”
彭远征轻轻点头。
邓宁临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极其浓烈:“小骆啊,你们两个其实还蛮般配的……”
说着,邓宁临从茶几上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骆志远。骆志远接过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定格。
这张照片上,他与唐晓岚并肩站在大富豪美食城的门口,正是那天两人约会见面的场景。
“邓书记……”
邓宁临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们的同志无意中拍到的。我不妨告诉你,唐晓岚早就是我们监控的对象,只不过——”
“只不过,我们监控的同志稍不留心,竟然让唐晓岚给跑了,这让我们措手不及。”邓宁临笑容一敛,“我有一种预感,唐晓岚的失踪与你有关,最起码,是你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否则,她不会突然就脚底抹油,让我们扑了一个空。”
骆志远的表情慢慢纾缓下来,他神色平静地笑着:“邓书记,其实也不算是跑,而是自保吧。她感觉到有人要对她下手,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此刻,骆志远倒是更加镇定下来。省纪委专案组查得越深,他越高兴,说明侯森临罗网的几率越大。
至于被邓宁临误会自己跟唐晓岚是儿女私情,那也随他误会了去——他对唐晓岚感兴趣并与之接触,一开始时为了拯救父亲,而现在,则是为了扳倒侯森临。当然,对于唐晓岚,他的好感渐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她一把,也不算什么。
总而言之,唐晓岚已经走进了他的生活之中,是生生抹杀不掉的。
“呵呵,行,那就这样,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另外,你也要小心一点,别惹祸上身。”邓宁临沉声道。
这话邓宁临本可不说,但有施针治病的情分在,兼之邓宁临对骆志远印象上佳,出于爱护后辈的心态,这才额外叮嘱了一句。
骆志远笑着点头:“嗯,我明白的,邓书记,我知道分寸的。”
“好了,你知道分寸就好。去吧。”邓宁临挥挥手。
“行,那我走了,邓书记,有事您随时找我。对了,您晚上要坚持泡脚哟,必须要泡够20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否则没有效果的。”骆志远笑着,起身告辞离去。
望着骆志远匆匆离去的背影,邓宁临嘴角浮起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又因为多年在省纪委工作掌控相应权力,心肠刚硬。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欣赏一个年轻人,不仅仅因为骆志远治好了他的腰疼病,还在于几次接触下来,骆志远超乎年纪的成熟、稳健、胆识、气度,都让他暗暗赞赏。
他觉得骆志远不该当记者,而应该进入官场工作。
以骆志远如是的综合素质,没有几年便可以出人头地,甚至是青云直上。更何况,骆破虏父子似乎还拥有来自京城的强力后台。
骆志远离开安北宾馆,慢慢向马路对面行去。他没有打车,反而是穿过马路之后,就在路边的一个冷饮摊上要了一杯饮料,然后就不慌不忙地喝着,还点上了一根烟。
省纪委专案组派出来跟踪他的人暗暗嘀咕了一句:“好一个狡猾的臭小子!”
0045章郑平善发病
宾馆。
邓宁临泡上一杯茶,慢条斯理优哉游哉地品着。案子的查办虽然紧迫和任务繁重,但也不必急于一时,需要徐徐图之。
一个女干部面色焦躁地匆忙跑进来:“邓书记,不好了,郑平善突然发病,昏迷了过去。”
邓宁临脸色一变,霍然起身:“情况咋样?实在不行,赶紧送医院!”
郑平善目前被省纪委专案组双规监控在宾馆的四楼,由专人看管。因为他的案子还在查办之中,最终结果未出,因此郑平善虽失去自由几个月的时间,但一直没有移交司法机关。
不多时。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开进安北宾馆的大院,省纪委专案组的几个工作人员抬着昏迷过去的郑平善下楼,然后进了救护车就去了医院。邓宁临本人,也乘车随后去了医院。
安北市有关部门也被惊动起来,市卫生局的人在省纪委专案组的要求下,协调安北市人民医院方面,迅速组织专家和医护人员对郑平善展开急救。
消息因此就传了出去:被省纪委双规的郑平善脑溢血突发,病情严重,危在旦夕。
……
舞阳山别墅区。侯森临的“小红楼”。
侯森临躺在古色古香的藤椅上,慢慢晃荡着双腿,左手还夹着一根长长的褐色雪茄,产自古巴的那一种,市面上的价格相当昂贵。
如果是旁边有人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侯森临根本就不抽,而是任由雪茄冒着烟,在他的指尖升腾着。
侯森临躺的位置是这座小别墅观景台上的一个角落,眼望深山苍翠蜿蜒,一览无余,景色好不迷人;而山风吹来,拂面清凉沁人心脾。左侧的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侯森临却同时缓缓闭上了眼眸。
梳着大背头的陈平大步走上来,正要开口说什么,见侯森临闭目养神的样子,就忍住闭嘴,默然坐在了对面的一张藤椅上。但奈何他一则没有侯森临这样的心性情调,二则在时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也没有心情欣赏什么山中美景。等了片刻,看侯森临还是稳坐钓鱼台,就忍不住大声道:“侯书记!”
咳咳!
侯森临没有应声,反而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陈平皱了皱眉,心道你装什么装呀,整天装出这幅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样子,真的很好玩?不要说泰山崩塌了,就算是舞阳山塌个半截,也够你老小子受的!
但如今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要保住自己的财富和势力,就必须要依仗侯森临手里至高无上的权力。当然,他也付出了他应该付出的东西。
“老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侯森临淡淡道,睁开了眼睛,眸光闪烁。
“我刚到。侯书记,我听说省纪委的人把郑平善送进了医院,据说是脑溢血,病情比较重。”陈平的语速很快。
“哦?是嘛!脑溢血啊,这个病可不是什么好病,一旦摊上,就不容易治了哟!”侯森临犹自不疾不徐。
陈平眉梢一挑:“侯书记,我不想跟你拐弯抹角了——你倒是说说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侯森临轻轻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办呢?”
陈平冷冷笑着,狠辣地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了百了……”
侯森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现在省纪委专案组明显有往深处查,目标就是自己。侯森临对此心知肚明。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郑平善醒不过来或者出了意外,这个案子就会就此罢休,侯森临自己再活动活动,省纪委专案组也许就趁势开撤了。但在省纪委专案组的眼皮底下向郑平善下手,这种疯狂的想法大概也只有陈平敢想了。
但……这终归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冒险——的确是冒险,但冒险也是值得的!
侯森临阴沉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酷。
向郑平善下手,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郑平善以查案为由,在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太岁头上动土,他在背后“好言相劝”无果之后,就立即果断出手,趁郑平善措不及防,一把就将他拉下了马。
原本这个案子基本结了。但突然半路里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省纪委的这位铁面无私的常务副书记邓宁临,带着自己的心腹降临安北,手持省委主要领导的批示这把尚方宝剑,咄咄逼人、来势汹汹。
骆破虏被“无罪释放”,无疑就说明了很多问题。这让侯森临马上就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邓宁临这一次真的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既然你们把我逼到了绝路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侯森临心里疯狂得怒吼着,咆哮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我有些累了,要迷糊一会,老陈啊,你等会再来。”侯森临淡淡道,同时闭上了眼睛。
陈平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心道:还是老一套,这厮明明比谁都歹毒,却始终是云淡风轻的态度。
陈平跺了跺脚,悄然扭头大步流星地离去。
他该做的事情绝不拖泥带水,既然侯森临没有反对,那就说明是默许了。这些年,两人一唱一和,多少大事都是这么来的。只不过,每一次事情过后,陈平斗会送上一份足以让侯森临心满意足的厚礼。
……
骆志远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父母已经吃完晚饭,正在看电视。见他进门,穆青赶紧去厨房帮他热饭菜,骆破虏则默然片刻,沉声道:“志远,你去哪了?”
骆志远笑了笑:“爸,我去安北宾馆,给省纪委的邓书记看了看腰。”
骆破虏冷哼一声:“行了,别给我遮遮掩掩。志远,你也是成年人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不希望你再搀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我已经出来,那些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骆志远微笑不语,没有反驳父亲的话。
表面上看是没错,骆破虏已经安全脱身,郑平善的案子就与他们无关了。但是,骆志远心里很清楚,如果侯森临不倒,父亲骆破虏的仕途和他们全家的头上就始终悬着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砍下来——可以想想看,只要侯森临还在任,作为郑平善昔日心腹下属的骆破虏,焉能有好果子吃?
安全是暂时的,危机和杀机埋藏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