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胡言乱语
将人送到齐家时,都到了天色微灰之时。
齐夫人盯着齐长生醉醺醺的样子和额头上的大包问道:“这…这孩子是去打架了吗?他不是去考试了吗?”
陈子平有些尴尬,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二人。
齐老爷连忙问道:“可有人认出你们来?”
陈子平也不确信,这些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去,那可是要杀头之罪啊。
齐老爷叹口气,“如今长生夫子这条路是走不得了…”
齐夫人听罢盯着齐长生的面孔暗自垂泪,忍不住道:“这傻孩子,考不好就考不好,人又不止这一条出路。”
齐老爷向陈子平解释为何齐长生会说那些激进的话,低声说道:“这孩子从小心里就藏着事,也不和我和他娘说,许是小时候的经历,难免不让他对这世道有些怨恨。”
陈子平点点头,往日里在塾里夫子就曾教导过齐长生,提起他对这国家社稷认知的还不够,单单的只是字面上的理解。
如今想来也是有迹可循,他们几人如今担心的,便是齐长生在那考卷上可是写了什么忌讳的话。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陈子平也不敢多留,顾忌到家里长辈还在担心着,匆匆回了家。
陈家一大家还在等着他回来。
瞧见他一脸倦色和酒味,方氏问道:“你这是和同窗一起喝酒去了?”
陈子平点点头,也不愿多说让几人担心,本没胃口还是硬撑着吃了几口。
陈家几人还只当是他今日累了,也没多问。
谁知隔日,镇上就开始流传起齐长生昨日的风言风语。
等到夜里,齐夫人连夜赶到了陈家。
瞧着四下无人,这才走上前敲了门。
陈家请的婆子去开门,看到裹的严实的齐夫人吓了一跳。
“别关门别关门,我认识你家夫人吧,你就去禀齐夫人来寻便是。”齐夫人险些被拒之门外,连忙禀明了身份。
那婆子匆匆跑去后院告知,方氏一听是齐夫人,连忙迎了出去。
“齐夫人,快些进快些进,刚来的婆子识不得,还以为是外人呢。”方氏将人迎了进来,瞧着她裹的如此严实,心有疑惑。
这镇上总共就那么大,齐家夫妇也是个老好人,平日里虽接触的不多,却也是个点头之交。
这般寻上门,倒是不多。
齐夫人跟着她去了厅里,坐定后关怀问道:“老先生老夫人都歇下了吗?”
方氏点点头,“这个时辰应是睡下了,二老一向歇的早。”
齐夫人点点头,接过方氏递来的茶水。
“那个…今日我来…”
她张了张口,又问道:“平儿贤侄在家吗?”
方氏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了,说道:“在…在啊,需要我把他唤过来吗?”
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
厅里候着的婆子连忙急匆匆去了后院喊人,将陈子平唤了起来。
“齐伯母。”陈子平拱手行礼,眉头微微一皱。
齐夫人看到他,欲言又止:“陈公子,今日伯母来有一事要说。”
陈子平方氏二人都看着她,母子二人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
“昨日长生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不知被何人听去了,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我和他爹没了法子,已经让他出去躲躲了。”
她站起身委身向二人行了一礼,方氏听的迷迷糊糊,却知这礼是受不得的。
“齐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方氏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向一边皱眉的陈子平问道:“平儿,到底是何事啊?”
陈子平隐瞒不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若不是有齐夫人在,方氏早就想训斥几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发生了这般的事竟还瞒着家里人,如今事闹大了,这一家人指不定还要被牵扯进去。
“方夫人…你莫要怪贤侄,也是我们家长生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不过你放心,这事和陈公子无关,若是以后东窗事发,我们也会将陈名义择过去的。”齐夫人连忙解释自己的来意。
如今风向还不明,只知这大街小巷都在传着昨日齐长生街上喊叫的,官府那边若是注意到这些,怕是也会有些动作。
方氏摇头说道:“齐夫人你千万不要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平儿他也有错,当日看到也不知拦着些,这事让长生出去躲躲也行,万一被哪个人认出来也麻烦…”
她心里也乱糟糟的,却还是要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齐夫人再三道歉,满是愧疚,也不好意思在他家多留,免得被人看到猜忌。
“方夫人,贤侄,那我就回去了,你们且放宽心,我们定当不会让你们也受累。”齐夫人眼神坚定,虽是不知未来发生什么,可这也是他们必须做的。
方氏反握着她的手,嗔道:“说什么,这事一定会过去的,你也不能忧思太多。”
齐夫人点点头,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探头出去无人,这才离开。
她刚离开,方氏询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长生那孩子一向不是最老实的吗?怎会是说出那般话的人?”
她实在不解,往日里齐长生应着考试没少来他家和陈子平一起商讨文学,哪次不是礼仪得体?
丝毫看不出这般激进的样子。
陈子平将昨日自己听得到向方氏解释一遍,方氏这才想起来:“你一说我就想起来,这孩子确实是齐老爷和齐夫人在街上遇见的,那时候可可怜了…唉…”
心疼归心疼,可毕竟一家人的命也被牵着,“你可曾跟着说些什么没?”
陈子平摇摇头,他只浅浅喝了几小口浊酒,后来也被齐长生的话给吓酒醒。
方氏如今也拿不定主意,只得等着陈枝繁回来一起商议,隔日才和二老提了起来。
二老倒是和方氏想的一样,这事既然发生了,也没办法再补救。
况且这事还没到了最后地步,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说不定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也就相安无事了。
他们陈家现如今要做的,就是万万不能落井下石。
齐家的处境已是极其尴尬,若是他们再为了撇清自己踩齐家一脚,那才是真的不地道。
陈家时刻关注着镇上的动静,才隔了一日,镇上塾里考试的结果便出来了。
连带着,还公布他们四人的答巻以示公平。
齐长生的答巻,一时竟被人人津津乐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道听途说
“哎,你们看了那考试的答巻了吗?”一老者手拿葵花籽,嘴巴不停。
“嘿!咱哪识的字啊?那几个字我不认识它它不认识我。”另外一男子接道。
人群里哄笑一片,纷纷被他的话逗到。
老者停下进食的动作,和几人说道:“我老头子啊…也不识的几个大字,但这齐后生写的文章,保准你们都能看懂!”
知晓内情的接道:“那可不,一张白纸连我家幺儿也识得!”
“唉?这怎么会是个白卷呢?往日瞧着几位考生放出来的答巻,我个白丁虽是不懂,可也识的那是一张密密麻麻好看的字啊!”男子接道,实在不解。
他们大字一个不识也是凑热闹,最先知晓的便是哪两人最近被塾里录取。
那老者品一口茶壶中不知被多少次冲过的茶水,除了清淡品不出滋味的茶味,还夹杂着一股馊味。
他们也习惯了这几文能喝一下午的茶,还能送一些小吃食,能吃能喝也不嫌弃那么多。
“你们应该听说了吧,前不久有一男子当街骂这…这世道…那天我可是瞧见了,还就是这齐后生!”他神神秘秘凑近说道,引得几人也提起心。
“这…这不能吧…这齐家夫妇我也是见的几面的,那齐后生更是见了几次,不似那样的人吧?你可莫要胡说,这保不好…可是要下大牢的!”人群里有认识齐家夫妇的人,听道难免忍不住说几句。
那老者揪着自己的胡子,轻蔑道:“你这话就是说我是胡编乱造的?我胡三在这街上哪家茶馆哪家酒馆不识得我?况且这话也不止我一人听见了,他能说,我们还不能谈了?”
胡三年过半百,家里孩子都上进,倒也是拼下了一份家业,如今家里吃穿不愁,他无处消遣,便日日上街寻这些茶馆酒肆,一坐便是一天。
街上发生了何事,听说了什么,他一向都比旁人的消息灵通。
况且那日,偏偏他就在那个酒肆里,将齐长生的话听的明明白白,这才敢和人谈论起来。
帮齐家说话的人被他的话一呛,心里气倒也知这事还不确定,自己也不能引火上身。
只的低头灰溜溜走来,那老者还自觉高他一筹,和几个好奇的人继续谈论起来。
“说的好!说的好啊!老先生,今日我柳某将你这桌的花销给包了,你再仔细仔细我给讲讲这事呗?”柳叶青也不在意长凳上是否有油渍,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本也是路过,可瞧见这处热闹,不忍的就停留了片刻,就听到如此精彩的讲述。
胡三直视对面的男子,只觉得分外眼熟。
有人认出来,惶恐道:“这…这不是…这是从庐江来的柳大人吧?就那日审王掌柜那案时我见到过一次。”
“对对对!我瞧着也像,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柳大人…”众人不敢再坐,连忙起身就要行礼。
柳叶青站起身,伸手先扶着面前一年长些的老翁,开口道:“嘘…本公…官,本官今日也是属于微服私访,身份和诸位一样,你们就当我是个后生便可,无需多礼。”
倒是比那些装架子的官兵好了许多,柳叶青一下就俘获了众人的心。
往日里他们看到这些官兵,恨不得躲的远远的,今日却是没人离开,站在一旁守着这处看热闹。
胡三那日也是去了衙门了,可站在最后面,倒是没见的几眼柳叶青。
得了旁人提醒这才回忆起来,一时猜不透他让自己再讲一遍到底是何意。
他开口问道:“柳大人…您要听什么?小的给你讲。”
柳叶青接过小二重新沏的一壶茶,慢慢品了一口觉着茶味还不错,微微挑了下眉。
“就方才你讲的那些啊,我停了一半,就没了。”他无辜的眼神好像真的如同因为事情听到一半而苦恼,但不像是个要找事的。
胡三慢慢咽了口口水,盯着柳叶青的脸色将事情重新又讲了一遍。
柳叶青不时点点头,还问道:“这齐后生…考的什么试?”
胡三连忙接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镇上有一个书塾,里面分着蒙馆经馆,这本是有两个夫子,可两人年级都到了隐退的时候,自然需要一些人来顶替。”
“这定的本是陈家的后生陈子平,再者就是这齐后生齐长生,偏偏板上钉钉之事,不知为和,几位员外突然提议重新选拔,任何人都可以报名考试,于是就有了这场考试…”
旁人还不知晓这场考试是因为有人举报贿赂才重新考试,还只当时几位员外想要寻找旁更合适之人。
柳叶青折扇点了点手,深觉有些趣味,又问道:“哦?那最后这二人是谁啊?可有一这齐后生?”
胡三瞧着他感兴趣,也不害怕自己招惹祸端,为着柳叶青续了一杯茶水,腆脸说道:“大人刚好来的晚应是没听到,这就是我们为何谈论起这齐后生…”
“这齐后生啊…自然不会榜上有名,他可是…交的白卷呢…这被录取的二人啊,除了陈后生陈子平,还有一个旁镇上的老书生魏先生。”
胡三说完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若是旁人哪能记得这般清楚,也就自己这般聪慧的人。
柳叶青更加来了兴趣,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这答卷都是公开的吗?为何你们都知道?”
胡三点点头,“镇上员外为了公平,向所有人的答卷都公开。”
当初初考那几场,人人都想着报名混几场说不定就走了狗屎运。
等几个员外将那些答卷公开之后,那些真没几把刷子的人可真是丢大发了。
还有些连着自己名字都写错,简直让人笑掉了大牙。
柳叶青立马站起身,笑道:“那我真要去看看,不知在何位置?”
胡三巴结道:“小的带您去,大人这边请。”
一直围着的众人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有些走着还告知一些不知情的,一时之间都涌到了那贴公示的地方。
等他们走远,那茶馆的小厮哭丧着脸,方才那众人的茶钱可是还没给呢!
这一时之间还都把人带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分秒必争
人们对柳叶青的好感不是一丁半点。
所以一听旁人说道便跟着过去看。
一时之间都围在了贴公示的地方。
“柳大人,这就是贴答卷的地方了。”胡三将那正站着看公示的人赶走,找了处观看最舒服的地方。
这上面的答卷都请了人抄写一遍,才将各自的答卷放了出来。
上面为首的便是陈子平和那老书生魏盛礼的答卷。
柳叶青先看了一遍题眼,这才去看二人的文章。
他自认不是什么俗人,可对上两人的文章却还是有些惊艳。
比着自家府上请的那些文绉绉的先生讲的还好,而二人的风格,也不相同。
陈子平当值之年,有一种蓬勃张扬的气势,对世间万物都有着一种期待。
而魏盛礼,是那种洗尽铅华的沉稳感,稳中带着对世俗的看透。
柳叶青点点头,看完了这上面的两张答题,再看第三张王守博的答卷,颇有一种不如先前的感觉。
所谓的高不成低不就,文采也大多古板没有新意,比着二人自然是逊色了几分。
而第四张答卷,根本就不用细心去看。
诺大的纸张上,除去了姓名,别无它字。
可纸尾处,滴下的那一滴黑墨,证明了当事人曾经迟迟下不得笔的犹豫徘徊。
胡三点头哈腰道:“这齐后生往日的文章倒是精彩,可惜这最后一场却是如此,莫非真应了他的话?对如今的朝廷…”
旁边有人嘘吁一声,这胡三的话话里有话,这是要参齐家一本啊!
他剩下的话没点透,只一味地认为柳叶青是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找些事来增威风。
如今齐长生这个敢对官府大放阙词,深究起来,那也是存了异心要下大牢的!
柳叶青侧脸,问道:“怎么?对如今的朝廷怎么?”
胡三不敢答话了,他本就是个欺强凌弱之人,面对官府里的人还是气短。
柳叶青收起折扇,听着他道:“方才听你的描述,那齐后生是喝醉了吧?醉酒之人的话能信?况且这文章也不曾写下不轨之词!反倒是你,到处宣传是何意?”
胡三满头大汗,吓得直接跪下来,哭诉道:“小的…小的一时糊涂啊…小的也是道听途说,这才学了几句,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柳叶青按住自己要扬起的嘴角,开口道:“好了,快起来吧,往后就莫要胡乱传了,若是被衙门里的那位知道了,就不会向本官这般宽容了。”
胡三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也顾不得擦,连连点头称是,方才打压帮齐家说话人的气势,一扫而光。
人群里也觉得他是有意表现,不曾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无缘无故寻着旁人的错处来表现自己。
齐家夫妇在镇上人缘也不错,方才那些看不清阵营的人,如今瞧着连柳大人都不追究,也敢开口帮齐家说话。
等柳叶青一走,纷纷唾弃起他。
胡三低着头,一点脾气也不敢有,背着人连忙溜回家躲起来。
柳叶青背手走着,回忆起胡三将的齐长生那几句话,深表赞同。
如今,奸臣当道,加之各路人马暗潮涌动,百姓们民不聊生。
倘若这天下是为了百姓而争,那倒是为民着想。
可不过都是一些权利巅峰之人的狂欢,踩着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尸体,寻求达到自己的野心。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能保和自己想到一起的齐长生免于祸端,而不是因为酒后吐真言,被有心人揭破丧了命。
有看到事情经过的,和齐家要好连忙跑了过去告知此事。
齐夫人等人一走,和齐老爷开心道:“那这事是不是就过去了?我这就去把长生叫回来吧?”
齐老爷听了却是一点都不高兴,坐在凳子上思量。
“夫人,你说柳大人为什么要帮咱们家长生说话?”齐老爷身为男人,自然要比妇人考虑的多了些。
他总觉得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齐夫人笑道:“不是说了吗?柳大人也知道这是咱们长生醉酒胡言乱语呢,这才不追究的吧?”
齐老爷摇摇头,吩咐齐夫人道:“夫人,你再晚几日去喊长生回来,再看看这事是否真的安定下来。”
齐夫人心里的喜悦压下了几分,仔细想想就因为醉酒就不追究却是有些勉强,听了齐老爷的话没急着去将人叫回来。
陈家也听闻了这事,陈老爷子皱眉,说道:“这柳大人,就是当初审你伯父案子的人?”
陈子平点点头,他也是刚刚得知此事,就被陈老爷子叫了回来。
“那长生现在在何处?”
陈老爷子敏锐的发觉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和陈子平说道:“你快快去齐家,说让长生先别回来,柳大人去看榜闹得如此大,那衙门里的怎会不知?他们可不会向柳大人如此慈悲!”
陈子平心上一紧,点头称是就赶往了齐家。
“可当真?他就去看了一下镇上塾里的榜单?”知县大人手捏自己的几根胡子,抬眼看半跪的官兵。
“是的,我们几个跟着柳大人出了门,可走了不远就跟丢了,正打算和大人禀告时,听闻柳大人去看榜,连忙跟了过去。”
他们几人都是知县大人吩咐下去给柳叶青当护卫的。
假护卫,真探子。
这庐江处突然来了一个官,若是往日那些油头滑面的就算了,偏偏这个柳叶青刚正不阿,刚来就处理了如此大的一件冤案。
更是将他这个正主逼的一无是处!
好似若不是柳叶青,自己就能找不出真凶,将人轻放!
这弄的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又怕柳叶青别有用心,再寻着自己旁的错处,那自己岂不是要毁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了!
正好柳叶青身边无一人照顾,还不熟悉这乐水镇的地方。
他干脆接着护卫的名义,安排几个人监视着他的动静,看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他扭头,和几人说道:“你们去,打听打听柳大人为何要去看榜,打听完了快些要禀告!”
几人点点头,立马街上询问。
没问几句,就问到了胡三头上。
直接赶到了胡家将门踹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问清楚。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牢狱之灾
“什么!那是何人胡言乱语可打听清楚了?”知县大人手拍桌子,大怒。
“是…是齐家的儿子,齐长生…”几人被他的动作吓到,低着头不敢有一丝隐瞒。
知县大人怒气勃发,骂骂咧咧道:“他这是何意?是对本官管辖不满?这事柳大人面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已经对本官不满了!来人!将这齐长生,押入大牢!就治一个诬陷官府存着异心之罪!”
地上跪着的几人身子一颤,听了命令连忙去做。
知县大人怒气冲冲的坐在堂上,通判坐在一侧,开口说道:“大人,怎么真要治齐家的罪吗?往日这乐水镇咱们也插手的不多,也是因着庐江那边派遣这才留意的多了些,还不明确柳大人真的是否来找我们的错处,就定如此大的罪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二人一个知县,一个通判,平日里掌管几个县,定不会是日日守着哪处。
加之乐水镇几个员外住的也多,许多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平日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就柳叶青来了之后,本以为王掌柜那案子一结束,人就会走,谁知却是迟迟没了动静。
惹得他二人日日在这乐水镇守着,恐照顾不周留了错处。
知县大人摇摇头,说道:“我们这状纸都交了上去,那柳大人不走,谁知到底是何意,庐江那边的知县一向压我一头,可如今也不知怎么滴被太守大人给寻了错处打发了,唯恐这下一个就是我啊…”
若是往日里,不说他会如何处理,他怕是听都听不到。
如今庐江那边的知县无异于给他敲了一个警钟,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齐长生那一番话摸黑他,他哪能忍。
“大人,柳大人那边好似不想为难这齐家,不如我们将人拿下,看柳大人何意,若是真的要放过他,咱们也顺水推舟送他一个人情。”通判提议道。
那往日里说他们这些官府的人也不止这一两个,若是人人都追究,他们早就累死了。
况且他听得仔细,这齐长生话语里也并没有指向他们,实在不必大动干戈。
知县大人皱眉在堂里打转,仔细想想笑道:“这招妙,若是柳大人真的无意,那咱们也能一石二鸟,不仅能送柳大人一个人情,还能敲打敲打那齐家。”
他笑了笑,吩咐道:“那你现在就在,吩咐他们将齐长生押下,想个办法让柳大人知晓这事,剩下的就看柳大人如何决定了。”
通判点点头,立马退下赶去追人,免得将事闹大。
齐家。
齐夫人正在和一妇人谈笑,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起身赶了过去,将门打开看到额头带汗的陈子平。
“陈贤侄,你可是有什么急事?快前进快请进。”
她连忙让开身,齐家正对着闹市,陈子平站在门口也多有不便,闪身走进才开口说道。
“齐夫人,晚辈来是有事禀告。”
即使再急,他也温和拱手一礼。
齐夫人笑道:“先进屋喝杯水再说吧,骗你满头大汗的。”
陈子平也顾不得擦,开口急道:“不了,我是托祖父之意来个齐夫人带句话,长生现在还不敢回,衙门那边恐是还没了这事。”
齐夫人的笑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急问道:“为何?那柳大人不是说这事是长生的醉酒之话不追究吗?”
先前齐老爷提了一次,如今连着陈老爷子也托人上门禀告,她心里也不由信了几分。
陈子平将祖父的思虑讲与她听,齐夫人支着头,连忙扶着墙。
“阿姐,怎么了?”
厅里的妇人走了出来,瞧见齐夫人不适连忙走了过去。
这妇人是齐夫人的亲妹妹,而齐长生,便是躲在了她家。
齐夫人忍住哭,向陈子平说道:“我们会将人藏好的,陈贤侄你快快回吧,莫要被一些有心之人看到。”
她强撑着将人送走,被妹妹扶着走了回来,一到厅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姐?怎么了?”她开口问道,有些担心。
齐夫人将事情告知与她,担忧道:“莫不是,衙门那边真的不放过咱们长生了?”
齐姨娘不禁忿忿道:“这柳大人难不成还要言而无信?说好不追究长生的错,难道还要反悔?”
齐夫人摇摇头,如今他们也不知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可如今妹妹是不能再在这待了。
她连忙催促齐姨娘收拾东西,嘱咐道:“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你们要赶快离开了,莫要等到官府真的上门了。”
齐姨娘也不敢松懈,她还要回去紧着点长生那边的动静,防着些被旁人看见。
两人刚刚收拾好东西,就又听得一阵敲门声。
齐夫人心一紧,深觉不对,和身旁齐姨娘说道:“你从后门出,快些去,我先拖一会。”
齐姨娘轻声嗯了一下,快步走向了后院。
齐夫人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去,一边往后看,一边喊道:“谁啊?别敲了,马上就来了…”
她估摸着时间应是差不多了,外面敲门声也越大的不耐烦,单薄的门好似随时被撞开。
齐夫人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抿唇上前将门打开。
看到门外的官兵腿一软,稳住声音,遮住慌张道:“大人们…你们…你们这是…?”
一官兵上前说道:“我们奉了知县大人的命,缉拿诬陷官府,存了异心的齐长生!来人啊!进门抓人!”
齐夫人被撞开,哆嗦着央求道:“大人们,大人们,我家长生怎么会诬陷官府呢?他那是醉酒之言,不可当真啊!那柳大人不是说了不再追究吗?”
一官兵不忍,说道:“齐夫人,这人是知县大人要抓的,我等也没办法,你还是快些将人交出来的,或许知县大人还能从轻发落。”
齐夫人摇摇头,哭道:“我家长生前几日因着落榜,外出散心,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啊…”
已是搜查了宅子的人回禀,确实不见齐长生本人。
那官兵犹豫一番,正打算寻人回衙门禀报时,通判大人却是赶来了。
他穿过围着的人群,走到齐夫人面前。
听闻了下属禀告找不到齐长生本人后,开口道:“来人!既然找不到这个儿子,那你这个当娘的就先替他吧!”
第二百三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齐夫人一愣,人就已是被押着走。
通判向着身边之人低语几声,不禁扬起了笑。
他就不信,这齐长生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受这牢狱之灾!
他吩咐了身边的人向安排在柳叶青身边的人转达此事,那几个护卫也不敢不做,立马就跟上身前之人。
柳叶青早就知晓身后有人跟着,侧脸问道:“怎么?还怕我跑了?”
那护卫有些尴尬,开口道:“大人,知县大人托我转达一句话,说那污蔑官府之人,齐长生已被抓让大牢,问大人如何处理。”
柳叶青停住脚步,脸有愠色,收起折扇直接赶往衙门的方向。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展开折扇和身后之人说道:“你去告诉知县大人,就说本官今日逛的有些累了,等明日再议此事吧。”
那护卫点点头,转身离去禀明此事。
齐夫人前脚被抓,齐老爷后脚就得知了此事,慌里慌张的赶到了衙门。
“大人…知县大人,我家夫人可是惹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要将人押到衙门啊?”齐老爷只当不知那事,开口问道。
知县大人淡定的抿了一口茶,他也无意要去为难一个妇人,偏偏这齐长生不在家,他们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左右都是抓,抓个能顶事的便行,这齐家照样还是要来求他们。
“你可真不知?你家小儿信口雌黄污蔑官府,如此大罪本官哪能坐视不管?偏偏何日不能散心,本官去抓捕就不见了人,齐夫人这也算是为儿替过了吧?”知县大人不紧不慢将这高帽子给戴严了,还一副体恤的表情。
齐老爷握紧了手,回道:“大人,我家小儿那也是醉酒之话不可当真,实在不行我去管教让他当街认错…”
“放肆!你以为这是儿戏吗?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本官怜悯你齐家单单只有这一个儿子,本想关他几日就了解此事!偏偏你们还将人藏了起来?”
知县大人直接将手中茶杯摔在齐老爷腿边,滚烫的茶水和茶杯渣溅在他的身上。
齐老爷连忙解释道:“大人,小儿因着落榜,心里郁结这才外出散心,万万不是要躲大人啊…试问哪个人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知县大人挥挥手,不在意到底是不是躲自己,提醒道:“现如今你们齐家,只有两个选择。”
他清了清嗓子,止住了话,和身旁通判大人说道:“唉,如今这俸禄倒是越来越少,本官连着上好的茶叶都买不起。”
齐老爷早在来时就做好了准备,也不顾地上的碎片和茶水,起身踩着直接走上前呈上一张纸:“大人,小的手头里倒是攒下了一些,倒是能为大人解忧。”
他脚下踩的皆是碎片,却一声不吭忍耐着。
一步一个血印踩了过去。
那纸上正是写着齐家的积蓄,作为银票抵给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看了一眼数字,满意一笑:“那本官倒是沾了你齐家的光,有了好茶叶喝了,也不妨我废些口舌给你出主意。”
“一是,让那齐长生赶快回来认罪,我立马就将齐夫人给放了。”
“二是,如今柳大人才是这乐水镇的主人,本官的一举一动,皆听他的吩咐,若是你想救你儿子…”
知县大人坐的悠哉悠哉,第一个主意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坐大牢而已,齐家夫妇定是不舍得让自己儿子受苦。
也就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第二个主意,想办法去寻那柳大人。
齐老爷果真面露难色,开口说道:“我家长生实在是不知道去了何处,看来也只能去求着柳大人了…”
知县大人点点头,认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齐老爷倒是看的仔细。”
齐老爷忍住脚底的疼,担忧问道:“大人…可否我顶替夫人入那大牢,她身子骨弱,受不得…”
“齐老爷放下,本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况且齐老爷还给本官解决了茶叶钱,我定是会托人照顾好齐夫人的。”还扭头吩咐衙役道:“你们几人带着齐老爷去看看齐夫人,若是齐夫人有什么需要,你们也要紧着些。”
衙役领了命,带着齐老爷走出衙门往大牢里走去。
不忍道:“齐老爷,这也没有旁人,你且先停下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吧。”
他们方才皆在堂上,都看到齐老爷一步步实实的踩了上去。
看的人心惊胆战,也心疼这个顾家的男人。
齐老爷也不硬撑,就地而坐,手直接将那些碎片拔了下来。
堂里知县大人看着手中的银票,大方的抽出一张递给通判。
“你这主意出的好,真是越想越妙,这齐家竟是有如此厚的家底,果真没有看错人。”
通判哪敢去接,恭维道:“还是大人的功劳,若不是方才大人那番口才,这事还不一定能妥当呢。”
他们预想的两件事都达到了目的,如今就看柳叶青那边的决定了。
齐老爷随意处理一番,踩着血靴跟着去了大牢。
大牢里又阴又冷,连着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更别提凡是经过一处牢房,就被里面冲过来探望的人下一跳。
“齐老爷你放心,齐夫人关在那最里面,单独一人,小的一会再去置办一些东西,起码晚上是不会冷的。”他们也是尽力而为,明白这不过又是知县大人的一条鱼,等啃完了,鱼刺还是要掉的,吞的多了必当噎住自己。
齐老爷向几人拱手谢道:“就劳烦几位了。”
一路曲曲折折走到了最里面,齐老爷这才看到牢房中的齐夫人。
她一人坐在那生硬的木床上,小小的地方显得如此压抑。
齐老爷张了张口,竟是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还是齐夫人感受到有一道视线,抬头看到了人:“老…老爷…”
她连忙站起身,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你…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他们也将你抓进来了?”齐夫人心急如焚,没想到齐老爷竟也是被抓了进来。
齐老爷摇摇头,长话短说向她讲述了事情经过,叹气道:“为夫不能顶替你受这牢狱之灾了,我还要去寻那柳大人,夫人你…你就委屈一晚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到处求人
齐夫人满脸都是泪痕,连连点头,“你放心去吧,我在这也挺好的,一定…一定要保住长生啊…”
她揪住齐老爷的衣袖,眼含希望。
齐老爷点点头,也不敢多做停留,要赶在天黑前寻到柳大人。
他转身离去,一步一个血印印在地上。
可地牢里昏暗,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衙役将他送到了大牢外,忍不住开口道:“齐老爷,柳大人就住在镇上的来福客栈,离的也不远,你可先行去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齐老爷连忙拱手谢过他,还偷偷掏出一个小荷包塞给他:“官爷,就劳烦你照看一下内人了…”
那衙役也没推阻,为着齐夫人添一床棉被,那可是都要他自己自掏腰包的,他自认也不是家大业大的主,掂掂手里的量也不过,直接收了下来。
“齐老爷放心,大人那边也是吩咐过的,我们也不敢怠慢。”他拱手一笑,将人送走就托个牢头去置办东西。
齐老爷提脚也没向那柳大人的客栈走去,更是也没去那医馆处理伤口。
而是转身回了家。
方才给知县大人的银子已是他齐家数年攒下的钱,可柳大人那边他还摸不透到底是何底细,一些礼自然要备些。
他念着家里还有两幅祖上留下来的名画,干脆一咬牙打算全都拿出来。
忍着脚上的疼,赶到家中摸索着,又换了双没有血迹的靴子后,收拾好一切正打算出门时,却是碰见了他最意外的人。
“长…长生?”他手中的画卷掉落在地,他也顾不得捡,慌忙将人拉了进来把门关上。
“你…你可知道现如今那些官兵正大街小巷找你呢!你怎么现在回来了!”齐老爷又气又担忧,上下打量他还怕他受了什么委屈。
齐长生连连摇头,问道:“娘呢?我听姨母说娘被人抓走了?孩儿不能再躲了,不能让娘代我受过啊!”
齐老爷将他手甩开,第一次对他红了脸:“你糊涂!糊涂啊!我和你娘如此这般是为了谁?你为何不听劝呢!”
齐长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抬头目光如炬:“爹,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娘代儿子受苦呢?这话是孩儿所说,自然要孩儿来受!”
他跪地老老实实得磕了三头,额头处已是红肿,齐老爷不忍再看,移过了头。
齐长生站起身,低头拱手道:“爹,孩儿去了。”
他转身就要走,齐老爷连忙喊住他道:“长生!”
齐长生身子一顿,被齐老爷拦住。
“你莫要冲动,方才爹已经去衙门问好了,如今也不是没有法子,听爹的话,你再等上一等,若是爹没有好消息,那…那爹…也不拦你了!”齐老爷孤注一掷,其实他也不确定柳大人是否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可总好过没一点希望。
齐长生微愣,开口问道:“什么法子?衙门那处不是说这是十恶不赦的罪…”
齐老爷一拍大腿,将自己打听的讲于他听。
知县二人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
前脚柳大人才说不追究此事,后脚知县二人就严查此事,若是真的没点小心思,那就真是见鬼了。
也怪他们倒霉,正好被用来当作卖人情的礼物,如今也只能跟着他们的话走。
齐长生皱眉,他也是听过柳大人的名声,前不久处理的那一件案子更是在他们这些文人之间传播出一个好名声。
看似如此刚正不阿的人,真的能妥协帮自己吗?
可如今他们也没了法子,只得豁出去冒险一试。
齐老爷将地上的名画拣起来,心疼的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
因着齐长生不适合在街上明目张胆的出现,齐老爷稳住他的心,抬脚独自去了客栈。
来福客栈中。
柳叶青坐在大厅中,看着人来人往的街上出神。
忽然发觉面前一暗,一中年男子站在他身边。
“公子…可是柳大人?”
柳叶青看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站的几个护卫。
往日里若是有些想要靠近他半步,那几个护卫便会涌上前将人打发走。
可如今这人都走到自己面前,几人都无动于衷。
他心思一动,猜出了是何人。
没曾想自己拒了不去衙门,他们就将人打发到自己这处。
“你是…齐老爷吧?先坐再说。”
齐老爷哪敢坐,供着腰站在一侧。
“柳大人…我来…我来是为了…为了…”
自己路上想了一路的话,在看到如此坦荡还认出自己的柳叶青面前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柳叶青看他拘束,直接开口道:“齐老爷,我知你是为了何事,本公…本官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可这事…”
他拳头紧握,实在不明说明自己的考虑。
齐老爷身子一僵,连忙就想跪下去求他。
柳叶青立即站了起来,将他扶起身。
摇头道:“齐老爷,这事…你容我再想想。”
他转过身,和几个护卫开口道:“来人,送齐老爷出去。”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他们可是得了知县大人的命令,一定要让齐老爷见到柳大人,答应解决此事才行。
如今这事怕是悬了。
齐老爷苦苦哀求道:“柳大人,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家长生,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就这样被断送了前途,让我夫妇二人代过也可以啊…”
柳叶青拳头紧握,背过身不去看他。
和几个护卫呵道:“还不快将人请出去!这些画也一并拿出去!”
几个护卫不敢大意,和齐老爷说道:“齐老爷,请吧。”
齐老爷瞧着柳叶青是真的不愿再听自己解释,只好带着画离开。
他站在大街上,一时还不愿回家中。
若是让长生知晓这事也行不通,以他一根筋的性子,定是要立马去官府里认罪。
柳叶青坐在厅里,视线停留在街上的齐老爷身上。
几次按耐住起身出去的冲动。
他正纠结时,外面街上的齐老爷也在纠结着如今要去求何人。
竟时没注意到正向这边疾驰的马车。
“躲开!快躲开啊!”
马车驾马之人喊道,他忙着赶路,车速难免不快了些。
那些路上的人看到都躲的远远的,谁知路上竟有一个面对着马车急奔过来无动于衷的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巧合
齐掌柜等发觉时,已经躲闪不及。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来,驾马的男子一狠手,用尽全力拉紧缰绳。
马虽是止住了,可马车里的人也摔的马翻人仰。
驾马的人也没时间责怪他,连忙转身问候马车里的人。
“公子,公子,你无事吧?”
福贵火急火燎的去查看他身体是否有伤,紧张的不行。
车上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用手轻拭身上的水渍,“福贵,你莽撞了。”
福贵嘴巴一撇,委屈道:“公子,不是福贵莽撞,是那路上站着一男的动也不动!”
他这才想起来外面挡路的人,慌道:“这人别跑了!小的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火气冲冲的转身下了马车,寻找着那人。
齐老爷根本就没离开,瞧见他下来一脸怒气,上前道歉道:“方才是在下不好,苦于想事没看到那马车,实在对不住了。”
福贵本脱口而出的脏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装模作样恶狠狠的看他一眼,凶巴巴道:“往,往后,看着点!当街想什么事,若不是我反应快,这马一蹄子还不知道把你踩成什么样呢!”
齐老爷连连点头,也承认是自己的错,瞧着福贵也是好心嘱咐,慌忙谢过。
“为何要谢?分明是这小厮行车快,险些撞到你,齐老爷莫不是好人坐习惯了,就容易被人拿捏吧?”
不知何时,柳叶青竟是站了出来,盯着二人看。
福贵本就是背对他,他也只听得他凶巴巴的语气,难免不想多以为这是谁家的凶奴。
福贵一听不乐意,转身去看那开口之人。
待柳叶青看清楚是何人时,连忙拿折扇遮住脸,灰溜溜的移到几个护卫身后。
可几个护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径直又给柳叶青留出一条路。
福贵径直走到他面前,讽刺道:“这位公子,你有本事呛人,怎么没本事露脸啊?”
他伸手就要去抢柳叶青的折扇,身旁护卫一看这哪行,连忙阻挡。
“放肆!柳大人其实尔等可冒犯的人?我劝你快些离开,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一护卫铿锵有力的说道。
他们是知县大人派来看管照顾柳大人的,若是出了事,他们也不好交代。
福贵奶凶奶凶的,实在看不起这个承一时之快就不顾真相的人。
还要较真,被齐老爷走来劝阻:“小兄弟莫怪莫怪,柳大人也是体恤民情,方才也是小人只顾着想自己的事,这才挡了路,实在对不住。”
齐老爷将错全部拦到自己身上,想缓和二人的关系。
可柳叶青遮遮挡挡让福贵很不舒服,开口道:“看吧,人家都承认是自己的错,我们不追究他的错…”
“福贵。”
马车里传来一声,立马将福贵的话赌回去。
福贵连忙小跑到马车处,问候道:“公子,怎么了?”
“咱们便在此歇下吧。”
福贵一脸惊讶,他们早就订好了客栈,本想着天黑前便能赶到,谁知如今公子临时改变了行程。
还不知那定客栈的银子能要回来不…
焦仲卿整理整理衣服,方才他轻撩帘子早就看到了,看到柳叶青倒是有些意外。
他直接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如同谪仙般的人物,一时间围了些许人。
“方才确实是我们行车行的快了,齐老爷若是身上有伤,我家小厮这就带这你去医馆。”他开口问道,语气温和却又疏离。
齐老爷摇摇头,不敢多打扰他们:“无碍无碍,方才也是齐某的错,惊了公子的马车。”
焦仲卿轻摇头不甚在意,看向正悄悄移步躲的柳叶青开口道:“柳大人?”
柳叶青身子一抖,不甘不愿的将折扇拿下。
拱手道:“焦公子,好久不见。”
福贵长大了口,指着他道:“你…你不是…”
焦仲卿扭头说道:“这是柳大人。”
福贵一脸难以置信,可也知这时不是较真的时候,乖乖的闭了嘴。
柳叶青也连忙道:“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哈!那个啥,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被责令散开,可一些被焦仲卿惊为天人的人却迟迟不愿离去,又不好在门口围着,只得咬牙去了客栈花钱小坐。
齐老爷抱紧自己的名画,看此处自己也不适合再待,低头叹气离开。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却是飘到焦仲卿的耳里,盯着柳叶青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柳叶青心里发毛,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体。
瞧着面前坐定的焦仲卿,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怎会来此处?”
焦仲卿不答反问:“那柳大人为何在此呢?”
柳叶青不安的喝了一杯茶水,盯着身旁几个护卫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要几坛子好酒?”
几人都被他寻个理由打发走,他这才悄悄凑近和焦仲卿耳边低语几声,苦着脸哀求道:“你…你就当,这事不知道行不?”
焦仲卿轻抿一口茶水,点头道:“好茶。”
柳叶青脸都皱成一块了,瞧着他还不为所动苦道:“你可别忘了,当初庐江派人来这镇上!可是你的主意!”
焦仲卿摇摇头,将茶杯放下,温和纠正道:“不,那是叔父的主意。”
柳叶青被他不急不躁的性子惹的烦躁,却是也不能说什么。
两人干坐着,竟是也坐到了近天黑。
直到福贵匆匆赶了回来,向焦仲卿低语几句,这才要散开。
“焦公子!”
柳叶青开口喊道。
他拳头紧握,眼睛里的红同脸皮上那般红。
焦仲卿扭头看向他,轻声“嗯?”
柳叶青抬脚上前,低头喉咙吞咽几番。
低语几声,睫毛处一颗闪亮的水珠迟迟未掉下。
焦仲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正欲开口时被柳叶青开口打断:“你可以先不回答我,你先考虑考虑,我…我…我明天再来问!”
他一溜烟跑开,将焦仲卿一句好堵了回去。
焦仲卿摇摇头,瞧见福贵也是皱着眉,难得开口逗弄他:“怎么?难不成你也有同柳大人那般的苦恼?”
福贵摇摇头,连忙护送焦仲卿回屋。
夜渐渐黑了些,有人甜甜睡下,有人却是辗转反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处处担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深夜里的狗吠声。
家家户户的灯火大多都灭了,可齐家却是灯火通明。
“爹,那柳大人真的肯帮忙吗?”齐长生手拿膏药,一点一点的轻摸在齐老爷的脚上。
齐老爷遮去忧思,点头应道:“今日我去求柳大人,还未说明来意柳大人就同意了,说你还年轻,断断不能这般断送了前途,你明日就在家里待着,哪处都不要去,等我把你娘接回来。”
齐长生心里不踏实,抬头询问:“明日我不同爹一起去吗?”
齐老爷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说道:“你如今出头岂不是给柳大人难堪,知县大人和柳大人都不知你在家还当你外出散心,若是此刻出现,不就坐实了咱们骗他的事?”
他停顿一下,又说道:“明日你替我向你姨娘带封信,也给她带个好消息,这几日你姨娘一家也跟着担惊受怕了。”
齐长生点点头,若是柳大人真的同意答应帮他们了解此事,这好消息也理应告知一下姨娘。
他心里的担忧也少了些,认真的盯着齐老爷的脚处理伤口。
齐老爷身体上的疼,也遮不住自己心中的疼。
柳大人何曾开口说要帮他们,这也不过是他忘了拖住齐长生的话。
先不说这事情到底如何解决,但只要齐长生一认罪,那他们可真就回天乏术。
齐长生药还没涂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齐老爷收下脚,摸索着靴子道:“这么晚谁啊?你先躲到屋里去,我去开门。”
齐长生一把按住他穿靴的手,急道:“这才刚上好的药,我去开门!”
他大步跨了出去,齐老爷盯着他背影无可奈何。
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齐长生走到门前,也没出声问道是何人,直接坦荡的将门打开,瞧见来人有些意外。
“夫子…陈兄…”
周夫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向身后街上看了一眼低声骂道:“还堵在门口干甚?不让为师进你家门吗?”
齐长生懦懦一笑,连忙站在一侧让出地方来。
陈子平紧随其后,关怀道:“齐兄你怎么回来了?如今外面…”
齐长生在周夫子面前那是一点性子都没,老老实实得回道:“这话是我程一时之快说的,不能让我父母代之受过。”
周夫子气的牙痒痒,训斥几句:“知道一时之快还说出来?你这孩子心思就藏不住吗!”
齐长生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里面齐老爷只听的人声,不见其人,着急的边伸手去拿靴子边出声问道:“长生,是何人啊?”
齐长生连忙应了声,周夫子缓和一下自己的脸色,抬脚去了厅中。
“爹,不是说才上好药不能下地吗?你怎么又把靴子穿上了?”齐长生快步走了过去,将齐老爷手上的另外一直靴子拿下,又小心翼翼查看那只穿着靴子的脚。
齐老爷瞧见周夫子和陈子平,就想起身问候。
周夫子眉头紧皱,走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你这伤……那衙门可是动了私刑?”他开口问道,看着齐老爷那脚上满是膏药,不自觉的就想到旁处去。
齐老爷连连摆手,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踩在打碎的杯子上了,无碍的,无碍的。”
他脚不自在的蜷缩在衣摆下,认为如此见客实在不礼貌。
“夫子快坐快坐,陈贤侄也快去坐,夫…长生,你去沏壶茶。”齐老爷恐招待不周,连忙吩咐道。
齐长生应了声,便小跑着去准备茶水。
周夫子摸着胡须,开口问道:“长生这人啊…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犟,今日这祸,还是从口出…”
齐老爷点点头,看到长生应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开口向二人说了心中的忧虑。
“今日我去衙门了,那知县大人说…需的柳大人点头这事才能过去,可我去寻柳大人,他好似…不想帮这事…”他眼盯着外面,生怕齐长生走过来听到。
陈子平有些意外,开口说道:“这柳大人不是一明官吗?还曾开口说不追究齐兄的罪,为何如今变卦了…”
他们想不明白,可周夫子也是在官府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为何。
称道:“这柳大人不应,心中也是有顾忌的,虽说不知到底是何原因,可知县大人的目的那是明摆的着,就要看柳大人到底是何阵营,让他欠他们一个人情!”
这知县大人的贪婪,今日齐老爷也是见识过的。
先不论他这般事情和家底去求知县大人,若是旁的,那也定是吞下了不少。
庐江突然来了一个摸不清头绪的官员,他们不防着些送个人情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被一窝端了。
陈子平义愤填膺道:“实在太可恶了!何不去庐江那边向太守一纸状纸告了他!”
周夫子伸手止住他的话,齐老爷也是想到了这不可得理由,开口解释道:“陈贤侄,只要我们一去,知县大人那边就走漏了风声,等咱们告上去,人都要没了!”
知县通判两人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不管齐长生是否在家中,可只要押一个人去,他们手里有了底牌就安心许多。
周夫子捋着胡子,叹息道:“也不知这柳大人到底是何来头,我倒是不曾听闻有如此年轻的吏目,认识的那个也年过半百…”
他思索一番,终究还是没能想起有用的。
“我再去寻寻熟人看知县大人那边能行得通吗,你也莫要着急。”周夫子叹息一声,他最得意的几个学子也不过这几人。
齐长生在他身边更长久,早就如同自己孩子一般看待他。
齐老爷拱手谢道:“那就先谢周夫子了,倒是还有一事相求…莫要告知长生柳大人拒绝…的事。”
两人点点头,一时间竟然是沉默了下来。
周夫子思索一番,决定写信连夜寻人去庐江打听打听可有人熟知这柳大人,帮忙开导一番再合适不过。
而陈子平也为齐长生如今的处境担忧,人生难得几个知己,当日之事也怪自己没能及时阻拦,这才惹的人人皆知。
等齐长生烧好茶水走来,一时还不习惯于里面的气氛。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软之人
他试探性的伸出脚轻声走了进去,大气不敢出的为着几人倒好茶水。
周夫子思绪被打断,瞧着小媳妇状的齐长生说道:“长生啊,你那日都说了些什么,为师听别人说的总是不真,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齐长生默默咽了口口水,痴笑道:“学子我…我…我也忘了,醒来就忘了!”
周夫子也不捋自己的胡子,改为眯眼看手上的茶杯。
“要不,你再喝点酒,兴许就能想起来了。”周夫子提议道,还觉得这主意似乎不错,开口问齐老爷家中是否有酒。
齐长生连连摆手,认错道:“夫子,爹,我以后真的不敢了,我也不会再喝酒了!”
齐老爷低低叹息一声,他知晓这孩子心里的苦,当时将他带回家,瞧着那遍体的伤疤,可见先前受了多大的苦难。
周夫子伸手招他过来,说道:“长生,如今你大了,理应知晓这时间万物都有所存在的意义,不管他是非与否,都有不一样的存在感,你所经历的,只能用来壮大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藏在心里平添伤恨,若是真的气不过,可以和家里说说心里话,往后这些气话,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了。”
周夫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嘿!如今这孩子都已经高我一头了,想当初他和子平刚进塾里时,那时候还是到大腿的小孩,如今都这般大了。”
陈子平也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手搭在齐长生的肩上。
笨拙的使拳头轻打齐长生的胸脯,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长生低着头,眼睛有些湿润。
点头应道:“夫子,爹,陈兄,我知晓了,往后我不会这般怨天尤人了,要把这些当作动力才行!我既然改变不了这世道的人,那就去做能改变这世道的事!”
周夫子认可的点点头,他们待了时间已是不早了,他还念着写信寻人去送,有些年迈的身体已是支撑不住,开口说要离开。
齐老爷起身就要送,被他阻拦,两人也没让齐长生出门再送,陈子平扶着周夫子,慢悠悠的隐于月色中。
是夜。
皎月当空,忽闻一阵清风,屋中掌的灯光忽明忽暗。
披着外衣的刘兰芝伸手挡了挡风,又拿细针轻挑一下烛心。
陈氏揉了揉眼睛,有些乏道:“夜都深了,阿芝还不快些去睡?”
刘兰芝摇摇头,笑道:“娘都还不睡,阿芝也不想睡。”
陈氏摇摇头,她心里担忧外出去忙的刘大,哪能安然入睡。
她抬头看着刘兰芝白静的脸庞,开口问道:“阿芝,再过两年,你也到了快说亲事的时候了…”
刘兰芝一愣住,笑道:“娘你胡说什么呢…”
陈氏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叹息道:“这几日,娘总是梦见…梦见你嫁到一大户人家,可婆婆不喜你,总是刻意为难你…”
“娘,那是梦,做不得真的,况且女儿不想嫁什么人,女儿想一直陪着你们。”刘兰芝放下针线,站起身帮着陈氏揉肩。
陈氏拍拍她的手,“哪有女儿不嫁人的?你外祖母前几日还在说,还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和桃儿出嫁为妻呢。”
陈氏慢慢叙说这家里的闲事,刘兰芝一言不发,失魂落魄。
明明是又一世,为何她总得还如同上一世一般?
她发呆之时,听得院外有声响。
随即刘大便走了进来。
“你们都还没睡啊?这都几时了?”
天黑夜冷,刘大披着一件大衣,进来时还带进来一股凉意。
陈氏伸手接过大衣,刘兰芝递给一般热茶,笑道:“那自然是等阿爹呢,阿爹不回来娘总是担心的睡不下。”
陈氏嗔她一眼,哄道:“还不快去歇息,这都几刻了。”
刘兰芝笑吟吟的将自己未绣完的针线活收拾好,起身离开。
她走到院子,也没急着回屋,坐在院里,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满腔心思无处可叙。
而同样盯着这冷月的,还不知有几人。
隔日,太阳方升起。
柳叶青就徘徊在焦仲卿的屋外。
福贵递给一碗温热的粥,开口道:“公子,柳公子一早就在门口守着了,你看…”
焦仲卿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品了起来,不急不躁道:“去告知柳公子,让他先行用早饭吧。”
福贵应了声,快步走了出去。
柳叶青听到门响动,迎上前急问道:“你家公子可醒了?如今我可以进去了吧?”
福贵直接堵在门前,伸手请道:“我家公子吩咐了,让柳公子先行去用早饭。”
柳叶青不甘的看一眼屋内,可被福贵挡的严严实实。
尴尬的整理一番衣物,向里面焦仲卿喊道:“焦公子,我等你答复啊,我…我在楼下等你啊!”
焦仲卿轻轻勾起嘴角,斯文的用手帕将嘴角出擦干净。
他闲来无事,站在窗户处看楼下的街道。
两两三三的行人,那唯一停留驻足之人,如此的醒目。
福贵看他看的认真,走过去看一眼不解道:“这不是昨日那…公子,莫不是他事后发现不对,要来讹咱们一笔吧?”
焦仲卿淡淡一笑,将窗户关上,“不是来找咱们的。”
福贵点头如捣蒜,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嘟囔道:“不是就好,今日公子还要去拜访陈公子家吗?”
焦仲卿摇摇头,开口说道:“等明日,今日我还有旁的事。”
福贵本想问清楚何事,可也知公子不喜欢聒噪的人,乖乖的闭了口。
柳叶青走到大厅,下去便看到门外站着的齐老爷。
他掩面本想装作没看见,却被楼下用饭的护卫拉住喊道:“柳大人,你看那不是齐老爷吗?”
柳叶青脸色铁青,这时也不好装作没看到,提脚走了出去。
“柳…柳大人…”齐老爷躬身行了一礼,乖乖站在一旁,怕开声请求就一早坏了柳叶青的兴致。
柳叶青实在不知如何去劝,只得开口说道:“齐老爷,你这事我是实在帮不了,你也不必日日守在我这了。”
齐老爷有些惶恐,苦道:“柳大人,实在对不住,小的…小的也没办法了…”
柳叶青心里那叫一个悔,他最看不得旁人可怜的样子,谁让他比谁都心软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所谓的贵人
他无奈叹口气,叹道:“齐老爷,你等我片刻,等会我再给你答案可否?”
齐老爷扬起了笑,连连点头道:“那小的就在此等候柳大人。”
柳叶青转身回了客栈,瞧见焦仲卿还没走下来,急的在大厅里打转。
“大人,今日是否要去衙门处理齐家的事?知县大人都还在等候呢。”
几个护卫你推我,我推你,最终推出一人上前问道。
柳叶青皱眉盯着他,开口说道:“究竟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那护卫立马怂了,被他话吓到退后。
柳叶青发发官威,转眼迎上走下楼梯的焦仲卿立马消去。
“焦公子,你可算来了!”
他走上前,拱手笑道。
焦仲卿微微勾起嘴角,随着柳叶青坐下。
“焦公子,你看昨晚我说的那事…”
柳叶青看一眼外面张望的齐老爷,出来问道。
他也是等着焦仲卿的一句回答,若是不同意,自己还要另寻他法。
“柳公子,家父可知你来乐水镇的事?”焦仲卿不答反问,一下问到柳叶青的短处。
柳叶青只觉额头一滴冷汗冒出,结结巴巴回道:“还…还不知…”
焦仲卿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那你说,若是我插手此事,柳老爷若是知晓了,可否将我归成共犯?”
柳叶青握紧手,他确实是假冒他人来这乐水镇。
那庐江的吏目是自己父亲的下属,那人才是受命要来乐水镇督察王掌柜一案。
可自己无意间听闻了王掌柜的事,心里好奇,将刚出了庐江的吏目给拦下,自己狸猫换太子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柳大人”。
如今那真正的吏目,还被自己吩咐待在一处指定好的地方,就等自己这边督察完案子回去。
本处理好王掌柜的事他就想着在镇上游玩几日。
齐长生的事也无异于是被自己引火上身,倘若自己不去凑热闹看那榜,还扬言不追究此事,或许那齐家也不会被知县大人注意到。
他是有意想帮,可一旦同意了,知县大人那边他就欠着一个恩情。
指不定哪日他落难,寻着这恩要求自己帮忙,岂不是东窗事发?
本想着赶去将那吏目替换回来,却又不知如何堵知县那边的悠悠之口,左右都能捅到父亲那处。
他一想到自己父亲那恶凶凶的脸就忍不住浑身一颤。
偏偏这时,齐老爷那一愣,当街就遇上个贵人!
他看到福贵时就猜到马车里坐着的是何人,第一念头就是躲。
可等真正冷静下去,想到焦仲卿的背景,立马就心生一计,让焦仲卿出马来解决此事。
这样欠焦仲卿人情的,不是柳大人,而是柳叶青。
权衡了利与弊,他忐忑开口问道:“焦公子,若是为父知晓了,那也是焦公子瞧着齐家可怜,出手帮上一帮,你我二人根本就没相见。”
他又低低道:“倘若这事办成,焦公子随意向我要求,只要柳某能做到,绝无半句怨言。”
焦仲卿看他认真的表情,知晓这一句话的分量,柳叶青虽是一个世家子弟,可背后家族的势力也不可小瞧。
他站起身,一手轻飘飘的抚了一下衣物的折痕。
柳叶青心一紧,还以为他不喜自己提的回报,紧张问道:“那…那两件事!?”
焦仲卿摇摇头,在他紧张的表情下回答道:“一件即可,焦某这就去帮柳公子解忧去了。”
柳叶青忍住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勾起的嘴角,再三问道:“焦公子可知衙门在何处?可需要柳某陪同啊?”
福贵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哼道:“这地方哪有我福贵不知晓的,柳公子您就放心吧!”
柳叶青也不计较,连连点头,复又搓手嘱咐道:“焦公子…你可要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焦仲卿点点头,温和一笑:“焦某知晓,柳公子还是快些去给老人家报喜吧。”
他提脚走开,福贵连忙将马车牵来,待他上车后向衙门赶去。
柳叶青浑身轻松,知晓这事只要焦仲卿出马,定当十拿九稳。
恐怕连着这知县大人,也要遭殃了。
解决了心中担忧的事,柳叶青也不再担心看到齐老爷的面,和一旁护卫说道:“去请齐老爷进来。”
几个护卫一时还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也高兴他能想的开,这样他们任务也能完成,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齐老爷跨进客栈,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柳叶青朝他一笑,开口道:“你先坐下,我再慢慢和你说。”
一边几个护卫也都站在一侧,将二人好似围了起来。
柳叶青眉头微微一皱,吩咐道:“我和齐老爷有事要谈,你们几人先去旁处候着吧。”
几人面面相觑,又怕柳叶青突然反悔不见这齐老爷,那他们任务自然完成不了,乖乖的找到一处坐下。
齐老爷惶恐的接过柳叶青递给来的一块点心,拿在手中不敢动作。
可柳叶青饿了一晚上,早就饥肠辘辘,边吃边招呼道:“快吃啊,这点心味道还不错。”
齐老爷心中担忧,胃口不济,却也不愿扫了他的兴,味同嚼蜡般嚼了一口。
等柳叶青将东西全部扫荡完,满足的摸了一下肚子,这才不卖关子道:“齐老爷,你的事解决了。”
齐老爷连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激动的站起身问道:“柳大人…你…你愿意帮我们了?”
柳叶青挥手让他坐下,又看一处同样激动的那几个护卫。
“齐老爷,事先告知你吧,不是我帮你们,是一贵人要帮,昨日那马车上公子还记得吗?”
齐老爷点点头,“方才还看到那位公子出门,这贵人可是…”
他有些不解了,这公子看着不似俗人,可自己连认识都不认识,为何突然要帮自己。
担忧道:“可知县大人…不是说要柳大人定夺吗?”
柳叶青摇摇头,苦道:“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倒是与那焦公子熟知,昨日向他讲了你齐家的事,焦公子一时心生怜悯,这就答应要帮你们齐家。”
为了让齐老爷安心,还凑近悄悄言语几句。
齐老爷睁大了眼,惶恐道:“原是这般…”
第二百三十六章 贵人相助
一时竟有些犹豫,开口问道:“柳大人,那…那小的,是不是要备些什么礼物好送给恩人?”
柳叶青听到那个恩人时不禁还有些酸,哼道:“不用送,他个老狐狸早就…”
看到齐老爷有些错愕的表情连忙改口道:“我是说,焦公子为人清正,自然不会收此等礼。”
齐老爷还不安心,悄悄计划着还是将那两幅画送出去,虽是不一定能让焦公子的眼,可也是他们齐家的一番心意。
两人就等着焦仲卿的好消息,坐在客栈中等候。
而焦仲卿也到了衙门,慢慢品着茶,看下座噤若寒蝉的二人。
“知县大人,通判大人,二人觉得焦某的提议可行?”
知县大人抬眼悄悄瞄了他一眼,连连点头称是:“焦公子说的对,说的对,我们二人皆听焦公子,立马就去办。”
若是他们心中无愧,还能坦坦荡荡说一句是为了官府着想,这齐长生污蔑官府实在罪不可赦。
可偏偏,这焦公子一来,就将他们先前那些肮脏的事给一一讲出,末了才提出齐家的事,他们哪敢不从。
焦仲卿轻抿一口清茶,盯着上面绿油油漂浮着的茶叶说道:“知县大人茶喝的多了,难免就苦了,若是想要不苦,就不能贪图放下如此的剂量,倒也是浪费了这好茶叶。”
知县大人头低的更加深了,就查直接跪在地上。
也怪他们有眼无珠,瞧见这少年带着一小厮就闯进衙门,还当是哪家的娇纵少爷。
正想要调教一番,看到他们拿的官文和令牌立马吓得不敢言语。
等说明来意时,这才发现,自己给旁人挖坑,结果自己却是出不来了。
他苦着脸,瞪了一眼通判。
那通判再多鬼点子,可此时也不过刀架在脖子上,有苦难言。
焦仲卿站起身,和连忙站起身的二人说道:“这齐老爷也算是和我有缘,昨日也怪家里小厮不懂事,撞到了老人家,若是不然,还不知知县大人这边有如此上好的茶叶。”
知县大人连着头上的冷汗也不敢抹,低低应了声。
这焦公子一来,开口便是将二人这些年的勾当讲出。
听的二人心惊胆颤,后又提到齐家,不知这两件事到底有个关联。
听的他们还云里雾里,只当柳大人不想来帮齐家求情,可也不至于找这么大一个主来压着他吧?
如今才知,原是如此。
待将主仆二人送走,知县大人阴沉着脸,气冲冲道:“没曾想这齐家如此好的运气,当街就能遇见个贵人相助,这到手的鸭子也给飞了!还惹了一身臊!”
通判大人低头,试探着问道:“那大人要作何打算?不如等着焦公子一走,咱们再…”
知县大人将桌上东西扫落在地,怒道:“你是想要我的命吗!这焦公子可是拿着刀押在我脖子上!咱们那些事他为何会知道?你以为他不会盯着这处吗!”
通判大人默声不语,一时间堂上,就只有知县大人的粗喘声。
待冷静了一会,知县大人支着头,吩咐道:“去将齐夫人放出去吧,再将先前收的银子还回去,这事也不许记录在册!一点影子都不要留!”
通判大人点点头,立马退下去办。
虽是这肉已经嗅到了香气,可发现味道不对,还是要给吐出来!
柳叶青看见二人回来,表情无异就知这事定是置办妥当。
“辛苦焦公子了。”他拱手一笑,本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有些不适合。
齐老爷随着他走去,感激不尽道:“焦公子,我…我齐家实在欠你一个恩情啊…”
他弯腿就要跪,被焦仲卿轻轻一扶,安慰道:“这事也是柳大人提的,你要谢,便谢他吧。”
齐老爷对两人都感激,再三谢过就急匆匆回家拿那两幅画来谢二人。
柳叶青盯着他的背影叹道:“这齐老爷也是心疼自家儿子,不像…”
“柳公子打算何时归庐江呢?”焦仲卿浅笑问道,打断了他的愁思。
柳叶青撇撇嘴,如今他本计划多玩几日的想法也终止,为了防止以后还有旁的事发生,打算这几日便启程回庐江。
他索性抓住这片刻的机会,开口道:“等上一日就回,我还没将这乐水镇转一个遍呢?焦公子可否一起?”
焦仲卿摇摇头,他还有旁的事惦记,自然不能像柳叶青一般随意自在。
柳叶青也知他的无趣,有些可惜没人同自己一起玩赏。
那几个护卫也得了命令,被知县大人遣回衙门,还交接了王掌柜此案的案底,好似要早些将人送走。
如此一来,柳叶青如今倒是真正的闲人。
他前脚走出门,后脚焦仲卿便也跨步走了出去。
二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等刚到了家的齐齐老爷,看到被送回来的齐夫人和先前送去的银子。
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泪:“夫人…你,你回来了?”
齐夫人点点头,还原地转了一圈,笑道:“完璧归赵。”
她兴冲冲的走来问道:“是不是柳大人帮的咱们?今日我还只当出不来呢,结果那牢头过来说我可以回家了,还给我几张银票,说咱们得了贵人相助,除了柳大人,我实在想不到旁的人。”
齐老爷点点头,又摇摇头,连忙将事情告知了心急的齐夫人。
齐夫人捂着唇,一脸难以置信,还不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又看他腿脚不似太利索,问道:“那…那你可是被撞到了?”
齐老爷苦笑一番,只得又拿出自己不小心踩到碎片的解释。
齐长生一早便被他安排着去了姨娘家,他还写了一封信,求的齐姨娘务必将长生拖住,好让他静下心来办事。
如今事情全部解决了,他们倒也是能彻底的心安下来。
齐老爷喜气洋洋道:“等我去给两位恩人送去这副字画,咱们就去寻长生!”
齐夫人止住他,嗔道:“那哪有诚意,自然要寻着长生一起去,也让孩子知晓咱们家的恩人是谁。”
齐老爷微微一笑,觉得有理,两人收拾好一切,急匆匆出门去将人寻了回来。
路上将事情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解释一番,齐长生这才知晓了全部事情。
第二百三十七章 食肆规矩
“爹,那那日为何你要说柳大人答应帮我们了?”齐长生听出了前后不搭,出声问道。
齐老爷神色尴尬,叹息一声回道:“长生你的性子我和你娘还不了解吗?若是你知晓了柳大人为难,定是二话不说就去衙门认罪了,到时候我和你娘可一点指望也没了啊…”
齐长生沉默不语,若是他知晓此事那定是头也不回就去衙门认罪将娘赎回来。
经了齐老爷这一说,他才知自己性子有些急了。
悔过道:“爹,娘。孩儿以后定当不会如此口无遮拦了,事事也要多长个心眼了。”
齐老爷和齐夫人欣慰一笑,他们本以为这一生就要孤独终老,结果见到了长生,让他们两个人体验到了当父母的滋味。
为人父母,便是再累,再委屈,可总有一份甘甜在心中。
三人慢慢向客栈走去,等到了客栈寻两位恩人时,发觉竟是一人都不在。
等上有些时刻,也不见人回来,齐老爷心里打鼓,上前和客栈掌柜问道:“掌柜的,那柳大人和昨日住店的焦公子可还续住了?”
那掌柜的也认识他,不做多隐瞒,开口道:“柳大人是知县那边给掏的银子住宿,至于住到几时我也不知晓了,不过方才小厮去整理屋子,里面东西皆在,应是还留几日吧,那焦公子,定了七日的客栈,如今才一日。”
齐老爷连连谢过,打听两人还留在镇上,心就放下了一半。
他将画拿去,放在客栈掌柜那处说:“这两幅画是送给柳大人和焦公子,还请掌柜的代为保管,等两人归来帮齐某交于两人。”
那掌柜的一看这画纸不似俗物,连连摆手,害怕东西在自己处掉了不好保管,拒绝道:“齐老爷还是亲自保管吧,这两人也不是立马离去,东西放在我处,人多手杂恐怕顾不住啊…”
他说的也是事实,这客栈日日人来人往,他也要顾着客栈前前后后的事,总不能将画时时带在身上吧?
齐老爷也不为难他,也觉得说的有道理,歉道:“是齐某莽撞了,那就不为难掌柜的,等到晚上齐某再来。”
掌柜的点点头,将几人送了出去。
齐老爷嘱咐道:“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来吧,柳大人和焦公子皆都外出了。”
齐长生和齐夫人也听到了那掌柜说的话,点点头应下。
柳叶青在街上闲逛,这乐水镇闲暇时他便逛了一部分,如今除了一些小巷,倒也是逛的差不多了。
比起处处森严的庐江,民风淳朴邻里邻居友好往来的乐水镇倒是多了一些人情味。
他舒展一下腰,打算这就去品品镇上常说的陈家食肆。
穿过几条街,路上还问了几个行人,柳叶青这才寻到了位置。
他站在门口处,瞧着气派的陈家食肆几字点点头,大步跨进去。
“客官您来了~请问上要寻个雅静一点的地方还是热闹一些的地方?”
店里小二连忙迎了上来,喜气的笑让来人不禁都有人感染。
柳叶青狐眼扫视一圈,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空桌道:“自然是要热闹些好,本就这一人吃饭,再到那冷清清的地方多无趣。”
旁用饭喝酒的几人听到他话笑了起来,倒是挺认同这句话。
小二利索走过去,将他面前本就干净整洁的桌子重新又擦了一遍。
他们铺子前不久才扩张了一次,连着桌子椅子也皆重新归置了一遍。
柳叶青坐下,发觉除了这几个大厅里坐着的座位,旁靠边的还有几个用轻纱遮起来的雅坐,隐隐约约能见得几个女眷坐在里面。
他浅浅一笑,给送上茶水的小二笑道:“你们食肆还挺新奇,还知晓隔出来几个雅坐给那些要恪守礼节女眷。”
小二听到旁人夸奖自己食肆就高兴,连连笑道:“那可不是,这样那些夫人小姐也能到食肆用饭,闲时还能倚着窗看看风景,我们食肆二楼还有包间,更是可以容纳那些一家想打打牙祭的人。”
柳叶青点点头,接过小二倒的一杯清茶。
“客官你看看想吃些什么,等想好唤小的一声便来。”小二将食肆里刚坐的菜单拿出,柳叶青看着那薄如纸的木板上写的菜名,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菜单。
长如此他,他还真是第一次感受到身旁没有时时刻刻站着一小二等你点菜,倒是给了他好好考虑选择的时间。
他选好几个平日里常吃的菜,抬头还未张口,那小二就小跑过来,“客官可是选好了?小的这就去给火房里报。”
柳叶青点点头,指着那桌上木板菜单说道:“三鲜笋炒鹌子,麻油鸡,金钱口蘑汤,再来个…”
柳叶青盯着那几个好似点心的菜名上迟迟犹豫不决,那小二看着他点的菜,开口说道:“客官…你是一个人吗?”
柳叶青看着上面的菜单,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小二松口气,开口劝道:“客官,你点的这些应是够你一人吃的了,再多怕是…”
柳叶青一笑,头一次遇见劝人少点一些的,往日去的那些食肆,那小二恨不得你越点越多的好。
他停下看菜单的动作,开口问道:“你劝我点少一点,不害怕被你们掌柜知晓啊?”
小二下意识回头看陈枝茂一眼,坦然一笑:“这位客官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食肆用饭,我们食肆主张不浪费,客官若是你真的能用这么多,那我们也不多阻拦,可是…”
柳叶青来了兴趣,问道:“可是什么?”
小二还没答,一刚用完饭歇息的汉子道:“若是这位公子吃不罢那么多,可是要端走带回家去。”
柳叶青错愕,惊道:“带回家?这…拿着盘子带吗?”
他瞧着店中几人吃的干净的盘子有些不信,实在想不明白若是带走如何带。
小二一笑,称道:“我们食肆有现成的食盒,可以供客官打包,就是要压下几钱。”
以往那些带食盒打包不送回来的大有人在,他们也不能处处寻到要回来,于是便有了这一计。
果真,不仅浪费的人少了,食肆里遵守规矩的人也越来越多。
第二百三十八章 被坑了
这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若是那些寻常百姓用饭定不会浪费,可那些达官贵人便会心生不满。
当初也是被镇上某个员外指名道姓称陈家食肆简直不讲道理,他们花了银子去吃饭,自己想点多少想吃多少全是自己开心,为何要强迫他们将那些剩菜剩饭带回去。
这可是连着他们家下人都不乐意吃的!
后来还是陈枝茂亲自上门解释一番,称这意义何在。
渐渐的镇上也有几家跟风,但也只是提醒一下便不多做打扰。
陈家食肆倒是唯一一家坚持如此久的。
柳叶青点点头,笑道:“那我便只来麻油鸡和一碗面吧!”
小二点点头,小跑去了后院火房点菜。
柳叶青坐着不动,盯着外面门口处。
眼眶里突然闯进一女子,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手提一食盒却是没一丝俗气。
将那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脸上未施粉黛,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浅步移来。
柳叶青心脏如同停止了跳动一般,连着呼吸也忘记了。
女子款款移步,走到掌柜那处去,浅笑如渐开的花苞。
“呼…”
明显感受到缺氧,柳叶青这才大喘气。
捂着砰砰跳的胸口。
这种异样的感觉,还是生平第一次。
许是注意到他目光,女子微微皱眉侧脸扫视一番,对上他的视线微微停留一番,似是有些意外。
柳叶青慌忙拿起茶杯浅啜一口,掩饰慌张。
“阿芝?怎么了?”
陈枝茂开口想问,瞧见她看向那处道:“可是认识?”
刘兰芝摇摇头,将食盒递了过去。
“这是阿娘做的一些芙蓉糕,让我送过来给舅父尝尝。”
她素手将食盒打开,里面露出精美细致的芙蓉糕,一阵淡淡的芙蓉花香气扑鼻而来。
也正是到了用饭的时候,陈枝茂一般都等到闲时才用饭,看到这些芙蓉糕倒是能解他的一些饿。
他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点头道:“你娘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香甜不腻口。”
刘兰芝浅浅一笑,笑道:“这下面还有,阿娘特意嘱咐我给带来一些。”
陈枝茂一块点心下肚,压了压肚子饥饿感。
挥手将两个小二喊来分享,还拿出一些送到后院。
刘兰芝帮着他看管账本,盯着账本上的记账出神。
两个小二拿了一块常常味道便没再伸手去拿,乖乖的去忙自己的事情。
柳叶青按耐不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不时往那边看去。
等自己面和菜上来之后,都有些心不在焉。
只到等到刘兰芝收起食盒离开,碗中的面也没动几筷。
小二忐忑上前,问道:“客官,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
柳叶青打断思绪,连连摇头,大口吃了几口都快要凉的面。
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方才那位小姐,是…?”
小二疑惑看他一眼,有些警惕。
什么事情打听他都能说上两句,可打听小姐就有些提防了。
往日里也有几个登徒子看到阿桃阿芝小姐难免不会想些旁的,先前还不明白是何意,都老老实实说了,可谁知竟有人打听着想要说媒!
现如今他们可都是守口如瓶绝口不提。
柳叶青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慌张道:“我…我是瞧着这小姐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
小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话不知被几个人都说过了,他都听厌了。
忍住脾气道:“这小姐小的也不知,客官还是快些用饭吧,免得面冷了影响口感。”
柳叶青低着头,慢吞吞的吞咽着已经冷了的面。
如此被落面子,还是第一次。
他已经数不清,在这小小的乐水镇,发生了多少次他想不到的第一次。
许是他的话被身后坐在他背后的一男子听到,直接坐了过来,乐呵呵的盯着柳叶青。
柳叶青瞧他一眼,下意识道:“我能吃的完!”
男子压低声音,“我已吃过了,方才听闻公子好似…打听那小姐?”
柳叶青没理会他,不知晓他到底是何意有些提防。
那男子瞧见没人注意他,悄声说道:“我瞧着公子不似寻常人家的,若是公子能将我们那桌饭钱给掏了…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后面几个汉子都盯着他瞧,看他如何决定。
柳叶青放下筷子,慢吞吞的轻拭一下嘴角。
一顿饭钱,总好过去寻衙门里的人去查的好。
他想打听一个人,那也是轻而易举,可就是不想被旁人知晓自己的心意。
他从小就知晓一件事,被人知道软肋最要不得。
他浅笑一声,问道:“客官可是忘带钱了?柳某倒也是能帮你付…”
男子一笑,立马将他想知道告知与他:“方才那小姐啊…是这陈家食肆亲妹妹的女儿,姓刘名兰芝,如今芳龄应是十五,家中父亲是做草药生意的,倒是后起之秀,如今家中除了一个成亲的哥哥,倒是没了旁人。”
他们都是镇上的人,那些常常见得熟悉不已,况且这陈家的孙女和外孙女正是花样年华,有心之人早就等着两家适龄松口就上门提亲去。
柳叶青望着后面乐呵呵起身拍屁股走的几人,心道早就不知如此扎心的事!
十五!!
他摸着自己的心窝子,第一次发觉自己年级竟是这般大。
食肆小二走过来,出声问道:“客官,那几位客官说这桌道菜也归你付?”
柳叶青认命的点点头,看着几人笑着走出了门,总觉得自己似乎被骗了。
他忍住心里的委屈,摸索着身上的荷包,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里一慌,这才忆起,他的荷包,似是被那男子给顺走了!
小二看他迟迟拿不出银子,跑着去向陈枝茂禀明了此事。
陈枝茂挥手止住他去催促的动作,开口道:“再等等吧,许是还要歇上一会。”
小二也无奈耐住性子,期盼着一定不要是来吃霸王餐的。
那后面那一桌可是他一个月的月钱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没钱付账的柳大人
柳叶青铁青着脸,这庐江除了认识知县大人,旁的他还真不熟。
为了走漏风声,他身旁小厮一个也没带,独自来了这乐水镇。
那几个护卫完成了知县交代的任务便离去,现如今可是没人帮他去取银子过去。
自己来时还真没带什么银子,除了随身的那个荷包,平日花销住宿大多都是知县安排,倒是没忧虑过银子这方面。
想到客栈里除了简单的几身衣服,好似也没什么银两…
许是坐的时间久了,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抬脚走到陈枝茂面前,
“陈掌柜…方才…我荷包丢了!”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荷包是否被那男子偷走,只得随意寻了个理由。
陈枝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小二站在一侧也听到,问道:“丢…丢了?”
陈枝茂按住他,温和出声问道:“这位客官,你荷包是再进食肆前丢了还是进来之后才丢的?不若再寻寻?”
柳叶青只记得,赶来食肆时身上还摸到有荷包,统共就是路上和食肆这么点路,若是丢到了路上,兴许早就被人捡走了。
他神色尴尬,陈枝茂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往日那些大多都是熟知的,也就不多做计较,一般回家后都会将饭钱送来。
再或者那些赖皮的,他们自然是有些法子。
自打那边施粥闹事的男子雷岳得知了真相,心生歉意誓要守着食肆抵过。
平日里便守着食肆,有一身蛮力,食肆一些力气活大多也是他帮忙干。
遇到那些老赖想要抵赖允了饭钱的,只要雷岳往哪一站,哪个不乖乖掏出钱付饭钱。
小二下意识往后院看一眼,犹豫要不要将雷岳喊来。
陈枝茂开口笑道:“这样客官不似是我们本地人,看着眼生。”
柳叶青点点头,也庆幸眼生,若是怕熟人看到,自己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家。
陈枝茂低头在账本上画了一笔,笑道:“那这饭钱就免了吧,小兄弟往后可是多多加注意身上的钱财。”
“掌柜的…”小二呆住,知晓自己掌柜的心善,可又害怕他被骗。
陈枝茂摇摇头止住他的话,和同样惊讶的柳叶青开口说道:“这顿饭就算是我请小兄弟的,那荷包里面丢的银子可多?要去衙门处报官吗?”
柳叶青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用报官,不用报官…”
许是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两人都盯着他瞧,柳叶青连忙转口道:“就不劳烦掌柜的了,等会我自己去报官。”
陈枝茂点头一笑,果真没收他的银子将那桌的账划去,
小二黑着脸,提醒道:“掌柜的,还有一桌呢…”
陈枝茂:“!”
他看向小二指的那一桌,皱眉问道:“那不是黑熊那几人吃的吗?”
黑熊便是坑骗柳叶青那男子。
因为长的又黑又壮,体毛旺盛,被人称为黑熊。
也是常常在食肆里吃饭赖账的人。
小二为难的道:“我也知啊…可黑熊说这位客官给付了,这位客官也点头了…”
陈枝茂看向柳叶青,开口问道:“这…”
柳叶青此时恨不得寻一处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陈枝茂握着笔的手紧了几分,盯着那桌的账单险些喘不过气来。
若是黑熊那几人只简单用些饭就罢了,可就连酒,他们就要了几坛子。
从开店就候到如今,喝酒如同喝水一般。
小二将账本直接递给柳叶青看,“这位客官,你看单单你后面那桌,就顶上旁的几桌吃食。”
柳叶青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账单,里面单单是酒便写了大半页,加之要的还是一些好酒,末尾结算的银子,竟是达到了十几两。
柳叶青:“…”
陈枝茂那句免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柳叶青那桌简单的吃食就罢了,可后面黑熊那桌,若是免了那可真是要亏大发了。
柳叶青也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说什么,开口道:“这银子…我付!”
小二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问道:“客官荷包不是丢了吗?”
柳叶青点点头,拍拍身上说道:“真丢了,一个子也没有了。”
又道:“你们就去衙门寻知县大人要便可,就说我是…”
柳叶青话戛然而止,突然反应过来,若是查他们去找知县那人要银子,那自己岂不是暴露还要承他一个恩?
他连忙摇摇头,纠正道:“糊涂了糊涂,我还只当要去衙门报官寻我那荷包…”
小二被他遮遮掩掩的态度惹急,低声和陈枝茂低语几声。
陈枝茂如今也没了办法,这客官支支吾吾的前言不搭后语,他们难免不会想多一些。
听了小二的提议开口道:“要不我们陪着客官一起去报官吧,若是这荷包能找回来,再付也来得及。”
柳叶青一听还是要去衙门,连连摆手欲哭无泪。
小二紧盯着他,已是打算喊叫后院的雷岳。
连着陈枝茂此时也多了些防备。
柳叶青手支着红木柜台,叹气道:“看来我不得不跟你们说我真实的身份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就听得身旁一声清润的声音传来:“爹?”
几人都听到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三人,背对着光浑身渡了一层光一般。
正是陈子平焦仲卿福贵三人。
陈枝茂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平儿,这就是…焦公子吧?”
他早就知晓焦仲卿这几日要到乐水镇,平日里陈子平相处的那几人他都识的,看到生面孔微微一思索便想到了他身边。
陈子平点点头,分别各自介绍了两人。
焦仲卿俯身行了一级,有规有矩让本就对他有好感的陈枝茂更加赞赏。
“快请坐快请坐。”他吩咐身边小二去上一壶好茶,就要带着三人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品茶,可发觉几人都没动。
“焦兄!救我!”
柳叶青拉住焦仲卿的胳膊,躲在他身旁可怜巴巴的道。
陈枝茂一愣,瞧着两人相似,一时脑子转不过圈来。
“这些客官…焦公子…是熟人啊?”
“是!”
“不是。”
一前一后,一肯定一否认同时响起,
第二百四十章 救场之人
肯定的是柳叶青。
否认的自然是焦仲卿。
柳叶青一脸难以置信,盯着他说道:“焦公子…想不到你是这等的狠心…”
焦仲卿坦然一笑,微低头勾起嘴角:“我还以为柳公子在外不想让旁人知晓我们相识。”
柳叶青一脸尴尬,他自然是不想的,可如今有了这根救命稻草,还不会引火上身,他自然要牢牢抓紧。
“此一时彼一时,焦公子永远在我的心…”柳叶青快要被自己说出的虎狼之词给恶心到,硬生生压了下去。
福贵抖了抖身子,默默的移开几步。
“说吧,让我救你什么?”
焦仲卿不想过多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道。
柳叶青嘿嘿一笑,开口道:“帮我付个饭钱。”
福贵立马警惕的捂住自己的荷包,没公子的吩咐只要旁人打着荷包的主意他皆这般。
陈枝茂有些尴尬,出口解释这前因后果,笑道:“既然是焦公子的友人,那就算了吧。”
柳叶青心里立马就不舒服了,怎么着焦仲卿一来,这银子就能说免就免?
他气鼓鼓的直接从福贵手里将荷包抢来,说道:“这一码归一码,想必焦公子也不愿这般吧?”
焦仲卿抵唇忍笑,轻声嗯了一下。
和陈枝茂开口道:“陈叔父不必客气,柳公子也不是爱贪图便宜的人。”
陈枝茂有些为难,转头看自己儿子陈子平也点头了,这转身和小二道:“给这位客官算账吧。”
柳叶青早将荷包里的银子全部拿出,摊在桌子任由小二拿出他那份饭钱,又将后面那桌饭钱也给付了。
福贵睁大了眼,惊道:“这…这…柳公子你是吃了座山吗?”
柳叶青脸色更加黑了,他也想知道,哪些人到底是怎么喝如此多!
等算完所有的账,福贵连忙收起剩下的银两,提防的放回自己怀里才安心。
陈枝茂忍不住出来提醒几句:“柳公子,那黑熊几人不是什么好人,往后公子莫再被他骗了。”
柳叶青此时也是明白了自己为何被骗,还不是人傻钱多!
他撇过一脸平淡的焦仲卿,点点头不愿多说,起身离开。
福贵瞧着他气鼓鼓的离开,主动蹭过去陈枝茂身边问道:“陈老爷,柳公子被何人骗了哈?”
“福贵。”
焦仲卿轻飘飘一句话,福贵立马遮去了自己的好奇之心,老老实实站到一侧。
陈子平笑道:“焦兄这边请。”
他们转弯拐进一屏风遮起的单桌,里面布置略文雅些,正是供一些文人喝茶。
那窗外,正有一颗开的漂亮的桃花。
小二送来一壶茶水倒好,陈枝茂寒暄几句也不多做打扰,忙着处理前厅的事。
“焦兄,此处可是僻静一些?”
陈子平伸手为焦仲卿的茶杯上斟满茶,开口问道。
今日焦仲卿上门拜访,祖父祖母看到他是又喜又爱,瞧见他进退自如,又有理有节,更是把他当成孙子一般。
问东问西热情的不的了,半日下来他看着都有些累。
只得找个借口出门来。
焦仲卿谦友一笑,说道:“二老身体不错,家中倒是会热闹些。”
陈子平点点头,还不禁感谢道:“那自然是有你的一份功劳了,提起这个,这两日,我家大伯父和二伯父就要拜访谢过上次你帮的忙了。”
焦仲卿往日平淡的表情里第一次多了些惶恐,回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陈子平也知他性子淡,本来想劝阻家里长辈还是不多做打扰,可如今自己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焦仲卿对他们陈家也帮上几次忙。
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坐着也不无聊,慢慢品着茶看着窗外。
福贵在外面候着却是闲不住了,和店里两个也清闲一会的小二坐在一块,偷偷打听起方才的事。
“你说方才那客官啊?哎呀你有所不知,这客官来食肆吃饭,等吃完结账才发现自己荷包丢了,我家掌柜的心善,本想给他免了这饭钱,后来你猜怎么着?”
福贵头伸过去,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问道:“然后怎么着了?”
另外一小二也知一些枝末,同样好奇的不行,催促着他快快讲来。
“谁知啊,这客官竟还要付后面那桌子的饭菜,那桌可是我们镇上的黑熊吃的啊!”
另外一小二倒吸一口气,摇头咋舌。
福贵听得不明所以,问道:“这黑熊怎么了?”
那小二解释道:“你不知道,这黑熊在我们镇上就是个扒皮,平日里摸鸡偷狗的,还爱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下馆子,平日里就爱来我们食肆里投机取巧想要占便宜,我们都防着他呢,谁知这客官也不知怎么被骗了,二话不说就要帮他付饭钱,谁知荷包丢了,我猜啊…八成就是黑熊给顺走了。”
另外一个小二也点点头,他们都知黑熊是何人,平日都躲着一些,免得被鬼点子多的黑熊给绕进去。
可今日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冤大头。
福贵噗呲一笑,又察觉不合适,连忙收起笑,听二人安慰道:“你也是可怜,被那位客官碰见出了钱,这可不少银子呢,回去一定要盯着些让他还。”
福贵憋住笑,听着他二人的嘱咐。
他们先前声音还低了些,这会聊开了也没多注意,声音自然传到屏风里面。
陈子平抬眼看了一眼出神的焦仲卿,开口道:“焦兄?”
焦仲卿回过神,反问一声:“嗯?”
陈子平瞧见他脸色无异,也不再多问,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焦兄之前信里提起这次要来镇上一地方,可否告知是何处?”
焦仲卿本慵懒的身子眨眼的功夫似绷直了一些,垂眸回道:“听闻乐水镇附近有一座寺庙,想去那处拜拜佛。”
这陈子平倒是了解,先前重阳祭祖那时,家中女眷拜佛便是去的那处。
于是开口问道:“可需陈某带领焦兄去?”
焦仲卿拱手一笑:“那就麻烦了。”
这几日塾里也定下了夫子的名单,也给了二人休整的时间,好弥补之前考试费的精力。
陈子平倒是无事可做,除了在家整理书籍温书外,还真的无旁事可忙。
也有了时间陪同焦仲卿游玩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