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犹豫不决
福贵轻咳一声,转达道:“我家公子说,以后陈伯父在庐江若是有事就来寻他便是,往后指不定公子还有需要陈伯父帮忙的事…”
两人也知这是焦家的客气话,害怕陈枝繁承了这恩不好意思。
连忙拱手笑道:“若是焦公子有事需要我,定当竭尽全力去做!”
福贵点点头,站过去让出路来,“那我就不多送了,陈伯父和陈公子还是尽早赶路吧。”
陈枝繁两人拱手作揖行礼,这才坐上了车,陈子亮在前面驾马,车慢慢的移动起来。
陈枝繁侧脸向越来越远的福贵挥手告别,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焦公子和福贵,真是个好人啊…”陈子亮盯着面前的路,尽量避开石子多的地方。
陈枝繁心中有事,即使货要回来心里也有一丝丝不高兴,低低应了声便没再搭话。
两人一路奔波,终于到了近午夜时才将车赶到。
黄氏辗转反侧不得入睡,听得细细微微的敲门声。
她起身披了件外衣,借这微弱的灯光走到了院子。
“谁啊?”
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听到回声确认是何人这才移步。
“是我,亮儿,我和爹回来了。”陈子亮轻轻的答道,外面的狗吠声差点淹没了他的声音。
黄氏快步走到门处将门闩拿下,看到陈子亮站在门前激动道:“可算是回来了,你爹呢?”
陈枝繁站在后面靠着马车,他腿脚处酸涩的疼,连着站立都有些吃力。
黄氏迎上前扶着他,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得两辆车上满载而归,激动道:“这…这都是要回来的货?”
陈子亮将门大开,点点头道:“娘你不知道这次去庐江多费劲才将货要回来,等我将货卸下再和你细细说!”
毕竟是年轻人,白日里一天再加着赶着夜路奔波也不见有多疲劳,反而陈枝繁一点精神也没有。
黄氏扶着他走到院子里坐下,
许是他们声音也惊醒了后院的季氏,掌了一盏灯就走了过来。
“公公,婆婆。”她先看到两人,还未见到外面正在卸货的陈子亮。
瞧见陈枝繁如此没精神,心中担忧发生了何事。
“爹,就放在这院子里行不?”陈子亮背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
陈枝繁看一眼月色,估摸着道:“今日月色不错,明日应是无雨,就放在院子里吧。”
陈子亮嗳一声,看一眼季氏向她点点头便忙活起来。
黄氏也起身去帮忙,向正要伸手去帮忙抬包袱的季氏说道:“我怎么好似听到孩子哭了?这些活还是我们来做吧,你快些去看着点孩子。”
季氏仔细一听,还真听到孩子再哭,也顾不得帮忙,匆匆又去了后院看孩子。
许是这边的动静传到了隔壁,在前院住着无心睡觉的陈枝叶起身走到了院子中。
隔壁的灯光映到这边,又听得陈子亮的声音,立马提步出了门。
“亮儿,你何时回的?这…都要回来了?”陈枝叶看到了马车上的货,惊喜万分。
陈子亮抹了一把汗,点头道:“嗯!今日要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就是害怕叔父你这边急。”
陈枝叶伸手接过他刚提下来的货,自己也帮忙卸。
走到大房院子中看到陈枝繁,也来不及多说几句话,闷头先把车上的东西给卸了。
陈枝繁盯着几人,低低叹口气,等到几人都忙完,也只浅浅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就不再提。
陈枝叶还只当他太累,兴冲冲的说明天再细细说这几天的事。
等他人一走,陈枝繁就喊来陈子亮说道:“王掌柜的事…你就莫要和旁人提了,就当这事咱们不知晓。”
他不是没想过回来找王掌柜算账,可王掌柜是他当初生意刚起步时,唯一支持他的人。
至于现如今为何变成了这般地步,也不过是为了利益。
庐江那边那几人如何处理他不知道,可这边天高皇帝远,加之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事,想必也是简单处理。
他实在不想将事情搞得如此难堪,往后不和王掌柜合作便是。
他心里想的简单,可陈子亮却是有些不愿:“爹…他都如此做了,咱们为何还要顾忌他的脸面?”
两人说的话让黄氏听出来一丝不对,疑惑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王掌柜怎么了?”
陈枝繁闷声没说话,他习惯了事事不隐瞒黄氏,由着儿子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啪!
黄氏伸手拍桌站了起来。
“这主意是他出的?你确定没听错?”黄氏急问出口,含着怒气。
陈枝繁还只当她是气王掌柜不地道,为着他说情:“说不定王掌柜也是一时蒙蔽了心做错了事,夫人你就…”
“你知道他还做了什么!他可是借着你们名头去招摇撞骗!”黄氏生来第一次如此大的火气,方才听闻陈子亮说的,一下就让她坚信了这事情的真凶到底是谁。
什么脖子红印,眉间缺口,顾不得官府排查镇上的人找不到符合的人!
若是有意想躲,一早就做好了准备,那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人!
她忿忿将之前有人假冒他们招摇撞骗的事说出,末了骂道:“怪不得之前各个掌柜都说记不清模样,王掌柜一下就说出了特点,我还只当是为咱家说话,原是看事情瞒不下去这才混淆视听!”
陈枝繁呆坐在凳上,苦笑一番掩面。
黄氏温和了语气,说道:“这事就足以看出王掌柜确实想断了咱们家的财路,而且现如今已经闹到了衙门,人人皆知,若是不出来真凶,王掌柜还指不定是什么拌子,咱们陈家可是要背了这罪名啊!”
到了关键时刻,女人比着男人还要冷静审时度势。
黄氏也一向果断,知道这事如今闹到这地步,就没必要给王掌柜什么脸皮。
陈子亮也赞同母亲的话,劝道:“爹,娘说的对,就算是咱们不揭穿王掌柜,他心里也清楚咱们知晓了此事,往后咱们家就算是彻底和他决裂了。”
陈枝繁双手紧握住椅手,下不定主意。
第二百一十二章 父母的牵挂
这时,季氏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走了过来。
厅里黄氏和陈子亮目光都移到孩子身上,反而给了陈枝繁一个喘息的时间。
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想到王掌柜之前对自己的照顾,他就无法说出真相。
可听闻了黄氏说的,王掌柜所做的其他小动作,心里确实像吃了个老鼠屎一般恶心。
他这招是要,彻底将他们兄弟两人给逼到绝路啊。
货被扣下,家底全都抵在了那上面,还被扣上坑蒙拐骗定金的骗子。
家底名誉都会被毁之一旦。
“这孩子,一让他爹抱住就不哭了,平日也没见如此挑人,这是隔着大老远闻到他爹的味了啊?”黄氏一遇见自己的两个孙子就没了烦心事,伸手逗弄着他。
季氏也无奈一笑,她是如何哄都哄不好,这才抱着来了前厅,谁知一被陈子亮抱着就乖的不行。
陈子亮轻轻拍打怀里的孩子,笑道:“这大半夜不睡,明日指定睡一天,可能折腾人了。”
几人围着孩子议论起来,陈枝繁也一时定不下主意,也熬不住夜苦道:“这事明日再议吧,亮儿今日也累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黄氏心疼丈夫,也更心疼儿子,催促道:“你爹说的对,明日再说也不迟,你快些回去睡吧。”
陈子亮也不多留,他知晓父亲今日犹豫了一日也定下主意,自己也不能逼太紧,点点头和季氏回了后院。
留下两人,黄氏绝口不提这事,扶着陈枝繁回了后院。
第二日父子两人都起的有些晚,日上三竿这才悠悠醒来。
不仅黄氏急,隔壁陈枝叶心里也急。
他本想早些把货给人送去,可黄氏拦着说还有事没处理,等两人睡醒了再说。
他也不能跑去将两人叫醒,只得独自在院子里坐着等候。
“大哥,你可算是醒了。”陈枝叶看到陈枝繁腿脚不利索的走来,连忙去扶:“这腿脚可是累着了?”
陈枝繁挥挥手不在意,他眼下一片乌青,遮不住的疲惫尽显于脸。
昨夜冥思了一夜,直到天亮时才昏昏睡下,就连做梦也是忧思这件事。
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二弟,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陈枝叶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笑道:“嗯,大哥你说。”
陈枝繁叹口气,手握紧,闭眼将事情告知与他,“昨夜我没详细的和你说庐江那边的事,我们承了焦公子的恩,不仅将货要回去,还得知了幕后是何人算计我们…”
陈枝叶表情一点一点凝重起来,放下杯子问道:“果真是有人算计我们?是何人?难道真的是我们身边的人?能如此了解我们还坑了那些掌柜定金的人,应是熟悉我们…”
“是王掌柜。”陈枝繁睁眼说了出来。
陈枝叶哈哈大笑,还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大哥!你开什么玩笑,王掌柜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况且这事对他也没有好处啊,咱们货被扣下,他铺子的货从哪进?”
他对上陈枝繁肯定的目光,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当真是王掌柜?”
陈枝繁轻轻嗯了一声,“我也没有想到,这事应是不会错的,是庐江那边的人供出来的。”
陈枝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低语喃喃道:“怎么会是王掌柜呢?他一直以来都和咱们合作啊?况且旁的掌柜说咱们是骗子坑定金时还帮咱们说话的…”
“难道!这也是他的主意?”陈枝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事,立马暴跳如雷。
“太缺德了!这事做的太缺德了!怎会有这等人!”他来回在厅里走动,实在不理解这事为何会这般的结果。
两人愁眉苦脸的,可事情总归要解决。
“大哥,你说这事要如何去办?”陈枝叶上前几步,全听陈枝繁的安排。
陈枝繁昨夜考虑一夜也想出了这事确实不能再退让下去,这罪名他们担不得。
可仅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还定不下王掌柜的罪名。
他站起身,慢慢的往外移动着,和身侧的陈枝叶说道:“咱们去找爹娘。”
陈枝叶似是被触动了心里的某一处柔软,忍忍自己的泪意,扶着陈枝繁往陈家老宅处去。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可还是想要二老给自己定心。
二老的震惊同样也不少,陈老太太抓住陈枝繁的手问:“这…原来真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竟想出如此损人利己的招数!”
陈老爷子沉声没有发话,毕竟是常年在外面闯荡的人,心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上不了门面的事会经历的越来越多。
以往数十年里,两兄弟常年在外奔波,在镇上这边经历的不多。
如今一来就抢走了大批人的生意,难免不会招人记恨。
就连王掌柜之前,也是自己去寻货,只到遇见陈氏两兄弟的货不错后,才渐渐有了联系合作起来。
自己进货,和从旁人处进货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偏偏王掌柜又掌握不了陈氏兄弟的货源,时间久了,随着他的需求量增加,野心也随着增加起来。
这才冒险出了一计,将两兄弟彻底坑到底里去。
陈枝繁被自己的老母亲拉着袖子,心定下了几分,低声道:“爹,娘,我是这样的想的…”
他慢慢的将自己计划讲了出来,让二老定夺。
陈老爷子抬眼看了两人,问道:“你们确认这法子有用吗?若是鱼不上钩怎么办?”
“那就逼的他上钩!”陈枝叶忿忿道,路上大哥早已向他说出了自己计划,他思来想去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陈老爷子叹气,感慨道:“爹娘已经老了,这些事情还是要你们自己作主,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吧,大不了重头再来,咱们陈家岂是这般服软的人?”
陈枝繁和陈枝叶听了心里都有些难受,二人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礼。
陈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忍住哭呛道:“去吧,有事就回家,爹娘都在呢。”
已经近乎年过半百的两兄弟此刻像个孩子般,渴望父母的关爱。
他们两人计划好,当即就出发去了衙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各路拦阻
他们去了衙门,隔日镇上就传出那假冒陈家人招摇撞骗的人被抓了出来。
镇上那些掌柜的都皆大快人心,堵在衙门出想要看这人到底是谁。
“都别挤在这了,县令还在审着呢,这事幕后还有人呢,等审出来真凶必当告诉大家。”衙门外官兵堵在门口,以防有人闯进去。
几位掌柜纷纷错愕,惊道:“这幕后还有人?”
衙门外的官兵确实不再回答,一个个站立在门前形成人墙。
掌柜也不着急走,站在门外向里面张望,那先前撞陈家门的男子怒气冲冲说道:“到底是何人要如此坑我们啊?等查出来何人我定要好好的教训一次他!”
另外几个掌柜也点头称是,“这人实在是恶毒,你们说这人是不是和咱们有仇?”
他们大多都是在镇上做了多年生意,还有人是祖祖辈辈都是做生意的,自然认识一点有头有脸的人。
这虽是个坑蒙拐骗的罪,他们也能寻着人将这事给白的说成黑的,让这人付出代价。
他们议论纷纷,各自打算散去就去寻人去。
王掌柜站在人群后面,突得人点名:“王掌柜,你认识的人肯定比我们几个小铺子的人多,要不打听打听这里面的门道?”
一男子出口想问,当初他们也是王掌柜给聚在一起去陈家问,大多都已他当主心骨。
王掌柜脸色有些难堪,勉强挂着拱手笑道:“自然会打听的,几位掌柜的也不要如此心急,还是老老实实在铺子等衙门消息吧。”
几人点头各自意难平,活这么大岁数,竟然被人如此给骗了。
王掌柜等人眼光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悄悄挪步转身离开。
他走的匆忙,火急火燎也没注意到身后已是有两人跟在他身后…
也没回自己的铺子里,只奔家里走。
王掌柜夫人正在清家里余货,看一脸异常的王掌柜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在店里守着了?”
王掌柜吞吞吐吐,心有余悸道:“夫人,咱们快些收拾收拾东西逃吧,这乐水镇呆不得了!”
他转身去了内室,将自己积蓄都拿了出来放在箱子里,又匆忙拿了几件衣服,对着是否要带走那几件收藏的古器犹豫不决。
王掌柜夫人跟着他走了进来,不解道:“这是为何啊?不在这呆,咱们去哪?”
“去哪都行,越远越好啊!”他摸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又紧问道:“你娘家侄子来镇上的事可有旁人得知?没几个人见过吧?”
王掌柜夫人心有不安,皱眉想了会摇头,“也就家里那两个婆子和丫鬟,旁的也不认识啊…”
王掌柜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快些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就得离开。”
“那铺子呢?铺子你不开了啊?”王掌柜夫人出声问道,这铺子开了这么多年,风雨无阻,今日倒是转性了竟然不开铺子了?
“先关几日。”王掌柜抬脚出了门,又转身嘱咐道:“夫人,你现在就在家里收拾东西哪也不要去,再托家里丫鬟婆子给几个孩子送信,让他们这几日不要回来。”
他说罢就匆匆出了门,王掌柜夫人看着他背影嘟囔道:“怎么说的这么吓人…好似要逃荒一般…”
她心里也觉得哪不对劲,不敢多耽误,起身将衣物收拾好,又连忙写了几份家书。
王掌柜也顾不得解释那么多,悄悄从后门出去,想要确认一件事。
他总觉得心里奇怪,明明将人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衙门抓起来了呢?
难不成庐江那位供出来他?
王掌柜停顿一下,狐疑的往身后悄悄看了一眼,街上人依旧多,没人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他向前又走了几步转身拐弯进了一个巷子。
身后跟着的两人连忙跟了过去,走进巷子里已是无人。
“我接着去抓,你快去禀告大人!”一年长一些男子说道,自己匆匆忙忙走进了巷子里。
另外一个男子快步回了衙门,向府衙里坐着的几人禀告道:“知县大人,人走进了镇南的一个巷子,我们…跟丢了,亭长正在去追。”
为首的男子点点头,怒道:“这定是心里有鬼了,来人,把王家的宅子给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在加派人手,往镇南方向搜寻此人!”
府衙里的人听命匆匆就赶去办,知县大人看着厅里坐的两人笑道:“张员外,陈掌柜,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作为这几里乡镇的知县大人他实在委屈的很。
上有庐江那边的压着,下有这镇上大大小小的员外还要供着。
昨日陈家两兄弟来衙门状告此事时,仅仅依旁人的口供哪能定罪?加之那王掌柜平日也没少给他府里送东西。
正打算否了他们的状告时,张员外也赶来求情。
本来这事,若是就一个张员外来央求自己解决此事,收点礼品也就随意找个替死鬼也就罢了。
偏偏昨晚庐江那边连夜来信,就为着此事,若是自己不将此事好好的解决了去,那可是要革他的职啊!
他心里实在苦的很,两头都压着自己,急的他自己的恨不得出去将那贪婪的王掌柜给绳之以法。
张员外拱手作揖,和心里着急却不得不压住的陈枝繁先行离开。
张员外先前受了儿子委托,帮忙打听庐江那边的事。
谁知自己这边还没打听到,就听闻了陈家已经将货要了回来。
为自己没能帮得上忙还有些惭愧,昨夜里打听到陈家两兄弟来衙门时,就知知县大人怕是会糊弄过去,连忙赶了过来。
可不曾想这次知县大人倒是神速,连着陈枝繁两人的引蛇出洞一记也采纳了。
“陈大哥,知县大人已经派人出去抓捕王掌柜的,想必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的。”张员外开口说道,为着一直愁眉不展的陈枝繁解忧道。
“王家已经被封锁起来,城门处想必也有人把守,王掌柜躲也躲不久的。”他细细想来,这已经是对重犯的管辖制了。
陈枝繁点点头,他倒不是忧心王掌柜会逃,担忧的是王掌柜究竟将那假冒之人藏在哪?
第二百一十四章 痛下狠手
王掌柜拐进巷子后,瞅见一户人家大门敞开,悄声走了进去躲在门后。
听闻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到近再远,王掌柜提着心,在被这户人家发现前连忙走了出去。
走出了巷子,王掌柜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警惕般往后看了看,渐渐走出了人群,往附近一破庙里走去。
他站在破庙里面,出声道:“出来吧,是我。”
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残破年久失修保养的佛像后走出一个人。
“嘿嘿,姑父,您老终于想起我了?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男子嬉皮笑脸,扬眉时的眉间缺口异常显眼,脖子见得红印也尤为突出。
“不是早就喊你擦了吗?怎么还留着?”王掌柜阴郁着脸,不悦道。
梅宝树伸手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手上一抹红粉,痴笑道:“哎,这不是没水吗,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洗洗去!”
王掌柜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回不去了,外面官府正寻咱们两人呢,怕是只要你一出去,就被人给抓到官府去!”
梅宝树哭丧着脸,结舌哭道:“这…这不管我的事啊,姑父你一定有主意,要不咱们去庐江吧?你不是说庐江那边有人吗?”
他揪着王掌柜的衣袖,惶恐道:“不然,不然咱们跑的远远的,若是被祖父父亲知道我干了这事,他们会打死我的。”
王掌柜阴沉着脸,早知就不向这个包袱说太多,看一眼确定人被衙门抓到不就行了?
拿他当替死鬼岂不是更好?
他甩开梅宝树,尽量摆出一副温和的态度:“侄儿你放心,姑父怎么会放心你不管呢?你姑母知晓了也不会原谅我啊对不对?”
梅宝树点点头,又急道:“姑父,姑父您现在都带我走吧,我实在不想留着这了,这夜里又冷又饿,还有各种各样的蚊虫,我不想在这呆了,您带我走吧?”
王掌柜努力按耐住,蹲下身和瘫坐在地上的梅宝树说道:“侄儿啊,现在你还不能出去,现在你出去咱们两人都完了,你暂且等等,等我去寻人帮忙,就来带你走,你且委屈一下。”
他站起身,拍拍衣袖,居高临下道:“我这就去找人,等我来接你回去。”
梅宝树又不傻,心知自己若是这时不跟着走,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会管他的死活。
他抱住王掌柜的腿,央求道:“姑父,我的好姑父,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我…我可是知晓你全部秘密的,我不跟在你身边你能放心?天晓得哪一日我会不会说漏了嘴…”
王掌柜咬牙切齿,他并不想和梅宝树撕破脸面,可他如今这般咄咄逼人也让他有些厌烦。
去向那几个掌柜的收钱本就不能是他身边,店铺里的小厮什么的皆是熟面孔,一圈看下来也就刚好镇上探往姑母的梅宝树适合。
也更怕东窗事发,还嘱咐他乔装打扮一番,故意在几人发现不对劲后说出一些信息来迷惑对方。
梅宝树站起身,抹干脸上的泪:“姑父,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王掌柜盯着他的背影,双手握紧,深知留下他终究是个祸害,他悄悄拿起地上杂草遮住的木棍,无声无息移步到了梅宝树身后。
“姑父,我收拾好了,咱们这就…啊!”梅宝树利索的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转身正迎上王掌柜劈头而来的一棍。
“你…你…”梅宝树睁大了眼,包袱从手垂落。
额头处鲜血涌了下来,他直挺挺的晕倒在地,王掌柜浑身发抖,将手中木棍丢了出去,摇头道:“都是你逼得,都是你逼的,是你逼我的!”
他后退几步,又匆匆忙忙跪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的杂草想要遮掩梅宝树的尸体。
突然又盯上一旁的包袱,低喃到:“收据,对…收据!”
他爬了过去,险些被在地的梅宝树拌倒在地,连爬带滚的过去将梅宝树身侧的包袱打开,翻来覆去的寻着什么。
最后在包袱里面衣服遮掩的下面找到一沓纸张。
他匆匆将这些塞进自己怀中,鼓鼓囊囊的异常醒目。
他和陈枝繁两兄弟合作多年,也知晓两人习惯收钱送货出收据,他便特意去寻人模仿了几张,拿来给梅宝树撑场面用。
那些正是之前去各个铺子里假冒陈家人收取定金的收据。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检查地上确认无遗漏的收据,冒着小雨出了门。
破庙里常年失修,屋顶早就破了一个大洞,细细的雨丝飘了进来,夹杂着冷风一起吹开杂草,雨丝滴落在倒地之人脸上。
王掌柜匆匆赶了回去,还未走到家门处就看到官兵正在街上排查。
他遮了遮脸,侧身走进了一家茶馆坐下,便听身后几人议论道:“哎你们知道吗?听说知县大人现如今再抓捕那王掌柜呢。”
“哪个王掌柜?镇上姓王的可不少。”另外一男子接道。
“还哪个王掌柜,不就镇上那最大一家成衣铺子的王掌柜啊!”男子八卦道,听闻他们还不知此事,更是来了兴趣。
“听闻好似是因为生意上的纠纷,他竟然买凶要坑陈家那两兄弟,为的就是想要独占那布匹的货源,不曾想事情败露,掉下家里妻儿就逃了,官兵正在他家围着呢,还画了大部分画像要搜城呢!”男子细细道来,听的几人皆来了兴趣。
“这陈家又是哪个陈家?那王掌柜至于为了这点货就争成这样吗?”又一男子问道,想要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是那陈家食肆掌柜的两位兄长,听说啊,常年跑着布匹生意,手里也有些货源,这才惹得王掌柜心生嫉妒…”
王掌柜捏紧了茶杯,心里忿忿不平,这人传人,立马就将事情说的越来越离谱。
连着他也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埋着头,在桌上放下几个小钱,匆匆离开。
他身上除了自己随身那个荷包,仅仅剩下在梅宝树包袱里扒拉出的几两银子,家里又有重兵把守,那些熟知的人怕也是知晓了此事不敢收留他。
他握紧双手,打算去镇边城门出混混运气。
第二百一十五章 树倒猢狲散
王家。
王掌柜夫人坐下写了几封信,信中交代这几日无事先不让几个儿女回来,自己过几日便去瞧他们。
才将信交到下人手里,外面就急促敲门声。
她心一跳,稳住心神道:“先不要开门,问问是何人。”
一婆子应了一声,慌忙走了出去。
王掌柜夫人心有不安,在厅里来回渡步几步,匆忙抬步就想要回后院收拾东西离开。
“你们…你们这是干嘛?夫人,夫人…”
她还未走开,外面的大门就被人撞开,刚出去开门那婆子遇见那各个手拿武器的官兵吓了一跳,慌忙就想要禀报被人推到在地。
王掌柜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被身旁丫鬟扶着颤声问道:“几位官爷,围到我家这是为何?”
为首的官兵还是客气一点,义正言辞说道:“你就是王夫人吧?”
王掌柜夫人点点头,就听到那人去宣判死刑般的话砸向自己。
“王掌柜便是你夫君吧?他雇凶去陷害陈家两兄弟,招摇撞骗骗取多家银两,现在我等奉知县大人的命令,要将他缉拿归案!”他讲罢一挥手,吩咐身后的人:“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王掌柜夫人跌倒在地,家里的丫鬟婆子都被扣压在这里,她低着头,垂泪不已。
“这几日可有人上门?”一官兵走过来,放下笔墨录口供。
几名丫鬟婆子低着头不敢言语,抱成一团。
王掌柜夫人稳了稳心神,想起王掌柜出门前的嘱咐,故作镇定道:“那种人?这日日进出我们家的人我两把手数都数过来…”
“放肆!你以为我现在是在给你开玩笑吗?再欲盖弥彰的回答你们这几人都要下大牢!”那官兵审妇人审多了,本看这几人皆是女人便温和一些,谁知王夫人那样子倒是惹怒了他。
王掌柜夫人心乔意怯,抖着身子不能再拿乔,弱弱答道:“家里每日会有人固定来送货,因为铺子里实在没地方摆放,每日都需送到这清点…”
“那几日姓甚名谁?”
王掌柜夫人一一想来说出几人,那官兵记的飞快,等写完整页纸后又问道:“听闻前几日你娘家侄子可是来过你家?”
王掌柜夫人心跳一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是啊,可前几日他就回去,难道这还和宝儿有关?”
“你侄子可是眉间有缺口?脖子红印胎记?”
王掌柜夫人摇摇头,她侄子从小无灾无难的,倒是还真没这其中一条。
官兵盯着她久久不放,最后还是未能看出什么,低头写下。
几人一一被审讯完,就被困在这厅里不得随意走动。
搜查府上的官兵也全部核查完,一一来汇报。
“回禀亭长,前院已搜查,除了一些布匹丝线外,并无其他。”
“两个偏院也已搜查完,皆是一些丫鬟婆子的住院。”
“后院也已搜查完,找到几个收拾好的包裹,里面衣服银两皆有。”
那官兵盯着王掌柜夫人问道:“令夫人收拾包裹可是想要逃?”
王掌柜夫人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哭诉道:“不是逃不是逃,我这不是想要去看看儿女们吧,方才我还打算让他们寄信呢。”
几个丫鬟婆子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将信掏出来递给他。
那官兵一封一封打开,发现内容皆都一样,快速将信看完,收集起来审问道:“为何这几日不让你儿女回来?你可是知道会有这一难?”
王掌柜夫人欲哭无泪,她哪知道会有这一难?
若是知道自己赶在他们来就逃走了,哪还傻傻的在家等着。
她也是被自己夫君给安排的,又不知信里理应写些什么,就想着过几日无事了去看看儿女,不让几人回来自然是害怕错过了。
“官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啊…我家老爷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啊,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诬陷我们?求官爷你们明察秋毫啊!”王掌柜夫人涕泗流涟,到了如今,这场灾祸还如同梦一般。
她保养极好描了细眉,扑了细粉胭脂的面部,此刻因为哭诉,花成了一片。
连着平日里修整干净的衣服也因跌到在地,沾上地上的水渍乌黑一片。
厅里的官兵见多了这个场面,冷脸说道:“你们几人就待在这里等候发落!等将人缉拿归案谁是被冤枉就都都知晓了!”
“你们几人守着这里,一个蚊子都不许飞出去!你们几人,将府里搜查出来的东西都给搬到衙门去,一个也不许留!”
王掌柜夫人坐在冰凉的地上,此刻哭都哭不出来。
树倒猢狲散,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离的远远的,深怕招惹了性命之灾。
王掌柜夫人喃喃低语道:“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先前的镇定一扫而光,剩下的是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
连着对王掌柜的信任,也一分一分的再减弱。
自从听闻了王掌柜说要收拾东西出去躲躲,她就心生怀疑。
如今倒是一语中的。
她突然挣扎要起身,喃喃喊道:“宝儿…宝儿…”
她视这个侄子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侄子更是和她关系尚好。
也反应过来,夫君怕是利用梅宝树做了什么。
“站回去!不然我们不客气了!”厅外守着的官兵拔出刀来,恐吓满脸泪痕想要冲出来的王夫人。
偏偏那王夫人直直看着发亮的刀光,想要往那刀上面撞。
又一婆子心生不忍,连忙跑上前抱住她的腰,悲愤道:“夫人!夫人!你莫要想不开呢!这事还没个定局呢,你可千万不能就这样去了啊!”
她力气大,托住王夫人倒也是轻松。
那几名官兵没想到会有如此想不开的人,若是人死在他们刀下,他们也是交代不了,慌忙将刀收起来。
和厅里的婆子丫鬟说道:“还不快拦住你们夫人!若是出事了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涌上前帮这那婆子将人劝了回来。
王夫人双目无神,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那婆子在王家也是有些年头,看她如此可怜也是心疼,低声道:“夫人,你莫要想不开了,就算这事是真的,夫人不知情也是无罪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乔装打扮
王掌柜夫人慢慢的看向她。
摇摇头,苦笑道:“事到如今,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其余人听完皆是叹气,感叹这本是幸福的一家如今却要家破人亡。
王掌柜一路走的躲躲闪闪,现下街上官兵扫荡,凡是他有可能躲的地方皆搜查一遍。
他经过自己的铺子时外面已是被官兵堵的水泄不通,连着铺子里几个小厮皆被扣押了起来。
他心上着急,想尽办法尽快出城才好,不然留在这乐水镇迟早一天会被发现。
他也顾不上家里那些人了,念及夫人总归不知道自己那些事,也不会受到牵连。
自己一走,等到风声松一些再做打算将人接出来。
他算计好了一切,躲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将自己身上的锦衣脱下,略一思索,蹲下身抓起一把黑灰抹在自己脸上,又将头发随意扯了几下,身上里衣更是狠心揪成几条。
将怀里的收据全部掏出来,用外衣包裹好,塞进去自己发现的一个狗洞。
收拾好了一切,落魄的样子立马和告示上的人像判若两人。
乔装打扮好一切,他路边寻了一木棍,如同瞎子般拿棍指着路向城外走去。
路上还真没有人注意到身边这个其貌不扬穿着破烂的瞎子是那个往日里风光无限的王掌柜。
他一路无阻的走到城门处,外面官兵正一个个把守着城门差看路人。
他躲在人群中,悄悄打量着前面的动静。
“马车里是什么人?所有人都要检查一遍方能出城!”
“把你这个箱子打开!任何东西都不许私戴!”
“把你面纱揭下来,今日你就是风寒我也要看你的脸!”
城门处的官兵正拿着画像一个个的对比,深怕看漏被人逃走。
“这是要抓捕何人?竟这么大仗势?”一不知情男子问道,他是外地人,倒是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索性这队伍排的长,人们都闲来无事,就议论起这件事。
“可不是吗,听闻是抓捕一个铺子的掌柜,这镇上到处都是官兵在搜查,阵势可大了呢。”
众人嘘吁,更加好奇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知晓更多的内情的人便向几人娓娓道来。
当初镇上几位掌柜被骗取定金是便去报了官,官府巡查此人是已是惊动了许多人。
更别提那几个铺子行走的喇叭,遇到熟人到了铺子时自然会提及自己的委屈,一来二去镇上都知道先前这些事。
后来官府提到找到真凶,衙门外堵了几人旁人也是看到的,谁知最后才发现原来幕后黑手是王掌柜。
王家和家里的铺子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堵着,旁人不想知道也难,联系上下几件事,发现这可真乃大瓜!
一群吃瓜观众听足了戏,纷纷震撼这事上下起伏,结局更是让人想象不到。
不禁也感叹:“那陈家倒是有本事的,那王掌柜机关算尽,还是抵不过人家啊…”
有人就凑近神神秘秘道:“我婆娘兄弟就是衙门的,今日我才听说啊,王掌柜给陈家使的绊子可不少,偏偏有贵人相助,昨夜庐江那边来信压着知县大人快些彻查此事呢…”
众人表情不一,有惊讶的,有羡慕的,还有神色古怪嫉妒的。
能有关系压着知县大人的人可不多,单单是镇上那几个大员外也要不停的给衙门送礼。
这王掌柜也是倒霉,找谁的麻烦不行,偏偏找了这么一个不好惹得…
当即就有人戏言道:“这王掌柜也是个没脑子的,竟还想出这损…”他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一股寒人的视线。
等看到是一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乞丐”后,不甘回道:“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教训你!”
王掌柜阴郁着脸,眼神闪过一丝狠毒,男子被他的眼神吓倒,悄悄闭了嘴不说话。
他瞎子也装不成了,又因为方才男子开口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都聚集到两人身上。
守门的官兵看到这边一阵骚乱,一官兵跨步走了过来,王掌柜心一紧,低头弯着腰急步走了出去。
“站着!”
那官兵感觉有丝不对劲,连忙喊停。
王掌柜听到身后的声音,加快步伐走的更急了些,慌忙扭头看到人已经小跑着要追过来,连忙将手中木棍一丢,撒腿就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那官兵发现了不对,连忙喊叫身后的几人赶来支援。
这时街上人正多,对于熟知镇上大街小巷的王掌柜来说刚好提供了掩护。
他努力挤到人群里,将后面追赶自己的官兵胶在人群中,自己一人穿越人群,渐渐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他转身拐进小巷子里,跑到一个死胡同时这才停下了脚步。
后背早已被汗浸湿,脸上那些黑灰也被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给糊在一起,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等到平静了些,这才有力气腾出手来抹了一把汗。
家里铺子都被人封了把守着,就连他心心念念着去的庐江恐怕也是去不得了。
自己一念之差还动手杀人了,这原本只是个撞骗的罪名如今又加上一条人命,压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呆滞的站起身来,盯着已是有些昏沉的天色发呆。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再想办法回了那个破庙中,将梅宝树的尸体给处理了,若是自己被捕,咬死不松口自己见过梅宝树。
至于梅宝树消失去了哪,就胡乱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总好过身上背着一条人命好。
天又阴了一会,伴着小雨夜色也临近。
家家户户已是紧闭大门掌起灯来。
王掌柜直站到夜彻底黑了起来,连着身上也被细细的雨丝打湿透后,提步走了出去。
他先警惕的看一眼街上,路上行人因着下雨少了许多,一波的官兵刚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无人注意的时候,他提步走了出去,往那破庙里走去。
这时的野外还有些骇人,王掌柜提了提心,心道自己人都敢杀还怕些什么?
等隐隐约约看到破庙里时,他犹豫一番,站在一颗大树旁观察了一会。
发现里面并无人时这才走近,地上的杂草吸收了今日几场雨水,踩在上面不一样的声音。
王掌柜站在里面适应了一番,打眼去瞧地上的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斗智斗勇
地上杂草一片,王掌柜弯下腰,仔细摸索着被杂草盖着的尸体。
他明明记得尸体就在此处,可搜寻了整个庙也不见人。
王掌柜心生恐惧,怀疑没宝树的尸体莫不是被人发现了?
他瘫坐在地,地上一片湿润,他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鼻腔里一股血腥之气涌了进来。
借着微软的光,他皱眉看去,发现手上的正是一片血渍!
这时彻底绷不住了,鬼哭狼嚎的跑出了破庙,嘴里嘟囔哭喊道:“不是我害你的,不要来找我,你不要来找我...”
他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好似被人追着一般,跑到有人的地方心里的恐惧这才少了些。
可跑到了路上已是被人注意点,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着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又看到他身上的血渍躲到一边无人上前。
王掌柜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想要离开,却被一人拦住问道:“老人家,你可是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吗?”
王掌柜没敢与他直视,却是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官服,惶恐道:“无事无事,壮士你先走吧。”
男子心生怜悯,看他佝偻着腰,开口说道:“我瞧着你衣服上有血渍,可是受伤了?可是要去医馆?”
王掌柜避开他的眼神,脸由衣袖遮住,慌忙说道:“这是不小心蹭到的,劳烦壮士关心了。”
他后退几步,拱手行礼匆匆转身离去。
男子盯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心道这老者倒是挺倔强的。
王掌柜还未走远,迎面就碰见一队官兵,他来不及躲闪到巷子里,只得悄悄侧身避到一侧。
“亭长,你说这老头子到底能藏到哪?咱们都已经将这巴掌大点的镇子都翻个底朝天了,人影都没见一个,莫不是已经逃了出去吧?”
一男子说道,他今日便是和亭长一同去追王掌柜的人,今日若是他们没跟掉,也能去知县大人那里讨个赏。
可如今人也没跟上,寻了一日也没寻到人,知县大人已经在衙门里大动肝火,责令所有人都出来找人。
那亭长长的五大三粗,却是个心细的人,他盯着侧身背对着的男子,看着身形越看越熟悉。
他侧脸,没回那男子的问题,而是问道:“今日那王掌柜穿的是何衣物?”
那男子摸了一下头,回忆了片刻,“应是深蓝长衫吧?”
亭长盯着王掌柜多看了几眼,转眼间队伍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临走过去的时候,余光却是瞟到王掌柜悄悄扭头的侧脸。
亭长心上一紧,转身快步就要去追,王掌柜的已经拔腿就跑。
那几个官兵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谁喊了句:“追啊!”这才纷纷动身跑了过去。
王掌柜早就体力不济了,今日一天都在奔波,也已是两顿没用饭,方才一股气从庙里跑过来更是废了大力气。
可那个官兵跑的也不快,他们身上穿着护甲拿着兵器,速度自然会减速一些。
但几人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近。
“站住!”亭长大声吆喝,见前面有几人,快声喊道:“快拦住他!”
可那些怕事的百姓哪敢去拦,纷纷散开躲在一侧。
“哎哟…”王掌柜往后看了一晚,再扭头已是躲闪不急。
“唔…”一男子刚从一边的街道闻声走来,没曾想与王掌柜碰了个正面。
毕竟年轻,撞到在地随意拍了拍就活蹦乱跳,还起身去扶老腰都快撞折的王掌柜。
“实在对不住,是在下没看清楚这路,老人家…是你啊?”男子离进了才发现,这就是自己方才碰见的那人。
“是我,在下柳叶青,方才问候你需要不需要去医馆的那位。”柳叶青扬眉一笑,露出一颗虎牙来。
王掌柜暗道真是晦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碰见。
他翻身忍住腰疼就想站起来,亭长已经带着几个官兵追了过来,他眼神一变,使了力气将自己身侧正在喋喋不休的柳树青推到了跑来的几人身上。
“小心!”亭长眼睁睁看着面前一个男子被推了过来,下意识伸手就去扶。
还未等人站稳就又匆匆赶去追前面的人。
“哎…这人力气还挺大…”他不嫌事多,竟还向方才吓的躲在一侧的百姓问道:“他们这时为何?我瞧着那老人还挺可怜的。”
其他人也不知,如此邋里邋遢的老者,此扮相比着王掌柜看着老了二十岁,他们哪里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王掌柜再逃,也逃不了多远。
浑身都没了力气,连着腿也是打颤的,更别提方才那一摔,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索性不逃了,直接瘫坐在地上,向追来的几人哀求道:“几位官爷,你们为何要追我啊…我老头子只不过是多看了你们一眼…”
他低着头,身上衣着又和王掌柜的不一样,一时间除了那个亭长还真无几人认出来。
“你身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亭长问道,可王掌柜心里早就想好了借口,硬是挑不出一丝不对。
亭长松了松自己腰间的腰带,喘了几口粗气道:“那你为何要跑?我们有不会杀了你!”
王掌柜的定了定心,努力稳住心神,“我老头子害怕啊,看你们拿着刀剑的,自然想逃了。”
后面几人将刀剑收了起来,和亭长说道:“亭长,这老头许是害怕,咱们这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哪个人不害怕啊?”
几人皆是点头,平日里他们就穿着这一身护甲,百姓都躲的远远的,更别提这一个老头子。
亭长盯着他,总觉得哪不对劲,伸手拿来后面人举着的火把,呵道:“抬起头来。”
王掌柜握紧了手,哀道:“我老头子长的吓人,还是不污了几位官夜的眼吧…”
后面几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他们家里也是有长辈的,看到如此低声下气心里也不是滋味。
正要开口劝阻时,亭长却是又大呵一声:“我说把头抬起来,我就看一眼有多吓人。”
王掌柜心里不知将他家里祖宗问候了多少遍,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来。
他头发凌乱,一时还遮住了脸,再加上脸上乌漆麻黑的东西,让后面几人看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那亭长却是看了一眼又一眼,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对簿公堂
他拿出的,正是今日临摹王掌柜的头像。
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那纸张放在王掌柜的头处,认真看了几眼。
还伸手用手指挑去了他脸上的头发,拿袖子蹭了两下。
“官爷,可使不得,脏了你的衣服小的可赔不起。”亭长还未仔细再对比,就被王掌柜低下头求饶。
亭长皱眉,心道自己莫非是真的认错了?
这画像画的本就是七分像,自然画不出那人传神。
更何况王掌柜以往保养妥当,比实际年龄倒是年轻了许多,可今日这前前后后的一折腾,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靓丽。
亭长收起了画像,他也不愿再为难这老者,将火把交给身后之人拱手歉道:“对不住了,于某也是为了公事,不得已为难你老人家了。”
他说罢也不打算再为难人家,正打算要撤是看到了王掌柜的脚上的靴。
靴的使用来自北方胡人的鞋式,多穿有筒之靴,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穿的,大多普通人家皆是木屐。
他脚上的靴除了沾染上泥土外,还真的如新靴一般。
可能因为注意到了这个,亭长又观察到,那近乎衣不遮体的衣物,竟也是名贵的料子。
他一手抓住还在地上坐着的王掌柜,呵斥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成这番模样?”
王掌柜还要装可怜,却是被亭长下令将人绑了起来,如此一来,那擦了半净的脸部,还真与那画像上有些相似。
亭长伸手将他的脸全部擦干净,又将画像拿出仔细对比一番,大笑道:“王掌柜,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王掌柜冷笑一声,盯着几人说道:“不知我王某犯了何罪?为何要满城搜捕我?”
亭长检查一遍绑他的绳子,确认无误后让人带着他回衙门,“什么罪,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等到衙门自然就知晓了。”
他们把人压入衙门,将还忧愁的睡不着的知县大人乐开了花,可毕竟已是深夜,只得等着第二日再和陈家两兄弟对簿公堂。
几个忙活了一日的官兵也得以回家休息。
第二日,天刚刚亮就有官兵前往陈家告知两兄弟。
两人得知王掌柜被捕,匆匆收拾一番又和那几个被骗了定金的掌柜一同前往。
衙门外已是站着许多人,陈家两兄弟跪在堂里,身侧还跪在五花大绑的王掌柜。
“来人,给他松口。”堂上知县大人命令人将堵住口的王掌柜松口,出声问道:“王守杰,你可知罪?”
王掌柜冷笑一声,摇头道:“回大人,小的真的不知到底是何罪?”
堂上知县大人脸色变化几番,恨道昨晚就应该敲打他一番,咱们就遇上这个硬骨头!
他坐直了身体,挥手让一人承上一封信,“蓝柯这人你认识吧?他可是什么都招了,还将你写给他的信交了出来。”
蓝柯正是庐江那边和王掌柜私通的人,王掌柜抿了抿唇,哭诉道:“大人啊…小的…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了…那蓝柯向小的诉苦,称对陈兄两人有顾虑,小的都是听信他的话一时做出如此缺德的事,小的知错了啊~”
他痛哭流涕,还转身向一侧的陈家两兄弟道歉:“两位陈兄我也是别人所逼的啊,都怪我听信了那蓝柯的主意,我也不想你二人的货被扣下啊…”
陈枝繁皱眉,王掌柜一句话也不提这骗取定金的事,难道他真不是真凶?
“肃静肃静!王守杰,那骗取镇上几位掌柜定金也是你干的吧?”知县大人清了清嗓子,盯着自己面前桌上放的供词咋舌。
王掌柜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道:“大人!你明察秋毫啊!我也是受骗者啊,我家被骗的最多的啊…”
早在昨夜,他就悄悄想好了一切,如今梅宝树已死,也无人知晓他的计划,只要他一口咬定是不是自己做的,没了物证人证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但想到梅宝树消失的尸体,心里又隐隐不安起来。
“来人,传证人。”知县大人唤了证人上场,一时厅里站着数十人,皆上那些被受骗的掌柜。
人人将自己受骗的经历说了一遍,王掌柜跪在地上,苦大深仇般听到气处忍不住道:“大人,你一定要将那人抓到啊!我们数日里辛辛苦苦挣得钱,皆被那个人骗走,我们心里苦啊!”
那些掌柜还不知王掌柜是真凶,听罢也不禁求情道:“大人,我与王掌柜相识多年,他不似是那样的人,况且那男子是个生脸,王掌柜身边的人我哪个没见到过?”
知县大人摸着胡子,认同的点点头。
陈家两兄弟当初找他也是说怀疑,并无十分确认的证据,关键是想要引蛇出洞的证人也被跟掉了。
他又传上来王家铺子和王夫人等人,询问前前后后。
王夫人浑身没了力气,被人压着跪在了地上。
王掌柜看的心疼,悄悄喊了一声她的闺名。
王夫人听到才有所反应,凄惨的看他一眼摇头扭过头。
她昨夜想了一夜,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干出这样的事。
可对自己侄子不告而别又实在不理解。
堂上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可对于王掌柜是否找人骗取定金她是真的不知晓。
到了最后,知县大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王掌柜平日里温和,做人待事更是挑不出毛病来。
况且这事他只单单吩咐梅宝树一人,连着枕边人王夫人都不曾说道。
他侧脸问及身边的通判:“现下到底应如何?这问来问去反倒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通判拱手回道:“可这事咱们也查不到旁人,庐江那边还等着回消息呢。”
知县大人叹口气,他本想着再狗几年便能告老还乡了,如今却是因为这件事又将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他扭过头,咳一声说道:“虽是这招摇撞骗之人还未查出来,可你勾结蓝柯动用私权为自己谋利也是不应该的,就判你…”
王掌柜低着头,嘴角却是扬了起来。
陈家两兄弟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他们也无人证物证,心里知晓这罪难定下。
“且慢!”
知县大人还未将自己的决定说出,就被一男声打断。
他皱眉看向后面看热闹的人群,里面走出一男子,笑嘻嘻的盯着堂上王掌柜。
“老人家,咱们又见了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青口白牙
来人正是柳叶青。
柳叶青跨进堂里,堂上知县大人和一旁的通判看到他身上穿的官府和乌纱帽,连忙起身恭迎:“大人可是庐江派来监督此事的?”
信上早就交代过此事会有人来镇上监督此案,顺便再了解一下乐水镇周边的情况。
无论官级是否比自己大小,他们现如今都要供着。
柳叶青正了正衣服,将手里公文交与两人,“在下是庐江郡的吏目,州之属官,掌刑狱及官属事务。”
衙门外的人一阵嘘吁,想不到看着如此年轻的小伙,竟是个吏目。
知县大人和通判两人匆匆看了一眼手里的公文,惶恐道:“柳大人还请上座,下官有失远迎了。”
柳叶青爽郎一笑,称道:“这毕竟还是你的管辖范围,上座还需要你坐,我在一侧旁听就是。”
他提步走在一侧,知县大人立马给堂上的官兵使眼色,将一张凳子放在柳叶青的身旁。
柳叶青施施然的坐下,也不去看上座的知县大人,盯着堂上跪着的王掌柜。
知县大人的惊堂木怎么也拍不下去,低低和身旁的通判商量:“要不再审一次?如此直接在大人面前定罪是不是过于仓促?”
通判也不过是他的副官,也只能提醒道:“还不知这大人如何想法,大人再审一次还是妥当些。”
知县大人点点头,让堂上讼师将几人的供词递与柳叶青。
他清了清嗓子,又按顺序将人一一审问。
柳叶青一直盯着桌上的供词看,等到王夫人答话是出口问道:“王夫人,你说你收拾包裹是要去看儿女?”
王夫人木讷的点点头。
柳叶青又道:“那为何我们衙门人去你家搜查是你家里的金银都收拾起来?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难处?”
王夫人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
那包裹里的金银皆是王掌柜放进去的,她只简单收拾了一些自己衣物。
王掌柜心上一紧,开口道:“大人明察,小的这不是想着体恤一下孩子们吗…”
柳叶青没理会他,又向王夫人问道:“你的供词还写着你侄子前几日去你家探望你,不久就不告而别离开了?”
王夫人涣散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点头道:“是的,我家侄儿前几日告知我有事要忙,等罢了晚上还未见到人,我揣测着他应是已经回去了,这几日正打算给娘家去封信问候问候呢。”
王夫人说的句句属实,可她心里也知晓,怕是夫君找的便是自己侄子帮忙,如今还不知躲在何处。
她不敢往深的想,甚至不敢怀疑王掌柜是如此凶残的人。
“哦?那你也不用去信了,本官已经帮你打听了,来人,传梅家人。”
王夫人听到梅家人表情松动起来,激动的扭头去看身后。
王掌柜僵硬着身体,胸脯上下起伏。
“大哥!”
王夫人眼泪止不住的流,看到自己半头已花白的兄长激动不已。
她从小便不愁吃穿,跟了王掌柜更是五指不沾阴阳水。
可年龄永远都改变不了,娘家父母早就离去,如今家兄也已是一个白了头的老者。
梅宝树是梅家老来得子的孩子,全家人都宠着爱着,梅大哥更是向这孩子当为掌上明珠。
两兄妹一向关系好,可此事梅大哥却是一眼也不看王夫人,步履蹒跚着走到堂中跪在地上。
“小的见过大人。”
知县大人看他年龄大,为了塑造自己仁爱的形象,慌忙道:“老人家不必跪着了,可站着讲。”
柳叶青玩味的看知县大人一眼,忍住笑说道:“你讲你的怨情和知县大人讲讲吧,他定是能解你的困。”
梅大哥摸了一下眼泪,这才看向自己憔悴许多的妹妹王夫人:“宝儿他,自从去了你家就再也没回家里去一次,他压根就没回家!
王夫人心神恍惚,跪在爬过去道:“大哥,怎么会呢!宝儿不是回家了那会去哪?”
她将自己侄子当成亲生儿子一般,此刻也是担忧不已。
突然福至心灵,转身看向低头不语的王掌柜,揪着他的衣服头发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骗了宝儿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王掌柜按住她的手,心里那点怜悯彻底不见,向堂上几人拱手道:“几位大人,这妇人失了心智,你们万万不能信他的话,宝树熟悉他的人都知是个纨绔子弟,早就被家里大人宠坏了,许是跑到哪个花巷里寻欢作乐也不一定!”
知县大人手指着为难道:“这…也有道理啊…许是这梅宝树去了何处玩闹也不一定…”
通判看柳叶青脸色不予,悄悄拉了一下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毕竟是个老油条,立马反应过来说道:“不过这事嘛…也不排除别的可能,方才王夫人几言,可是知晓什么内情?”
王掌柜紧盯着王夫人,深怕他一气之下说出什么。
王夫人摇摇头,泪如雨下:“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
一时之间堂上气氛又僵硬起来。
陈枝繁两兄弟跪的腿脚早就麻了,可堂上也没有审出个所以然。
知县大人也觉得累,开口向柳叶青问道:“大人,要不咱们先休堂一会?”
柳叶青却是摇摇头,看堂上跪的身体不稳的数人,开口道:“来人,给这堂上几人都搬来几个小木凳,咱们好好的审一番。”
知县大人瞪大了眼,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不曾遇见过这种情况。
迟疑问道:“大人…这…这是不是…不合体统啊?”
柳叶青摇摇头,一副看老古板的眼神,“这些人无罪,为何要一直跪着受罪?这罪人咱们还没审出,倒是将这几个证人跪坏了。”
衙门外站着看热闹的人也点点头,他们也站的腿脚泛酸,却是急于想知道这事情到底会如何判。
还有人已是拿着瓜果吃起来看热闹,知县大人脸红了又白,就想下令将这些人哄走,却被柳叶青阻拦住。
“哎,这些人说不定就有知晓内情的,大人还是莫要赶他们了。”
知县大人手又不自在的收回,无处可放最后一巴掌拍在了身侧的通判大人。
第二百二十章 指控
知县大人看着堂中乱哄哄坐的坐,堂外堪比菜市场吃的吃。
心道自己一世英明怎么就毁在这了。
陈枝繁手撑着地,腿脚都是麻木没有感觉,还幸得衙役扶着这才坐了下来。
和他跪时间相差不多的王掌柜也不好受,可却是没人来扶。
他忍着旁人的目光自己移到木凳处,还未坐上去却听的柳叶青说道:“王掌柜就不用坐了,自己什么身份心里不清楚吗?”
王掌柜一愣,脸上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腿脚没了力气,衙役又将自己扶着的凳子拿去,一下没了支撑扑通一声跪在地。
这会没知觉的腿也传来一阵电流般的疼。
他如此可怜,连着堂上的知县和通判也有些心疼。
方才那一跪,怕是膝盖也要青肿一片。
柳叶青盯着他,开口道:“王掌柜,你还不承认吗?”
王掌柜铁了心,咬定道:“小的真的不知宝树去了何处,况且几位掌柜都知,那招摇撞骗之人根本和宝树长的不一样!”
知县大人点点头,问堂上梅宝树的父亲:“令公子可是眉间有缺口,脖子有红印?”
梅宝树父亲摇摇头,他看了自己儿子近二十载,怎么可能不记得儿子的特征。
柳叶青轻轻叹口气,感慨道:“我都给了你机会,王掌柜为何要如此固执己见?来人,传梅宝树。”
王掌柜猛抬起头,死死盯着柳叶青。
他明明…
明明将杀死了…
难道他们寻到了尸体?
尸体又说不出话,他倒要看看这人如何去问。
他双手紧握,不自觉咽了几口口水。
身旁脚步声传来,他僵硬着脖子扭头去看,正对上梅宝树猩红的眼神。
王掌柜被吓得瘫坐在地,向后后退几步。
“你…你…你…”
他吓得结巴起来,言语都表达不出来,连着揉了几次眼不相信眼前。
“姑父,我的好姑父,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吧?”梅宝树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身上早已换了一身衣服。
可脖子处的红印和眉间的缺口还在。
“宝儿…我的宝儿啊,你这是去哪了,为爹好生担心你啊!”
“宝儿,你不告而别不知也不和姑母说一声,你…你这头怎么回事?”
梅大哥和王夫人扑到他身旁,王夫人最先注意到他额头上的伤,等看到他眉间的缺口和脖子处的红印,眼前天翻地转起来。
“阿妹!”
“姑母!”
王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被气晕过去。
其他几名掌柜看到梅宝树也大惊,本来模糊的记忆也显现出来:“就是他!就是他!一点都没错!”
知县大人睁大了眼,还不禁走下来去看。
发现真如几人说的模样开口道:“来人!将这人抓起来!”
梅宝树扑通跪在地上,禀明道:“大人!请大人先让小人的父亲和姑母回避,小人将这事原原本本的讲出来!”
“扶王夫人和梅老爷下去吧。”知县大人大手一挥,也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事到底是何实情。
柳叶青细细品了一口茶,他昨晚就知晓了这事的真相,现如今倒是一点都不好奇。
可堂上堂外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梅宝树讲明真情。
梅宝树先是伸手拿出一个手帕将自己脖间的红印一点一点擦掉,随后又伸手在眉间出揭开。
知县大人探出身子,惊奇道:“这…这是伪装的。”
后面看不清楚的人就差闯进来看,急问道:“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梅宝树头磕地,大声说道:“回大人,这就是小的为什么和几位掌柜嘴里说的不一样了,这些皆是我的姑父,王掌柜,吩咐小的去做的!为的就是遮人眼目行骗!”
“你胡说八道!大人,大人!你不要听信了他的话,这都是梅宝树他一人做的!还想赖到我身上!”
王掌柜声声泪下,一时让几人分辨不出来谁是真是假。
“姑父,你以为带走那些收据我就没了旁的证据了吗?你那日吩咐我交与我几家掌柜的地址名字我可是还留着的,连着要多少定金也有,那字迹找人辨别便是!”
梅宝树气的胸脯上下起伏,额头处更是隐隐作痛。
他从怀里掏出来自己留个心眼藏起来的信封,由着衙役交给知县大人。
又道:“大人可拿王掌柜的字信对比,堂上大多掌柜和小厮都是我姑父的熟人,想必一看就知晓是不是他的亲笔!”
知县大人拿出看了几番,又拿王掌柜之前签字画押的状词,心里已是确认几分。
又让堂上其他几人辨别。
他们都认识王掌柜,看一眼不用对比就确认:“还真是…这字迹一模一样!”
王掌柜一口银牙咬的生响,心道自己竟是忘了这事。
突然扑向梅宝树哭道:“为何?你是不是一早就谋划好的!”
知县大人惊堂木一拍,衙役立马上前将人拉开。
知县大人和堂里堂外都好奇,这梅宝树为何会突然揭发自己的姑父?怎么想也感觉意外啊?
知县大人偷偷踢了一下桌下的通判大人,让他出口相问。
被迫营业的通判大人铁着脸,问道:“梅宝树,你可知现在你是共犯,是要一起下大牢的?是何原因让你冒此危险揭发你姑父?”
梅宝树苦笑一声,向周围几人问道:“敢问在座的各位,你们会伤害自己的家里人吗?”
看到众人摇头,梅宝树突然指着惶恐不已的王掌柜,“可他王掌柜!我的姑父!竟然为了将自己的丑事隐瞒住,不惜对我痛下狠手!若不是我命不该绝爬了出来遇见柳大人,还不知他要逍遥快活到几时!”
“什么?怎么会这样?”
“这也太狠了吧?怪不得会揭发他!”
“这王掌柜看着人模人样,平日里也一副温和的样子,没曾想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自己夫人侄子都下的去手!”
“幸亏这梅公子命大啊,若是他没逃出来,还不知这王掌柜定什么罪呢…”
“这可热闹了,王夫人醒来若是得知此事哪还受的了啊…”
知县大人张大的口就没闭上过,他审案多年,什么惨案凶案没见过,倒是没见识过如此坎坷不平的案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审判结果
王掌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摇晃着身体不稳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深谋远虑如此久,却还是被你们给识破了…”
他摇头盯着梅宝树,讽刺道:“你这个废物!若不是你拿这事威胁我,我会下此狠手码?你以为你揭发我你自己就能脱的了干系吗?你这畜牲!你毁了我啊…”
他又哭又笑,堂上几位掌柜看他如此癫痫,默默的动了身子离的远远的。
王掌柜突然扑向梅宝树,双手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个害人精!”
堂上一片混乱,几个掌柜吓得连忙四处逃窜,堂外的人虽是离的远,可一时也害怕被殃及池鱼。
“快抓住他!抓住他!”知县大人在上面喊道,急的就差没站在桌子上。
可堂里的人乱糟糟的一片,阻挡了堂上衙役的步子。
等挤到时梅宝树都被掐的紫了脸。
两人一人架着王掌柜的胳膊,竟一时拉不开他。
柳叶青站起身走了下来,知县大人连忙跟着劝道:“大人,大人您别去,小心这罪人磕着碰着你了…”
柳叶青不理会他,大步跨了过去,然后让拉人的衙役走开,自己一脚…
踢上了王掌柜的裆部…
王掌柜本就是微微分开腿,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那一脚又快又准,踢的他直接捂着跪在了地上。
不仅知县大人看呆了,其他人也惊呆了。
“踢的好!踢的好啊!”
“这大人虽是行为莽撞了些,却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王掌柜也是活该,死了还不忘拉个垫背的!”
“………”
堂里堂外议论纷纷,自从知晓了这里面的真情,对这王掌柜那是一点怜悯也没有了,却是对着突然赶来的柳叶青心怀好感。
通判悄悄提点了一下知县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说道:“还不快将人押起来!”
衙役们上前将人五花大绑,被掐的梅宝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坐在地上惊恐万分。
知县大人走到柳叶青身侧,问道:“大人,你看…我这审判可行?”
柳叶青皱眉看完他递过来写的审判,皱眉提笔写了几句。
知县大人笑僵了一下,和通判对视一眼,点头道:“大人宅心仁厚,下官两人不如啊…”
他走到桌前,拿起惊堂木一拍,将审判宣读出来。
衙门外。
“繁儿,茂儿。”
陈老太太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爹,娘,您二老怎么来了?”
陈枝繁两兄弟连忙涌过去,瞧见家里几人几乎都赶了过来,满腔热血。
“爹娘放心不下你们,左右也不远,就来看看,谁知这人多的也挤不进去,只得在外面听听里面的动静。”陈老爷子开口说道,伸手拍拍二人的肩膀。
黄氏和余氏都拿来一块红布披到两人肩头上,他们有个习俗,只要接触这些牢狱之灾,需的家里供香求祖宗保佑,更是要用红布披一路。
除了几个大人,旁的小一辈都被勒令在家,这衙门也不能人人都来。
陈氏今日也赶了过来,担忧问道:“大哥二哥,方才我们只听得了结果,还不知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呢。”
除了陈家二老,旁人还不知这王掌柜就是幕后黑手。
陈枝繁叹口气,他也是没想到,本以为王掌柜如此就已是刷新他对他人的认知,谁知还远远不止。
他简单将事情叙述一遍,又将堂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啊?这王掌柜竟是这样的人…”
陈氏捂住嘴,她之前那些刺绣女红还有些便送到王掌柜那去,他一向态度温和,对价钱更是比别的掌柜让的利多。
陈老太太叹口气,“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你们以后做事也要防着些,咱们也不要站在这了,可等到回家再细细说?”
几人笑了起来,索性是有惊无险,各自的心也放了下来,一大家子一路走着,到家已是将事情前前后后讲明。
“大哥!你说巧不巧,咱们家尽是承了焦家的恩了。”陈枝茂笑道,想到自家先前去庐江时就受了焦家帮忙,连着儿子在庐江也是和焦家一儿郎多来往。
恰好这时陈子平走了进来,大房陈枝繁便打听道:“平儿,你所认识那焦家公子家里可是缺些什么?我好准备一份好礼,他帮了我的大忙,来日我定要亲自上门拜谢的。”
陈子平一笑,说道:“你说的焦学弟焦仲卿吧?他啊…家里倒是不像缺些什么,不过他却是帮了咱们陈家大忙,当初给祖母请的老郎中,也是他介绍的…”
“也是那孩子介绍的?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事祖父祖母也应谢谢人家的。”陈老太太拍着大腿,没曾想还有这一层。
陈子平一笑,说道:“祖母放心吧,孙儿已经谢过他了。”
陈老太太摇摇头,低叹道:“你的是你的,不行,大儿啊,你若是去庐江,就…就带上为娘!”
陈老太太一咬牙,直接下定了决心。
陈老爷子和几个人都劝道:“你这老婆子去干什么,让繁儿叶儿寻个好日子登门拜访就行,你这身体哪能长途跋涉?”
陈子平本不想说,这时也不得不道:“祖父祖母…你们也不要忧虑于此,焦公子已经来信了,过几日便会赶来乐水镇游玩几日,到时候祖父祖母和伯父想去拜访也可以啊…”
陈老太太喜上眉梢,说道:“那何不把人请来?咱们家一个客房还是有的啊!”
陈老太太心里已经对焦公子无比好奇,况且自家还承了人家如此大的恩。
这个主意陈老爷子倒是不反对,点头道:“这也可行,确实要好好谢谢人家。”
陈子平面露难色,迟疑道:“我还是先行问问焦公子吧,等确定了再回祖父祖母。”
两人也不在意,好似已经确定了人会来一般高兴。
笑着催促着陈子平快去温习功课,好好准备一日后最后一场考试。
陈子平点点头,快步退了出来。
他这几日也是被镇上几个员外出的题惊到,因为几人出的题一个比一个少见,况且还没有标准答案。
他一出去,几人就继续说着王掌柜的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和好如初
王掌柜本是被判斩头,可柳叶青却觉得罪不至死,罚他余生在大牢里反思便是。
梅宝树属于同犯,可毕竟是被教唆,后来又勇于揭发王掌柜,加之家里的老父亲,便判关进大牢关押一年。
所骗的银子全数归还几位掌柜,王家铺子和王家的财产也尽数归于衙门,用于救济镇上的难民。
可怜的王夫人,醒来之后什么都没了,还得知了王掌柜曾下狠手要加害自己侄子,差点没气过去。
好在还有几个儿女,将她接回家中照顾着,倒是不用担心往后。
厅里几人听了皆是沉默许久。
谁能想到,往日如此温润的一人,怎是披着羊皮的狼。
等陈氏回去,玉姐儿早就在院子里探头等着呢,看见婆婆回来,急问道:“怎样怎样?可是审讯完了?”
刘兰芝摇摇头,手上的针线活却是没停。
陈氏笑着说道:“先容我喝一杯茶水再细细和你们讲。”
玉姐儿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厅里给陈氏倒了一杯茶水,还轻轻捏着陈氏的肩。
陈氏缓和了一下自己嘴里的干涩,叹气将这事缘由讲述完。
感叹道:“谁知王掌柜竟是这人,若不是得了焦公子的帮助,你舅父还不得知晓真相。”
“嘶…”
刘兰芝一个慌神,手指处立马被针扎出一个血珠。
“我瞧瞧,疼吗?”陈氏立马将她手拉来仔细查看,玉姐儿掏出手帕说道:“婆婆,用这个。”
陈氏用手帕将血珠擦干净又紧紧按住,责怪却又尽是关怀的说道:“都说了你放着别动,瞧这一不小心就被扎到一下吧?”
刘兰芝强挤出个笑,问道:“我只是听这焦公子有些熟悉,一时分神罢了,还不止这个焦公子…”
陈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这记性还真不错,这焦公子是你平表哥的学弟,姓焦名仲卿,听闻和你年龄相似,就博学多才,小小年纪便在经馆是一神童…”
刘兰芝浑身一滞,问道:“焦…仲卿?”
陈氏点点头,看她不对劲急问道:“怎么了阿芝?你可是有些不适?”
刘兰芝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开口道:“阿娘,无碍的,我…我忘了屋里有东西没拿来,我去拿一下。”
她匆忙提起衣服的裙边,快步走到后院,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
陈氏一头雾水,玉姐儿更是不明白,两人担忧的对视一眼,提步走去了后院。
刘兰芝进屋背靠着门,皱眉想着自己听到的。
这一世,焦仲卿怎会和舅父表哥相识…
她摇摇头,心脏狂跳不止,听到脚步声,连忙缓了一下表情,将门打卡。
正要抬手敲门的陈氏一愣,问道:“阿芝,无事吧?”
刘兰芝摇摇头,将自己的心思全藏了起来,笑道:“瞧我这记性,东西都拿过去了,方才听的入迷了,娘你接着给我们讲那后来又怎样了。”
陈氏瞧着她脸色正常,放下心来,又和两个人去了前厅。
如今陈枝繁两兄弟的货要了回来,冤情更是得以洗白。
那些掌柜们如今在镇上也相当于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这会都慌忙拿着银子过来抢购,争取将王家原先的货物拿下。
一时间二人手头上便有了周转的银子。
“瞧瞧!是不是一分不少!”
二房陈枝叶将自己清点好的银子拿出,放到余氏的手里。
余氏睁大了眼,一点一点的清点着,笑道:“这…这…这还真是一点不少。”
陈枝叶给她的皆是那日从她手里拿出的,如今尽数还给了她。
余氏连忙将自己的小箱子拿了过来,仔仔细细的将那些银子包好,放了进去。
陈枝叶伸手又递给她一个荷包,脸色一红,说道:“这…这也是我给女儿儿子攒的一部分,和你的放在一块吧…”
他不自在的看向外面,站起身伸腰道:“我得去看看果儿温习功课没,你将银子收好啊…”
余氏拿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盯着陈枝叶的背影眼眶湿润起来,她扯出一个笑,可还是止不住眼泪下流的速度。
她随意的抹了一下,将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清点好又拿出一些,重新放在了荷包里,放在了陈枝叶的屋中。
陈枝叶身在陈子果身旁,人却是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
瞧见余氏拿着荷包去了他的屋中,连忙起身赶了过去。
“不是说这是给孩子的吗?我既然说给就没打算再要!”陈枝叶拿起桌上的荷包,重新塞给余氏。
余氏拦住他,说道:“我已经拿出来一些了,那只是一些碎银,你留着平日里用,省的以后应急的银子都没有。”
陈枝叶有些尴尬,缅着脸笑道:“我这不是还有你…你们吗?这钱你给我攒着,等我用了再向你要可好?”
余氏抬眼,正对上陈枝叶情意绵绵的眼神,心突然就漏了一拍。
陈枝叶本就长的英俊,即使这几年没了年少时那般注意形象,可也是个看着儒雅中年男子。
当初两人刚成亲时,余氏对这俊俏的面孔不知羞红过脸。
可从生了孩子成了老夫老妻,两人也没了当初对视一眼就心生情意的时候。
久而久之,更像了亲人一般。
陈枝叶也有些慌乱,眼神连忙躲闪起来。
两人手还搭在一起,此时如同被烫到一般立马松开。
荷包应声而落,两人一同蹲下身去拿,同时弯腰时头竟碰在一起,二人捂着头,本是头疼的一件事,两人却是笑了起来。
余氏盯着他,难得扭捏道:“晚上…搬回去吧…”
陈枝叶睁大了眼,末了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点头道:“这就搬!这就搬!”
少年夫妻老来伴,陈枝叶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事,可回头来,这才发现,家中的糟糠之妻才是能和自己长相厮守的人。
余氏嗔他一眼,站起身看向对面屋子正盯着两人看的陈子果。
“孩子都在看着呢!也不害臊!”她微微红了一下脸,向身旁之人掉下一句就走了出来。
陈枝叶傻傻的笑,却是按耐不住,已是动手开始收拾起东西,就等晚上搬过去。
陈子果看着余氏红着的脸,天真问道:“阿娘,你的脸怎么红了?”
余氏脸上的红又加深了几分,哼道:“被你爹气的!还不快温习功课!”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考场小闹
隔了一日。
便是陈子平终赛的考试。
也代表着镇上塾里最终要留在塾里的人。
除了陈子平王守博齐长生二人,还有险过线的王守博和另一年过中年的老书生。
这老书生名为魏盛礼,学识自在几人之上,他本是在隔壁镇上教学,可约年前因着家中私事,辞了那塾里的事务。
出来容易,进去难。
他一走,立马就有顶替的人接上。
那镇上舍不得本钱请两位夫子,干脆就舍了他这个人。
过惯了那种教学育人不需要在地里埋头苦干的日子,这老书生也有意去哪家员外府上当个私教,苦于一直无人推荐。
看到乐水镇塾里登榜考试,虽是远了些,可心思却是动了起来。
这乐水镇可比那么那些山沟沟里面要方便的多,加之就单单每年收取学生的俸禄都要比他原先待的地方肥的多。
更别提逢年过节几位员外给塾里夫子发的那些福利,他们以往也只能看看,哪能渴求轮到自己?
他走到陈子平齐长生两人身旁,微微弯腰拱手笑道:“两位早。”
陈子平和齐长生收起笑,连忙回了一礼。
“先生早。”二人回了一礼,许是文人间的惜才之意,他们两人对于这老书生倒是充满敬意。
魏盛礼微微一笑,脸上像是挤出一个皱子。
他蓄着精短的短胡,衣物虽是普普通通的布料,却是考究的绣着松柏。
寻常人家衣服大多是简单的布料,缝缝补补合身便行,能花心思在衣物上刺绣的人家中也是要有些家底才能供的起。
要说这老书生在自己镇上教学也是有些家底的,可谁人都知,这老书生家里那可是养了数十个孩子。
也因此他急于出来寻一份可养家糊口的活计。
他也不急,站在两人身旁说道:“昨日有幸看到二位写的文章,真乃后生可畏啊!”
他是认真夸奖,还讲出几个妙处,“你们一人以水抒情,将水的几个用处写出,射影人们对人生百味的意会,我竟是没想到还能以物寄物,实在是妙,妙啊!”
“还有齐学弟写的,说这人间至味是清欢,更是一下就点醒了,我竟只留意到这“味”是何味,实在是惭愧了。”
陈子平和齐长生谦虚一笑,他们对于这个“味”的题眼也是一惊,他们往日里题眼不是国家便是臣民,再或者忧天恐地,这些开放式的的题目倒是让他们耳目一新。
“先生客气了,先生写的“味”才让我二人茅塞顿开啊!那其中拿火房里忙碌的妇人…”
陈子平和齐长生二人和他交谈甚欢,独独留下王守博自己一人站在一旁。
他脸色阴郁,旁人看他的眼光已是让他无处可夺,好似在说为何那几人就独独剩下他一人。
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几分,努力调整呼吸,挤出一个笑走上前在一侧静静听着。
过了片刻,就到了要进考场的时间。
“表哥!加油啊!”陈子桃蹦蹦跳跳的向他招手,气喘吁吁脸也红了一片,明显就是刚刚跑了过来。
“表哥,放平心态,不要想太多。”刘兰芝胸脯起伏,她们一路赶了过来,就怕错了时间。
陈家本来是要全员出动的,可陈子平却是拦住不让。
一是二老身体不好,这等上一场考试下来也是极累的。
二是也害怕自己心里有负担,有家人在外面等候心里难免有几分牵挂。
二老一听怕耽误他立马就妥协,称他们几人在家中等候便是,决不给他添麻烦。
可陈子桃却是觉得,这场场都来,自己也不能少了这最后一场。
临时决定拉着刘兰芝赶了过来。
陈子平转身,走到两人身边笑道:“两个不听话的,等会就赶快回家去。”
陈子桃俏皮一笑,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方能看到她俏皮的一面。
陈子平摇摇头,大步跨了进去接受搜身。
等四人一进去,大门便紧闭上去。
“哎…等等我,等等我!”
门刚合上,就有一辆马车飞快驾了过来,门口站着的人连忙躲闪,唯恐慢一步被踩做马下魂。
刘兰芝注意到马车飞驰过来,连忙拉了陈子桃一把躲在一侧。
马车还未停稳,就风风火火跳下来一人。
这人正是方家小姐方昭。
她眼看着大门合上,气得走过去踹了几下朱红大门。
向身旁丫鬟大喊道:“都怪你们!若是你们手脚再快一些!我能迟了吗!”
被责骂的几个丫鬟苦不堪言,哪是她们手脚慢,明明是小姐她自己挑三拣四嫌这衣服不好看,又嫌脸上妆容不够秀丽,再或者就是嫌弃头上的朱钗不够华丽。
这才纠结到了这等时候,偏偏她们是一句怨言都不敢说。
方昭怒气冲冲的骂完几人,指着看热闹的众人道:“你们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本小姐鞭子伺候你们!”
众人连忙散开,躲着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小姐。
刘兰芝摇摇头,拉了拉身旁的陈子桃:“表姐,走吧。”
陈子桃扭头,悄悄和刘兰芝说道:“表妹,方小姐头上的钗子,珠子有那么大…砸在脸上不疼吗?”
刘兰芝忍不住一笑,正要开口说道,却听的身后喊道:“喂,前面的那两个,你们说什么呢!”
二人嘀嘀咕咕的样子自然被方昭看到,只看背影她也没认出来是何人,只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前面的怨气加在一起,立马将自己心里的理智烧的一无所有,气势汹汹上前理论。
陈子桃身子一僵,一副完了完了的样子。
刘兰芝瞧着走不掉,回头微微一笑俯身一礼,“我们在说方小姐头上的发钗好看,特别是那珠子,我二人更是见都没见过。”
本怒气冲冲的方昭一看两人立马气就消了,又听夸奖自己的那几句,羞红脸道:“原是你二人啊…我还当…这发钗真的好看吗?”
刘兰芝盯着那足足有半个脸庞大的珠子,勉强的点点头。
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好看,特别…特别的大气。”
方昭一听立马拿起自己的手帕,练习了多次的含蓄一笑此刻也拿了出来。
连着那张扬的长眉,不知是何原因,竟修出弯弯的柳眉。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波未平
方昭突然走上前,拉住了刘兰芝的手,“既然好看,那我就送妹妹了。”
纤手立马将自己头上的发钗拿了下来,塞在刘兰芝的手里。
陈子桃瞪大了眼,这么大个珠子能盯他们这多少年的花销了?
这方小姐说送人,眼都不带眨的就送人了。
刘兰芝手掌一反,将手中的发钗又压到方昭的手里。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况且这只合方小姐的气质,我等怕就是有些俗气了。”她笑意盈盈的脸上一丝打趣都没有,就像是真的如同新般认为。
方昭连连摇头,总觉得刘兰芝如此夸奖自己,不送她点东西好似就过意不去。
“方小姐,你来这可是找方员外?”刘兰芝被迫立马转移了话题。
她自然知方昭所来何事,但也是不拆穿。
方昭果真就移了注意,笑道:“啊!对!我来寻我爹来了,结果却是晚了一步。”
刘兰芝点点头,看向紧闭的大门:“那方小姐就要多等会了,这恐怕是要等到会考完了。”
方昭不甚在意,她早就订好了对面茶馆的位置,坐上也不觉得无聊。
还有意邀请二人,“我在对面订的有位置,要不两位妹妹也一同去吧?”
刘兰芝悄悄和陈子桃对视一眼,拒绝道:“还是不了,家里长辈还等着我们回话,我们就不打扰方小姐了,这就告辞了。”
两人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方昭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们背影,拿着手中朱钗轻拍手,感受到珠子沉甸甸落到自己手中才发现,自己方才都忘了将礼给两人。
她苦恼的跺跺脚,身旁丫鬟懂她的,走上前说道:“小姐可是烦这礼没送过去?”
方昭冷哼一声,惹得那丫鬟不敢出声。
“那你说,你可是能解我这个忧?”她侧身盯着半弯身子的丫鬟,开口道。
那丫鬟冷汗直冒,抖着身子开口弱弱道:“既然现在送不出手,小姐何不改天登门拜访?届时就说和二位小姐投缘,定是要给她两人送一件趁心的礼物才安心。”
方昭听罢她的话,手直接拍在她的肩头上:“好主意!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给,这个就赏你了。”
方昭顺手就将手中的朱钗赏给献计的丫鬟,心里开始计划起登门那时要准备何样的礼物。
受了那礼物的丫鬟看着手中诺大的珠子喜不自禁,深道自己方才多嘴一问这招虽是冒险,可回报却是不菲。
其他丫鬟看到如此大的赏赐心里难免不有些嫉妒,偏偏自己还没有人家的胆量。
也因此,方昭心情大好,也不在门前站着,带着丫鬟去了对面茶馆。
陈子桃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道:“表妹,你真的是太机灵了,方才我还以为那方小姐要生气了呢!幸亏你这一夸,将人夸的气都消了。”
刘兰芝叹口气,轻轻点了一些陈子桃道:“表姐,方小姐哪是因为咱们气消的…”
陈子桃点点头,傻傻一笑。
“那也是表妹反应快,方才我心里尽想着咱们两个人快跑呢。”
刘兰芝噗呲一笑,提点她一声加快步伐回了陈家。
几位长辈都正在陈家等着消息呢,瞧见二人回来自然好好询问一番才放过二人。
陈老太太双手合十,轻摇手向天祈祷道:“陈家的列祖列宗啊…一定保佑平儿这次能高中,咱们家也算是有个文人了…”
陈老爷子说不紧张,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
不时的渡步在厅中。
陈子平的母亲方氏也颇为紧张,这时候看着在厅里无所事事急的发慌的陈子安便是一顿骂:“还不快去温习功课?过几日就要开学了,看你如何和夫子交代!”
陈子安吐了吐舌头,不畏惧一点,“夫子不还是我兄长吗!我又不怕他。”
众人又气又想笑,陈老太太挥手招他过来,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你兄长啊?”
陈子安浓眉一挑,回道:“祖母,这经馆夫子一走,不就是兄长去顶经馆吗?”
陈老太太摇摇头,有些担忧道:“那四人里还有个老书生呢,谁知这最后的名额到底落到谁身上。”
陈子安轻声啊了一下,苦着脸道:“那…那我可要去温习功课了,不能让夫子揪着我开刀啊!”
众人被他见风使舵的本事逗笑,方氏看他还有进取心,也不拘着他在这里面干坐,许他去了后院温习功课。
陈子安一笑,突然问向大房和二房的,“大伯父,二伯父,天勤果儿都在家啊?”
大房的二房的不知他意,便点点头。
陈子安一笑,跑出厅外,远远的向方氏说道:“娘,孩儿突然想起还是找堂弟侄子玩比较好,那功课什么的还是留着吧!”
他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方氏气的想要骂娘,又发觉不对,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老一辈的总是疼爱孩子,陈老太太安抚到:“好了好了,你也别气了,这孩子此时正是玩闹的时候呢,再过几年性子就压下来了。”
大房的黄氏也道:“婆婆说的也对,孩子活泼点总是好的,像天勤就有些闷,也不知随了谁…”
陈天勤便是大房的长孙,和陈子安错了几岁,却是和二房的陈子果同龄。
许是少了些父亲的陪伴,从小性子就静的很,除了家里年龄相仿的带着他出去玩闹,连着旁人也是少接触的很。
一时之间几个妇人谈论起孩子,男子们大多谈论的便是这市场的行情如何如何。
几人这边等着,那边陈子平疾笔写下文章,末了再复看一遍,已是快到了交卷的时候。
他们四人被隔开来,一人在一屋。
他出来时便已看到老书生站在院里,瞧见他还迎上几步,开口问了几句情况。
两人交谈几句,这才看到身后的屋门打开,王守博走了出来,现如今只余齐长生一人没出来。
只等那屋里收卷之人走了出来,齐长生这才走了出来。
陈子平连忙走了过去,瞧见他脸色不好,问道:“齐兄,怎么了?”
齐长生抬眼,又垂眸,摇头叹气道:“无碍,我…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行离开了。”
他步伐凌乱,走的也急。
陈子平放心不下,追上几步刚走出门外,却被方昭拦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波又起
陈子平站定,负手而立直视道:“方小姐,陈某这边有私事要忙,若有要事还是来日在说吧。”
他抬脚越过方昭,向齐长生方才离去的方向去看。
“你!你有什么急事啊?需要我帮忙吗?”方昭被他疏离的话伤到,可又舍不得就这样放他走。
陈子平无言以对,匆匆告别:“不需方小姐劳心了,陈某还是自行解决吧。”
他跨步离开,几个小厮连忙去拦:“我家小姐还没说完呢!陈公子这般是不是有些无礼?”
陈子平眼睁睁看着齐长生消失在人群里,脸上难得有了几分怒色。
方昭心尖一颤,竟害怕看到陈子平的这般模样,忍住委屈道:“放他走。”
几个小厮微愣,又听方昭骂道:“你们都是傻子吗!我说把人放走!还不快松手!”
小厮们碰了一脸灰,本想着是能邀功的活,没曾想被生生骂了一顿。
方昭眼里蓄满了水珠,盯着陈子平一字一句道:“陈公子,我今日本是想祝贺你考完这几场试,不料原是打扰你了。”
陈子平喉咙一动,他一向不善言语,方昭以往都是泼辣的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卑微的方昭。
“方小姐…”
他提唇欲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最后拱手行礼:“方小姐,对不住了,陈某真的有事,先行告辞了。”
他一转身,匆匆离去。
随着他的离去,方昭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滴落下去。
方员外正和几个主考官还有迟迟未走的老书生王守博边走边谈,瞧见门口处堵着人,忍不住笑道:“这外面如此多的人,怕不是两位的亲友吧?”
老书生一笑不语,他家在旁的镇,这赶来也是需要时日,况且家中孩子都还小,老父老母身体不适更是赶不来。
他看向王守博,几人眼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王守博脸微微一红,他家更是不可能。
他母亲连着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缝缝补补的衣服就怕出来给他丢了脸面。
走的越近,方员外的眉就皱的越紧。
一员外笑道:“瞧着衣服,倒像是方员外家的人啊!”
几人看去,门口处的丫鬟小厮看到方员外走出来,连忙俯身行礼,将暗自垂泪的方昭显露出来。
方员外心一疼,自打方昭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看到她如此伤心。
向身旁人告辞:“诸位,我这家中还有事,就先行离开,这几日都辛苦各位了,还请两位考生再等等,我们这边出了结果就立马张榜。”
几个人点点头,方员外皮笑肉不笑回了一礼,扛着自己的大肚腩便走到了方昭身边。
“昭儿,走,跟爹先回家。”
方昭慌忙抹去眼泪,外面早就聚集到几人看着她指指点点。
方员外瞧着她慌张的样子,早就没了平日里的神采,挡在她面前开路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快要行驶到方家,方昭情绪这才稳了下来。
方员外盯着她,问道:“昭儿,你怎么了!方才哭的都快把爹的心肝子都快掏出来了。”
方昭摇摇头,大约是累了,靠着车身一晃一晃。
方员外毕竟也是个摸爬打滚出来的人精,立马想到了一处:“你还真当爹不知道啊?你这几日场场考试哪次没去?为的是谁,爹会真的不知?可是他惹的你不开心?”
方昭突然睁开眼坐直了身体。
“不关陈公子的事!”
她忿忿道,又发觉自己好像上了当,连忙解释道:“是…是女儿的错,爹,我这般缠着他,是不是真的会很招人烦?”
方员外一听,肥厚的手一拍桌子,小桌上点心茶水随之摇晃,他破口大骂:“谁说的!能被我女儿看上是他的福气!”
方昭被哄开心了,拉着方员外的胳膊靠着。
方员外看着如今都到了许配人家年龄的方昭,心有不舍道:“昭儿,你能换个人…这陈公子和咱们家,就不像是一路人…”
方昭嘟着嘴,却是一点都没急。
她对于方员外的反驳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从小到大,哪一次不还是被自己软硬兼施给拿下。
她靠着方员外的胳膊,在马车微微的摇晃中竟是浅浅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听得方员外沉沉的一声叹息。
她嘤咛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的沉了些。
陈子平随着齐长生离开的方向去追,也好在齐长生心有旁骛,脚程也不快,不时便追了上去。
“齐兄,可算是追上你了。”
陈子平拍拍他的肩,笑道。
齐长生勉强一笑,开口道:“陈兄,可否陪我去酒馆里小坐一会。”
陈子平点点头,两人就近找了一处酒馆坐下。
一壶浊酒,简单的两个下酒菜。
齐长生闷头不语,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三杯下肚,就有些微晕,心防也是打开了些。
“陈兄,我…我今日…考砸了…”
齐长生拿起酒壶,眼神涣散,眼前更是出现了几个酒杯,险些倒在外边。
陈子平伸手接过,为他倒了一杯递过去,皱眉问道:“为何这般说?”
齐长生叹口气,“我…你知道吧,我是被抱养的,养父养母都我期望颇高,曾经在蒙馆多年没有长进都不曾让我放弃,可如今他们二老上了年纪,需要我了…我却是如此不孝,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陈子平听的云里雾里,今日的考题是最正常的一例,以国家社稷和莘莘学子来写一篇经文。
这些往日里在经馆他们也不是没温习过如此类型的义释。
齐长生猛灌一口酒,抹干落下的酒珠。
“什么国家社稷,什么莘莘学子,如今奸臣当道,国家四分五裂,处处兵荒马乱,不过是那些人权力的角斗场!”齐长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身体不稳。
周围的人听到他话,扭头去看。
陈子平慌忙放下几两小钱,拉着他出了酒馆。
可齐长生和平日像是变了个人,逢人便提如今这世道是如此的不平。
听得陈子平心惊胆战,一狠心直接打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