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气质型领导
像林院长这个年纪的医生，还是经历过越到年关越是忙的年代。
那时候，百姓人家的日子过得紧巴，一年到头，可不就眼巴巴指望着过年才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然而，也正是因为过年这几天要花掉一家人积攒了一整年的钱财，才会导致很多家庭矛盾集中爆发。
所以，那些年间，越是临近大年三十，喝农药的病例便越是高发。
林院长还清楚地记得，他刚穿上白大褂的那一个大年三十，柳泉镇医院一天抢救了十几例喝农药自杀的病人。
但如今，人们的生活过得好了，对自己的生命也倍加珍惜了，莫说一个年三十便能收治十几例喝农药自杀的病人，就算一整年下来，收治到的此类病人也过不了二十例。
各种意外的发生率也是呈直线下降的趋势。
还是那个年代，放炮仗被崩伤的，打架被人家打伤的，喝酒把胃喝穿孔的，做饭砍骨头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砍掉的……是一个接着一个。
但如今，这类的病人也像是绝了迹。年三十的整个一上午，医院急诊那边始终是风平浪静，除了几个感冒发烧的病人之外，便是几例仅仅是擦破了点皮的轻微伤。
杨兮吴卫华哥俩的这个班，值的真可谓是闲的蛋疼。
吃过了饭，吴卫华收拾了碗筷，二人闲聊之时，杨兮接到了老刘打来的电话。
电话中，老刘的语气显得很紧张，告知杨兮，他刚刚接到了市电视台的记者打来的电话，要求采访杨兮，而且，他们的车就要下高速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赶到医院。
“林院长的意思是让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要是同意接受采访，那咱就好生伺候着，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由林院长出面把他们挡在外面。”
杨兮淡然一笑，回道：“市电视台的岳导昨天已经跟我联系过了，是这样，上回啊，市里搞规培医生技能大赛的时候，岳导可是没少给我镜头，念着这份情? 我就答应了岳导的采访请求。”
挂了电话，吴卫华很是紧张地问道：“西少，电视台真要来采访么？”
得到了杨兮的肯定答复后? 吴卫华又追问道：“那他们打算采用怎样的采访形式呢？”
杨兮翻着眼皮盯了吴卫华一眼。
吴卫华讪笑回应道：“我的意思是想问你我有没有上镜的机会呢？”
杨兮不由笑开。
“那还不简单么？等他们来了? 我跟他们说一声也就是了。”
吴卫华很是激动。
左右打量了自己几眼，道：“西少? 我想跟你请个二十分钟的假……那什么，我想回家换身衣服……”
吴卫华一溜小跑而去? 不到二十分钟便气喘吁吁而归? 尚未来得及将气息调整过来? 林院长和老刘二人便领着一行四人来到了科室。
不等林院长或是老刘开口介绍? 那为首的记者便主动掏出了名片，迎向了杨兮。
“您好? 杨兮医生? 我姓蔡，叫蔡刚，受岳导之命前来对您做一个二十四小时的跟踪采访。”
杨兮接下了蔡刚的名片，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几个意思？要采访二十四个小时？”
蔡刚微微一笑，解释道：“您别误会? 并不需要占用您那么长的时间，我们只是想记录下来您在这二十四个小时中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当然，我也会见缝插针在您有空闲的时候，问您几个问题。”
“是这样啊……”杨兮先是点了点头，将将舒展开来的眉宇忽地又锁成了一坨。“这种采访形式倒是挺不错，但这采访效果嘛……恐怕就难尽人意喽！”
“怎么讲？”
杨兮指了指门口，笑道：“你从医院外过到咱们科来，应该感受到了医院的冷清，你说，就这么空闲一天一夜，那你们能拍摄到满意的素材吗？”
蔡刚笑了下，回应道：“杨医生，您应该相信岳导讲故事的能力，哪怕是最为平淡的二十四小时，岳导也能讲出最动人的故事来。”
那倒也是。
所谓术业有专攻，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凶险的手术在杨兮的手上却是如履平地一般，同样的道理，外行也不会搞明白那些个靠笔杆子或是镜头吃饭的人，又是如何把一件看似平淡的故事讲诉的感天动地扣人心弦。
“那行吧，既然你们有把握，那我就有信心配合你们把这档节目给做好喽。”
蔡刚适时地表示了感谢。
杨兮略加思索，道：“不过，我想给你们提个小小的要求。”
蔡刚大气应道：“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杨兮看了眼一旁的吴卫华，再看了眼林院长，微笑道：“医生的工作历来不能是单打独斗，而是要讲团队配合，所以，这次采访你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他们几个也放进节目中去呢？”
蔡刚不假思索应道：“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我们要全方位记录下来您在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两天的工作生活的所有细节，所以，做为您团队的一员，自然少不了上镜的机会。另外，我们还要从侧面对您做一些深入了解，更是少不了对他们的采访提问。”
杨兮满意点头。
林院长却是微微一怔。
随即四下张望了几眼，却没看到自己想要的设施，稍稍愣了片刻，然后踱到了窗前。
外面阴着天，像是在酝酿一场瑞雪，窗外的昏暗和室内的光亮使得窗户上的玻璃形成了还算不错的镜面效果。
林院长先是正面对向窗户，然后再来了个左右转身。
嗯……
这形象，很不错嘛！
儒雅端庄。
绝对是气质型领导。
吴卫华不吭不响跟在了林院长身后，并跟林院长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尼玛，只顾着回家换了什新衣服，可他么忘记了把发型整一整。
就在这时，科里护士站那边响起了座机电话的铃声。
铃响三声而断，不一会，便响起了值班护士得喊声：“杨医生，吴医生，急诊电话！”
吴卫华顾不上自己的上镜形象，连忙冲出了办公室。
同时，杨兮的手机也响起了来电铃声。
第719章 医生的宿命
事不小！
高速公路柳泉出口附近发生了车祸，伤亡情况不详，医院两辆救护车已经出动。
“我是真不知道该为你们感到庆幸还是该……”杨兮挂了电话，长叹了一声，话未说完，人便已经步出了办公室房门。
屋内，蔡刚紧急喝令道：“开机，跟上！”
另三名电视台同事立马行动起来，扛起了摄像机，紧紧地跟上了杨兮。
杨兮径直步向了楼梯口，同时吆喝了一声：“老吴，通知手术室，准备干活！”
五分钟后，杨兮来到了急诊科，电视台的两部摄像机以前后两个角度始终对向了他。
再过了半分钟，林院长气喘吁吁赶来。
“具体…什么…情况？”
急诊科值班医生应道：“咱们家的救护车可能还没赶到，还没传回具体消息。”
杨兮道：“打电话吧，把咱们医院外科片在家没出去的医生护士全都叫回来，我有种不祥预感，伤员数很有可能要超过两位数。”
林院长深吸了口气，指示道：“按杨医生说的办！”
一旁，蔡刚叫过来一台摄像机，面对镜头，手持话筒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半个小时前，我们赶到了柳泉医院，刚来到医院时，我们看到医院稍显冷清，各个科室的值班医生显得都很清闲，因为大多数病人选择了呆在家里等着过年。但这些白衣战士们并没有因此而产生麻痹思想，就在五分钟前，柳泉医院急诊科接到了急救电话，高速公路近柳泉镇出口处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
蔡刚一边解说，一边向杨兮这边靠拢。
“医生也是普通人，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也想跟家人团聚，但是，当车祸的消息传到医院，他们没有一句怨言，更没有耽误一分钟的时间，两辆救护车迅速出动，所有值班医生全都是严阵以待。”
“这种紧张时刻，我们不敢打扰这些白衣战士，但我们可以看到柳泉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杨兮医生，他的站姿笔挺? 眼神刚毅……”
杨兮连忙挺直了腰杆? 并凝视远方。
哥们，这眼神可以不？
还有什么赞美，一并说出来? 小爷我决定能够配合到位。
可惜? 现实并没有给予杨兮多少表现的机会。
出诊救护车上的医生传来了现场消息。
一辆货车突然爆胎失去了控制，翻过了中间的隔离带? 撞上了迎面驶来的一辆客运大巴。
现场死亡三人，重伤十二，无轻伤。
“林院长，咱们医院只有五张手术台? 收不下那么多重伤员呀！”
杨兮疾步上前? 劈手夺过电话听筒，喝令道：“现在不是讨论收得下收不下的时候，时间就是生存机会，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伤员运送到医院来！”
挂了现场医生的电话，杨兮再命令道：“通知手术室? 所有手术间都加上一张病床。”
随后再转向了林院长，吩咐道：“林院，您辛苦，带人赶紧去仓库把咱们买的单光源手术灯全都拿到手术室。”
林院长领命而去。
杨兮再安排道：“通知医院大门门岗，提前升起车栏，让救护车一秒钟也不耽误！”
“所有外科片医生，立刻赶去手术室，准备好各种急救设备和急救药品！”
“内科医护们，负责维持秩序，搬送伤员！”
一条条命令颁布完毕，杨兮尚未忘记了电视台的记者朋友，走回来拍了下蔡刚的肩，淡然一笑，道：“你们就不打算去到手术室拍摄一番吗？”
蔡刚应道：“手术室？我们可以进去拍摄吗？”
杨兮耸了下肩，道：“你们要是不晕血的话，进到手术室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拍上一段倒也无妨。”
蔡刚既紧张又兴奋，立刻招呼了小伙伴们紧紧跟上了杨兮。
赶去手术的路上，蔡刚问道：“杨医生，此时此刻，您紧张吗？”
杨兮微微一笑，应道：“您从我的表现上看，觉得我紧张吗？”
蔡刚下意识摇了摇头，道：“我看到的杨兮医生非常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情绪。可我又觉得您不应该不紧张，所以才向您问了这么一个没水平的问题。”
杨兮笑应道：“做为一名医生，在面临这种紧急情况的时候，是不可能不紧张的。紧张起来，才会高效嘛！”
蔡刚不由一怔。
我问的紧张和您理解的紧张不是一回事啊！
杨兮侧目瞄了眼蔡刚，心中笑忖，废话，当然不是一回事，小爷要是有了你丫说的那种紧张情绪，那能对得起小癫子的一片苦心么？
好在做记者的反应都很快，蔡刚迅速从尴尬中调整出来，接着再问了一个问题。
“我刚才听到前方现场传来的消息说有十五个重伤员，而咱们医院只有五张手术台，请问杨医生，这个矛盾您打算如何解决？”
杨兮叹道：“你咋就没听到我下的命令呢？我不是让手术室那边在每间手术室中都加了一张病床吗？”
蔡刚皱着眉头问道：“加病床？您是打算在病床而不是在手术台上为伤员实施手术吗？”
杨兮点了点头，并回应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咱们医院条件有限，三个月前只有三间手术室，这还是在县里大力支持下，才新建了两间手术间。我知道，这么做并不合乎规定，等你们播出节目时，这一段肯定会遭来键盘们的指责。可是我没得选，只能是冒险而上。”
蔡刚接道：“为了伤员？”
杨兮点了点头。
“车祸现场距离柳泉医院最近，只有送到这边来，伤员的生命才能得到最多限度的保障。能多救下一条生命，挨骂，或是被处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蔡刚道：“若是因此所收到的处罚超出了您的预估，比如，吊销了您的医生职业资格，您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杨兮愣了下。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被您提出的假设性问题给吓到了，不过，咱实话实说，即便是被判刑，但今天我能多救下一条生命，那我觉得也值了！”
深吸了口气后，杨兮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做医生的宿命，没得选！”
第720章 老大不给力，小弟图遭殃
一辆救护车只能安置一名重伤员？
不！
柳泉医院有杨兮这种领头人，在危难时刻，从不会把规章制度放在首位。
想办法塞下两个，关门，走人。
十分钟，两辆救护车一前一后呼啸而来，直奔住院大楼。
内科片医生护士门立刻迎了上去。
一分钟不到，四名伤员从车上搬下，来不及擦拭一下车厢中血迹，两组急救医护重新上车，司机拉响了警笛，呼啸而去。
手术室中，匆匆赶到的李颖带领着两名值班麻醉医生严阵以待。
孟凡芳徐雅静等手术室护士备好了各种急救设备以及药品。
手术医生方面，普外专业的林院长吴卫华正在洗手准备上台，接到了通知没多会的高超连向东二人已经踏进了医院的大门。
但，外伤急救手术中另一重要专业，骨科的科主任荣良群却始终未有音讯，电话打了几遍，可就是没人接听。
离了你张屠夫，老子就吃不成带毛猪了？
正在洗手的林院长对荣良群的工作态度不由咬起了牙根。
这一刻，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等过了年，那位新挖来的骨科主任到了岗，立马将这个狗东西的科主任给撸下来。
还他么副院长？
老子要是不把你个狗东西弄出柳泉医院去，老子就他么不姓这个双木林！
骨科那边值班的两名医生眼见着伤员已被送进了手术室，可他们的荣主任却是杳无音讯，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就他们两个的水平，处理个简单的骨折伤倒还可以，但要是稍微复杂点的骨折伤，或是大关节处的骨折伤，以他们两个的能力那可就犯难了。
“你俩愣在这儿干嘛呢？只管看热闹是么？”自打尹伟来到了柳泉医院，那李颖别的方面没学到多少，可这爱怼人的臭毛病倒是学的像模像样。
这二位骨科值班医生可不敢跟李颖叫板，搞不好要是惹毛了她家表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恐怕掉几颗门牙都算是小事。
因而，被李颖怼过之后，那二位也只能悻然躲开李颖的视线，换一个角落继续发懵。
老大不给力，小弟图遭殃。
窝了一肚子火的林院长洗完了手，向手术间走来，见到了这俩正在发懵的苦逼，不由又是一通喷。
“你俩是医生还是伤员家属呢？说你们是医生吧，人家都忙着? 你俩却闲着? 说你俩是伤员家属吧，可身上却穿着白大褂……”
那俩哥们委屈解释道：“林院长? 不是这样的? 我俩业务水平低，怕帮不上忙还给西少添乱。荣主任他又一直不见人影，我们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听到荣主任三个字? 林院长不由一声冷哼? 正想再骂上两句? 却见杨兮急匆匆走来。
“林院，抓紧上台了，我这就去洗手? 咱们争取在第二批伤员送来之前把手术台给腾出来。”
林院长压住了火气? 再冷哼一声? 拔腿离去。
骨科那俩值班医生紧紧跟上了杨兮，紧张问道：“西少? 有骨折伤员吗？你知道我俩水平有限? 而荣主任他又联系不上……”
杨兮指了下侧前方的摄像大哥? 道：“你俩这么说话可是要把荣主任往死里坑了哦！”
那俩哥们陡然一凛? 说话的那一位还下意识地捂上了嘴巴。
杨兮来到了洗手池边? 呵呵一笑，接道：“开个玩笑，待会我让他们把这段掐掉就是了。”
刚捂嘴的那哥们叹了口气，道：“西少，说真的，荣主任不在，我们两个心里面是真没谱啊！”
杨兮洗上了手，同时侧过脸来看了那哥俩一眼，玩味一笑，回应道：“荣主任的手术很厉害吗？”
这俩哥们顿显尴尬。
在各自的专业上，杨兮的手术水平当然要比荣主任高出了一大股截，但……
普外专业和骨科专业，那可是两码事啊！
虽说三个多月前，也就是大吴镇发生那次矿难时，杨兮从市里赶来，展示了一台骨科手术。但事后，两个科室的当事人对此事均是缄默其口，搞得他们这些当时不在场的医生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连向东及时赶到。
虽然没听到前面的对话，但只是看到各人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你俩紧张个毛呢？有西少在，还能有拿不下来的手术？别以为你们骨科有多复杂，在西少眼中，全都是割包皮。”
腚总真他么会说话！
杨兮在心里给连向东点了个赞，同时用脚尖蹭了下连向东，并向摄像大哥的方向努了下嘴。
连向东瞥了一眼那摄像大哥，却是不以为然。
“我怕个逑？就算天塌了，不还是有你西大少扛着么？”
要不是正在洗手，杨兮非得冲着连向东竖个大拇指。
这他么才是可造人才呀！
明明是怼人的口吻，却把小爷怼的心花怒放，这水平，就你丫的骨科，能挑出一个可比肩的么？
杨兮洗完了手，急匆而去。
连向东再向那二位骨科值班医生支招道：“赶紧洗手，哪怕捞不到上台的机会，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你们科的老荣是指望不上了，可你们俩还是大有机会的嘛。”
啥机会？
连向东没明说，那俩哥们也是懵懂，不过，直觉上认为腚总的话应该不是在害他们，所以，这哥俩不再犹豫，立马站到了连向东的身边。
蔡刚抓住机会，凑了过来，举着话筒采访连向东。
“您是普外科的住院总连医生，对吗？”
连向东点头应道：“你怎么认识我？”
蔡刚微笑应道：“贵科走廊上有每一名医生的照片。”
连向东道：“相问什么赶紧问，我已经洗了一半手了，你只有五分钟。”
蔡刚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道：“车祸现场有十二名重伤员，第一批四名已经送进了手术室，刚才听杨兮医生介绍说，这四名伤员的伤情很严重，也很复杂，而我们医院的医生力量又因为年三十这个特殊日子显得有些不充分……”
连向东稍显不耐烦，打断了蔡刚，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再兜圈子了，你的时间只剩下了两分钟。”
第721章 多抛几个媚眼
蔡刚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情况如此紧张，你们，或者说你，是如何做到仍旧能保持放松心态的？”
连向东白了蔡刚一眼。
蔡刚连忙解释道：“别误会，连医生，我没有丝毫质疑你们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对你们展现出来的举重若轻的大家风度充满了钦佩。”
连向东哼笑了一声。
好吧，看在你丫蛮会说话的份上，那腚总我就给你三分薄面吧。
“情况越是危机，身为医生便越是不能紧张。过分紧张只会导致犯错几率增大，所以，就必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不用去看蔡刚的反应，就连连向东本人，对这番回答都不怎么满意。
逼格高度明显不够！
好在连向东反应极快，这条路走的不畅快那就赶紧换条路，自己挑头装逼的逼格高度达不到满意效果，那就及时把西大少给架出来。
“从另一个角度讲，所谓艺高人胆大，或许能够更好地解释了你刚才的提问。在别人看来非常复杂非常危急的状况，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一般复杂一般危急，知道为啥不？因为咱们科有个医生叫杨兮！”
说完，连向东扬长而去。
……
各种外伤的急救手术第一要点是止血，然后才是修复受创器官或是组织。
所以，确诊伤员的受创部位，确定器官活组织的出血点，对抢救手术能否成功至为重要。
可是，首批运送过来的伤员情况十分危急，根本不允许行任何术前检查。
那就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观察体表受创情况凭经验来估计伤员的内脏创伤喽？
扯淡！
在别的医院那确实要如此这般。
但在咱柳泉医院……
杨兮去洗手之前，已经将这四位伤员的伤情做出了明确诊断。
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没有人能想得明白。
不过，对杨兮做出的诊断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怀疑。
林院长把持一号手术间，吴卫华进到了二号手术间，比高超早到了一步的连向东站到了三号手术间的手术台上，而稍晚了半分钟的高超则去了隔壁层流手术室。
杨兮不再顾忌一助的感受，上了手术台后，将手速发挥到了极限。
一分钟，把林院长开了一半的腹完成了后一半，三分钟，止住了那名伤员腹内的两处出血点。
下台? 转移到二号手术间。
来不及重新洗手，只能是更换一件手术衣和一双手套。
这种违规行为肯定会增加伤员术后感染的几率，但是，如果不能争分夺秒保住伤员性命的话，又如何谈上什么术后感染呢？
进了太平间，可不会跟死人再讲什么医疗原则。
吴卫华已经按照杨兮的指示为伤员做了右侧胸腔闭式引流。
干的不错！
上台后? 杨兮率先查看了胸腔闭式引流的效果? 并给了吴卫华一个赞赏的眼神。
十分钟，杨兮完成了该名伤员的腹内创伤止血，将接下来的修复交给了吴卫华? 随后? 转战到第三手术间。
台上，连向东居然站到了主刀位置上，见到杨兮进来? 翻了下眼皮? 道：“你直接去对面吧? 这边，我搞的掂。”
杨兮二话不说? 调头就走。
腚总身为住院总? 那可不是徒有虚名，手上确确实实有两把刷子。
独立完成肯定比杨兮上台要多些时间，但要是从大局出发，却是为杨兮至少省下了十分钟的时间。
层流手术室的第一间手术间中，高超已经完成了开腹，正在行出血点探查。
杨兮连手术衣都没换，只是站到台边，探头观察了片刻，给了高超几句指点，便转身离去。
第二批又是四名伤员送到。
最重的一位，送到层流手术室空着的那张手术台上，其余三位伤员，只能安排在临时增设的病床上进行手术前各种急救。
……
蔡刚指挥着两部摄像机尽可能多的记录下来每一个值得记录的镜头。
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到手术室，第一次跟外科医生亲密接触。
说实话，他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样，在之前的将近一个小时的接触过程中，他已经被震撼了多次。
一个小时前的他，虽然对杨兮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但那是听了岳导的命令，而内心中，跟绝大多数键盘侠一样，对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充满了毫无道理的各种敌对鄙夷思想。
但此刻，他的观点完全反转。
尤其是从门诊来往手术室的路上，当杨兮说出他宁愿背受任何程度的处罚，也要尽最大努力去拯救伤者生命，并感慨说这就是医生的宿命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刚硬的手紧紧揪住了。
而当伤员送到之后，那杨兮，以及手术室内外所有的医生护士，面对全身血污的伤员之时，没有人嫌脏，更没有人偷懒，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着对生命的敬畏和期求。
蔡刚相信，这一刻，没有哪一个医生护士还会顾及到个人利益和个人得失。
伟大！
这便是此时此刻的蔡刚对这些个白衣战士们能够想到的唯一词汇。
手术间中，杨兮挑着单光源手术灯一样开干，而且速度不减。
一号手术间干完，去二号。
二号手术间完事，去三号。
……
第三批四名伤员送到。
第一批四名伤员中已经有三名完成了腹部创伤的手术，另外五台手术也基本上进入到了尾声阶段。
杨兮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但他的两道目光却是越发精神，根本见不到丝毫的疲态。
“准备骨科手术器械，把腚总叫过来。”杨兮发布了命令之后，忽又想到了骨科那两名值班医生。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管林院长采取怎样的策略来对付荣良群，但摆在眼前的也很明显，便是尽力去除掉荣良群的影响力。
怎么去除？
那就多给他骨科得其他医生多抛几个媚眼呗。
“还有，把骨科那俩哥们也给我叫过来，趁这个机会，我得好好教教他们。”
接到了通知，一脸汗水的连向东和骨科那俩值班医生同时进到了杨兮所在的一号手术间。
第722章 老妖孽出马
刚准备上台开干，总巡回护士孟凡芳急匆匆过来道：“杨医生，高超医生让你赶紧去他那边看一眼，他那台手术的伤员好像出现了颅内出血的征象。”
颅内出血可是要比骨外伤凶险了许多，杨兮不敢怠慢，急忙退下手术台，奔着对面层流手术室而来。
这是一个第三批运送过来的伤员，杨兮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智能诊断系统给出的诊断结果中颅内损伤排在了最后一位，而且还打了一个问号。
也就说，当时小癫子未能确诊伤员的颅内损伤，但也没有排除颅内损伤的可能。
待杨兮进到高超所在的手术间再见到那名伤员时，视线右上角，智能诊断系统给出了明确的诊断结果：颅底部硬膜下血肿并脑内出血，出血量约为40毫升。
40毫升，倒进酒壶里不过是勉强盖个底，出在腹腔中也就是吸引器一开一关的事，但对颅腔来说，却是个不小的出血量。
虽说颅底部出血不像脑干部出血那么凶险，仅仅5毫升的出血量便可危及到伤者生命，但考虑到该伤员的颅底出血时间尚在早期，继续出血的可能性极大，因而可以断定，若是不能及时开颅引流的话，该伤员极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开颅引流手术并不难。
但那是对有经验的脑外科医生来说。
而眼下，也只有杨兮一人有此把握。
“抓紧准备开颅器械！”
“通知腚总，骨伤手术暂时推后。”
“叫李颖过来，上全麻。”
此刻，杨兮恨不得能使出分身术来。
可惜，那分身术只会出现在小说里，不可能显灵于现实中。
杨兮也只能是抓大放小，就重让轻。
便在这时，手术间的自动门发出了电机启动的声音。
门开，俩老头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杨兮的视线中。
“师老祖，师爷爷，你俩怎么来了？”
江浦均目光阴沉，冲着杨兮冷哼了一声。
马宗泰更是过分，直接张口开骂：“好你个臭小子，是把我俩当成了外人，还是嫌弃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江浦均气道：“肯定是嫌弃咱们俩老了不中用了，你看他屁股上的那根尾巴，都他么翘到天上去了！”
杨兮反应极快，立刻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没有啊！我尾巴不是藏得好好的嘛，尽骗人。”
俩老头只是装怒而非真的生气，被杨兮这么一逗，一个是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另一个也是眼神中笑意流转，嘴角处不由抽动。
杨兮再道：“还有啊，我当时跟林院长说的是把医院外科片所有留在镇上的医生全都召集回来，肯定是林院长执行不到位，您二老别生气? 等忙活完了，我替您二老好好教育教育那个林院长。”
马宗泰摆了摆手? 道：“行了? 别花言巧语把屎盆子愣往林院长头上扣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江浦均走到手术台前? 看了眼手术台上的伤员，又看到器械护士正在准备开颅器械，不由皱眉问道：“怀疑有颅内出血？”
杨兮点头应道：“不是怀疑? 是确定！”
江浦均道：“做ct了？出血部位在哪？老江头我确实是老了? 做不动骨科手术了，但开个颅做个引流手术应该不成问题。”
闻言? 杨兮心中顿时敞亮起来。
还真是，咋就把这俩老头的存在给忽略了呢？
尤其是那老妖孽。
曾当年，也是个随便什么手术看一遍就会做的主，像开颅引流这类最简单的脑外科手术肯定难不倒他。
“来不及做ct了。”杨兮快步来到麻醉区? 拿起笔? 随便捡了张纸? 刷刷几笔勾画出颅底的解剖结构。
“出血点应该在这儿，出血量大概有40毫升。”
江浦均凝视着杨兮画出来的示意图，道：“难度一般? 我跟小马完全可以拿下，你可以放心去忙别的手术了。”
至于那杨兮是如何做到在未行ct检查便确诊颅底出血并准确定位出血点，江浦均没有多问，他只知道，相信那杨兮绝对没错，这小子若是没有充分的把握，肯定不会如此笃定。
老妖孽接下了这台开颅引流手术，杨兮顿觉肩上的压力明显减轻了许多。
不必多言，只需抖擞精神，更换战场，继续拼杀！
……
蔡刚等四名记者此时也是汗流浃背，尤其是那两位扛着摄像机的大哥，身上穿着的手术室衣裤的前胸后背，以及裤裆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
没办法，手术室中必须以病人的需求为核心，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手术室内的温度一定要保持在二十四度以上，可不能因为工作人员出了一身的汗便把暖气关上或是调小一些。
只能是多喝水来补充体内因出汗而消耗掉的水份。
蔡刚偷了个闲，跑到休息室一连喝了三满杯常温纯净水，喘了两口气后，心中不由感慨。
无论是体力的消耗，还是出汗的多少，那些个医生护士并不比他们几个少。但是，这场犹如战斗一般的手术急救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期间，他们四名记者已经数次进到休息室喝水喘气补充体力了，却几乎没能看到有哪个医生护士也曾进到休息室来。
这帮男男女女，莫非都是铁打的么？
“都打起精神来，咬碎了牙也得撑到底，咱们决不能输给这帮医生护士！”
蔡刚深吸了口气，从一名摄像大哥的肩上接下设备，昂起胸膛，阔步走出了休息室。
又一个小时。
战场上的厮杀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各间手术间中的手术均进入到了最后的扫尾阶段。
窗外，已是夜色阑珊。
室内，更显得灯火通明。
二号手术间中，杨兮缝完了最后一针，疲惫下台，来不及脱下血迹斑斑的手术衣，只是摘下了手术手套，便随手在储物柜上拿起了一袋葡萄糖注射液，剪开一个豁口，然后灌进了口中。
蔡刚扛着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镜头，并问道：“这种水好喝吗？”
杨兮没有作答，而是再剪开了一袋葡萄糖水，递给了蔡刚。
蔡刚只喝了一小口，便皱着眉头表示喝不下去。
第723章 这个理由很不错
口感极差，而且，葡萄糖的甜味中有股子说不上来的腥气。
杨兮点了点头，以沙哑的声音回应道：“是不好喝！但相比纯净水，它却能迅速补充能量，免得弄出个低血糖来丢人现眼呀。”
嗯，有道理。
蔡刚捏着鼻子喝下了那一袋250毫升的葡萄糖注射液。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葡萄糖起到的能量供应作用，蔡刚立时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
李颖前来汇报道：“最先完成手术并转到了icu的那三名伤员，各项生命指征都很平稳，要不要这就安排转到普通病房去，把icu的床位腾出来呢？”
杨兮点头表示同意。
李颖原本的业务水平就不错，最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又跟尹伟台前台后地学到了不少，比起之前来，业务水平又提升了一大截，因而完全可以被信任。
“其他伤员都怎么样？”点过头后，杨兮再随口追问了一句。
李颖应道：“都还可以，就是颅底出血的那个伤员有点麻烦，不过问题也不大，应该能够挺过来。”
那名伤员的开颅引流手术做的没问题。老妖孽年龄虽老，动手时在精度稳度以及力度的把控上都大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妖孽的功力底子明摆在那里，虽然多用了些时间，但手术做得却依旧漂亮。
问题出在了杨兮最为担心的继续出血上。
术中，当颅骨打开，血肿外压迅速减少时，那伤员的硬膜下出血点以及脑组织内出血点同时发生了二次出血。
也亏得那老妖孽见多识广经验老道，如此情况下，依旧是不慌不忙，在马宗泰的配合下，稳稳当当将引流管放置到位。
“加大甘露醇的用量，要尽快把颅内压降下来，另外，还是用上进口促凝血药吧，以后有扯皮的事以后再说，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住了伤员的命。”
李颖应下了。
一旁，蔡刚见缝插针采访道：“杨医生，您刚才说以后可能会有扯皮的事，我想知道，都会有那些扯皮的事情呢？”
杨兮轻叹一声，苦笑回道：“救命的时候不会有人想到费用的事情，但等到伤员的性命救回来之后，可就会有人紧盯着费用问题不眨眼喽！这个药该不该用，那样耗材是不是记了虚帐，明明有便宜的国产药可用，为啥非要给我们用上昂贵的进口药……呵呵，你就等着瞧吧? 不把你掰叱个口干舌燥就绝不会罢休。”
蔡刚疑道：“既然住进了医院，那么? 该怎么用药怎么治疗，不是应该遵从医嘱的吗？”
杨兮呵呵笑道：“当然要遵从医嘱。不过呢，在咱们华国，想不给自己惹事的话? 那么，所有的医嘱都必须经过病人及其家属的同意? 否则的话? 一旦病人有个不满意而告上了法庭? 那么? 法官大人便会以病人有知情权为理由? 轻轻松松就判你医院和医生赔上个几万或是十几万? 甚至是几十万。”
连向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接着杨兮的话题道：“单是法官大人的不讲道理也就罢了，可还有你们这些无冕之王跟着瞎掺合? 随便逮着件医疗纠纷，不分青红皂白? 罔顾事实真相，借着自己妙笔生花的能力? 不光把医院描述成了孙二娘的黑店，还把我们这些医生树造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蔡刚好生尴尬? 恨不得抡起肩上的摄像机砸向这位住院总。
连向东撇了下嘴，接道：“你还别不服气，我问你，前些年发生在最南方特区城市的八毛门事件，你不会没听说吧？小儿先天性巨结肠这种病，哪有一次手术就能治疗好的呢？人家接诊医生说总数需要十万块手术费哪有什么不对？可是呢，这先天性巨结肠却被你的同行描述成了八毛钱一只开塞露便能解决的疾病。”
杨兮跟道：“是啊，这一篇报道欺骗了多少普通百姓？增加了多少人们对医生的误解和恨意？现如今医患关系持续紧张不见缓解，这其中，少不了这些个无良记者偏颇报道所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连向东继续愤慨道：“再举个例子，去年江医附院的那场丟肾事件，明明医院组织会诊做出了明确诊断，那病人的左肾是因为外伤后萎缩而失去了影像学表现，可在你们记者的UU小说，却将读者的思维带偏到那肾脏被医生偷偷割掉的节奏上，你说，可恶不可恶？卑鄙不卑鄙？”
蔡刚无言以对。
对那起事件，他们市电视台的一帮同事也被带偏了节奏，糊里糊涂在做跟踪报道时，口吻上也不自觉地对江医附院表示了怀疑。
结果，却被现实真相结实打脸，跟踪报道此事件的几名同事还因此受到了处罚。
杨兮用眼神制止了连向东接下来的唠叨，拍了下蔡刚的肩，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休息室坐一会。”
路上，杨兮道：“我之所以会欣然接受岳导安排的这场采访活动，并不是因为它能提升我杨兮的名气，而是因为岳导设计的这种采访模式我非常认同。”
杨兮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对自己道：对的，要是说小爷我只是为了想上电视提升名气才答应接受采访的，太他么喽了！就得另外找个高大上的理由出来才对嘛！
“就应该通过这种形式，让你们这些做记者的能够深入到医生得工作生活中来，并通过你们的报道，让更多的老百姓能够理解医生的工作，只有相互理解，才能降低医患双方的对立情绪，才能有效缓解医患矛盾。”
说话间，杨兮满意点头。
为解决医患关系而努力……
嗯，这个理由很不错。
逼格高度符合我东山西大少的身份地位。
虽然，本大少也知道根本起不到啥鸟用。
但蔡刚听了杨兮的这番话，却是颇为激动。
身为一名记者，只是报道一些时事，或是采访几个知名人士，那么，其职业生涯又能有多大的意义呢？
第724章 杨老师，我闯祸了
在休息室抽了两支烟，跟蔡刚闲聊了半个多小时，杨兮等来了他最想得到的消息。
“颅底出血的那个伤员各项指标正在趋于好转。”
杨兮明显松了口气。
“那就好，把他留在icu多观察一段时间，明早再转到普通病房好了。”
交代完毕，杨兮准备换衣服回科室。
蔡刚等四名记者自然要紧紧跟上。
来到了更衣室门口，蔡刚停下了脚步，并拦住了杨兮，吩咐其中一名摄像大哥将镜头对向了他和杨兮，然后举起话筒。
“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分，历经六个小时的紧张抢救，午间发生在高速公路柳泉镇出口处的车祸所导致的十二名重伤员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手术救治，目前，所有伤员的病情基本平稳，除了一名颅底出血的伤员需要留置icu之外，其他伤员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杨兮医生，您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拯救了十二条生命，挽救了十二个家庭，此时此刻，您有什么话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说吗？”
杨兮冲着镜头抱起了双拳，道：“江北的父老乡亲们，杨兮携柳泉医院全体同事在这儿给大家拜年了，祝愿您们新年大吉大利，身体健健康康，最好能让我们这些医生护士们集体下岗！”
蔡刚哑然失笑。
更换了衣服，杨兮蔡刚二人在前，另三位记者在后，一行五人回到了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尚未进门，便嗅到了一缕令人馋涎欲滴的香气。
杨兮登时想起了中午十分江雨蓓留下的那句话。
会是那四种馅的饺子吗？
一进门，果然看到了呆坐在桌旁的江雨蓓。
而办公桌上，已经摆好了四样小菜及两大盘饺子。
“杨老师……我闯祸了……”听到了动静，江雨蓓抬起了头来，看到杨兮之时，一张嘴巴登时嘟囔了起来。
“闯祸？闯什么祸了？”杨兮顺手捏了只饺子塞进了口中。
真香！
江雨蓓看到杨兮的身后居然跟着了两部摄像机，下意识地捂上了嘴巴。
杨兮笑了笑，再捏了只饺子塞进了嘴巴里，然后对蔡刚等人道：“这一段不准拍了，把摄像机都关了，放到一边去，现在的任务是吃年夜饭。”
待到那四名记者做到了办公桌旁并拿起了筷子，杨兮这才对江雨蓓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江雨蓓嘟着嘴巴，怯怯地看了眼杨兮，可怜楚楚道：“我把杨副校长和周老师给说哭了。”
杨兮不由一怔。
“你把他俩给说哭了？”
江雨蓓两侧嘴角下撇，眼皮低垂，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模样。
“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卧靠，你也太伟大了吧！”
江雨蓓扑簌着两只大眼，充满惊疑地看向杨兮? 嗫嚅道：“杨老师，您怎么不生气呢？”
杨兮乐道：“我干嘛要生气呢？你帮我实现了憋在心里六七年的一个夙愿? 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江雨蓓长出了口气? 想哭却不敢哭的神色立马消散开去? 并现出了灿烂的阳光。“嘿嘿，早知道我就该相信嫂子的话了，害得我白担心了好半天。”
杨兮再一怔。
嫂子？
叫的是许如瑾吗？
江雨蓓赶紧解释道：“是许主任让我叫她嫂子的，她说叫她许主任她不爱听? 叫她嫂子她才听得开心。”
杨兮不由一乐。
真是个傻丫头……
对面? 江雨蓓见到杨兮乐开? 极为配合地跟上了两声傻笑。
嘿嘿，杨老师? 本姑娘猜得到您在心里面正说我傻呢? 可本姑娘是真傻吗？
大智若愚这个成语要不要了解一下？
“嫂子都跟你说什么了？”
江雨蓓咬着下嘴唇，思忖片刻，回道：“我把杨副校长和周老师给惹哭了，吓得要命，不敢来见您，可嫂子却说，您不光不会生气，还会奖励我。”
杨兮忍住了笑，点头应道：“是要奖励你，不过呢，究竟是大奖还是小奖，还要看你是怎样把他们两个给说哭的，说得越狠越重，杨老师的奖励就越大。”
江雨蓓叹了口气，道：“那完了，我只能跟大奖说再见了……其实，我根本就没说什么重话，就是在他们两个跟我爸妈聊天说话提到您的时候，我插了一句嘴，说我们在上学的时候要是做错了事情，老师就会教育我们要勇于承认错误，可老师要是做错了事，却往往不肯向学生道歉，这样的老师，不配称作为人师表。”
杨兮听了，不由愣住。
就这话，便把他们两个给说哭了？
江雨蓓笃定点头，道：“真的，我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杨副校长和周老师便沉默了，过了一小会，周老师先哭了，随后杨副校长也流出了眼泪来。”
杨兮疑色更甚。
不配称作为人师表……
这话说得确有份量。
但对杨副校长和周老师那二位来说，这点份量又算得上什么呢？
要知道，他们二位可都是那种怀揣着头可断血可流革命意志不可丢的坚定信仰的布尔什维克，如此微不足道的打击，又怎能导致他们心理崩溃且黯然流泪呢？
想不懂！
江雨蓓看到杨兮面露疑色，还以为杨兮是在怀疑她撒谎，赶紧跟道：“杨老师，我可不敢跟您撒半句谎，我要是有一句假话，我就是小狗。”
杨兮笑开了。
“我也没说你会骗我呀，我是想不懂他们两个的心理承受力怎么就变得如此脆弱了。好吧，想不懂那就不想了，你立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江雨蓓眨了眨眼，道：“等您去魔都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好想好想去趟迪斯尼乐园。”
好主意！
到时候只开一个酒店房间……
嘿嘿。
杨兮毫无犹豫应道：“朕，准了。”
江雨蓓欢快起身，作了个福揖，咯咯笑道：“臣妾谢主隆恩。”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小若瑶的声音：“小西叔叔，小西叔叔你在哪儿呀？瑶瑶给你送饺子来了。”
许如瑾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偌大的食盒，冲着江雨蓓挤了下眼，并道：“我就知道你们人多不够吃，赶紧的吧。”
第725章 攀个亲家
小若瑶一头扎进了杨兮的怀中，杨兮顺手抱起了小若瑶。
这爷俩，旁若无人，你亲我一下，我回你一口，吱喳有声，足足腻歪了五分钟。
“瑶瑶到姐姐这边来，让小西叔叔吃饺子，好不好？”江雨蓓冲着小若瑶张开了双臂。
可能吗？
许如瑾笑着摇头道：“她这会知道小西没要紧事，怎肯放过她小西叔叔呢？”
小若瑶勾着杨兮的脖子，从杨兮怀中探出头来，先是瞪了许如瑾一眼，随后对江雨蓓道：“你要是答应做小西叔叔的女朋友，瑶瑶就听你的话。”
江雨蓓瞬间红了脸颊，神态甚为窘迫。
许如瑾笑道：“就算蓓蓓姐姐答应了，那也要你小西叔叔愿意才行啊！”
小若瑶歪着头思考了片刻，随即用两只小手掐住了杨兮的脖子，瞪着眼恐吓道：“快说你愿意，不然瑶瑶就掐死你。”
杨兮翻起白眼，吐出舌头，装死应对。
可是，如此拙劣招数岂能对付的了人小鬼大鬼马精灵的小若瑶。
小西叔叔被掐死了，那就赶紧做人工呼吸！
在嘴对嘴吹气之前，首先要捏住患者的鼻子……
人小手无力，捏不紧小西叔叔的鼻子，怎么办？
那就堵！
当小若瑶的两根小手指插进杨兮的鼻孔之时，杨兮再也憋不住了。
“小西叔叔投降了！”
小若瑶轻车熟路，站到了杨兮腿上，然后一偏腿，爬上了杨兮的肩膀，骑在了杨兮的脖子上，两只小手顺便薅住了杨兮的双耳，得意嚷道：“快说，你愿意！”
杨兮顺从应道：“你愿意。”
“不是你愿意，是说我愿意。”
杨兮故作困惑，道：“到底是谁愿意啊？”
小若瑶叹了口气，道：“真让你给愁死了，你说你，老大不小的了，找个女朋友还害羞，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旁，许如瑾已是笑弯了腰。
江雨蓓伏在桌面上，脸颊红的差几颗星星就成了国旗。
但，这二人却未有制止之意。
而蔡刚等四位记者也是乐到了不行，如此温馨喜庆? 谁愿意昧着良心上前打扰呢。
小若瑶用力揪着杨兮的耳朵? 一字一顿道：“跟我学? 我……”
杨兮乖乖学道：“我。”
“愿意……”
杨兮再学道：“愿意。”
小若瑶开心道：“蓓蓓姐姐? 该你了? 快说你答应做小西叔叔的女朋友了。”
江雨蓓伏在桌面上只顾着笑。
小若瑶又叹了口气? 嘟囔道：“唉！你也够不让人省心的……”
说着? 小若瑶从杨兮的脖子上翻身下来? 到了江雨蓓身边，抱着江雨蓓的胳膊? 摇晃道：“蓓蓓姐姐? 你就答应了吧，求求你了。”
江雨蓓拗不过? 只得坐起了身子? 将小若瑶揽在了怀中，悄声道：“蓓蓓姐姐答应你了。”
小若瑶欢喜若狂，从江雨蓓的怀中挣脱出来，又蹦又跳? 同时大声叫喊道：“小西叔叔有女朋友喽！瑶瑶有喜糖吃喽！”
……
专家别墅那边。
坐在餐桌正中的江浦均举起了酒杯，道：“今天是我这把老骨头过的第七十三个年三十? 最特殊，最热闹，也是最开心……”
对面，马宗泰跟着举起了酒杯，并抢了江浦均的话头道：“还是要感谢杨兮那个臭小子啊，是他把咱们攒到一块，才过上了这么热闹这么开心的一个年。”
餐桌一侧的江来韩春滢夫妇也端起酒杯，敬向了对面的杨副校长和周老师俩口子：“马主任说得对，确实应该感谢杨兮，是他救了蓓蓓她妈的命，也是他促成了我们一家的团员，杨老师，周老师，您二位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儿子，我们真心为你们感到骄傲。”
杨副校长和周老师连忙回敬，并谦逊道：“哪里，哪里，依我看，你们家蓓蓓才是个好孩子，人长得漂亮，又懂事又大方，还知道疼人照顾人。”
同干了一杯酒，马宗泰突然眯起了双眼，脸上现出颇有深意的笑容，看向了江浦均，并道：“老江头，你就不打算跟杨老师周老师他们家攀个亲家吗？”
江浦均下意识地端起了刚放下的酒杯，送到了嘴边才发现杯中已空，待放下酒杯时，江来连忙为父亲斟上了酒。
江浦均呵呵一笑，看向了杨副校长和周老师，道：“我觉得小马这个提议很不错，我这把老骨头也能看得出来，杨兮那小子对我家孙女是有那么点意思，就是不知道您二位能不能看得上我家孙女呢？”
韩春滢紧跟道：“杨老师，周老师，我家蓓蓓没什么心眼，说话太直，您二老别跟小孩子计较，咱们都是过来人，都能看得明白，这俩孩子对彼此都有那个意思，就差把话说开了。”
周老师含笑应道：“说心里话，我是真喜欢蓓蓓这个孩子，她今下午的那句话，可以说是点醒了我跟小西他爸，我们感激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跟她计较呢？还有啊，蓓蓓这孩子是真懂事真会照顾人，我们家要是能讨到这样的媳妇，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呢！”
杨副校长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俩孩子之间的事情，可以让我那大儿媳妇帮他俩说开，小西最信任的就是他嫂子，蓓蓓跟她相处的也蛮亲近，这事让她来，最合适不过。”
江浦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翻着眼皮，挑衅一般地看向了对面的马宗泰。
“今后，再跟我老江头说话时最好能客气点，不然的话，我就让我孙女婿把你个老小子赶出柳泉镇。”
马宗泰哈哈大笑。
江浦均再倒了杯酒，端起来，冲着马宗泰道：“怎么？你个老小子还不服气吗？”
马宗泰也端起了酒杯，跟江浦均隔空碰了下杯，朗声应道：“要是说喝酒，我马宗泰对你是一百一千一万个服气，但在别的方面，想让我马宗泰给你这糟老头子低头？只有俩字：没门！”
江浦均大笑不已。
“那咱就喝酒！今晚我江浦均要是不能把你灌趴下了，我他么就跟你姓马户。”
第726章 大年初一
过了晚八点，医院急诊科再次忙碌起来。
喝酒喝大到了昏迷地步前来急救的。
喝多了没站稳把自己个给摔伤了的。
暴饮暴食诱发了胰腺炎疼得肚皮像块木板一样硬的。
看春晚因为不好看被气的血压飙升旧病复发的。
……
最奇葩的一个病例，一男子在屁股兜里装满了摔炮，却忘记了，结果一屁股给坐响了，把自己雪白的屁股呲地黢黑并烧出了一个大水泡。
问题都不大。
但少不了要请杨兮过去给把把关。
一趟又一趟，直到零时已过，新年初到之时，才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阴了一整个大年三十的天，此时终于飘起了雪花。
“瑞雪兆丰年！这场雪，祥瑞至极啊！”蔡刚跟着杨兮回到了科里办公室，抖落掉发梢及肩膀上的雪花，发出一声感慨。
吴卫华也是诗兴大发，吟诵道：“天佑我东山，天佑我江北，天佑我华国！”
杨兮呵呵笑道：“你们一个是祥瑞至极，一个是老天保佑，可值班室就四张床铺，我先占上了一个，另外三张你们五人抢，还他么祥瑞么？还他么天佑不？”
蔡刚笑着应道：“我们准备了睡袋，就在车上，待会拿上来在你办公室借个地板一用就够了。”
吴卫华却白了杨兮一眼，哼笑道：“西少，别忘了咱科现在有三个病区八十多张床，几乎都空着呢……”
闻言，杨兮只字不回，调头就走。
小吴子，你丫胆肥了啊！大过年的，又当着外人的面，小爷说什么也得给你大爷的留点脸，哼！等他么过了年，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睡觉！
……
一觉醒来。
外面已是白皑皑一片。
杨兮奔出了住院楼，奔出了医院大门，奔跑在了镇上的主街道上。
刮风下雨挡不住杨兮养成的晨练习惯，而下雪，同样阻拦不了。
“西少，新年好啊！”
“杨医生，给您拜年了！”
“大恩人呐，到家里来坐坐，吃碗饺子再跑步呗！”
大年初一的清晨，绝大多数人们都在睡懒觉，街上早起的并不多，比起往常的晨练，杨兮被打招呼的频率至少要下降了七八成。
饶是如此? 那杨兮回应父老乡亲的胳膊也是始终举在了半空中，根本放不下来。
一路向东? 跑出了镇子，奔向了医院的单身宿舍楼。
那幢五层高的宿舍楼银装素裹，在雪白的一片苍茫中显得有些孤寂，好在其身前还有一排秀气的别墅做伴。
一号别墅安安静静? 二号别墅大门紧闭，只有三号别墅的院子中有些动静? 一男一女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有说有笑清除着院子中的积雪。
“爸? 妈? 新年好！”
别墅庭院中的那双老人陡然一愣。
谁？
是在跟我们打招呼吗？
小辉回来了？
那双老人急忙向庭院门外望去。
不见有人。
在急忙奔向门外左右张望? 只见到一个年轻小伙的背影将将消失在这一排别墅的另一端。
是小西！
没错? 绝对是小西！
他叫我们爸妈了！
六年半? 终于又听到儿子叫我们爸妈了！
从别墅前一闪而过的杨兮此刻已经在奔跑回医院的路上了。
就刚才?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爸妈？
是谁在叫？
好像是自己哎……
靠！
他么的，这也太没原则? 太没底线，太不讲信用了吧？
不是说过好多次了么? 这辈子都不跟他们两个和解，不等他们两个的坟头长草? 绝逼不会再叫他们两个一声爸妈。
杨兮抬起手来，给了自己一嘴巴。
让你丫嘴犯贱！
让你丫臭不要脸！
让你丫把发誓当做了放屁！
这种罪大恶极之人? 只抽一嘴巴显然不够，于是，杨兮换了只手抬了起来。
“啪！”
这一巴掌没能抽在嘴巴上，而是拍在了脑门。
嘿嘿。
小爷这么做并不是嘴犯贱，也不是臭不要脸把誓言当成了放屁。
小爷这一招叫以退为进，为的是在情感上狠狠滴折磨折磨他们。
这么一想，杨兮的心气立马顺到了毫无阻碍，脸上也不由现出了笑容来。
到了医院，杨兮先到手术室冲了个澡，待回了科室时，林院长刚好领着食堂的大师傅们为一线值班的医护们送上了热气腾腾的素馅饺子。
韭菜鸡蛋掺虾皮的馅，又鲜又香。
“大年初一头一顿必须吃素哈！吃不了韭菜的，咱还有白菜豆腐馅的，都是食堂师傅们五点钟不到便赶过来和面做馅现包的。”
杨兮吃上了饺子，并向食堂师傅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领头的大师傅摆手谢绝了杨兮的感谢，道：“要说谢，咱医院哪一个不该感谢你西大少？不是因为你，咱们这工资奖金凭什么一个月多了好几百？这个年，林院长又从哪里能搞到钱给咱们发年终奖？
所以啊，谁都可以给咱说一声谢谢，唯独你西大少不能说，咱还指望着今年医院在你的带领下再上一个台阶呢，你们说，咱的话是不是在理啊？”
科里的其他人包括林院长都是连连点头。
杨兮严肃回应道：“您这话有个致命的错误，带领医院再上一个台阶的可不是我杨兮，而是林院长！至于我嘛，不过是林院长手中的一杆枪，林院长指向哪，我就打向哪，对不，林院？”
林院长含笑不语，从锅里舀上一大勺刚煮熟的饺子，添到了杨兮的碗里。
油嘴滑舌！
看老子不撑死你个臭小子。
正吃着，乔治给杨兮打来了电话。
第二批来自于汁家哥的米国肿瘤病人已经抵达魔都，在机场稍事休息后就将乘坐高铁赶赴江北。
卧靠！
大年初一哎，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办法，看来看去，就这个时间段的越洋航班最便宜，老外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便宜不赚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傻瓜，再说了，他们心里面哪有过年的概念啊？”
杨兮无可奈何，也只能是长叹一声以宣泄心中的不满。
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至于把人家赶回去吧。
再说了，过来的只是米国友人吗？
不！
那是一沓沓的三万米金。
“几个三万，哦，不，几个病人？”
“八个！”
“草，小黑哥，小爷警告你啊，不许学日语骂人。”
第727章 我他么挡不住米金的诱惑啊
高超准时赶到了科里替换了吴卫华，和高超同时现身的还有并没有排值班的连向东。
这二人，一个解释说自己早就养成了守时准点的习惯，另一个澄清道他之所以会过来是不放心昨天的那些个伤员。
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俩货分明是冲着林院长刚送到的素馅饺子来的。
“怎么那么巧？我早晨刚好没吃饭。”高超嬉笑着盛了一大碗，端去了一旁。
连向东讪笑着来到了林院长的身旁，从推车上摸起了一只碗，伸向了林院长，道：“院长的恩情深似海，不吃两口太不该。”
林院长一声冷笑，抡起大勺，给连向东只盛了两只。
连向东苦笑摇头，端着碗忽向林院长身后张望了一眼，同时惊道：“林大嫂，您怎么来了？”
林大嫂？
我老婆？
林院长不知是计，慌忙转身……
哪里有人？
靠！
谁他么抢走了老子手中的大勺？
连向东趁其不备，抢下了林院长手中的大勺，给自个盛了满满一碗，得意洋洋端去了一旁。
科里的医护，包括蔡刚等四位市电视台记者，以及为数不多仍旧住在病床上的病人们全都吃上了饺子，林院长招呼了食堂师傅。
去下一个科室。
另一边，杨兮挂上了乔治的电话，看到狼吞虎咽的蔡刚四人，不由笑道：“别吃得那么猛，又没人跟你们抢，细嚼慢咽才是正确的进食方式。”
蔡刚四人却是不听，稀里哗啦吃完了碗中的饺子，抹了把嘴，扛起了摄像机，便追去了林院长所去的下一个科室。
杨兮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敬业的人总是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尊重，这一刻，杨兮将蔡刚纳入了可以深交的朋友名单。
“腚总，你这大过年的不在家搂着老婆多睡会，就为了这顿不花钱的饺子起那么早，值得吗？”杨兮端起剩下的半碗饺子，踱到了连向东身边。
连向东翻了下眼皮，重叹一声，回道：“兄弟我命好苦啊！”
杨兮乐道：“咋了？被方嫦赶出家门了？”
连向东欢快地往嘴巴里塞了只饺子，随后黯然点头，道：“她伙同了我亲爹亲娘，大过年的将我赶出了家门，说是今天不把你给我的那篇文章转化成电子版并发给丹尼尔，就他么不让我回家。”
杨兮幸灾乐祸道：“你他么活该！谁让你屁大点事情都得跟老婆说呢？”
连向东嘿嘿笑了两声，晃悠着脑袋回应道：“我贱，我开心，气死你个单身狗。”
杨兮忽地皱紧了眉头，道：“不对！你老腚没说真话，我听说现在有种软件，可以将照片上的文字直接转变成word文档，你他么别跟我说你丫不会用。”
连向东不由愣住。
片刻之后，往嘴巴里扒拉了一只饺子，然后摇头叹息道：“他大爷的，怎么想骗你西大少一回就那么难呢？”
高超在一旁笑道：“我就说你腚总骗不了西少，这回信了吧？”
连向东哀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高超再对杨兮道：“是这样的，西少，我们昨晚在手术室的时候就听说许护士长回来了? 你爸你妈也跟着来了咱柳泉镇? 所以，我跟老腚就商量了，今天想把你的班替下来，让你中午能在家里吃个团圆饭。”
搁在以前? 谁要是冲着杨兮说出你爸你妈这样的字眼，必然会遭到各种形式的反击，至少也要挨上几个白眼。
但今天，杨兮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平静。
“真是可惜你俩的好意了。市电视台的采访要到中午才能结束，可到了中午，小黑哥乔治就会带着二十四万刀米金拍马杀来，我心里倒是想说一句去他么的二十四万刀，小爷视金钱如粪土，二百四十万刀也阻止不了小爷回家吃顿团圆饭的步伐，可是……”
杨兮痛苦摇头，悲怅长叹：“我太难了！小爷我根本抵挡不住那绿油油米金的强烈诱惑啊！”
高超顺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并道：“我他么也抵挡不住，刚才我说的话全当是放屁。”
连向东掰着手指计算道：“二十四万刀，就是一百六十万软妹币……西少，是需要我老腚出卖灵魂还是出卖**？没关系，只要你打声招呼，我他么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吴卫华端着碗凑了过来，激动道：“也算上我一个，灵魂**随便卖！”
连向东鄙夷道：“你他么长得太丑了，换你家老婆来还差不多。”
吴卫华瞪起眼来，刚要开口，却听到了敲门声。
一定是病人或病人家属！
要是本院同行，绝不会敲门。
这一帮老没正经的货瞬间反应过来，只用了零点一秒的时间便换了一副尊荣。
一个个正襟危坐，端庄大方，不苟言笑……
“请问，哪位是杨兮杨医生？”
杨兮推开碗筷，起身应道：“我就是杨兮，请问您……”
进门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手上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见到杨兮起身并承认了身份，立马对那男孩道：“轩轩，快给恩人磕头。”
那男孩很是听话，扑通一声跪在了杨兮的面前，接着便把头磕在了地板上。
杨兮赶紧上前将男孩拉了起来。
可另一边，那妇女也跟着跪下了，一个头磕在地板上，并道：“谢谢杨医生救了孩子他爸。”
杨兮轻叹一声，腾出一只手来，再把那妇女掺起身来，应道：“你这大礼不是在折我的寿吗？赶紧起来，坐下说话。”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
这妇女便是那位颅底出血伤员的妻子，她于昨日得知丈夫出车祸的消息后，借了亲戚家的一辆车，带着儿子连夜赶到了柳泉医院，在icu外守了大半夜，终于在十分钟前见到了已经清醒过来的丈夫。
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过来给丈夫的救命恩人磕个头，说一声谢谢。
同时还要对恩人说一声对不起，因为，当她得知出了车祸的丈夫被送到了柳泉医院的时候，她记恨了柳泉医院所有医护一整夜，镇医院，哪有什么实力抢救车祸伤员啊，丈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一定跟他们没完！
第728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几家欢喜几家愁。
市立医院的凌冉便属于后者。
这个年，他过的可不是一般的糟心。
先是在工作上遭受了一场不轻不重的打击。小年前的一天，他值夜班时收治了一名阑尾炎患者，很时尚的一个女孩子，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刚冒头。
那台手术做得可以说是相当漂亮，用时不到二十分钟，而且，采取的是小切口，才三公分多不到四公分，缝合方式则是疤痕最小的皮下连续缝合。
可是，术后第四天，病人那切口居然挣裂开了。
凌冉怀疑是那女孩晚上偷偷溜出医院后那啥了，才导致的切口挣裂，但人家病人迭口否认，凌冉也只能落下个空口无凭。
只是切个阑尾，就要二进宫……
这在市立医院的历史上不能说史无前例，却也是近二十年来的头一回。
一连数日，凌冉总是感觉所见之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爱情上，他遭受的打击更是难以忍受。
自打那个混账玩意离开市立医院后，柳伊依跟他的关系便日渐疏远，任凭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未能挽回颓势，终于在旧年的倒数第二天，得到了柳伊依提出的分手请求。
“从未真正在一起过，又何谈分手之说？”
黯然落寞离去之时，凌冉终于说出了一句尚有骨气的话来。
只是，回到了宿舍，他却蒙头大哭了一场。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人们在用文字表述一个人有多倒霉时总是会用到接二连三这个成语，而凌冉的第三件糟心事也在年三十的这一天如期而至。
差一年才到六十岁的亲大姑，在当地医院被确诊为直肠癌，而且位置极低，距离肛齿线仅有四个公分。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凌冉的爷爷奶奶双双被关进了牛棚，那一年，凌冉的父亲还不到五周岁。
十岁的大姑充当了父母的角色，带着凌冉的父亲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三年岁月，可以说，如果没有大姑当年的悉心照料，那么就不会再有凌冉这一家人。
大年三十轮凌冉值白班，正月初一轮他值夜班，因而，今年的春节凌冉并没有回老家的计划。
父亲是在昨天临下班时给他打来的电话，电话中，父亲是泣不成声，而随后接过电话的母亲也是哽咽不已。
并不需要父母的嘱托，在凌冉得知大姑的病情时便已经明白? 必须倾尽全力为大姑找到最好的医生以及治疗方案。
正月初一? 一早不到九点钟，拿到了大姑所有电子版的检查结果后，凌冉敲响了秦格伟的家门。
秦格伟的这个年过得也不舒坦。
依照往年惯例? 阳历的三月上旬便要召开本市的医学会普外科分会的年会? 而今年的年会倍加重要，因为刚好摊上四年一度的学会改选。
孔德兴孔大师兄在主委的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两届八年? 按照学会章程，在新一届学会委员会中必须要把主委的位置让出来。
谁来接任？
放眼整个江北普外科界，当然是他秦格伟最有资格。
事实上，这也是学会委员会在去年的年会上定下来的基调。
可是? 四个月前? 横空出世了一个混账玩意，把江北普外科这池清水搅和得混浊不堪，以至于学会委员会中出现了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不过，那混账玩意已经在去年底的时候被赶出了市立医院，回到了那家巴掌大的镇医院? 虽然那玩意不知用了什么妖魔手段，居然把医改试点医院的头衔给夺了去，不过，乡镇医院毕竟只是乡镇医院，永远也只能是一家非主流医院。
换句话说，那混账玩意虽然在业务能力上是相当的强悍，但因为他所依托的医院实在太弱，所以，根本没资格对自己接任普外科学会主任委员一事造成影响。
嘴上虽然笃定，但心里却始终忐忑，为此，秦格伟于大年二十八这天的晚上，特意去了趟孔德兴的家。
说是给孔师兄拜个早年，但真实目的无非就是打探一下孔德兴的态度。
那天，秦格伟受到了孔德兴的热情接待，但就是不愿提及学会改选的事情，秦格伟数次将话题引到了这个方面上来，也都被孔德兴巧妙避开。
听话要听音，就孔德兴的这种态度，秦格伟已然明白，阳历三月上旬的学会委员会改选一事，要出幺蛾子了！
到嘴的鸭子能飞走，装进口袋里的主委却被人家偷去了，那秦格伟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郁闷。
可就在这个时候，江山大院长也不肯闲着，从背后狠狠地捅了秦格伟一刀。
年二十九的上午，江山借着给各科室一线医护拜早年的机会，来到了普外科，并坐进了秦格伟的办公室。
没啥大事，也就一件小事情需要通知一下，院领导班子一致决定肿瘤外科已经报批了编制的三十张床不能撤，等过了年，便并到普外科交由秦主任管理。
明面上，这是一项对秦格伟有利的决定，吞掉肿瘤外，壮大了本普外科，他秦格伟的成就岂不是超越了当年的马宗泰了么？
但实际上，肿瘤外就是个空架子，没医生，没病源，有的只是那三十张床位的编制。
而普外科近三个月已经出现了病源不足的迹象，即便是肿瘤外那帮孙子陆续离开市立医院后，普外科也只能是依靠降低床位周转率来勉强维持住床位使用率。
这要是一下子再增加三十张床位得编制，空床，将会成为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
空床……
不单是面子上过不去，更是会影响到全科医护们的奖金收入啊！
秦格伟对院领导班子的这项集体决定很有意见，可嘴上却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想当初，武红梅院长准备筹建肿瘤外科时，遭到了马主任的坚决抵制，而那时，他可是跟马主任唱出了反调。
现在，院领导们让他当初的反调成为了现实，那么他还能说些什么不情愿之类的话呢？
也只能是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啊！
第729章 去找小师弟吧
郁闷的秦格伟将糟心的凌冉让到了客厅中坐下，没顾得上招待客人茶水点心什么的，便看起了凌冉大姑的那些检查报告。
电子版的ct图像看起来肯定不如胶片版的舒服顺畅，尤其是在手机上阅片，还需要一张张放大了去看，甚是麻烦。
“必须手术！”
看过了所有的检查报告，秦格伟做出了断定：“这块瘤体虽然不算太大，也基本上没有周边浸润或是远处转移，但它却侵犯了直肠全层，所以，放疗就别再想了，剂量小了没效果，剂量大了又怕穿孔。”
“化疗的希望也不大，靶向治疗的靶点又是阴性，倒是可以考虑单抗免疫治疗，但疗效并不可靠，所以，最好的选择只有手术。”
凌冉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叹出，道：“主任，那还能行保肛手术么？”
秦格伟的脸色倏变。
心间犹如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般，极不舒畅。
大过年的，老子不想骂人，可你他么也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上个月，江山那个狗东西留下的拍领导马屁的那个直肠癌患者，害得老子颜面尽失，你他么又不是不知道。
老子伤口尚未痊愈，你小子却趁机撒盐？
凌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急忙解释道：“苏教授那边虽然上了手术机器人，可低位直肠癌的tatme手术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开展，我的意思是想让主任跟魔都陈教授那边沟通一下，看看他那边能不能给我大姑实施tatme手术。”
听到凌冉如此解释，秦格伟的面色缓和了下来。
“也好，刚巧我也得给大师兄打个电话拜个年。”
秦格伟拿出了手机，正准备翻查陈仁然的电话号码，却瞥见凌冉面前的空空如也的茶几桌面，不由哑然失笑，老婆孩子在睡懒觉，剩下个自己居然连客人都忘记了招待。
“小凌，你身边有饮料，茶几下有瓜子糖果，你自己招呼自己哈，千万别客气。”
说话间，秦格伟在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了陈仁然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运气相当不错，电话铃只响了三声，陈教授便接通了电话。
首先给大师兄拜年。
然后再委托大师兄向钱老师带个好。
最后? 秦格伟才说到了凌冉他大姑这个病例。
一直是乐呵呵跟秦格伟有说有笑的陈仁然教授在电话那头突然变了腔调。
“秦主任，你这不是有意在挑拨我跟我小师弟的关系吗？你说的这个病例，最应该找的是咱们的小师弟啊！你人就在江北? 不可能不知道小师弟他在tatme手术上? 早就把我陈仁然这个大师兄给甩开几条街了吧！”
秦格伟登时愣住。
南派普外科界领军人物陈大教授几时变得如此谦逊？
还有，他口中所说的小师弟又是谁？
杨兮么？
怎么可能嘛！
去年十二月的头里? 在省城苏东明教授主办的那场活动上……
不容秦格伟多想，就听到电话中陈仁然接道：
“哦? 我记起来了? 小师弟在你们市立医院的时候? 跟你产生了点过节?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小师弟他又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不会跟你计较的? 你尽管去找他好了，他要是不热情接待你，我打他屁股！”
说完，陈仁然直接挂上了电话。
秦格伟很是凌乱。
这究竟是肿么一回事情啊？
小师弟在市立医院的时候跟他产生了点过节……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陈教授口中所称的小师弟必是那个混账玩意无疑。
但问题是? 钱老师他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就收了那个混账玩意做学生了呢？
秦格伟习惯于免提状态下的通话，这一次也不例外，而突遭变故时一时慌乱，根本没顾得上将免提状态调整回来，甚至没想到换个地方通话来回避一下凌冉。
因而，那陈仁然教授的话被凌冉听了个真切。
“应该有半个月了，春节前他在杏林园上的最后一次直播手术，便是在魔都陈教授的医院做的，当时网上就有人说，他被钱院士收做了关门弟子。”
秦格伟怒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凌冉垂头抱歉道：“没官宣，我也不敢确定消息是真是假，同时也怕您知道了会生气。”
秦格伟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凌冉嗫嚅道：“主任，除了陈教授那边，还有谁的tatme手术做的比较成熟呢？”
秦格伟怅然摇头，苦涩一笑，道：“在这个术式上，连陈仁然这种人都坦然承认不如那杨兮了，相比之下，还能有谁可以称得上成熟呢？”
凌冉急道：“主任，您不能因为我这点小事就……”
秦格伟的眼神陡然间冷峻起来，冲着凌冉喝道：“你闭嘴！这哪是什么小事？事关你亲大姑的术后生存期及生活质量的事情，能是小事吗？”
“主任，我……”凌冉哽咽了，一句话堵在了嗓门口没能说出来。
秦格伟上前拍了下凌冉的肩，安排道：“肿瘤手术宜早不宜迟，抓紧时间给家里去个电话，把情况说明白，行外人不懂得医疗圈的事，他们只会信任大城市的大医院，咱们冒然把你大姑安排到了柳泉医院，不事先说明白的话，恐怕会引起你家里人的误会。”
凌冉调整了下呼吸，平复了心情，再深吸了口气，道：“主任，要不就让我去求杨兮吧，您全当不知道这回事。”
秦格伟断然摇头，道：“掩耳盗铃之事，不做也罢。再说了，杨兮身边的卢浩明连向东都不是什么善茬，你去找他，即便他们不会拒绝你，但也少不了的一番明里暗里的羞辱。还是我来吧，好歹也算是个同门，他多少也得给我留点脸面。”
凌冉再一次被感动到了。
不自觉地抹了把眼角。
秦格伟从茶几下层摸出来一盒招待客人用的大中华，抽出一支，点上了火。
他并不会抽烟，抽到口中的烟根本不会进肺，只是在嘴巴里转了个圈便吐了出去。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坦然承认，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但是，小凌啊，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要想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外科医生，只是手术能力超强却是远远不够，咱们可不能像杨兮那样，咱们必须把德字放在首位。”
第730章 意外惊喜
柳泉医院这边。
杨兮送走了那名颅底出血伤员的妻儿，然后吃完了剩下的饺子，再到病房转了一圈。
回到办公室，杨兮掏出了手机，并向那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要打电话给钱老爷子拜年了，你们仨想不想跟他老人家说两句呢？”
吴卫华立马起身，收拾了碗筷，端出了办公室。
高超嚷了声“我帮你”，然后紧紧跟上。
连向东打了个哈欠，道：“昨晚没睡好，我去值班室补个觉，有事叫我。”
杨兮挨个白了这仨货一眼。
真他么没出息！
钱老头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钱行军有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很靓，并附带了微信，但另一个便烂了许多，号码杂乱不好记，就像是在街边小店里买来的无需身份验证的那种小号。
各地同行，包括他的众多学生，知道的都是那个靓号，而那个烂号，知道的绝不会超过20人。
杨兮拨打的便是那是烂号。
因为，打那个靓号根本就找不到钱老爷子，接电话的那个人一定会说钱教授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钱教授。
电话接通。
杨兮立时听到了钱教授爽朗的笑声。
“老师，学生杨兮给您拜年啦！”
钱行军开心调侃道：“杨兮小盆友，想不想要老师的压岁钱呀？打个飞机过来吧！”
杨兮不由撇嘴。
您老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说开车就开车哩？
打个飞机去魔都……
聊了五分钟，确定了年后去魔都的日子，杨兮跟钱行军说了再见。
随后，再戳开了陈仁然的微信，发了个磕头拜年讨红包的动图。
不到半分钟，陈仁然便打来了电话。
“想讨红包是不？打个飞机过来呀！”
杨兮不由一怔。
卧靠。
怎么跟钱老爷子是一样的套路呢？
电话那头，陈仁然没能憋着，先是笑出了声来，随后说出了缘由。
“我在老师家里呢。”
果然，电话中再次听到了钱行军的笑声。
互相说了几句拜年的吉利话，陈仁然话题一转，说起了秦格伟。
“半个小时前，秦格伟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科里一个医生的家里人得了直肠癌，想找我做tatme手术。要是很一般的关系，我这边收了也就收了，可那病人却是咱同行的家里人，那我就得实话实说了? 所以，我便说了小秦几句? 并把那个病人推给了你。”
杨兮回道：“应该的！您那边用手术机器人做? 费用少说也得是十几二十万，而我这边最多也就是三万多到不了四万? 既然是同行的家里人，咱就得能省则省。”
陈仁然笑道：“最关键是你小子的徒手tatme手术做得还比我老陈好！”
杨兮跟陈仁然的接触虽然并不多，但对陈仁然的真实秉性却是颇为了解。
此人在谢中华的鼓惑下? 对杨兮产生了兴趣? 宁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羞辱，也要亲眼看到一个最真实的杨兮? 并力荐给了老师钱行军。
若是没有一副坦荡的胸怀，又如何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在私下里跟陈仁然说话时，最好是少客套? 少兜圈? 有一说一? 实话实说，才是最佳选择。
“大师兄，说实话哈? 我认为徒手做tatme手术比起用机器人要有优势……”
陈仁然直接打断了杨兮，没太有好气道：“这还用你说？我反复观摩了你的手术十多回，早就得出了这个答案，可问题是，你大师兄也想尝试徒手术式，但就是心里没底啊！”
杨兮应道：“这还不简单么？您那边有了合适的病人，跟我说一声，我过去带您做上几台，您心里不就有底了嘛！”
陈仁然惊喜道：“当真？你小子不会是拿大师兄开涮吧！”
杨兮严肃回道：“真是惭愧，说话不算话这种绝技，对您这位生性愚钝的小师弟来说，恐怕这辈子也学不会了。”
陈仁然开怀大笑。
“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珍贵新年礼物，谢谢你，小师弟。”
陈仁然特意要在电话中提及秦格伟的事情，实际上还是对杨兮有所担心，虽然在他内心中也能意识到这种担心实在是没必要。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果真是没必要。在人家小师弟的心里面，放着的只有病人利益，根本没把跟秦格伟的那点过节当回事。
不过，也好。
如此多余之举竟然收获到了意外惊喜。
陈仁然美滋滋挂上了电话，去到厨房帮师母煮汤圆了。
杨兮这边同样开心。
他对陈仁然的这项承诺可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在讨好对方，而是他自打魔都归来就在盘算，足足盘算了半个多月的大事情。
搞个培训班或是研讨会，把徒手行tatme手术的手术方式推广出去，让更多的外科同行掌握到这项技能，从而使得更多低位直肠癌患者能够受益。
他杨兮在行内虽然有了些许的名气，但距离在全国范围内举办培训班或是研讨会的层次尚有一段路程，所以，杨兮便把目标定格在了陈仁然身上。
拉他入伙，用他的名号，用他的场地，用他的团队……
做梦都能笑醒，但关键是人家大师兄得有兴趣。
杨兮原本是打算等过了年去魔都时跟陈仁然聊一聊，先探探他的口风，却没想到，那大师兄却先他一步……
用个什么词来表述呢？
飞蛾扑火？
投怀送抱？
就这个意思吧！
反正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好事。
蔡刚等人跟拍林院长完事后，回到了普外科医生办公室，但见那杨兮止不住的一脸笑意，不由问道：“遇到什么开心事情了？看把你给乐的。”
杨兮敬重蔡刚的敬业，不愿用假话来搪塞他，于是便把心中所想如实告知了对方。
蔡刚听了，心中不禁生出疑问，忍不住问道：“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您这边单凭这一个手术术式便可保证了科室效益，为什么要拿出来跟别人分享，自己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呢？”
好问题！
杨兮呵呵一笑，冲着蔡刚竖了下大拇指。
摄像机开了么？
录音设备的工作正常不？
第731章 好不是个滋味
“我一个人，即便不吃不喝不睡觉，一天能开几台刀？一年又能做多少台手术？咱不说别的病种，就说肿瘤，您知道咱们华国一年会有多少个新发肿瘤患者么？”
蔡刚自然是摇头表示不知。
“去年的数据是十万粉之二八七，也就是说，这一年内，每十万人中，便有两百八十七人罹患了肿瘤，华国有十四亿人口，也就是一点四万个十万，一点四万乘以二八七是多少？我数学不好，您来帮我算算吧。”
超过四百万？
杨兮点了点头，接道：“说回到tatme手术上来，直肠癌是个大病种，占比肿瘤总发病率的百分之七点几不到百分之八的样子，而中低位的直肠癌占到了所有直肠癌的七成，您再算算吧，这一年下来，有多少病人会因为做不了保肛手术而要终身背上一个粪袋呢？”
百分之七点几乘以百分之七十，差不多就是百分之五，再乘上四百万的基数，蔡刚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二十万？
杨兮叹道：“直肠癌，尤其是中低位直肠癌，是最容易发现临床症状的一个肿瘤病种，确诊时绝大多数都没失去手术机会。可当这些患者听医生说无法实施保肛手术的时候，您可以想象到他们有多绝望。”
蔡刚动容道：“是的，我能想象的到！我姥姥去世有十几年了，就是因为得了直肠癌却不愿意做手术，熬了半年多点就走了。”
杨兮接道：“这些病患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得起手术机器人下的tatme手术呢？就算能掏得起这笔钱，可他们又能排得起那个队吗？”
蔡刚痛楚摇头，道：“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似乎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就是听从医生的建议，终身背上一个令人厌恶至极的粪袋，要么就像我姥姥那样，自己在煎熬，同时让全家人陪着她一同煎熬。”
杨兮肃容道：“所以，我必须把这项术式推广出去，让更多有天赋的外科医生学会这项术式，让更多中低位直肠癌患者能够从中受益，不单能延长他们的生存期限，还可以尽可能地提高他们的生存质量。如果能实现这个愿望，别说我医院我科室的效益会受到影响，哪怕是折我十年的寿命，我杨兮也会开心接受。”
蔡刚凝视向了杨兮，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并一字一顿道：“我做了十二年的记者，采访过的人物各行各业不下百位? 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像今天这样令我感动！杨医生，认识您真是我蔡刚的荣幸。”
杨兮的眼眸中重新现出笑意。
……
市里。
秦格伟家中。
凌冉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正耐心地跟他父亲通着电话。
“爸，您别看那杨兮医生学历不高? 年纪不大，但他真是一个天才型的外科医生，这之前? 低位直肠癌的tatme手术只能在手术机器人下实施，可他回到柳泉医院后，硬是独创出了一套徒手行tatme手术的术式? 而且手术效果比起机器人手术的效果还要好……”
阳台上? 秦格伟手握手机? 正在来回踱步。
杨兮的手机号码已经找到，只要按一下那个绿色的拨出健便可以打通杨兮的电话? 而且? 他可以断定，那杨兮不管出于什么心理? 也一定会顺畅地接了他打过去的电话。
但问题是，电话接通后? 他该怎么措辞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这样说？
显得太卑微。
那样讲？
似乎太生硬。
听到客厅中凌冉对他父亲的说服解释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秦格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得咬紧了牙关? 横下心来，按下了电话拨出健。
铃，只响了一声。
便在秦格伟不由一怔之间，手机中已然响起了杨兮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话音。
“秦主任，新年好啊，杨兮给您拜年了！”
秦格伟慌乱应道：“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先开口拜年的应当是我呀。”
杨兮大笑三声，回道：“您说得对，要不，咱重来一次？”
秦格伟颇有些恍然。
自个怎么会说出来如此不正经的话语呢？
“刚才大师兄给我打电话了，哦，就是陈仁然陈教授啊，他跟我说咱科里有个医生的家里人得了直肠癌，是么？”
秦格伟的心头陡然颤了两颤。
第一颤，是因为杨兮叫的那一声大师兄，很随意，好顺口，就像是已经叫习惯了一般。
第二颤，则是因为杨兮说出的'咱科里'这三个字，很自然，好顺畅，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市立医院普外科一样。
“是凌冉他家的亲大姑，昨天才拿到病理报告，确诊为直肠腺癌，位置很低，距离肛齿线不到四个公分。”
杨兮轻松应道：“有四个公分已经不算低了，我上个月在汁家哥大学医学中心做了一台只有两公分的手术，结果还不错。”
秦格伟的心头不由又是一颤。
汁家哥大学医学中心？
那种医学圣地一般的医院会容许一名华国外科医生上台做手术？
不信！
绝对不能相信！
可是，那杨兮的口吻又让人不得不信……
心好痛，好酸，好不是个滋味。
秦格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冲着自己的胸口锤了两下。
“周围浸润和远处转移情况怎么样呢？”
秦格伟深吸了口气，咽了口唾液，也不知道怎么着，那嗓子突然间沙哑了。
“侵犯了直肠全层，但并未涉及到周边组织，从ct上看，好像也没有转移。”
杨兮像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秦主任，那您就跟凌博士说一声吧，赶早不赶晚，我初七之前都在医院，早点让他大姑过来，咱早点把手术给做了吧。”
秦格伟干咳了两声，嗓子这才舒服了点。
“凌冉就在我家里，你稍等一下啊，我问下他跟家里联系的怎么样了，初几能赶来咱们这边。”
凌冉那边已经跟父亲通完了电话，听到秦格伟的这句话，立刻应道：“我爸说他明天就能带大姑飞过来。”
电话那头，杨兮也听到了凌冉的说话，随即便跟秦格伟定下了时间：“那明天我在柳泉镇等你们，对了，马主任也在呢！”
第732章 一声不吭，坐下就吃
秦格伟挂上了电话，回到了客厅，赶紧再点上一支香烟。
心情太乱，他急需借助香烟的刺激才能将心中的汹涌波涛平复下来。
跟杨兮的这一通电话，虽然只是寥寥数语，而且那杨兮在电话中无论是口吻还是措词，都显得温和热情，可他听到了，却还是生出了强烈的被刺激感。
尤其是杨兮的最后那句话。
“马主任也在呢！”
马主任……
秦格伟下意识地摸了把自个的脸。
玛德，滚烫。
“小凌，跟我去一趟柳泉镇吧，就现在。”
秦格伟犹豫再三，终于拿上了车钥匙。
这一夜的雪下得可是不小，高速公路于夜间封闭后至今仍未开放，而下边的路况根本跑不起来，原本也就是五十分钟的路程，秦格伟驾车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来到了柳泉镇。
这还是那个当初自己一个月怎么着也要来上个三五趟的柳泉镇吗？
街还是那条街，医院还是那家医院，可秦格伟看到了，却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陌生感。
或许是雪景所致吧！
前方路口，秦格伟正要拐向医院的方向，互听后面传来了汽车的鸣笛。通过后视镜，秦格伟看到车后十多米处跟上了一辆黑色汉兰达。
高老大的车？
秦格伟踩下了刹车，并回应了一声鸣笛。
高勇迅速追上。
车并排，高勇放下了副驾座的车窗，招呼道：“秦主任，你咋过来了呢？”
这话问的，秦格伟老大不开心了，这柳泉镇又不姓高，我秦格伟怎么就不能来了？
出于礼貌，同时也是看在有求于杨兮的份上，秦格伟忍住了心中不悦，微微一笑，回应道：“听说马主任在这边，我过来给马主任拜个年。”
高勇笑道：“巧了，我也是过来给江主任和马主任拜年的，那什么，他俩不在医院，这会应该在别墅那边，你跟我走好了。”
秦格伟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江主任？
哪个江主任？
隐退江湖十多年的江浦均吗？
还有什么别墅？！
哼哼。
这高老大也真是个土鳖，不会是把农户自建的二层小楼房当成别墅了吧？
五分钟后。
秦格伟的脸颊又一次发烫。
卧槽。
还他么真是别墅。
也亏得是建在了镇子上，这要是搬到了市里，哪怕只是郊区，想买一套下来，怎么着也得掏上个两三百万。
高勇停在了一号别墅门前，下了车? 冲着秦格伟招了招手? 指了下一号别墅的大门? 然后去到后备箱中拎出来几件年货。
“哟? 凌博士也来了哈。”高勇拎着年货走向别墅大门时，见到了从秦格伟车中下来的凌冉，随口打了声招呼。
“我刚才在车里叫您呢，您没听到。”凌冉解释了一句? 然后从后排座位上拎出了几盒礼品。
秦格伟也下了车。
再次打量了那别墅两眼? 不由感慨道：“这房子设计的挺有风格? 看上去建造标准也不低? 却是是个度假养老的好地方呀！”
高勇摁响了门铃? 同时回应秦格伟道：“江主任马主任他们两个还真不是来度假养老的? 他们呀，是被杨兮那小子鼓弄的心痒难耐? 不得已重新出山了。”
重新出山？
秦格伟又是一怔。
那二位的人品有问题啊！
说话不算话哦。
那马宗泰，不是信誓旦旦说他提前退休后再也不会接受任何医院的任何形式的返聘么？
还有那江浦均? 封刀都十几年了，居然要晚节不保？
江雨蓓牵着小若瑶的手蹦蹦跳跳出来开门? 离老远便跟高勇打上了招呼：“高主任新年好！”
来到了门口? 却不着急开门，俏皮笑着? 向高勇伸出了手来，并怂恿小若瑶道：“快叫高伯伯? 高伯伯可是有压岁钱给你的哟！”
小若瑶怯怯叫了声：“高伯伯好。”然后便躲到了江雨蓓身后，并嗫嚅道：“这个高伯伯长得好吓人。”
高勇乐呵呵掏出了两只红包，在铁栅栏门外晃了晃。
压岁红包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嘛，咱得先把门打开。
江雨蓓一声欢呼，赶紧拔去了铁栅栏门上的栓梢。
“拜年要磕头，不磕头就想拿压岁钱了？”高勇个高，稍微扬起手来，那江雨蓓也是望尘莫及。
江雨蓓抢了两下，却是无功而返，气得撅起嘴来。
身后，小若瑶劝慰道：“蓓蓓姐姐别生气，咱们去跟小西叔叔告状，小西叔叔打怪兽可厉害了！”
高勇不由苦笑。
高伯伯也就是黑了点壮了点，你这小萝莉至于把高伯伯当成大怪兽么？
“不磕头也罢，鞠个躬总是应该的吧。”高勇再一次晃荡起手中红包。
江雨蓓笑容顿现，立刻拉着小若瑶给高勇鞠了个躬。
红包到手。
小若瑶也不怕高勇长得像怪兽了，拉着高勇的手让高勇蹲了下来，先在高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附在高勇耳边神气活现道：“高伯伯，其实你很帅，只比小西叔叔差了一点点，跟我爸爸一般帅。”
高勇不由大笑。
另一边，江雨蓓客客气气招呼秦格伟和凌冉二人进到了院中来。
穿过院落，进到了屋中，秦格伟不由愣了下。
失算。
怎么刚好赶上了人家的饭点了呢？
更让人尴尬的是偌大一张圆桌旁还坐着数位自己不认识的人。
“小秦来了呀，还没吃饭吧，快来坐，一块吃。”圆桌最上座，江浦均招呼了秦格伟一声，然后转向厨房方向，再吩咐道：“小林子，再多拿两副碗筷出来。”
林院长应声而出，冲着秦格伟热情道：“秦主任，快过来坐，你们先吃上喝上，我这边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
秦格伟走过来，向江浦均马宗泰二人鞠了一躬，并道：“江主任，马主任，新年好，学生秦格伟给您二老拜年了。”
马宗泰摆了下手，没好气应道：“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玩意，多学学人家高老大，一声不吭，坐下就吃。”
高勇茫然抬头。
魔都小老头，咱不带这么冤枉人的！
我他么坐是坐下了，筷子也拿在手里了，可是，并没有来得及开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