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姑息性治疗
既然是挤出来的一张手术台，那么，上台时间就无法固定下来，还得看前面手术的完成情况。等到了快三点半的时候，手术室那边，文燕燕终于传出话来，说手术台腾出来了，这就安排护工上去接病人。
病人的术前准备工作早已完成，因而，在得到文燕燕传来的信息后，等待多时的高勇杨兮还有连向东三人便直接进到了手术室。
文燕燕算是手术室的老人了，这边请了普外科最牛逼的手术医生来为她熟人主刀，那么，麻醉方面自然也要请最牛逼的尹伟来亲自把关。
那三人换好了手术室衣裤后进到休息间时，尹伟早已经等在里面了。
“哟，奥特曼杨来了哈，还有你，奥特曼老腚，我说你俩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正义化身了？哪天不打怪兽就浑身痒痒？”尹伟抽着烟，一脸的嘲讽。
杨兮只当没听到，捡了个角落默默抽烟。
连向东赔笑道：“那什么，我老腚可不是个爱惹事的人，要怪就怪西大少，是他教唆我跟人家干仗的。”
杨兮翻了翻眼皮，送给了连向东一个白眼。
尹伟冷哼一声，直接开怼：“西大少教唆你去吃翔，那你也吃啊？”
连向东毫不犹豫回道：“吃！只要西大少发句话，冷的热的随便端来。”
尹伟被噎得狂翻白眼，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只拖鞋便砸了过去。
人至贱则无敌。
连向东挨了一拖鞋，然后弯腰捡起，双手捧着，还到了尹伟的脚边，站起身后，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环视了另三人一圈，随后傲娇地点上了一根香烟。就是这么贱，怎么啦？受不了是吧？受不了就赶紧投降啊！
尹伟喘着粗气，怒瞪连向东，却是一点招也没有。
好歹也算是自家兄弟，不能真动粗，又扛不住这股子贱劲，那也只能是认输投降。
病人已经接来，文燕燕前来相请，也算是给了尹伟一个台阶。
“我跟你俩说啊，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别他么没事惹事，开好你的刀，做好你的医生，那些破事该谁去管谁去管，轮不到你们俩逞这个能。”言罢，尹伟起身出门。
高勇扔掉了手中烟头，跟着起身，道：“赶紧的吧，尹伟手快，等咱们洗好了手，他那边也差不多了。”
二十分钟，杨兮高勇连向东三人站到了手术台上。
文燕燕亲自担任这台手术的巡回护士，那么，主刀的必然是杨兮，而一助，也只能由高勇担任。
胆总管癌的手术难度要大于胃癌根治术，尤其是胆总管下段癌，需要实施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也就是普外科医生闻声色变的whipple手术，手术位置深，操作难度大，要求精细高，术中术后不可控因素超多。
好在该病人的癌肿位于胆总管中上段，只需行癌肿局部切除合并胆囊切除，清扫周边淋巴结后再行胆总管空肠吻合术即可。
杨兮事先将手术过程在脑子里预热了一遍，虽然是第一次主刀这种手术，但感觉自己并不需要使用技能卡。
取右肋缘下横切口，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及时予以出血点电凝止血，继续向下分离肌层，暴露腹膜，以蚊式钳反复提夹两次，确定腹膜下无脏器粘连，切开腹膜，打开腹腔。
一整套开腹操作完成，犹如行云流水，完美无瑕。
台下，巡回护士文燕燕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在昨天下午，普外科的凌冉凌博士在手术间隙中跟他聊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提到了杨兮，那凌博士表示说，杨兮的手术基本功那绝对是牛逼，可就是太年轻了，并没有做过多少台手术，可这人天生胆大，很多术式他连看都没看过就敢上台主刀，恐怕早晚都会栽在这上面。
文燕燕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由一凛。
是啊，杨兮的手术功底自然没得说，单是一个乳腺癌切除，就能让马主任为之赞叹不已，要知道，在这个术式上，能被马主任认可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想得到马主任的称赞，普外科内，除了杨兮还没有第二人。
但是，凌博士说的话也是非常有道理。外科医生做手术，功底是功底，经验是经验，二者绝不可混淆一谈。
那杨兮做过胆总管癌的手术吗？
恐怕今天这一台还真就是他的第一台。
一点经验都没有，那他……
文燕燕忐忑了一整天，但又不敢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毕竟自己是主动找到的高主任，并把话说得很直白，这时候若是再提出疑问的话，不单是得罪了杨兮杨医生，恐怕连高主任也一样要得罪了。
不过，当文燕燕目不转睛看完了杨兮在高勇的配合下完成的开腹过程，文燕燕心中有了底气。
那主刀的杨医生，散发出的气场，还真不是一般医生所能达到的。
没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又哪来那么强烈的气场呢？
开腹完成，接下来探查。
却见到台上三人，包括拉钩的连向东，一双眼睛中透露出的神色都是愈发凝重。
文燕燕心头不禁一颤，难道这手术……
“燕燕，你熟人的情况不太好，肿瘤向外浸润严重，跟周边组织粘成了一坨，硬切是切不下来了。”台上，高勇轻叹了一声，将视线投向了台下的文燕燕，不无遗憾道：“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改做减瘤手术，能切多少算多少，二是埋粒子，做体内放疗。”
不管是减瘤术或是放射性粒子包埋，都属于姑息性治疗手段。
而姑息性治疗，顾名思义，那不过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其预后结果，根本不值得期待。
这，显然是文燕燕所不愿意接受的选择。
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请秦主任来看看好不好呢？”
话一出口，文燕燕便倍感后悔，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高勇脸色微变，不由看了眼对面的杨兮。
杨兮却连头也没抬一下，只顾着继续探查术区。
第285章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
杨兮虽然没点头，但也没摇头。
高勇将此理解成了默认。
文燕燕的提议很伤人，但从规矩流程上讲却是无懈可击。他高勇现在还不是科主任，仍旧是普外科的一名带组主任，对科里的病人，带组主任并没有最终的决策权，能最终拍板的，一定是代理科主任秦格伟。
“那好吧！去给秦主任打电话吧。”高勇的回应显得很痛快，不痛快也没办法，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要是还做不到深埋内心情绪的话，那这人也就算是个废物了。
文燕燕犹豫了片刻，但终究还是走出了手术间。
秦格伟也在手术室中，只是没有上台，被文燕燕找到，并听了文燕燕的叙说，秦格伟显得有些矛盾。
那边手术台上站着的可是高勇杨兮二人，此二人即将从普外科分离出去，自己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把关担责任呢？
“秦主任，求求您了，那病人可不是我一般的熟人，那是我舅妈，我亲舅舅的老婆。”
秦格伟看着文燕燕一脸可怜兮兮的乞求模样，心不禁软了下来。
再一想，他杨兮高勇拿不下来的手术，我秦格伟拿下来了，岂不是也能扬眉吐气了一回么？近段时间被那杨兮压的确实有点透不过气来，能有此机会，对秦格伟也有着莫名的诱惑力。
答应了文燕燕后，秦格伟对台上的本组医生交代了两句，然后跟着文燕燕，进到了高勇杨兮这边的手术间。
可不能迫不及待地就去洗手穿衣上手术台，必须要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秦格伟要了件手术衣套在了身上，也不戴手套，双手背后，站到了高勇身旁。
高勇理应将术区情况展示给秦格伟。
看了两三分钟，秦格伟不由摇头。
马德，这是啥狗屁机会啊，谁他么摊上了，就是谁的麻烦。老子可不敢逞这个能，就算是请来了苏东明苏教授，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高主任的判断没问题，这块瘤子确实切不下来，燕燕，听高主任的安排吧！”秦格伟说着，步下台来，就要脱掉手术衣，准备离去。
便在这时，杨兮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
“这台手术的主刀是我，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
声音不大，却被手术间中的每一个人清晰听到。
离得最近的高勇不由一震，几个意思？都浸润粘连成这般模样了，你他么还能切下来不成？
拉钩的连向东不由窃笑，西少这妖孽，也是没谁了，这个当口，还忘不了跟人开玩笑。真要是问你意见，你丫肯定会说，高老大说得对。
手术台的头端麻醉区中，尹伟的神色却是为之一振，好你个杨妖孽，不愧是马老头那个老阴货的衣钵传人，他么的，你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要等到秦老鬼看过之后才说话，这不是阴人又是什么？
器械护士是个小年轻，对手术能不能做下来，如何做下来，体会并不深刻，因而反应并不强烈。但巡回护士文燕燕却失声问道：“杨医生，您的意思是说您能切下来？”
正准备脱去手术衣的秦格伟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了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边摇头边脱去了手术衣，同时道：“那就请问你这位主刀医生是个怎样的意见呢？”
杨兮笃定应道：“能切，而且能切干净！”
秦格伟的笑意更浓，道：“那你就切吧，但我要把丑化说在前面，科里不会为你担当任何责任，高主任，你自己决定吧！”说完，秦格伟留下两声冷笑，翩然离去。
高勇苦笑对杨兮道：“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就为了图这一时之快么？”
尹伟笑着抢道：“老高，你可是就要当科主任的人了，说话一定要慎重，我跟你说啊，这杨妖孽要是打起人脸来，可不分敌我双方哦，只要这小子觉得爽，谁的脸他都敢打，而且，保管是打得响，打得亮。”
高勇没接话，而是看向了杨兮。
杨兮正色道：“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让我整理一下手术构思。”
说完，杨兮退下台，坐到了手术间一角，伸出双手，虚空比划了一番。
麻蛋，坑爹的小癫子，你他么这时候倒是给小爷派发个临时任务啊，也好让小爷多少能回点本呀。
唉，2万块就这么花出去了……小爷装个逼容易吗？
戳中了刚买下的3级手术技能卡，杨兮随即进入到了系统状态。
快步回到手术台上，立刻全身心投入到了手术当中。
对面高勇不禁一个恍惚，有点过分了哈，可不带这么玩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了？当我高勇这个一助是空气吗？
空气很不开心……哦，不，是我高老大很不爽！
再怎么不爽，也只能闷在肚子里，高勇抖擞起精神来，随着杨兮投入到了手术当中。
杨兮则一改之前的快准稳的特点，抛掉了一个快，留下了准和稳，一个毫米一个毫米地向前向深部游离癌肿的浸润粘连。
四点半，五点半，六点半……
夜幕已降，华灯初上，马路上车流不息，路两旁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同样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或三五一群，或成双成对，或于饭馆内把酒言欢，或于商场中流连忘返。
但杨兮，却是整整5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
八点半，高勇终于直起了腰来，最后一组淋巴结已经清扫完毕，宣告此台手术进入到收尾阶段。
“杨兮，下去歇会吧，剩下的，我跟老腚来就行了。”手术中，精力消耗最大的当然是主刀医生，而过程中，高勇和连向东至少喝过几口水，而杨兮却始终将注意力保持在了手术上。
杨兮抬起头看了眼高勇，道：“我年轻，体力好，撑得住。”
高勇眼神微变，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说老子老了呢？
麻醉区中，尹伟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挑拨道：“老高，听我的没错吧，你只是质疑了他一句，就遭来了这般嘲笑，你要是再多说两句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脸肿了吧。”
第286章 简直就是作死
四点一刻，秦格伟那边的手术结束，在离去之前，特意经过了杨兮高勇这边，透过手术间自动门上的小窗，向里面张望了两眼，但见杨兮高勇二人埋头于手术，嘴角处不由扬起一缕轻蔑出来。
切？
切吧！
等切出了麻烦来，看你们如何收场。
周四下午四点半，是雷打不动的院周会时间，要求各科室科主任及护士长务必参加。无故缺席或迟到，将分别处以600块大洋和300块大洋的罚款。
十五分钟的时间，直接从6楼手术室下到外科大楼一层，然后再去到行政楼坐电梯上到8楼大会议室，时间或许会紧张一些，但紧走两步的话，兴许还能来得及。
可是，秦格伟却偏要回9楼办公室一趟。
是被杨兮给气糊涂了？
开玩笑！
人家秦大主任的格局才没那么狭隘呢。
要的就是故意迟到，而且，迟到了还不能从后门进入会场，必须从前门昂首挺胸走进去，要让全院的科室主任和护士长都能注意到，普外科的科主任，现在是他秦格伟。
院周会一般也就两块内容，一是对上周的工作做个总结，二是对下周的工作做个安排，除非是有特殊事件发生，否则的话，这会也就是一个来小时便能结束。
不到六点钟的样子，秦格伟回到了普外科。
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护士长的护士。
“高主任的手术回来了没？”
答案很简单：“没呢！”
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六点半了，也该下班了。
路过护士站时，秦格伟再问了一次。
“高主任的手术回来了没？”
答案依旧：“没呢！”
秦格伟又多问了一句：“今晚上谁的夜班呀？”
值班护士回道：“是凌医生。”
秦格伟点了点头，然后从9楼直接坐电梯下楼了。
于此同时，夜班的凌冉收到了秦主任发来的一条微信：等高主任手术回来后，告诉我一声。
七点钟，秦格伟进了家门。
看了眼手机，微信上只有凌冉发来的一条回复：好的。
七点半，秦格伟吃完了晚饭，再看微信，啥信息也没有。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以杨兮的水平，跟高勇配合，二人完成一个减瘤术用不了一个小时，即便要做粒子植入，连材料准备加后期植入，那也用不了两个小时。
而现在，从四点差五分他离开那间手术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听说他们手术结束的消息呢？
难道，他们真要切掉那浸润粘连的一塌糊涂的肿瘤吗？
简直就是作死嘛！
秦格伟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幅术区被搞得乱七八糟而手术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收场的尴尬画面。
很解气。
但又很担忧。
虽然在手术室中撂下了一句狠话，说科里不会为他们担任何责任，但若真的挂在了台上，他秦格伟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对一名医生来说，天大地大，病人的生命安危才是最大，若是因为个人间的一些疙疙瘩瘩的琐碎矛盾而影响到了对病人的救治，他秦格伟还真做不来。
但问题是，真走到了那一步，他秦格伟又该如何收拾残局呢？
又煎熬了一个半小时，快到了九点钟，凌冉终于发来了信息，说高主任的手术结束了。
秦格伟在打电话过去还是发信息询问上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小凌，你见到高主任他们了？”
“嗯，还打了招呼。”
“他们情绪怎么样？”
“很疲惫，好像还显得有些低落。”
“高主任有没有说要出去一块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
“没，他们三个回到科里，便散开了，杨兮和连向东一块走的，高主任去楼上了。”
“哦，知道了，小凌啊，他们今天开的这台手术难度不小，可能夜里会有情况发生，机灵着点。”
“没关系的，高主任说了，病人是文燕燕的熟人，尹伟照顾她面子，等明天早晨再把病人转上来。”
秦格伟挂上了电话，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这样看来，病人情况可能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糟糕。情绪为什么会低落？对外科医生来说，只有手术不尽人意才会低落。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再把病人转回科里？恐怕是大家心里有数，那病人不一定能挺过今夜。
这样的一个结果，秦格伟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
情绪低落该怎么表演？
来，西大少教你俩。
这么玩有意思吗？
靠，西大少说有意思那就有意思。
于是，三人情绪极其低落地回到了8楼，杨兮连向东二人换下了白大褂，情绪低落地回宿舍了，而高勇则情绪低落地上了楼。
十分钟后，这仨人却在医院门口跟尹伟汇合在了一起。
“上哪儿吃去？”
“都这个点了，还能去哪儿，夜市呗。”
“夜市太远了，就附近随便找口吃的算逑，吃完了，我跟老腚还要回科等着给秦主任汇报手术过程呢。”
“你确定秦老鬼会回来？”
“不确定，但机会总是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应该做好百分百的准备。”
晚上九点多，医院附近的酒店饭馆基本上歇业了，但还有很多小吃店生意照常，四人随便挑了家饺子馆，点了几盘水饺，再要了几碟小菜，喝了几瓶啤酒，算是把这顿晚饭给打发了。
回到了8楼大办公室，坐下还没抽完一支烟，秦格伟便出现在了大办公室的门口。身为上任仅仅两个礼拜的代理科主任，秦格伟对工作难免是如履薄冰，就怕科里出点变故，影响到他摘去头上代理二字。
值夜班的凌冉带着一名实习生上台做急诊手术去了，大办公室中也就是杨兮连向东二人，六目相对，秦格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先开了口。
“高主任呢？在楼上么？”
“他回家了呀！”
“回家？那你们下午手术的病人……”
“挺好的呀，肿瘤切得很干净，病人术后恢复的也挺不错，管子刚拔过，马上就能转回科里了……”
秦格伟脸色倏变，马德，老子太他么后悔了，老子终究还是上了这小王八蛋的当！
第287章 该死的异位阑尾
周五，高勇这组原计划有四台手术，但文燕燕的舅妈已经提前到周四做了手术，因而，当天便只剩下了张耀床上的三台腹腔镜。
杨兮可不好插手人家张耀床上病人的手术。
“西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前面溜达溜达，兴许能捞回来一两个急诊手术呢。”昨晚上，连向东开了个夜车，将床上病历补写完整了，所以，今上午便有了胆子主动骚扰起杨兮来。
虽说连向东于前天实现了自我突破，胎也脱了，骨也换了，那些个急诊手术对他应该没有多大的挑战性了，可是，眼看眼就要被划分去肿瘤外科，这辈子都没太有可能再来做这些基础手术，连向东还是有点不忍，想趁着这最后几天的时间，多捞点这种手术做一做。
另外，马主任退了休，再没有人能够镇得住前面的急诊外科，普外科这边的急诊手术可谓是锐减，尤其是夜班，普外科居然成了捡人家急诊外科吃剩下的科室了。
“没有老马罩着，你还敢去人家地盘抢吃的？那不是找挨揍去的嘛！算了吧，老腚，想过开刀瘾的话，周六周日跟我去柳泉镇，保管能把你老腚给累吐了。”杨兮可没说大话，医科状元的名气在当地早已传开，免费手术活动又为杨兮的手术水平树立了口碑，紧接着，假期间大吴镇的那场事故再让柳泉镇医院的名声上了个台阶，如今，病人纷沓而至，柳泉镇大外科的十几张病床根本就不够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连向东颇为嘚瑟地卖了个关子，拽拽地叼上了一支烟。
杨兮赶紧拿出zippo，当啷一声，再刺啦一下，打着了火，为连向东点了烟。
“正版zippo？靠，西少，牛逼啊，拿过来给哥鉴赏一番。”
杨兮露出了笑来，嗯，还是老腚有眼色，比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高老大靠谱多了。
接过火机，一边把玩，连向东一边解释道：“伟大领袖毛爷爷教导我们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西少，咱俩现在的身份可不再是普外科医生了，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啊！”
杨兮跟着叼上了一支三五，并从连向东手中拿回火机，点了火，赶紧将zippo装进了口袋中。再眯上眼打量了连向东一番，心忖，这货说得很有道理嘛。
下个月的月初，肿瘤外科就要开科了，虽说这肿瘤外科可以视作普外科分出来的一支溪流，甚至可以说两个科室是一脉相承，但业务上毕竟处于竞争关系，不想做敌人也不成。而急诊外科自打成立以来，就没被马主任正眼瞧过，多年来，在马主任为首袁主任为辅的不断敲打修理下，小日子过得是相当的凄惨。
一个临床科室，罕有哪个月的奖金能超过院平均奖，倒是零奖金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股子积压了多年的恨意，必然在马主任退休之后彻底爆发……嗯，此刻的确是向急诊外科示好的绝佳时期，纵横捭阖，共御强敌，实乃上上之策。
“说得不错，老腚，没看出来，你丫还有点格局，行吧，抽了这支烟，咱们就过去。”
……
马主任生病退休，对急诊外科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没有了他老人家的制约，以急诊外科独有的优势，那还不是要彻底地放飞自我么。
今日凌晨，值夜班的欧震便将自我给放飞出去了，到现在还没能收得回来。
该死的阑尾炎。
该死的异位阑尾。
害得欧震从早晨六点钟上台，捣鼓了一个半小时，切口也延长了一倍，却连阑尾的影子都没看到。
七点四十，急诊外科的主任蔡子德匆匆赶来，二话不说，直奔了手术室。
患者为男性，那就不可能是最容易混淆诊断的宫外孕或附件炎了。
转移性右下腹痛的病程进展清晰典型，右下腹麦氏点压痛及反跳痛体征明确可靠，急性阑尾炎的诊断应该无误。
问题是，阑尾呢？
谁他么把它给藏起来了，还是它有了灵性在故意跟医生玩躲猫猫？
蔡子德上台之后，吭哧吭哧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同样没能把藏起来的阑尾给揪出来。
实话实说，蔡主任在急救医学领域上确实是一把好手，但在急诊手术上，放在了普外科，恐怕连凌冉都有资格做他的老师。
而手下大将比如欧震，那水平，也就是比九月初的连向东强那么一丁点。
马主任之所以要如此无情地打压急诊外科，科室利益是一个方面，医生的手术水平也是其中一个因素。马主任认为，以急诊外科现有的医生结构和水平，并不能保证手术室的安全。
但蔡主任却始终认为，不管是普外胸外还有骨科，那些急诊手术的难度并不大，熟能生巧，只要自己手下的医生多上几次台，足以摆平这些个难度不大的急诊手术。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兵，那欧震也是如此认为，当初他在普外科规培时，什么阑尾疝气肠梗阻，他随便带个实习生都能拿得下来。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同样一个术式，有时候其难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怎么办呢？
急诊手术室中的手术台上，蔡主任犯起了难为。
打电话给普外，请求秦大主任的火力支援，或许是眼下的唯一出路。但这样一来，急诊外科只能是颜面扫地，今后再也没脸跟人家普外科争抢病员。在送走了马阎王之后，全科迎来曙光之际，再活生生把秦主任供上阎王之位，却是他蔡子德包括急诊外科所有医生无法接受的一个结果。
但，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至于把病人就这样晾在台上，或者，随便切下点啥充当阑尾？
这倒不是不能考虑。据传说，江医附院普外科十多年前就遇到过一名阑尾先天缺如却误诊为阑尾炎的患者，最终是切下了一块大网膜来充当阑尾。不过，那个病例可是多位大主任在手术台上会过诊，确定了阑尾缺如才如此这般的。
自己这边若是效仿，那能过得了病理科张迎春主任的那一关么？
第288章 请他们两个回去吧
天无绝人之路。
情急之下，蔡子德终于想到了普外科为人最为厚道的高勇高主任。
因为马主任的存在，普外科那帮医生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急诊外科，但高勇却是个例外。这哥们，似乎对科室利益和个人利益并不怎么上心，只要在酒桌上把酒喝好了，他便会把你当兄弟。
蔡子德酒量一般，但酒胆非凡，经常挂在他嘴边的一句酒桌上的话就是‘有啥大不了的呢？喝大了才能体现出急救医学的重要性嘛’。
便是这种酒场作风，很令高勇欣赏，因而，他们两个虽然在酒桌上的相遇次数并不多，但私下里的关系却还不错。
再说，高主任就要挂帅肿瘤外科了，对普外科的利益应该不太会放在心上，所以，向他发出求助的信号，得到救援的几率相当之大，而且，还很有可能保全住急诊外科的颜面。
“给普外的高主任打电话，要快。”
急诊手术室护士的动作已经够快的了，蔡子德的指示刚发出，那边护士便拿出了手机，迅速找到了高勇的号码，赶紧拨打了出去。
可是，电话却无人接听。
看看时间，八点十五分。
这个点不接电话，只有一种可能，进了手术室，并更完了衣。
普外科的这帮人怎么都是些急性子呢？晚上个五分钟的台，又能怎么啦？就不能扎扎实实查个房然后稳稳当当处理个医嘱吗？蔡子德一边抱怨着高勇太早上台，一边在深深后悔，自个干嘛非得多逞那五分钟的能呢？要是早五分钟给高主任打电话，也不至于如此尴尬呀。
杨兮连向东二人来到了急救中心，一楼的急诊外科门诊坐着一位不熟悉的面孔，估计是个顶班的进修医生。跟进修医生是聊不出什么沫来的，于是，那二人便直接上到了三楼急诊外科的病区。
“你们欧老师呢？”连向东进到急诊外科的医生办公室，没看到本院医生，只有两三个实习生各自找了张桌子趴在那儿看书。
最靠门口的一名男生看了眼连向东，应道：“跟主任一起，都在手术室手术呢。”
连向东不由转头，看向了杨兮。
杨兮会意，点了点头。
还从未进过急救中心的急诊手术室呢，刚好借这个机会开开眼。
再下到2楼的急诊手术室，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萧条景象，偌大的家属等待区，居然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影。
“是我老公，他经常肚子痛，但昨晚上疼得特别厉害，吃了两片止痛药才睡着，可到了夜里疼得更厉害了，快五点钟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来医院看病，急诊的医生说我老公得的是阑尾炎，六点钟不到就送进去开刀了，到现在还没出来，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情况。”
杨兮和连向东对视了一眼。
阑尾手术，两个多小时没出来，用屁股也能想得到，挂台上了呗！
“不着急啊，大姐，我俩不是过来了嘛，放心吧，有我俩在，你老公不会有啥问题。”一口一个我俩，将自己和杨兮绑在了一块，连向东颇为自豪。
安慰过病人家属，二人刷了急诊手术室的门禁，只听到滴滴作响，就是不见自动门打开。
改摁门铃……
一遍。
两遍。
三遍。
……
就在连向东气得准备拎起拳头砸门时，那扇自动门终于开了。
一名护士堵着门问道：“你们两位有什么事情吗？”看白大褂的质地款式以及胸前的工作牌，那护士能分辨出此二人为本院医生。但又因心里有事，所以，在问话的时候虽然措辞尚算礼貌，但口吻间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连向东更不耐烦，毫不讲究怜香惜玉，直接本着脸怼了回去：“有什么事？来救台呀！你们急诊科的人心里能不能有点数呢？”
那护士道：“你们是……”
连向东直接把那护士挤到了一旁，然后转身将杨兮请进了急诊手术室，随后再对那护士道：“知道这是谁么？听说过普外科出了一个外科天才吗？”
那护士瞪大了双眼，失声道：“杨兮？杨医生？”
杨兮单手虚按胸前，微微欠身，应道：“正是鄙人。”
那护士再一怔，忽地转身，向手术室深处跑去。
连向东在后面嚷道：“你着急个毛啊，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记着啊，哥姓连，叫连向东……”
手术台上，蔡子德听到了连向东的叫嚷声，心头不由一颤，这名字好熟悉啊！
对面，欧震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蔡主任，眼神中流露出惊喜之色：“主任，连向东是高主任那组的医生，会不会是高主任过来了？”
有这个可能！
蔡子德就要下台，出去迎接。
便在这时，那护士急冲冲进到了手术间。
“主任，杨兮杨医生来了，他说了，他是来救台的。”
杨兮？
杨医生？
什么鬼？
本主任在市立医院工作了十多年，没听说普外科有个姓杨的医生啊？进修的？还是刚毕业才进科的？靠，弄这么个毛头小医生来救台，扯淡不是？
急诊科被普外科打压多年，使得蔡子德一听到关于普外科的什么消息就下意识地想捂耳朵，虽然也听到过普外科既江浦均马宗泰之后又出现了一位天才级的领军人物，但姓什么叫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那护士看出了蔡主任的疑惑，急切解释道：“我同学在大手术室，她早就跟我说起过这位杨医生，大手术室那边都知道，杨医生的手术水平在普外科比秦主任还要牛逼。”
欧震和连向东同为硕士研究生毕业，但比连向东早一年毕业。在医院宿舍中，欧震和连向东住同一层楼，宿舍之间只隔了两个门，因而非常相熟。欧震听说过杨兮，而且消息来源可靠，他并不怀疑杨兮能帮他们将这台手术拿下来，可是，有连向东相陪，今天这事必然会成为连向东吹牛的资本，那今后，自己在连向东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
“主任，跟杨兮同行的那个连向东，可是个嘴巴没门的货色哦！”欧震几乎是下意识向蔡主任发出了提示。
蔡子德陡然一怔，犹豫了片刻，吩咐道：“请他们两个回去吧，这边不需要什么救台。”
第289章 就是想让你好好表现一把
蔡子德对高勇的为人很信任，但他跟连向东不熟，因而，一听到欧震提醒他说连向东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年轻人的时候，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即便那姓杨的外科天才将自己救下了台，却被那姓连的给说出去，其结果，又跟求救于秦主任有什么区别呢？
蔡子德轻叹一声后，接着安排道：“小李，把他们俩请出去之后，你辛苦一趟，去大手术室找一下高主任，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告诉他，我相信，以高主任的为人，他一定会挤出时间出手相助的。”
小李护士虽不情愿，但主任的指令却是必须执行。
杨兮连向东二人进到了手术室中，却找不到一次性手术帽和口罩放在哪里，看到了手术室衣裤，却又找不到更衣柜钥匙，无可奈何，只能等在了手术室门口。
直到那个叫小李的护士归来。
连向东还没来及开口相问，就听那护士说道：“我们主任说了，这边不需要什么救台，请杨医生连医生回去吧。”
连向东愣了下，就要发飙。
杨兮赶紧扯了下连向东，劝道：“干嘛呢？别忘了咱们来是交朋友的，可不是来跟人家干仗的，走了，回去喝茶抽烟吹牛逼去喽。”
待那二人离去之后，小李护士披了件外套，就打算赶紧去到大手术室找高主任，可就在这时，高勇居然把电话打了回来。
惊喜之下，小李护士赶紧接通了电话：“高主任，我急诊手术室的小李啊，您稍等，我让我们主任跟您讲话。”
说完，蹬蹬蹬，一溜小跑跑回到了手术间，还没进门便嚷道：“主任，主任，高主任回电话了。”
蔡子德退下手术台，吩咐小李护士将手机通话状态改为免提，然后道：“高主任啊，我是急诊外科的蔡子德啊。”
高勇道：“蔡主任好，不好意思啊，我刚换了衣服，去了下洗手间，耽误了接你的电话。”
蔡子德道：“高主任，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边有件事要求您啊！科里凌晨时分收了个阑尾炎，诊断应该是明确的，但到了手术台上，却找不到阑尾了，想求您过来救个台啊。”
高勇道：“咱不说求不求的，蔡主任，我这边一上午三台腹腔镜排的满满的，实在是抽不出身来，这样，我让我组里的杨医生赶过去帮忙，放心吧，蔡主任，杨医生的手术水平比我高多了，我能拿下来的手术，他肯定是轻松拿下，他要是拿不下来，我想，咱医院也没谁能拿下来了。”
蔡子德听了，心里不禁又是咯噔了一下，杨医生，不就是刚才来过的杨兮杨医生嘛。“高主任，那什么……”
高勇也是着急要去做手术，还以为蔡主任只是想要杨兮的电话，于是便抢道：“不多说了啊，那边还等着呢，我挂了电话就把杨医生的手机号码发给你。”
蔡子德想哭的心都有了。
拜托，高老大，我只是想要杨医生的电话吗？我是想说，那杨医生刚被我请出手术室，这让我怎么有脸再给他打电话呢？你老兄好人做到底，给杨医生交代一声，让他主动过来不行吗？
可是，电话已经被高勇挂断，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蔡子德傻愣了片刻，实在是不好意思跟杨兮通话，只好咬了咬牙，吩咐道：“再要一下高主任的手机。”
小李护士不解，但还是拨打了高勇的电话。
通是通了，但又是一个无人接听。
杨兮连向东二人被请出了手术室，手术室的自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杨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颇为自嘲道：“热脸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老腚，这滋味酸爽不？”
连向东回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弱小和无知并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你放心，西少，急诊外科一定会为他今天的傲慢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杨兮耸了下肩，撇了下嘴，道：“他付出怎样的代价，关咱们屁事？走了，走了，今后在急诊外科的问题上，我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跟秦老鬼联手呢。”
说着要走，但眼睛的余光却瞥见了家属等待区的那个女人。
此刻，那女人是如此的孤单，如此的无助，如此的焦虑……
杨兮只觉得自己的心头陡然一颤。
“老腚，你……你就打算这么回去了？”
连向东莫名看向了杨兮，杨兮则朝不远处的那女人怒了下嘴。
连向东苦笑道：“那又能怎样？只能说这女人命苦，谁让她找到急诊外科呢。”
杨兮拍了拍脑门，连向东说的没错，那女人将老公带到了急诊外科，刚巧那急诊外科又因为马主任的退休而迅速膨胀，既然已经成了人家的病人，那么自己这边就无权干涉。
就在此二人走向楼梯口的时候，那女人终于看到了。
“等一下，医生，等一下。”那女人快步追来，带着一脸的期待和乞求，问道：“我老公他……他怎样了？有危险么？”
危险，暂时没有。
但手术……
杨兮无法回应那女人的问题。
连向东也是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能说出来。
便在这时，杨兮的手机响了。
本院的短号。
“喂，哪位。”
“我……蔡子德，急诊外科的主任。”
“哦，什么事？”
“嗯……我刚才跟高主任通上电话了，高主任说，让我来找你。”
“……”杨兮一时无言以对。都他么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自己的脸面。
“杨医生，那什么……”
“没什么，我没走远，让护士开门吧。”
挂上了电话，杨兮安抚那女人道：“大姐，实话实说啊，你老公的手术确实有些难度，他的阑尾位置跟正常人有所不同，所以，急诊外科的医生才会用了那么久的时间，不过没多大关系，连医生在我们医院号称阑尾克星，有他在，你老公的手术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就能结束。”
安抚过那女人之后，二人折返方向，路上，连向东疑问道：“西少，刚才啥意思？”
杨兮回道：“没啥意思，就是想让你好好表现一把。”
第290章 八分钟，还凑合
重新回到急诊手术室，跟蔡子德见了面，杨兮随即为马主任之所以要打压急诊外科找到了第三个理由。
这位蔡主任，太他么不懂人情世故，哪句话不招人烦他就不会说那句话。
“这不好吧，高主任安排的是让你上台，连医生他……”面对杨兮的安排，蔡子德直接提出了质疑，而且是当着连向东的面，虽然没把话说完，但其话意，也是显而易见了。
杨兮面上平静似水，但心里面却是烦得够够的，给你口吃的已经不错了，可他么你还要挑肥拣瘦，这种人，最他么可气。
“你有两个选择，蔡主任，要么，再一次将我俩请出您的地盘，要么，听从我的安排。”杨兮笑吟吟说完，转而对连向东道：“去洗手吧，顺便平复下心情。”
蔡子德面色不善，不是说我有两个选择吗？怎么就下令连医生去洗手了呢？就不怕我蔡主任再次把你俩请出急诊手术室吗？
这样想，无拘无束，但要是说，嘴巴却是张都不敢张一下。
再赌气将他们二人请出去，台上病人怎么办？
只能求助秦格伟了么？！
求助秦格伟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急诊外科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面前的这俩人可是跟高主任一组的医生，接下来势必会跟高主任一起划拨到肿瘤外科，肿瘤外科跟自己的急诊外科基本上没有业务重叠，也就谈不上利益冲突，高主任不单不会打压急诊外科，将来急诊外科再有个什么事，还得指望人家高主任来帮忙呢。
连向东去洗手，杨兮套了件手术衣背着手站到了台上，指导一助位置上的欧震将术区暴露开，以便他细致观察。
正确的寻找阑尾的办法是沿着回盲部先找到阑尾根部，然后顺着阑尾走向找到阑尾头端，但对许多缺乏经验的医生来说，却都是反着来的，或看，或摸，先找到的一定是阑尾头端或是阑尾体部。
这也难怪，因为绝大多数的病例其阑尾的解剖结构都属正常，阑尾切口打开，很容易就能看到因炎症而肿胀的阑尾头体部，更有甚者，那阑尾头端还会主动跳出来。
但以这种习惯遇到了异位阑尾的时候，可就要遭殃了。
扒拉来扒拉去，五分十分钟也看不到阑尾在哪儿，下手去摸也摸不到，自然会心虚急躁。心态一改变，那么，接下来的手术时间也就是纯属浪费。
欧震在台上捣鼓了一个半小时，蔡子德赶到后再捣鼓了半个多小时，加一块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居然连回盲部都没有彻底松解开来。
看过之后，杨兮心里有了回数。
病人的回盲部虽然没有彻底松解，但勉强也能翻转过来，一眼瞧下去，确实没看到阑尾根部在哪儿，但在回盲部的内侧底部，杨兮却看到了其浆膜下有那么一条手指长的蚯蚓状隆起。
“是我老公，他经常肚子痛，但昨晚上疼得特别厉害……”等在外面的那病人老婆的述说声响起在杨兮的耳边，没错了，应该是一起罕见的浆膜包埋型异位阑尾。
不过，说实话，这种异位最多也就能算做临床异位表现，还真不是解剖结构上的异位，对连向东来说，只要稍加提醒他一下，十分钟，应该可以拿的下来。
台上，杨兮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头，便退了下来。
连向东洗手归来，正在穿衣之时，杨兮忽然问道：“老腚，你衣服里藏了个啥，鼓鼓囊囊的？”
连向东一怔，上下左右看了几眼，回道：“没啥呀，是身后吗？”
杨兮的嘴巴缓缓咧开，最后给了连向东一个颇为玩味的眼神。
这他么明显是暗示！
西少在暗示老子什么呢？
带着疑问，连向东站到了主刀位置上。
第一步，继续松解回盲部……
衣服里藏了个啥？
还鼓鼓囊囊的……
窝靠！
老子明白了！
就在连向东看到回盲部内侧底部的那条蚯蚓状隆起的时候，杨兮的暗示终于起到了作用。
那不就简单了么！
剪开回盲部浆膜……
草，果然是它。
游离，拎起，常规于根本结扎，切断，石碳酸烧灼阑尾残端，荷叶包埋，最后缝合回盲部浆膜。
手术完毕。
几分钟？
台下，杨兮伸开了大拇指和十指。
八分钟，还凑合！
在妖孽的眼中只能算是凑合，可在凡夫俗子的眼中……
对面，一助位置上的欧震成了一尊雕塑，那种用沙子堆砌的雕塑。这八分钟里，他几乎没能插上手。
台下，蔡子德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连医生的手术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他还没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台手术便宣告结束了。就这水平，在那杨兮的眼中居然只是个稀松平常？
“关腹吧！”做完了关键步骤，连向东准备下台，生平第一次将关腹的任务甩给了一助，那种当上了上级医生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以至于连向东控制不住地又多交代了一句：“以后记住了，切阑尾，一定要在回盲部先找到阑尾根部。”
说完，在退下台的同时，连向东看了杨兮一眼，马德，老子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抱住了这妖孽的大腿，现在只是抱住了一条，接下来，两条腿都要抱，还得要抱得更紧，将来……可别想歪，没第三条腿的事。
“蔡主任，任务完成，我俩告辞了。”看到连向东已经脱下了手术衣，杨兮语气平淡打了声招呼，便向手术间外走去。
连向东紧随其后。
蔡子德愣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追：“杨医生，请留步。”
出于礼貌，杨兮站住了脚。
“中午一块吃个饭吧，叫上高主任。”此时，蔡子德的表情明显带有讨好的意思。
杨兮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中午在食堂随便吃点就行。”
可不敢跟这种人走的太近。
队友，可不是越多越好，就像数十年前的那场世界大战，得亏希老大认了个墨小弟，要不然，那场战争的最终结局还真不好说。
一句话，猪队友要不得！
还什么纵横捭阖共御强敌……纯属扯淡。
第291章 三阴乳腺癌
回科的路上，遇到了江雨蓓和叶秋荷。
也不知道为啥，杨兮见到了这二位，刚才的不悦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嘛去？”
“给秋荷姐去检查报告。”
“哦，待会还回来不？”
“回来干嘛，你又不请我和蓓蓓吃饭。”
“恭喜你，回答正确，再见。”
可不敢多掺和，杨兮已经瞥见了远处的正在往这边走来的柳伊依。
还不快闪，待到何时？
回到了8楼，在医生大办公室中坐下来，一支烟才抽了半截，便看到穿着手术室无袖衣裤披了件外套趿着双拖鞋的高勇走了进来。
“那边搞完了？”
“咋了，下边手术出毛病了？”
高勇和杨兮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问过之后，却是相视一笑。全他么是废话，一条阑尾而已，那么长时间了，西大少能没搞定？下边的手术要是出毛病了，那高勇会溜出手术室么？还不是早就给杨兮来电话了？
高勇接过连向东递上来的烟，点着了火，也不愿意坐，抽了两口后，开口道：“咱们科的地盘定下来了，走，跟我上去看看，需要怎么整理一下，得赶紧跟人家后勤那边打招呼。”
这可是件大喜事。
起初，院里的意见是把普外科的9楼划出一个病区给肿瘤外科，这样安排有个好处，那就是肿瘤外科不需要另行组建护理团队，反正大家都挺熟悉的，完全可以跟普外科共用一个护理团队。
但秦主任却断然反对，说普外科必须保持140张床的编制，不能因为高主任被调去组建肿瘤外科便无端缩减了他普外科30张床。
高勇也觉得别扭。拿杨兮的话来说，就是距离太近，不便开火。
武院长那边，只好做出改变调整。
一番腾挪之后，在18楼为肿瘤外科挤出了一个独立病区。
乘电梯上到了18楼，卢浩明已经等候多时。
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原来这个病区属于整形外科，可不能把三甲医院的正儿八经的整形外科理解为外面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医疗美容机构或是整容医院。整形外科又可叫做整复外科或成形外科，所要干的活主要针对的是皮肤、肌肉及骨骼等创伤、疾病，以及先天性或后天性导致的组织器官的缺陷及畸形。
隆个胸，垫个鼻梁，割出一对双眼皮……这些，对一名优秀的整形外科医生来说，那都叫不务正业。
但是，不务正业的那些个业务，风险低，客户多，赚钱既快又轻松，谁他么能抵得住这种诱惑呢？
所以，市立医院的整形外科早在好几年前就把副业当成了主业，把主业则扔到了一边，其结果就是科室收入蹭蹭上涨，而病房的病床，根本就不够用。
刚好，借成立肿瘤外科的机会，武院长将整形外科调整去了急救中心的楼上，和急诊外科共用急诊手术室，一来可以减轻大手术室的压力，二来也不至于急诊手术室的使用率常年低下。
整形外科对病房的要求还是蛮高的，没办法，做整容的都是些年轻人，年轻人不太懂得节省，但却讲究舒适和**，因而，整形外科的病房有一半被改造成了单人病房。因而，标准为35张床的一个病区，最终只设了20张床。
“咱们可用不了那么多单间，我觉得，留下3个单间也就足够了，剩下的，还是要麻烦后勤那边再改回3人间回来，你们说呢？”高勇看过一圈后，提出了第一项意见。
连向东跟着提议道：“主任，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把普外科提过一嘴后来就扔到一边的手术模拟训练室给建起来，说实话，那玩意还真管用呢。”
杨兮掰着手指计算了一会，回应道：“没这么多地方呀，要不，把电教室改成训练室？那也不合适啊！”
高勇道：“把主任办公室腾出来好了，我跟你们呆在一起还他么热闹呢。”
卢浩明道：“那不好吧，要是来个熟人或是外面什么人，当主任的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多磕碜呐。”
连向东笑道：“高主任乐意，你管不着，对吧，主任。”
杨兮撇嘴道：“对个屁！高老大连个收烟的地方都没有，你丫说咋整？没烟抽了，你老腚掏钱去买么？”
卢浩明立马向杨兮竖起了大拇指来，并道：“咱俩是想到一块去了。”
高勇想了想，安排道：“老卢，这样吧，你辛苦一下，去后勤那边要份图纸回来，咱们在图纸上好好规划规划，实在不行，把单间全都取消了算逑。”
卢浩明应下了。
这时，戴辉也赶了过来。
“好，人到齐了，咱们合个影吧。”节后仅过了5天，院里便调整出了肿瘤外科的病区，那高勇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提出了一个极具仪式感的建议。
连向东立马跑到对面去找人。
杨兮对照相留影什么的不太感兴趣，但也不好薄了高勇的面子，等到连向东找人过来，五人在病区门前排成了一队，高勇居中，杨兮卢浩明分列左右，其身旁则是连向东和戴辉二人。
照完相，高勇直接回到了手术室，卢浩明去了后勤部门，戴辉回他的肾内科。
杨兮连向东二人则回到了8楼。
一进医生大办公室，便看到了江雨蓓和叶秋荷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肿么啦？看你们姐妹俩的样子，就像是被人给那啥了似的。”
江雨蓓哭丧着一张脸问道：“杨老师，乳腺癌三阴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肿瘤科的贾主任说秋荷姐得的乳腺癌属于三阴型，预后结果不容乐观。”
杨兮不由一怔，三阴乳腺癌，听说过，但也仅限于听说过，莫说深入研究，就连哪三阴，都说不出来。
“那什么，你上学时没学过吗？”
江雨蓓摇了摇头，道：“我们肿瘤内科学只是考察科目，我只考了65分，还有，我的肿瘤学教科书都被我丢了。”
杨兮摇头叹息，语重心长道：“你啊，不要一门心思只想着上台开刀，要全面，懂么？”
江雨蓓认真听着，谦逊点头。
这时，杨兮却忽地变了脸色，捂住了肚子，指着办公桌道：“快，帮我拿包纸巾出来，昨晚也不知吃了什么，这肚子……哎哟哟。”
第292章 我肚子也忽然疼得厉害
拿到了纸巾，杨兮捂着肚子溜出了大办公室，然后……
直奔医生值班室。
唉，当老师真是不容易，那么多知识点，有一个回答不上来，在学生面前都叫丢脸。不得已，只得装肚子疼，溜出来给自己争取点时间，赶紧把那个什么三阴乳腺癌搞个明白再说。
度娘搜索倒是个学习办法，可是，杨兮估计到江雨蓓可能已经搜索过相关知识，若是自己现买现卖的话，万一被那没心没肺的江雨蓓给戳穿了，那面子可就丢得更大了。
好在自己还有个小癫子。
更运气的是，那小癫子不是还给自己下了个学习肿瘤学的本周任务么？
钻进值班室，杨兮连忙召唤出系统界面，在系统商城中花了9.9元买下了那本《实用肿瘤内科学》的电子书，一番查找后，开始认真学习起三阴乳腺癌的相关知识。
只看了一分钟，便落下个头昏脑涨来。
太他么深奥了。
太他么难懂了。
哪如《黄家驷外科学》看起来那么得劲啊，一张张图谱结构明确层次清晰，一步步操作简洁明快生动可鉴。
也不如《放射治疗学》学起来那么轻松，放射治疗的治疗介质为x射线或是γ射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想象得到。
可是这肿瘤内科学……
er，指的是雌激素受体，pr，说的是孕激素受体，her，等等，后面怎么还缀了个-2呢？
her-2是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那her-1呢？her-3呢？有没有-4、-5呢？
脑袋好晕，眼皮好沉……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杨兮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划开了通话键。
“杨老师，您干嘛呢，连老师都要打119求助了。”
“我……”杨兮看了下时间，从18楼下来的时候大概是九点五十，而现在，已经到了十点半，也就是说，自己在所谓的卫生间里蹲了半个小时。“杨老师腹泻严重，去前面门诊拿点药，这就回来了。”
电子书还在半空中飘着，杨兮也无心再看下去。或许是使用过超级记忆卡的缘由，原本记忆力就相当不错的杨兮现如今更是记忆力过人，虽然对书中的那些知识点也就掌握了个一知半解，但杨兮相信，把江雨蓓给忽悠倒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半道上在护士站洗了把脸，杨兮回到了医生大办公室。
连向东由衷赞叹道：“西少，牛逼啊，哥以为自己的十分钟就够牛逼的了，没想到，你老人家居然蹲出一个半小时来。”
杨兮一本正经道：“什么话，我不是说了嘛，去前面门诊买药了。”说话间，杨兮抛过一个眼神，马德，再敢废话，当心小爷要你好看。
连向东及时领会，赶紧闭嘴。
半个多小时过去，叶秋荷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正常，而江雨蓓的神色也有了几丝笑意。
“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你说秋荷是三阴型乳腺癌，并向杨老师请教什么是三阴型乳腺癌，是吗？”杨兮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那俩丫头的对面。
江雨蓓的神色在一秒钟内黯淡下来，道：“我刚查了一下，网上说，三阴型乳腺癌指的是雌激素受体、孕激素受体，以及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均为阴性，使得内分泌治疗和抗her-2靶向治疗的临床效果微乎其微，而且，5年内的复发转移风险超过了20%。”
杨兮惊奇道：“可以啊，小江同学，能一把抓住重点，嗯，很不简单。”
江雨蓓道：“这么说，杨老师认可网上的说法喽。”
杨兮点了点头，道：“网上查到的医学知识，也都是一些医生整理过后传上去的，当然，这其中不排除一些以广告为目的的信息，虽然鱼目混杂，对一名毫无医学基础的病人来说，不能主张他在网上查询这些医学知识，但对你这样有着相当医学知识基础的医学生来说，偶尔看看，也能接受。”
江雨蓓道：“杨老师，您是不是说跑题了呢？现在的重点是秋荷姐的病情呀，现在她内分泌治疗上不了，靶向药也没效，下一步，该怎么办呀。”
“所以说嘛，不主张你们在网上查询医学知识，看，就连你这位医科生，也被绕进去了吧。”杨兮点了支烟，接道：“那什么，接下来让连老师给你们讲解一下这方面的……喂，老腚，你他么干嘛去？”
连向东已经撤离了好几步，捂着肚子回应道：“窝靠，我肚子也忽然疼得厉害。”
此时此刻，那连向东必须得肚子疼，他虽然贵为硕士研究生，比医学本科生还多读了三年书，可专业不对口，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不开溜，等难堪么？
“好吧，那杨老师就辛苦一下，给你们做点科普讲解。”杨兮清了下嗓子，稍微酝酿了下，开始了分析讲解：“内分泌治疗无效确实令人遗憾，大量的临床研究数据表明，乳腺癌术后予以内分泌治疗加化疗，可以大大降低患者5年内的复发转移几率。不过呢，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却是从大样本数据总结而来，对于个体病例，却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个道理，你俩听得明白不？”
江雨蓓点了点头，而叶秋荷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杨兮的身上。
“秋荷的病理诊断是中分化导管原位癌，术中清扫的三层淋巴结，只有最近一层的两个淋巴结见到了转移，从临床分期上讲，基本上可以划分到中早期患者。这样的患者，即便术后不予综合治疗，5年内的复发转移可能性都不大。马主任就说过，妇女同志们都得像秋荷同学那样经常摸摸自己，早发现，早解决……喂，小江同学，咱们是在探讨医学知识呢，你红什么脸啊？”
江雨蓓狠狠地剜了杨兮一眼，接着，爆发出其招牌式没心没肺的笑声。
听了杨兮的讲解，叶秋荷放心了不少，当然，刚得到三阴的检查结果时她也没多大紧张，只是这会儿更加坦然。“这么说，我不用回来做化疗喽？”
杨兮慌了，赶忙反对，道：“那可不行！内分泌无效，再不做化疗，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毁我杨大医生的美名么？”
第293章 人无私心，犹如行尸走肉
带领着柳泉镇医院过了七年苦日子的林院长这几天总是乐的合不拢嘴。
医院账户中一下子多出了200万，一个月后还有一笔200万到账，三个月后，最后一笔100万的贷款也将到账。而且，打给县里面的《关于建立东.山县西北部地区急救中心的请示报告》已经上了会，并得到了参会委员们的一致同意，下一周，县里将组织调研团前往柳泉镇做实地考察，没什么问题的话，这项目也就算是落了地。
能有问题吗？
开玩笑！
县里大老板二老板同时拍板的事，有问题也得给老子憋在肚子里。
1000万的预算资金啊！
拿到柳泉镇医院来，那得能办多少事情哦。
一想到这些，林院长的嘴巴能合得上那才叫一个怪。
如此丰功伟绩，林院长自然要端出一副俾睨全院的架势，还有谁在背后对本院长的工作指指点点？还有谁私下里造谣说本院长当初在购买b超机时吃了人家的回扣？还有谁污蔑说本院长每天只顾着喝酒打麻将不务正业？
看老子不扇他两个大嘴巴！
“开会！”
就在杨兮口干舌燥地为江雨蓓叶秋荷俩丫头讲解乳腺癌相关临床知识的同时，林院长端坐在办公桌后，向院办刘主任发出了指示。
“把何副院长和魏副院长都叫过来，就在我办公室里，咱们商讨一下礼拜天的奠基典礼需要邀请那些嘉宾。”
刘主任罕见地对林院长的指示提出了质疑，道：“就这事啊，您下令，我执行，不就完事了？还要跟他们俩商讨个什么呢？”
林院长正色回应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医院实行的是集体领导制，那就要充分发扬民主作风嘛，再说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总是有利无害的嘛。”老刘这个笨蛋，这是拍老子的马屁吗？就不明白老子的心思吗？
刘主任读懂了林院长的表情，恍然大悟，赶紧赔笑道：“林院长批评得对，还是领导站的高度高啊！”靠，怪不得人家能当院长，确实有高度有远见……此时不显摆待到何时显摆，不把那二位副院长叫到跟前来，如何体现大院长的崇高地位和宽广胸怀呢？
大院长召集开会，两名副院长不敢不从，更何况，人家林院长眼下如日中天，随便动根手指头便能把他俩给摆平了，接到了通知那还不得争分夺秒，谁晚到了一步，那都是对林院长的极大不尊敬。
除非，有本事把那杨兮来到自己的身边。
真要能做得到，那老子就敢指着姓林的鼻子喊，你林同安就是个屁！
只可惜，老子没林同安那老货命好啊。
刘主任分别打过电话后，五分钟，两位副院长几乎同时赶到。
“嗯，啊，今天这个会嘛，议题只有一个，后天，也就是礼拜天，咱们医院的单身宿舍楼和专家别墅的动工庆典都该请那些领导前来参加，又该如何邀请。”林院长端起茶杯，揭开茶杯盖，优雅地刮去水面上的茶叶，呷了一小口，然后缓缓放下茶杯，再点上一支香烟。嗯，很不错，老子没把话说完，你们这仨孙子就不该插嘴。“没关系，畅所欲言嘛，说错了也不要紧。”
刘主任率先开口，道：“那我就先抛个砖，引引各位领导的玉。说实话，林院长的倡导，医院内部还是有很多反对声音的，一种是说林院长一有了钱就忘乎所以了，不懂得勤俭持家了，花这么多钱搞个没多大卵用的庆典仪式纯粹就是浪费。还有一些人认为，柳泉镇医院底子太薄，不适合这般大张旗鼓，给自己招来太多的敌人。我觉得啊……”
这些话，其实都是刘主任经过反复揣摩林院长的心思才总结出来的，但说到了关键处，刘主任还是下意识地瞄了林院长一眼，在得到了林院长的眼神鼓励后，接道：“我认为，但凡反对的，那是因为他们的目光过于短浅。现在这社会，已经进入到了信息时代，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思想再也要不得，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把自己的优势一面拿出来大加宣扬。”
难得有此机会在领导面前卖弄一下自己口才，尤其是，林院长还暗示了他，把这些事情做好，等明年就提拔他做第三位副院长，那刘主任，说起话来，更是底气十足。
“咱们医院，现在得到了县里的认可，又有市立医院的鼎力支持，还会怕树敌太多吗？就隔壁大吴镇医院，还配做咱们的对手吗？难得一次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花个十万八万的算个什么呀，所以，我主张这次的庆典活动一定要搞得热热闹闹，能请来多少领导，那就请多少，能请到多大的领导，那就去请那位领导。”
不等二位副院长有所表态，林院长先为刘主任的发言定了调：“刘主任说得好，说到了根子上，没错，这次庆典活动就得是搞得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
人无私心，则犹如行尸走肉。
何魏这两位副院长，一个月前，还算是跟林院长同心团结。林院长小毛病不少，但大面上绝对说得过去，想把他从大院长的位子给弄下来，几乎没可能。所以，这二位也就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合作的姿态。
等嘛，等个三年之后，那林院长自然要卸任，到时候大家伙各显神通，公平竞争，而卸了任的林院长对各人的评价，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就在这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那林院长就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一般，各种匪夷所思的政绩信手拈来，先是培养出了一个考了599分的全国医科状元，随后再成功拿到了500万的低息贷款，接着又在大吴镇矿难中立下奇功……已经有风声传出，县里有意特事特办，让林院长在柳泉镇医院再干上一任大院长。
八年！
还要再等八年啊！
有这八年的时间，小鬼子也被赶出神州大地了哦！
既然等不起，那么心态自然就要发生改变。
明面上，这二位副院长对林院长的态度更加恭敬，但私下里……
第294章 上了这臭不要脸的当了
嫉妒，本就是私心的一种表现形式。
眼看着林院长意气风发，那何魏俩人不自觉的要生出嫉妒心来。
为了抚平自己的那颗受伤之心，也只能是私下里找点事给林院长添点堵了。
事实上，刘主任点出的那两种反对声音，便是何魏二位副院长私下里散步出去的说词。
刘主任点明，林院长定调，二位副院长也不敢在明面上予以争论。但若以为那二位会就此举手投降，那也是犯了轻敌的错误。
潜意识作怪，那二位副院长不肯轻易就范，于是，便要顺着林院长的话题将上林院长一军。何副院长率先出战，道：“我非常赞同林院长的指示，既然咱们柳泉镇医院成为了市立医院的分院，那么我建议，这次庆典一定要把市立医院的武院长请过来。”
嘿嘿，人家市立医院可是家副处级单位，武院长的行政级别堪比咱们县里的副县长了，会为你柳泉镇医院的单身宿舍楼的奠基仪式专程跑一趟么？
别跟老子找借口，请不来就是请不来。
林院长点了点头，回道：“这个建议不错，跟我想到了一块，昨晚上我就跟武院长通过了电话，她表示说一定出席。”
魏副院长偷偷白了何副院长一眼，你个白痴，还没看出来么？柳泉镇医院挂牌市立医院分院一事，可不是那老林死乞白咧硬粘着人家市立医院，而是市立医院求着他老林呀，让武院长过来一趟，出席个奠基典礼活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是吗？
这他么算什么将军啊。
还是看老子的吧。
“嗯，能请来武院长固然值得欣喜，可是，咱们要请的本地领导也得有点排面才是啊，武院长的行政级别应该是副处，那我觉得，咱们要请的本地领导好歹也得是个副处级，是吧。”
话音刚落，何副院长便回了魏副院长一个白眼，你他么傻呀你，不知道那老林的后台是县里的董部长么，虽然现在的职务只是组织部副部长，可人家的行政级别，却已经到了副处，请他过来，那姓林的不一样是打个电话就搞定么？
这二位副院长的细微表情动作全都被林院长尽收眼底。哼哼，老子说要开会，老刘反对说这种事用不着跟你俩商量，结果被老子批了一顿。老子就不知道老刘说的是实话么？老子专门拿出时间请你俩来真是为了商讨么？
浅薄！
真他么浅薄！
拿你们当对手，简直就是我林同安的耻辱！
“魏副院长说得好，武院长能出席咱们医院的活动，那就是贵宾，咱们啊，理应得请一个对等的本地领导来接待武院长，以表示咱们东.山县对专家的尊重，对医学的敬畏。老刘啊，这件事得当个要事来办，这样吧，吃过午饭后，咱们两个去趟县里，嗯，要是请胡书纪和李县长两位领导同时出席的话，似乎有点过分，但要是单请一位的话，请谁好呢？”用最稀松平常的神态说出最牛逼的话来，这一点，林院长做的是相当到位。
闻言，二位副院长先是不屑，草，胡书纪李县长就是你林同安说请就能请来的？还他么下午去趟县里，恐怕你这吹牛逼的货连人家胡书纪李县长的办公室都进不去！
但转念再想，二人不由变了脸色。
以林同安那种老奸巨猾的个性，没把握的事情，他会空口说大话吗？
靠！
上了这臭不要脸的当了。
这老货，一定是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才把我俩叫过来，说是开会商讨，其实就是奔着打脸来的。
这二位还真是没猜错。
请武院长前来参加庆典活动，林院长可以说是把里把攥，一个电话打过去，武院长果然是欣然接受了邀请。
但是，请县里的领导出席活动可就是林院长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了，他到顶了，也就是给董部长打了个电话，还不敢保证董部长会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但没想到，昨天下午拨通了董部长的电话后，尚未把事情汇报完，那董部长便愉快地接下了邀请，并跟林院长说，等明天见到了李县长，会跟李县长打声招呼，看看李县长有没有空。
也就在林院长召开这次打脸会议前半个小时，董部长的回话来了，说李县长非常支持柳泉镇医院的发展，这次单身宿舍楼和专家别墅的奠基仪式，他一定会亲自到场，以示鼓励。
不然，林院长又怎敢吹出那么大的一个牛逼出来呢？
看着那二位副院长的尴尬神情，林院长很是满足。
想跟老子玩花活？
门都没有！
今天就是给你们俩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俩知道，老子上面有人。聪明点的话，就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呆着，不聪明，还想整出点花活出来，老子分分钟把你俩给整滚蛋。
已经达到了目的，林院长也懒得再跟那二位浪费时间，直接宣布散会。
待那二位副院长灰头土脸离去之后，林院长叫住了刘主任，脸上亦现出几缕愁云来。
“老刘啊，你得帮我出出谋划划策啊，杨兮那小子，死活不肯回来参加这场活动，咋整呢？”
刘主任沉思了片刻，回道：“依我看啊，他不愿参加肯定有他的理由，这事可不能强求啊！”
林院长苦笑道：“强求肯定是强求不来，可是，这活动他要是不参加，后患无穷啊！”
刘主任疑道：“你是担心他要飞？”
林院长摇了摇头，道：“你对他还是不了解呀，飞，他是肯定不会飞的，除非咱柳泉镇医院能发展到了跟市里五大家族平起平坐，不然的话，就算帝都魔都的大医院有请，他也不会动下心。”
刘主任笑道：“既然如此，那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李院长叹道：“要不怎么说你对那小子还是不够了解呢？就这件事，要是没把他给弄到现场来，迟早有一天，他会拿这件事来跟我搅合，到时候，我老林非得吃个大亏不成。”
刘主任淡淡一笑，道：“其实，这事也不难办，林院长，您听我说啊……”
第295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握着手机，杨兮禁不住腹诽林院长，这个老货，简直就是一条喂不饱的贪吃蛇，不就是搞个奠基仪式嘛，用的着麻烦马主任吗？
“你听我说啊，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县里的领导，我原本只打算跟董部长汇报一声的，可没想到，董部长把李县长也请来了。这李县长一到场，那怎么好再突出武院长呢？你说，这要是薄了市立医院的颜面，那岂不是好事成坏事了？”林院长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咋办呢？能在李县长面前撑起场面的，市立医院只此一人，那就是马主任啊！”
杨兮不免有些迷糊。林院长的这番解释，听上去总觉得别扭，可又说不出别扭在哪里，但要说他有道理呢，又找不出其中的逻辑性。
林院长可不管这么多，他只顾着把准备好的说词一股脑倒出来，至于效果如何，那就只能是听从天命了。
“杨兮，我跟你说啊，提议邀请马主任的可不是我，是武院长啊，武院长还说，能请得动马主任的，也是只此一人，那就是你杨兮啊！”
林院长最后抛出来的高帽起到了出奇制胜的作用，那杨兮戴上了，登时晕乎起来。
可不是嘛，小爷的师爷爷，要是小爷都请不动的话，那还有谁能请得动呢？
“行吧，看您这当院长的也不容易，这事我就接下了，如果能请得动马主任的话，到时候我再多送您一个高主任。”多送一个高主任倒不是杨兮的好心，他不会开车，想把马主任接到柳泉镇去，那总得找个司机吧。
把这事跟高勇一说，高勇欣然同意。
杨兮随即给马主任打了个电话，请安，汇报工作，顺便蹭顿晚饭，请求马主任务必接见。
马主任自然是乐呵呵应下了。
傍晚下了班，高勇从柜子里拎出了两条大贡，去到医院门口的烟店换了四条三个五，半路上经过一个菜市场，杨兮下车，买了半斤的钟记油烫鸭和两斤白水羊。
江北人酷爱吃羊肉，有的人家厨艺好，可以买回新鲜羊肉自己烧，但更多的人家并不擅长羊肉的烹饪，于是，便有专业的厨师出来经营白水羊的生意。将羊肉煮好了，带上羊骨汤，并陪好烧羊肉的调料，买上一斤二斤的羊肉，人家给配好羊骨汤和调料，到家后，只需要先把羊骨汤烧开，然后将羊肉入锅，开锅后，再把配好的调料放进去，一道和饭店相差不多的烧羊肉也就可以上桌了。
方便，快捷，而且实惠，因而深受江北人的喜爱。
到了马主任的家，高勇立刻扎上了围裙，钻进了厨房。外科医生的动手能力比较强，在医院，手术刀玩得溜，回到了家，菜刀也一样玩得转，像马主任这样连个鸡蛋都煎不好的外科医生，着实少数。
“快过来，小杨兮就是懂师爷爷的心思。”马主任一眼就看到了杨兮手里拎着的那四条三个五。
住院期间，马夫人一直控制着不让马主任抽烟，但出了院，其掌控能力便直线下降。到了这会子，管也管不住了，那就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杨兮拿出一条烟来，拆开了，顺便坐到了马主任的身旁。
“师爷爷，在家闷得慌不？”
马主任叹了口气，道：“闷倒不至于，但总会有那么一段不适应期啊。”
杨兮点了点头，给马主任上了烟，点了火。
“您呐，别总闷在家里，虽说看个书写个字什么的也能充实生活，但家里毕竟没有新鲜空气好呼吸啊！”
马夫人被高勇请出了厨房，来到了客厅中，刚好听到了杨兮的这句话，于是插话道：“外面的空气就新鲜吗？还不是到处都是汽车尾气么。”
杨兮笑道：“师奶奶此言差矣，您说的，那是城里，这要是到了乡下，哪来的那么多汽车呢？”
马夫人笑应道：“那倒也是。”
马主任何等睿智，早就看出了杨兮这小子话里有话，于是便挑明了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把我忽悠去柳泉镇坐诊呢？拿你自个的话说，既然是个带把的爷们，那说话就别藏着掖着，直接明说就是了。”
杨兮嘿嘿笑道：“都是那林院长没事惹事，不就是盖个宿舍楼外加几套专家别墅嘛，你说他非得要搞个奠基仪式，搞就搞了吧，还要请领导为他站台，这边呢，请了武院长过去，县里呢，请到了李县长，可他觉得还不够，非得把您老人家给请过去才觉得面子上有光彩……”
马主任笑吟吟打断了杨兮，道：“我说呢，你小子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杨兮臭不要脸道：“师爷爷，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师爷爷家，那就是我家，没事可以来，有事就不能来了么？”
这歪理……居然还不好反驳。
从周一到周五，在家呆了这么久，马主任也确实闷得慌，再被杨兮那么一引，那马主任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到乡下走走看看的心思。小的时候，马主任也是个农村娃，虽说南方的农村跟北方的农村有所不同，但空气的味道却是相差不多。
再加上，那杨兮借着林院长之口对马主任说出的吹捧话的确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县长院长到场都不够，只有他马主任到了场，那才有光彩。”这话仅仅是吹捧吗？不，这是实在话，实在得实在不行的实在话！
只因为，那奠基仪式的主体单位是柳泉镇医院，对一家医院来说，最应该敬重敬畏的就是专家，是学术，是医学临床知识和技能，而这些，放眼市立医院，甚至是整个江北市，谁又能出得了他马大主任之右呢？
便在这时，高勇烧好了那道白水羊肉，端到了客厅一旁的餐桌上。
香味飘来，马主任不禁感慨道：“这羊肉的味道是真香啊，不知道今后去到了魔都，还能不能吃得到这么正宗的羊肉。”
杨兮哼笑道：“城里就没一家能把羊肉烧得好的店，师爷爷，想吃最正宗的羊肉，那可一定要去柳泉镇啊！”
马主任终于找到了理由，喜道：“那明天咱就去一趟？把你师奶奶也带上，让她也尝尝最正宗的羊肉到底有多好吃。”
第296章 罚款200块
周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柳泉镇医院请来的嘉宾每一位都是面带笑容，欢声笑语。
唯独杨兮。
灰头土脸，懊恼难掩。
其实，一早七点多起床后陪马主任吃早餐的时候，这货还有说有笑，可八点钟一过，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八点钟，周日一早的八点钟，那可是系统派发本周任务的时间。
没错，杨兮所有的懊恼不开心，全都来自于坑爹小癫子派发出来的本周任务。
系统于当日八点钟派发的本周任务和上周是一模一样，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改变，大有一副你丫胆敢不从老子绝逼弃你而去的架势。
杨兮怎能不气？
可再怎么生气，却只能忍着。
上一周虽然没怎么使用过技能卡，也没额外消耗生命值，但一周168个小时的自然消耗，也使得他的生命值余额降到了800点以内。
打小就没怎么见过钱的杨兮早就养成了一副守财奴的个性，而守财奴的特点则是小富即安小亏即慌，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值从差个几十点就到一千点的高点掉到了八百点不到，杨兮在生气之余，更是感到了莫名的恐慌。
那就投降好了。
大丈夫能伸能屈嘛！
今天的后退一步，为的是明天更进一步，等小爷榨干了你小癫子的价值，一准将你扔进猪圈里去，看你丫还怎么嘚瑟。
奠基仪式虽然搞得还算热闹，但持续时间并不长，上午九点开始，到了十点钟也就结束了。活动有县长参加，那就必须保证清廉，仪式结束后，嘉宾们也就领了份价值几十块的纪念品便自行离去。
回到了市立医院，杨兮也没别的心思了，一头扎进宿舍，开始口啃牙咬那部厚达近千页的《实用肿瘤内科学》电子书。
上周五在翻看这本书的时候，是直接找到了乳腺癌篇章开始学习的，里面的这指标那指标，这受体那受体，可是把杨兮搞得晕晕乎乎。但今天，却是从第一页开始阅读，书中肿瘤学总论对癌症的各种基础知识的讲解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杨兮。
午饭，可以不吃。
晚饭，随便点个外卖。
从中午十一点半一直看到了夜里一点半，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这才收起了电子书。
第二天早交班，代理主任秦格伟宣布了一条正确无比但不得人心的规定，从即日起，医生大办公室中严谨抽烟，但凡违反者，每次处以100元罚款。
随后，秦格伟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说，之前有马主任在，院里虽然多有意见，但碍在马主任的面子上却也不便对普外科强行实施禁烟令，但现在马主任退休了，没人能扛得动来自于院里的压力，所以，希望大伙能包容理解。
这确是实情。
放眼整个医院，把个医生办公室搞得烟雾缭绕的也只有普外科一家，院里不是不想管，可就是没有人敢出头说话，前一个向马主任委婉提出要求的副院长闫海，差一点没在马主任的一声令下遭致‘群殴’，哪里还有人敢步闫副院长的后尘呢。
但现在马主任退了休，普外科失去了护身符，院里再想整治普外科那就简单多了，与其是被领导批评，那还不如自我先做出改正。
所以，秦格伟颁布的新规虽然不得人心，但也没听到反对的声音。
早会后查房，查完房下医嘱，下完医嘱去手术室准备手术，外科医生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三部曲。
上一周，各组将国庆长假欠下的账都补了个差不多，因而，周一安排的手术，基本上都是上周的后半周收上来的新病人，高勇这一组，今上午只安排了两台腹腔镜手术，一台是杨兮床上的病人，另一台则属于连向东。
十点半，两台手术结束，杨兮连向东二人回到了8楼大办公室。
“西少，你有没有一种很不是个滋味的感觉，咱俩呆这儿就好像到人家里做客一般。”进到了办公室，还没坐下来，连向东便习惯性地掏出了烟来。这货刚才连着做了两台一助，虽然在手术台上差点被主刀的高勇骂了个半死，但总算是在杨兮的不停提醒和指导下完成了手术，此时正处于兴奋状态，早已经把秦大主任一早颁布的禁烟令丢到了一边。
杨兮也是个少脑子的货。连向东在台上的表现有着极大的进步，究其原因，无非是就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那套所谓的腹腔镜手术练习器材送给了连向东，而连向东信以为真，没让那套简易器材闲下来。
这就给了杨兮想象空间，为什么不能让林院长也购置一套腹腔镜手术设备呢？没有那项规定说乡镇医院不允许开展腹腔镜手术吧，再说了，成为市立医院分院后，柳泉镇医院便不再是镇医院等级，理论上讲，市立医院可以开展的项目，柳泉镇医院同样拥有资格。
只顾着盘算这些念头，杨兮也忘记了禁烟令，见到连向东递过来烟，顺手便接下了，同时掏出zippo，打着了火，递向了连向东。
哥俩刚把烟点上，凌冉便不知道从什么旮旯里钻了出来。
“你俩怎么回事？秦主任早晨刚说完禁烟，你俩是没长耳朵还是怎么滴？”
凌冉的话说得不好听，但理却摆在了明面上，杨兮连向东二人听了，也只得赶紧准备把烟给熄了。
可是，那凌冉却是不依不饶：“别以为过几天你俩就是肿瘤外科的人了，就可以把秦主任的话当成耳边风，我告诉你俩，只要还在普外科一天，你俩就得尊守普外科的规矩。别废话了，罚款200块，掏钱吧！”
哟呵，你他么算是哪根葱哦！
看着凌冉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杨兮气不打一处来。
连向东更是过分，直接掏出钱包，唰唰唰，点出四张百元大钞，拍到了凌冉面前。
“用不了那么多，两张就够了。”凌冉收起了两张，将另外两张甩还给了连向东。
连向东再次将钞票拍在了凌冉的面前，并冷笑回道：“老子跟西少待会还要再抽一支！”
第297章 拿到第二才及格
对凌冉，杨兮只是厌烦。
但在连向东那边却是满满的恨意。
多好的一个徐佳涵，杨兮给了他那好的一个机会，结果却被凌冉硬生生抢了去。
这股子恨意，即便捅他姓凌的两刀，那也难以消解。
四张大钞拍下，一句牛逼放出，连向东对那凌冉怒目圆瞪，大有一副你丫再敢多嘴老子必然抽你的势头。
凌冉胆怯了。
斯斯文文的他要是说动手打架，恐怕只会落下个被连向东秒杀的结局，再说，那连向东身边还有个阴货在哪儿偷笑，万一这阴货再出手拉偏架，那可就有自己好看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博士闪人还不成么？
拿着那四张大钞，凌冉转身离去，同时撂下了一句自以为可以挽回颜面的狠话：“你俩，给我等着！”
今上午同样是秦格伟这组的手术日，凌冉床上有两个病人安排了手术，但他只参加了第一台手术便回到了科里，因为，对他来说，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下午两点半，他将带队杀向江医附院，参加江北市第一届规培医生技能大赛的排位赛。而上午十一点钟，科教科要为医院代表队举办一个小型的出征动员仪式，届时，武院长将会出席并做重要讲话。
时间不多，凌冉去到了护士长办公室，将400块罚款交给了护士长，简单交代了两句话，便匆匆赶到了科教科。
待5名选手到齐，燕科长将他们带到了院里的小会议室，然后去请武院长。
十分钟后，武院长面带笑容步入会议室。
“坐，大伙都坐吧！”招呼大家坐下后，武院长看了眼燕献亮，问道：“听说你们连周六周日都没休息，一直在抓紧训练，是吗？”
燕献亮应道：“这次竞赛，兰主任那边算是下了血本了，本来说是请江北医科大各教研室教授组织出题的，后来为了公平起见，将出题权交给了南江医科大。凌博士从他导师苏教授那边打听到，南江医科大为咱们这次竞赛出的题特别偏重临床。咱们的队员，基础知识都没问题，但在临床能力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所以啊，凌博士就提议大伙周六周日两天集中起来，并请来了内外科的多名主任指导，加强了一下大伙的临床能力。”
武院长微微颔首，同时看向了凌冉，并应道：“很好，很不错。”
凌冉顿现傲娇神色。
这应该算得上大功一件了吧！
要不是我凌冉聪颖睿智，从苏教授那边套出话来，咱们医院代表队的准备还找不到方向呢！
武院长对凌冉表示了赞赏之后，再对大伙道：“你们是经过科室医院两层选拔出来的优秀医生，代表着咱们医院规培医生这个层次的最高水平，在这里，我不想多说此次比赛有多重要的话，免得给你们徒增压力，但我还是想说，希望你们能放下包袱，发挥出水平，取得优异的成绩。”
五名队员以及燕献亮对武院长的鼓励回以热烈的掌声。
武院长笑吟吟看着大伙，但掌声落下，对凌冉道：“小凌啊，你身为队长，有什么想说的话么？”
凌冉深吸了口气，酝酿了下，然后开后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五人的基础本就不比别人差，而且又提前得知了比赛的出题侧重方向，并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我认为，我们队已经处于领先，只要下午能够正常发挥，便可战胜其他四家医院，将直播赛主办权揽入咱们市立医院的怀中。因此，我非常期待下午的比赛。”
武院长点了点头，含笑道：“很好，很不错，凌队长的信心感染到了我，你们呢？有没有信心？”
另四位自然是积极响应，明确表态自己的信心并不亚于队长凌冉。
武院长很是欣慰，嘱托燕献亮道：“午饭把大伙照顾好，用院里的车把他们送到江医附院，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武院长先行离去，剩下了燕献亮和五位队员。
燕献亮语重心长道：“各位，我想提醒你们最后一句，不管什么比赛，都万万不可轻敌。咱们虽然通过凌博士的导师占了先机，但江医附院和中心医院的实力却也不容小觑，我期待你们能取得好的成绩，但不希望看到你们身负压力而发挥失常，所以，今上午我跟武院长商量了一下，这场排位赛，咱们市立医院能拿到第三名就算及格，若是能上一个台阶，拿到第二名的话，那就是优秀……”
凌冉微笑打断了燕献亮，道：“燕科长，私下里我跟队友们也交流过，我们认为，这场排位赛拿到第二名才能算及格，将直播赛的主办权夺回来，那才能叫优秀，队友们，你们说对不对？”
另四人异口同声回道：“对！”
凌冉接道：“就是嘛，江医附院是很强，五名队员排出来五位博士，中心医院也不弱，四博一硕，可咱们也不差啊，咱们也是硬搁硬的五位博士毕业啊，再说到临床，我承认，江医附院和中心医院那边见到的疑难杂症是要比咱们市立医院多一些，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我问过苏教授，他很确切的告诉我，为这次比赛出的题目虽然偏重于临床，但并不偏重于疑难杂症，也就是说，在经验积累上，我们和他们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哦。”
凌冉身旁一位队员笑着接道：“不对，凌博，托您的福，我们比他们还早起跑了两秒钟，现在，他们只能看着我们的屁股在拼命地追。”
包括燕献亮在内，在场六人都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燕献亮颇感欣慰。
心忖，那武院长也过于保守了，今一早，自己就已经把备战情况如实向她汇报过了，可武院长仍旧是一副很没有信心的样子，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给队员太大压力，五家医院比赛，市立医院能处在中游就已经心满意足。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亲自率队出征，拿下个第一名，把直播赛主办权夺下来，给武院长一个大大的惊喜，也给全院职工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298章 为了集体利益
牛逼之后，便是后悔。
要说那前200块是罚款，咱不能没有排面，必须大大方方地掏出来，可那后200块又是为了个毛线哩？就图个一时痛快么？
“可以啦，老腚，200块爽一把，行情价哈。”钱是人家连向东掏的，那杨兮说起话来，果然轻松。
连向东愤懑不平，道：“马德，就那种货色，能值200块一炮？50块还不是满大街随便找？”
杨兮笑道：“你说的那是肉身价，可你那啥的，却是人家凌博士的灵魂，差不多了哈，老腚，不就是400块钱吗？小爷带你赚回来就是了。”
连向东单手捂向了屁股，道：“咱丑话先说在前面，哥可是个清白人，卖艺不卖身……”说着，把身子往杨兮那边凑了凑，再小声问道：“你有啥赚钱的门路？快跟哥说说来。”
杨兮掐灭了手中烟头，续了根三个五，随后道：“19号，规培医生技能大赛直播赛，咱们干他一炮，拿个冠军回来，一人5000块的奖金不就到手了么。”
这又是一件令连向东对凌冉恨得咬牙的事。
本来已经计划好了的，他连向东抱着杨兮的大腿出战这场技能比赛，只要有杨兮在，连向东认为那第一名便是囊中之物，而院里承诺的5000块夺冠奖金也将是把里把攥的小事。没想到，自己的参赛资格硬生生被那凌冉给挤了下去。
别他么替姓凌的抱屈说这事只是秦老鬼的谋划而跟凌冉没多大关系，这老少俩不要脸的货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老子不敢对秦老鬼怎么样，那就把账算在他姓凌的头上，有错吗？
“西少，不是我老腚泼你冷水，依我看啊，这事啊，有些悬。”连向东想起上一周在武院长办公室中的场景，登时兴奋，但也只是兴奋了一秒钟，神色便黯淡下来。“你啊，还是对大医院的管理风格不太熟悉，院内选拔已经完成，医院代表队的名单也已经确定，只要他们在排位赛上没输掉底裤，那么，武院长还真找不出换人的理由来。”
杨兮眨了眨眼，问道：“那怎样才算输掉底裤呢？”
连向东道：“五支队比赛，市立医院倒数第一，那肯定是算输掉了底裤，要是倒数第二的话，底裤只能说是输掉了一半，只要他们排在了第三位，我敢打赌，武院长绝逼不肯提换人的事。”
杨兮点了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见解，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五人在今下午的排位赛上究竟能获得第几名，对么？”
连向东瞥了眼杨兮，忽地发觉那杨兮的眼神颇为玩味，心中不由一凛，脱口道：“西少，你有计划不成？”
杨兮嘿嘿一笑，道：“你回答我，你要是院长的话，拿下两个第三，和排位赛垫底但在直播赛中逆袭夺冠，这两种结果，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连向东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逆袭夺冠喽，别说两个第三，就算是两个亚军，那也比不上一个冠军值钱啊！”
杨兮邪魅一笑，问道：“那你老腚敢不敢跟小爷一起玩一把刺激的呢？玩得好，咱哥俩喝酒吃肉，玩不好，咱哥俩身败名裂。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好了告诉小爷你老腚的答案。”
连向东自然猜不到杨兮的招数究竟为何，但却能猜得到杨兮招数的方向和目标，无非就是把以凌冉为核心的市立医院代表队给霍霍了，让他们在今下午的排位赛中铁定了垫底的结果。
这种事，还真不是件小事。
玩得好了，给了武院长换人参加直播赛的理由，哥俩自然是可以拿到奖金去喝酒吃肉。若是没玩好，被人给拆穿了，那可不就是个身败名裂么。
不过，对凌冉的恨意当头，使得连向东只犹豫了一秒钟便下定了决心：“多大事？身败名裂又能怎样？大不了跟你西大少回柳泉镇医院做乡镇医生去。”
“牛逼，老腚，小爷就他么欣赏你这种敢作敢当的纯爷们。”在夸赞连向东的同时，一股子坏意也逐渐呈现于杨兮的脸上。“将耳附来，且听小爷安排。”
连向东急忙靠向了杨兮。
“你不是有同学在江医附院么，咱们待会就出发，找到你的同学……”杨兮嘚吧嘚吧说了一通，最后总结道：“他们篮球队的也都是规培医生，跟这次参加技能比赛的代表队成员肯定很熟悉，能把篮球场上受到的屈辱在技能大赛上找回来，对他们来说，保管是吆西吆西滴。”
连向东听完，深吸了口气，怔怔地看向了杨兮，不禁感慨道：“西少，你他么果然够阴的哈，怪不得尹伟说，马主任退了休，咱市立医院就数你丫最阴了。”
杨兮忽地沉下脸来，斥道：“怎么说话的是？小爷这么做，不还是为了医院的集体利益么？”
连向东赶紧赔笑，道：“对，对，对，我老腚的觉悟还是太低了。”
杨兮一本正经道：“就是嘛，在集体利益和集体荣誉面前，我们个人的得失能算得上什么呢？名声也好，金钱也罢，那不过都是些浮云，我们一定要牢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时时刻刻把医院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把个人的荣辱抛到一边。老腚，今下午的结果如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记住，市立医院能否在接下来的直播赛中逆袭夺冠，你老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连向东不由对杨兮的敬佩有多了三分。
明明就是为了坑凌冉报私仇，却非要说成是为了医院的荣誉和利益，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实在是太伟大了，以至于连向东完全相信了杨兮的说辞。
“嗯！放心吧，为了市立医院能够逆袭夺冠，我老腚纵然是粉身碎骨也绝逼浑不怕，即便阴谋暴露，我老腚也绝不出卖同志。”
杨兮拍了拍连向东的肩，鼓励道：“很好，组织相信你老腚的能力，更相信你对组织的忠诚，去战斗吧，d和人民期盼着你胜利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