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是18分钟，不是18厘米
八点三十五分，手术开始。
三刀三洞，插入手术器械。
气腹完成，探查胆囊三角区。
游离胆囊管，以钛夹夹闭后切断。
钳住胆囊管残端，向上翻起胆囊，钝性分离胆囊床……
“尹主任，安排接下一个病人。”手术台上，主刀杨兮沉声下达了指令。
正忙着填写麻醉记录的尹伟猛然抬头，什么？要结束了？
老子怎么感觉才刚刚开始呢？
高勇看了眼尹伟，微微点头，仿佛在说，是的，拽出胆囊，缝合病人肚皮上的三个洞，本台手术也就结束了。
直播间中，两名观众以文字的方式吵了起来。
“这台手术做的没什么亮点呀！”
“怎么没亮点了？”
“患者胆囊三角区的解剖结构简单清晰，没什么炎症粘连，胆囊床也比常人要小了一些，剥离起来相对容易。”
“你行你上呀！”
“呵呵，我告诉你，就这台手术，我还真能轻松拿下。”
“18分钟哦，大哥，不是18厘米，你吹一个18分钟给兄弟看看？”
“……”
前面那人不吭气了。
手术难度确实不大，就算是放给张耀来做，也保管能够安全拿下，但究竟需要多少用时才能拿下，那就不好说了。
想当初，鼎盛时期的马主任，以一台腹腔镜胆囊切除术仅用了25分钟的时间迫使老一辈天才级外科主任江浦均放弃了对腹腔镜的钻研。这之后，马主任亦有过百台腹腔镜胆囊切除术突破了三十分钟的大关，但却从未超越了当初创下的25分钟一台手术的记录。
马主任之后的秦格伟，也有数十次进入到30分钟内，但距离马主任的记录，总是要差了那么两三分钟。
记录，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是极限。
就像是体育比赛一样，拿个冠军回来固然很难，但要是相比打破记录，却又简单了许多。
可杨兮这个妖孽，在第二次操刀腹腔镜手术之时，便轻松打破了马主任保持了十五年之久的医院记录。
太他么反人类了！
太他么伪科学了！
高勇尹伟二人再次目光交错，相互安慰，想开点兄弟，别把那小子当人看就得了。
十五分钟后，第二台手术开始。
直播间里的观众人数暴涨了一倍还要多。
从9人来到了19人。
观众人数虽然凄惨无比，但直播间里却是热闹非凡，因为，上一台手术中争吵起来的那二位老兄再一次杠上了。
“这台手术……”
“有话就说，别点点点，都是同行，用不着装深沉。”
“我是想说这台手术的难度比上一台要大多了，以手术者的水平看，拿下应该没问题，但时间上嘛，3个18分钟我看都悬。”
“比上一台难度要大我承认，但你要说3个18分钟都拿不下来，我看未必。”
“这位兄台，要不咱们打个赌？50分钟内，手术者要是完成了手术算我输。”
“3个18分钟是54分钟，大哥，要不你发个地址过来，我送你一台计算机算了。”
“别纠结那3分5分钟的，就问你，敢不敢赌一把呢？”
“让你4分钟又如何？说吧，怎么赌。”
……
正常的胆囊三角区的解剖结构是左右两根肝管与肝脏外汇合形成肝总管，肝总管向下延伸和胆囊管汇合形成胆总管，胆总管末端接十二指肠***部。
但此病人的胆囊三角区的解剖结构却呈明显畸形。
其胆囊管下端，居然横着多生出了一根管状结构。
不把胆囊三角区的那些管子梳理清楚，任谁主刀手术，都不敢轻易下刀。即便梳理清楚了，如此畸形，给受术者必然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这也正是直播间中那二人相杠的核心焦点。
就好像是故意趁那二人只顾着抬杠而没注意手术进展似的，台上杨兮只用了5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梳理清楚了那病人的畸形解剖结构。
“腚兄，这台手术你可以写个单病例报道，肝总管缺如，右肝管跟胆囊管直接汇合的病例还真是罕见。”杨兮说话间，已经动手用钛夹夹闭了短了一大截的胆囊管。“老大，从下往上剥恐怕不容易，咱还是从上往下剥吧。”
从下往上剥，就像第一台手术那般操作，因为有胆囊管残端可以钳住并能轻松拎起胆囊暴露胆囊床，所以手术操作相对简单。而从上往下剥离，胆囊充盈状态下很难钳得住，只能先行抽出胆囊内胆汁，而瘪了的胆囊，在剥离胆囊床时的难度又会增加。
不过，这些难度，对杨兮来说，似乎根本不存在。
杠上的那二位老兄你一句我一言，杠得正嗨时，忽然有人插了一句。
“你俩能消停点吗？手术都快要结束了哦，也不知道你们俩是来吵嘴的还是来看手术的。”
开玩笑，这他么才过了几分钟？有半个小时吗？怎么就说手术就快结束了？
那二人不约而同将炮口对准了那位插话者。
只是，每人只怼了一两句，便全都消停了。
尼玛，手术还真是快结束了。
快，只是表现在结果上，而过程中，直播间的这些个观众并不觉得手术者的动作有多快，只不过，手术者的每一步操作都很到位，几乎看不到有多余操作或是无效操作，同时，手术者施用的力道也是恰到好处，使得每一步操作后根本不需要进行修补。
就像绘画，一笔到位，即便笔速不快，一秒钟也能勾勒出一个轮廓，但要是做不到一笔到位，需要用橡皮擦掉重来，或是再用数笔去弥补，那么，笔速再怎么快，用时也要有数秒之多。反应到整幅绘画上来，绘画者的每一笔即便有慢吞吞之嫌，其总用时也要比那种修修补补做出来的绘画要省了大把的时间。
而且，还会让观者能充分领略到美感。
杨兮最终以37分钟的时间完成了这台难度颇大的腹腔镜胆囊切除术，而正是这么一台快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美到了让人心旷神怡的手术，引起了杏林园的直播区的一番轰动，‘麻醉尹伟’的直播间观众人数在短短十分钟内达到了满员状态。
没办法，小咖嘛，资源有限，权限内开设的直播室总观众人数只有五百人。
第270章 怎么回事？哪儿渗血？
第三台腹腔镜手术的难度回归到了正常水平，20分钟，杨兮便解决了战斗。
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二十还不到。
手术视频虽然已经结束，但直播室中的观众却不肯散去，留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抒发一下自己被震撼过之后的情感。
看着自己扶摇直上的粉丝总数，尹伟不由扬起了嘴角，苏东明苏教授的杏林园账号有多少粉丝来着？不就是刚过万嘛，有什么牛逼的呢，我尹伟最多三个月就能超了他！
一个市级医院的主治医生在杏林园这种专业网站中的粉丝数能超越了苏东明苏教授这种省级医院的国内知名大牌专家，那尹伟的嘴角都快要扬到颧骨上去了。
再回想一个月前，‘麻醉尹伟’的名下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十余粉丝数，其中，一半是本院同事，另一半是要好同学……尹伟忽地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那是的寒碜状态，而是想到了今后的危险。
那妖孽，要是亲自在杏林园中建立了账户，那还有自己玩的吗？
不行！
必须得挖个坑埋了那小子，让他永不得跳出自己的手掌心……尹伟扬起的嘴角传递出的神态秒秒钟从得意变成了狰狞。
……
隔壁手术间中，正在进行的是一台直肠癌手术。
直肠癌的术式有很多，比如，经腹直肠癌前切除术，腹会阴联合切除保留肛们括约肌术，腹会阴联合直肠切除术等，但归纳起来，基本可以分为保肛手术和不保肛手术。外科医生们对术式选择的争论也是颇多，主要集中在中下段的直肠癌与肛管括约肌的距离较近，是应该保留肛们及其功能以保证患者的术后生活质量，还是该放弃肛们及其功能以确保手术的彻底性。
目前被大多数医生所认可的界定标准是癌肿下缘和肛缘（齿状线）之间的距离是否达到了7个厘米，7厘米以上，可采取保肛手术，7厘米以下，最好采取不保肛术式。
郭克远收下的这个病人刚好压在了7厘米的这个界限上，这让郭克远好生为难。若是从病人或病人家属的意愿讲，那肯定是要追求保肛手术了，谁也不乐意整天必须在腰间别上一个粪袋子，走到哪儿臭到哪儿，招人嫌不说，甚至连自己都嫌弃的受不了。
可是，病人或是病人家属，他们又懂得了什么呢？
从医学的角度讲，这样的一个距离，强行采取保肛手术，势必要牺牲掉部分手术切除的彻底性，而若手术不能彻底切除肿瘤侵犯范围的话，那么，其术后的肿瘤复发率就相当之高。
而直肠癌一旦发生了原位复发，再手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化疗不敏感，放疗又上不了量，到那时，对病人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靶向药。
靶向药就没有便宜的，即便是托人从三哥那边带来的便宜了一多半的仿制药，一个月下来，那也得上万甚至是几万块钱。而且，并不是所有病人都能适用靶向药的，若是检测靶点呈阴性的话，就说明此种靶向药对该病人基本无效。
在生命和生活质量之间，郭克远最终为病人选择了生命。
他为该病人制定的手术方案为经典的经腹会阴联合切除术，又称miles术。这种术式的切除范围很大，包括乙状结肠及其系膜，直肠，肛管，肛提肌，坐骨直肠窝内组织，以及肛周皮肤、血管。虽然术后病人终生要与粪袋相伴，但这种手术切除彻底，治愈率最高，复发率最低。
此术式也是所有直肠癌手术术式中最耗时间最耗体力的，四名手术医生要同时上台，二人经腹切乙状结肠、直肠，并清扫盆腔淋巴结，另二人经会阴切除肛管，肛提肌，两组人马在坐骨直肠窝会师，在切除了窝内组织后再行分开，上面二人做人工肛们，下面二人行肛周切除并封闭肛们。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一台手术大概需要四个小时方可完成。
但对郭克远来说，却完全有把握在三个半小时内解决战斗。也就是说，一早八点半开始动刀，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便可结束手术，肯定来得及去吃个午饭。
就在杨兮他们完成了当天上午计划中的三台腹腔镜手术之时，郭克远这边两组人马正准备在坐骨直肠窝这儿胜利会师。
完成了对坐骨直肠窝内组织的切除，剩下的几步也就简单多了，不过，在切除坐骨直肠窝内组织的时候，却是要相当相当的小心。其后壁，便是骶骨，而直肠癌患者，绝大多数都会发生骶前静脉丛增生，若是一个不小心给碰到了，弄破了，那这台手术也就别指望能在三个半小时内完成了，搞不好，四个小时也下不了台。
郭克远主刀完成miles术少说也有二十台了，应该说经验是想当丰富。
然而……
“怎么回事？哪儿在渗血？”郭克远嘟囔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面已经凉了半截，十秒钟之前，他在下弯钳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了，心脏突然间突突了两下，导致了他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只是微微抖动，应该没碰到骶前静脉丛吧！
带着侥幸心理，郭克远还想继续向下进行，但就在这时，术野中看到了渗血发生。
观察片刻，郭克远做出了决定，渗血不大，完全可以放置一边，等完成了坐骨直肠窝内组织切除后，在拐回来做止血处理会更容易一些。
十分钟后，郭克远带着助手完成了坐骨直肠窝内组织的切除，返回来再寻找出血点……那颗已经凉了半截的心终于凉透了。
出血点位于骶骨疏松处的骨缝间，而那骨缝，却是在骶骨的侧背面，除非从病人的后背再打开一个手术通道，否则，从正面处理，只能看到渗血，却无法找准出血点。
没办法，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填塞止血纱布，行压迫止血。
好吧，就不用再想着能按时吃上中午饭了，半个小时内，能止住血便已经要烧高香了。
第271章 那种实现了突破的感觉
下午两点半，高勇杨兮连向东三人再次站到了手术台上。
消化内科邱医生的熟人，那名胃癌患者。
胃癌的术式选择没多少争议，能切干净的必须切干净，对早期患者，可以选择改良根治术，胃体切除范围可以控制在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淋巴结清扫也仅仅需要做胃周12组淋巴结也就足够了。
若是中期或中晚期患者，则选择标准根治术，切除三分之二的胃体，并清扫胃周16组淋巴结。
对晚期患者，就要进一步扩大手术切除范围，行胃体全部切除，并联合切除周边组织，同时进一步扩大淋巴结清扫范围。
从术前各项检查结果看，这名患者的病情应该算是晚期了，但晚的还不算太晚，勉强能靠在中晚期的评定上，因而，高勇给予的术式建议是介于标准根治及扩大根治之间，保留部分胃体，但扩大淋巴结清扫范围。
杨兮虽然是第一次做胃癌手术，但他在上台之前在脑海中对手术过程预热了一边，感觉难度并不是很大，即便不使用手术技能卡，也完全能够拿得下来。
再多一层考虑，用了手术技能卡，在正常发挥的情况下就有可能让高勇跟不上节奏，若是为了顾全高勇的脸面而有意放缓节奏，那又跟不使用技能卡有什么区别呢？
因而，杨兮最终决定还是不必开挂，先试试看，不行的话，那技能卡还不是随时都能戳得到么！
事实证明，杨兮的决策还是正确的，在不使用技能卡的状态下，他跟高勇的配合刚刚好。
台上，那高勇当局者迷，只觉得跟杨兮的手术配合真是天衣无缝，爽到了极致。但一旁，尹伟看在了眼中，却是不由一怔。
这小子的手术水平怎么忽然间下降了那么多呢？
此时，尹伟的记忆中，全都是长假前也是在这间手术间中，一助杨兮对主刀苏教授的那种压迫式表现。
这就好比一只烂到了不行交易价格只有两三块钱的股票，经过一个月的连续涨停，来到了百元的价位上，却在今日忽然间吃了个跌停，虽然价位仍有九十元，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腰斩了一般。
接受不了！
是杨兮在有意照顾高勇吗？
尹伟仔细观察，却暗自摇头。
速度上，他可以主动降下来去照顾高勇，可没必要降低准度和力道的精度呀！
或许，是上午的直播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导致他下午的状态差了许多？
有这个可能。
台下的尹伟还在胡思乱想，但台上三人的手术配合却愈发默契。
自从当上了带组主任，高勇便很难享受到这样的手术感觉了，大多情况下，都是他带着下级医生做手术，偶尔有老马上台的时候，也会把主刀的位置让给他。
如此，对高勇来说，每一台手术虽然都能增加他的经验和熟练度，但总感觉这种进步仅仅是量变。
从量变到质变，一是需要积累，二是需要突破临界点。
将近五年的带组主任使得高勇早已经到达了质变临界点，但就是少了个机会能够刺激他实现突破。而今天，这一台胃癌手术，在追赶杨兮节奏的压力下，高勇终于感受到了那种实现了突破的感觉，
一个字：真他么爽！
二助连向东虽然只是拉钩，但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顿悟的感觉，这之前，他要么是跟上级医生上台做一助，要么就是在上级医生的带领下做主刀，但完成的都是些1级2级简单手术，像今天这台3级手术他也参加过几次，同样是做二助拉钩，但是，那几台手术的主刀和一助的水平相差颇大，跟今天有着完全不同。
今日，杨兮主刀，高勇一助，二人在水平上虽然也有差距，但基本上都属于同一层次，随着二人的配合愈发娴熟，连向东的感悟也越发清晰。
明白了，手术原来是这样的做的。
实操水平虽然远远不够，但目标方向已然清晰无比，那连向东顿时觉得心中一片亮堂。
这边的手术进行的犹如和风细雨让旁观者只觉得舒适无比，但隔了两间手术间的另一间手术间中，却是充满了一股子异常凝重的气氛。
郭克远的那一台直肠癌手术还没完成。
填塞压迫止血从上午十点四十分开始，到现在的三点过五分，四个半小时过去了，骶前静脉丛处的渗血仍旧未能止住。
能想到的止血材料都试过了，促凝血药也给到了最大剂量，代理科主任秦格伟秦大主任也请到了手术间，可是，那该死的出血点却一点面子也不给，慢悠悠该怎么往外出血就怎么出，还一声不吭地把自己藏到了谁都看不见的鬼地方。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继续压着呗……
促凝血药是不能再用了，再多用，能不能止得住血不知道，但却可以知道病人发生各种栓子梗塞的可能性就会出来了，到时候要是整出个心肌梗塞或是脑梗塞肺栓塞什么的，那可有大伙好看的了。
另开一个手术通道也不现实，那样的话，就等着病人今后跟科室医院打官司吧，赔钱还是小事，毁了名声才是大事，而秦大主任，这才上任多少天呀？经得起这般伤面子么？
尹伟早就知道那边郭克远的手术出幺蛾子了，中午休息时，就没能耐得住，跑过去掺和了一把，这会子，看到杨兮高勇的这台手术进展顺利，而病人的麻醉状态非常稳定，于是，便把工作交给了手下学生。
干嘛去？
看热闹呀！
你可以说我尹伟不道德，但你却无权干涉我尹伟看热闹的自由，对不？
说这货不道德，还真没冤枉了他。
溜到那出了幺蛾子的手术间，尹伟居然幽幽叹了口气，提出了一个令在场手术医生同时觉得脸疼的建议：“要不，待会让杨兮来看看？那小子的手术就快完成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腾出空来。”
郭克远的脸色顿时黢黑。
而秦格伟，则把头转向了一边。
第272章 那货练过拳击
两大带组主任，均为正高职称，其中一位还贵为代理科主任，搞不定的手术，去求助一位无职称、无学历、无年资的小医生？
开什么玩笑！
提出这种建议的人就是欠揍。
哦，算了算了，那货练过拳击，所以，咱们这些个有文化的人不能动不动就想着依靠武力来解决问题。
“尹医生，这不怪你，毕竟你没上过台开过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现在的问题并不在手术技巧上，而是在解决办法上。”秦格伟端出了科主任的架势，语重心长对尹伟解释道：“出血点应该是骶前静脉丛的一根小静脉，断掉之后，收缩到了骨缝之中，而这骨缝，朝向的又是深侧一面，从正面看不到出血点的具体位置，也就无法精准止血，只能是采取填塞压迫止血的办法。”
尹伟好不知趣，人家秦格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却仍旧不该初衷，执意要把自己的道德底线一降再降。
“我尹伟是没吃过猪肉，但看到过的猪跑却比谁都不少，我建议让杨兮来看看，并不是说他的手术水平超过了你们二位大主任，而是想说，他年轻，脑子灵活，说不准就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呢。”
台上，郭克远的脸色犹如包拯包大人，只差了额头一块月形印记。
台下，秦格伟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不住告诫自己要注意形象保持风度。
是他么真的揍不过人家，不然的话，老子早就一耳光甩将出去了。
说的还是人话吗？
什么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把我们这些个外科医生都比做猪了，是吗？
不对，这豿日的应该是把挂在台上下不来的外科医生比作了猪。
还分辨说自己的意思并不是说杨兮的水平超过了我们俩正主任医师……草，这种反话正着说正话反着说的招数谁他么听不出来呀！
太他么气人了。
“现在目测出血量一分钟也就是个三四毫升，问题不大，老二，多填点明胶海绵，关腹下台！”秦格伟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番刺激，向郭克远发出了鸣金收兵的指令。
长达四个半小时的填塞压迫止血过程中，郭克远他们也没闲着，分出了俩人来，分别在上下两个方位将手术余下的步骤全部完成，现在，也就只差了一个止血，便可以关腹下台了。
郭克远却是明显一怔。
倒不是因为秦格伟的指令，而是因为秦格伟对他的称呼。
这之前，秦格伟叫他都是二哥长二哥短的，咋的忽一下就变成了老二了呢？
唉，当了科主任跟没当科主任就是不一样啊，这位小秦童鞋……有些膨胀呀！
大事面前需不拘小节，怔过之后，郭克远立刻执行起秦格伟的指令。
在这间手术间中已经干耗了四个半小时了，他早就厌的够够的了，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一定会对手术台上躺着的这位病人说，不，我郭克远绝不会为你实施手术，你还是另请高明去吧。
按理说，病人是普外科的，普外科的科主任做出了明确指令，那么，身为麻醉科的主治医尹伟就理当闭上嘴巴。
责任不需要他来分担，那么，他就没有说话的权力。
这是规矩。
可是，规矩总是限制那些有道德且讲规矩的人，而此时此刻，那尹伟便像是吃错了药而导致神志不清一般，啥机八道德规矩，全他么被这货扔到了旮旯里。
“一分钟三四毫升，一个小时便是两百毫升，一天下来病人的血就要换了个遍，秦主任，郭主任，对不起，这样的病人我pacu不能收，也不敢收，王斌不在家，麻醉科我尹伟说了算。”
病人做的是全麻，关腹下台到麻醉复苏这段过程还需要呼吸机的辅助，普外科急救室中虽然也有呼吸机，但是……咱们普外科的这些医生都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不太怎么会摆弄呀。
这边还处在矛盾犹豫当中，可那边，尹伟居然不依不饶，向他们二位专家级正主任医师上起了思想品德教育课。
“两位主任，这病人术前的凝血机制就不怎么好，要不是看在郭主任亲自上台的份上，我都不会签批麻醉同意书，你们就这样下台，术后只能靠补充全血来维持病人的血容量，如此一来，患者的凝血功能还要下降，长了能撑个七八个小时，短了，搞不好来不及吃晚饭就得二进宫，这又是何苦呢？”
“对咱们这些做医生的来说，天大地大，不如病人的生命大，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让杨兮来看看对你们二位来说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可这又能怎么啦？万一那杨兮真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能帮病人止住了出血点，这对病人，对你们二位主任，对整个普外科，包括对咱们医院，不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吗？”
尹伟这豿日的真是被老马给惯坏了！你他么眼中还有尊长没？心里还有规矩没？脑子那块还能不能搞得清楚麻醉科和手术科室的责任划分？
莫说你丫的只是名高年资的主治医，就算你升到了副主任医师甚至是正主任医师，也他么没资格冲着我普外科指手画脚！
可是，那货练过拳击，是真的锤不过人家呀！
再说，那货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这会子强行下台，虽然挽得了一时脸面，但却挽不回二进宫时的尊严。
“好吧，那就听从你建议，老二，还是要多用些明胶海绵，调整下压力，我看出血迹象已经有所减缓，说不准再过上半个小时，就能止住血了呢。”秦格伟很是无奈地交代了一通，然后退到了手术间一角坐了下来。
台上，郭克远苦笑。
这出血点也真是有性格，一开始怎样，现在依旧是怎样，哪有什么减缓迹象啊。
还有那明胶海绵，遇到液体便会膨胀，确实是止血利器，可是，那断了头的小静脉缩在了骨缝中，哪里容得你明胶海绵对它实施压迫呢？
唉，算喽，算喽，秦主任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反正老子今天算是彻底栽了。
第273章 这分明是个坑
“腚兄的关腹技术是愈发纯熟了哦！”台上，杨兮向连向东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手术完成，开始关腹，让连向东练手，本该是一助高勇相陪。但杨兮却不愿托大，硬生将高勇赶下了台去休息，而他，换到了一助的位置上，协助连向东关腹。
杨兮并非是故意恭维连向东，事实上，在刚才手术过程中产生了顿悟的连向东确实有那么一股子脱胎换骨的迹象。
连向东也不搭话，完全沉浸于缝合操作之中，脑海里，尽是方才手术过程中杨兮的各种持针持行缝合的动作，它并非是刻意模仿，而是在拼命感受杨兮那些个动作的精髓所在。
便在这时，尹伟回到了手术间中。
“妖孽，去那边看看吧，他们实在是搞不定了。”
杨兮侧脸看向尹伟，带着口罩，也不知他拿捏出了怎样的表情：“不急，等老腚关完了腹再说。”
尹伟不屑道：“关个腹有啥难度？老腚一个人也能摆平了不是？”
杨兮转回头来，继续协助连向东，并道：“今天不一样，老腚正在蜕皮呢，我得留在台上为他护法。”
蜕皮？
还护法？
疑问之下，尹伟的目光不由定格在了连向东的一双手上。
五秒钟之后，尹伟发出了一声感叹：“老腚，进步飞快呀！”
连向东抬起脸来，冲着尹伟呲牙一笑，只可惜，被口罩所当，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得意。
三分钟后，连向东缝完了最后一针，潇洒将手中针持抛到了器械台上，发出了‘叮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随后，连向东伸展双臂，做了扩胸动作，再握紧了拳头，于胸前连挥三下，同时，喉间连同胸腔，发出了一声低吼。
痛快！
张耀张医生呢？
放马过来！
只要是老子做过的手术，任你挑，任你选，老子要是比不过你，便他么全网直播吃翔。
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连向东是脱胎了还是换骨了跟人家没多大关系，赶紧的清点器械，推出去洗刷清理，然后打包消毒，再去准备下一台手术才是本职。
俩护士离开手术间后，一旁，高勇站了起来，道：“小伟，非得让杨兮过去吗？你把杨兮支的招给他们说了就是，干嘛非得把事情做得那么明显呢？”
尹伟哼笑回道：“不关你事，你只管吃瓜看热闹。”
高勇苦笑道：“咋不关我事呢？那俩家伙可都阴得很，今天栽在了你跟杨兮的手上，等明天，那俩家伙必然会报复回来，我高勇能坐视不管吗？”
尹伟吃吃笑道：“怪不得马老头整天说你高老大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到了阴，那马老头退了休，咱市立医院中，还有谁能阴得过人家杨妖孽？”
眼看着连向东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过程，杨兮也懒得再去帮他缝皮，于是便退下台来，摘去了口罩，深吸了口气，冲着尹伟瞪眼道：“说啥呢？会不会说话呀！怎么就只是个市立医院呢，分明是全江北好不啦。”
尹伟连忙附和道：“对，对，不单是江北市，整个南江省，你杨妖孽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高勇叹道：“咱们肿瘤外科这颗种子刚刚埋进土里尚未发芽，这个时候，得罪他们二人，合适吗？”
杨兮笃定回道：“不合适！”
高勇再叹一声，道：“就是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们科立住了脚，再找机会收拾他们就是了，何必着一时之急呢？”
杨兮淡淡一笑，重新戴上了口罩，道：“可问题是，今天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不以你为敌了吗？肿瘤外科尚未发芽，他们无从下手，但这棵幼苗一旦破土而出，要是遭不来他们的无情打击，我杨兮就改名叫杨稠。”
尹伟笑道：“杨稠不好听，干脆改名叫杨鞭。”
就是那么巧，尹伟话音将落，手术间的自动门打开，巡回护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羊鞭？你们天天说的羊鞭究竟是羊身上哪块肉呀？”
手术室的护士会不知道羊鞭是个啥玩意？
可拉机八倒吧！
别看人家是个女司机，可要是开起车来，这一手术间的男人加一块都追不上。
这分明是个坑啊！
普外三人，赶紧闭嘴，目光四处游离，只当自己耳朵不好使，突发听力障碍。
可是，那尹伟却是浪里来浪里去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人，闻言，直接令道：“杨兮，还不把你的鞭亮出来给你燕儿姐瞧瞧？”
胆敢招惹小爷？
杨兮眼珠子骨碌一转，回道：“我的被楚薇姐借去了，说是用两天再还给我。”
尹伟登时火冒三丈，撸起胳臂就要冲上去捶人，可隔了个手术台，最多也就是绕上两圈。
巡回护士心满意足，咯咯笑着，取了自己想要取的物件，退出了手术间。
玩笑过后，回归正题。
高勇道：“你说的也对，咱们肿瘤外科一开始肯定要先从普外科的锅里抢饭吃，这个仇，还真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化解得了的，算逑，撕破脸就撕破脸吧，我高勇这一百八十斤的肉也不是白长的，扛得住他们的折腾！”
尹伟作势追逐杨兮，刚好来到了手术台前头的麻醉区，看过病人的各项数据后，安排手下学生可以将病人送去pacu了，再对高勇道：“听你这话说的，就跟自己是个受似的……杨妖孽，你来说句公道话，将来会是谁折腾谁？”
不等杨兮回答，连向东抢先哼道：“听说过妖吃人，没听过人吃妖，只有杨妖孽折腾别人的份，别人哪有本事去折腾他？”
尹伟满意点头，道：“就是嘛！你高老大用得着忧心忡忡的吗？我跟你说吧，今后不管怎么着，你只要按杨妖孽说的去做，保管有你的便宜赚，绝对没你的亏吃。”
高勇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山鸡在训诫自己手下要听郑浩南的话呢？
可老子才是肿瘤外科的科主任，是你们口中所尊称的高老大呀！
第274章 给骶骨照个镜子
“下一个病人安排在几点钟？”尹伟问道。
杨兮抬头看了墙上的挂钟，四点过五分，上一台手术只用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比预想中的时间还快了十分钟。
“四点半吧，那边有个二十分钟也就足够了。”杨兮盘算着，这样安排还能给自己留下五分钟的抽烟时间。
一旁的连向东神色忽变，窝草，人家两位正高专家搞了五个小时都没搞定的事情，你他么二十分钟就能摆平了？
牛逼，可以吹，但也不能这么吹吧？
万一吹爆了，丢的可不是你丫的一个人的脸，那可是未来的肿瘤外科集体的脸啊！
再看那杨兮，却是一脸淡然，根本不像是吹牛逼。
好吧，老子佩服你丫心理素质过得硬，可是，那尹伟，那高勇，为什么也同样淡定呢？
草，这仨不要脸的货肯定有事瞒着老子！
连向东的判断是对的。
只是，那仨货并非是有意瞒着他，而是中午时分这仨货凑在一起密谋之时，连向东回宿舍午觉，没赶上而已。
看到杨兮尹伟已经出门，连向东看向了高勇，迟疑问道：“高主任，你不去看看？”
高勇不屑笑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连向东道：“秦老鬼郭老二两人联手搞了五个小时唉，杨兮只用二十分钟就能摆平了？”
高勇笑了走过来，拍了拍连向东的肩，道：“走，休息室抽支烟，我给你说说杨兮的招，说完了，保管你就没兴趣去看了。”
……
杨兮尹伟进到了直肠癌那台手术的手术间。
一进门，杨兮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还没搞定吗？”
秦格伟背负双手，面向窗外，仿佛根本没看到杨兮进来，更没听到他的问话。
台上郭克远躲不过，只得如实相告：“弄断了根骶前小静脉，缩到了骨缝里，填塞压迫够不着，患者的凝血机制又有问题，无法形成血凝块。”
杨兮点了点头，道：“那还不简单吗？看准了出血点，用电凝刀烧上两下不就完了？”
郭克远耐着性子，回道：“那根小静脉缩到了背面的骨缝中，从正面看不到。”
杨兮笑出了声来。
秦格伟从杨兮的笑声中听出了满满的嘲讽意味，实在是忍不可忍，只得转过身来，沉声道：“杨医生，请你来是让你帮忙的，并不是让你来看笑话的。”
杨兮瞪大了眼，盯向了秦格伟，耸肩，摊手，以惊疑且带着不屑的口吻回道：“秦主任，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看笑话，并不一定要来现场看呀，躲在一边充分发挥想象力，那该有多爽呢？我刚才之所以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只是想到你们本不该受这么大的罪，早一点跟我说，那不早就下台休息了吗？您看看郭主任，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秦格伟紧咬着牙关，从嗓子眼中挤出了一句话：“你有什么好办法就直说，别那么多废话。”
这种表面上公事公办但实质上却是以上欺下的姿态对绝大多数人都非常管用，可在杨兮身上，却是完全无效。
不单无效，而且还触动到了杨兮内心深处的那根最为脆弱的心弦，那杨副校长和周老师不就是整天要摆出这么一副架势么。
“秦主任，您这么说话就不讲道理了，我放下那边的手术，到这边就是来为了帮你们的，可您一开口就质疑我是来看笑话，我迫不得已向您做出解释，您又说我那么多废话，这，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嘛！”说话间，杨兮是一脸委屈。
秦格伟被呛得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台上，郭克远打起了圆场，道：“杨医生，秦主任也是心急，你啊，还是别太计较了。赶紧洗手上台吧，有什么好办法也教教我们。”
这话说的客气，但目的却相当阴险。上台便意味着要动手，而一旦动了手，就要承担手术责任。能把出血点止住，那大家哈哈一笑，相安无事，若是不能止住血，呵呵，保管你杨兮吃不了兜着走。
杨兮岂会理解不到？
不过，他要的就是上台亲自动手，不然的话，只是告诉他们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多能落下了脑子真够好使的评判。既然已经撸起了胳臂并伸出了巴掌准备给他们两下子，那么，这两下就必须要彻底。
一旁尹伟向着杨兮指了下自己的手腕，示意时间差不多了。这俩货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将那二十分钟做好了分配，拿出五分钟斗斗嘴，活跃一下气氛，然后用十分钟去洗手，最后留下五分钟手术止血。只计划十分钟的洗手时间并不是杨兮耍大牌，而是市立医院采用了全新的洗手消毒产品，将标准洗手时间缩短到了十分钟。
既然计划中安排的五分钟斗嘴活跃气氛的时间已经用完，那杨兮也没啥好说的，转身出去洗手便是。
而尹伟，则趁着杨兮洗手的空档，去到了耳鼻喉科专用的手术间，取了一样消过毒的手术器械。
休息室中，高勇以攥紧的拳头来替代骶骨，跟连向东讲解了杨兮想到的办法。
“这就好比那骶骨，前端疏松处有好多骨缝，就像我拳头上的指缝，那跟小静脉被搞断后，缩进了骨缝里，而这骨缝又朝着下面，你过来看，从你这边的角度，能看到我拳头背面的三道手指缝吗？”
连向东摇了摇头。
“那骶骨又不能像拳头这样轻易反转过来，所以，郭老二和秦老鬼也就找不到出血点喽，而那根断了的血管藏在骨缝中，你再怎么填塞压迫也搞不到它身上呀，再加上病人的凝血机制本来就不好，止不住血，那也是情理之中。”
连向东忍不住追问道：“那杨兮想到的办法是什么呢？”
高勇呵呵一笑，道：“给骶骨照个镜子。”
“镜子？”连向东先是大惑不解，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后的笑容。“窝草，这么简单？有这办法，那我老腚也能找到出血点呀！”
高勇微笑不语。
第275章 男人，对自己更要狠一点
杨兮穿衣上台，尹伟紧紧跟上，将拿来的器械放在了器械台上。
一把耳鼻喉科经常用到的间接喉镜，五毛硬币大小的金属镜面，边缘处焊接了一根细细的铁杆，淘宝售价九块九，还他么包邮。
郭克远看到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若不是根深蒂固的无菌概念，这哥们恐怕要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马德，这么简单的事情，老子咋就想不到呢？
秦格伟依旧摆出了一副领导的矜持架势，双手负后，望向了窗外，这么困难的一件事，那杨兮究竟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呢？
以吸引器清理干净术区，将间接喉镜的把掰弯了，将镜面插到了骶骨后壁，挤出空档，调整光线，嚯，一清二楚，出血点不就在那儿么？
电凝刀拿来！
刀头又短又直，根本够不到出血点……
这算是困难么？
初中物理不就学过嘛，在刀头上接一个能导电的玩意不就行了？
“滋——滋——”
数声电凝烧灼组织声响起之后，杨兮拿出间接喉镜，擦干净了，往器械台上一扔，一言不发，转身下台。
尹伟阴阳怪气问道：“搞定？”
杨兮一本正经回道：“简单！”
尹伟紧紧跟上，同时道：“那咱们就赶紧去做下一台手术，五点半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应该够了吧！”
杨兮笃定应道：“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直到这二人的对话声消失，秦格伟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不是不想早点转过身来，而是不敢早一点转身，因为，他担心看到了杨兮尹伟那两个臭不要脸的货，会忍不住爆出粗口来。
你听听，那俩货一唱一和的，搞定？简单！一个小时应该够了吧？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这他么，分明是在讽刺他秦大主任啊！
台上，郭克远仔细观察了五分钟，确定那出血点真的止住了。此时，郭克远却没有丝毫的欣喜，满胸满腹，全都是懊丧和恼怒。
将关腹的任务交给了手下医生，郭克远下了台，摘去了手套，便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终于可以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马德，老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转过身来的秦格伟第一眼就看到了器械台上的间接喉镜，以他的功底，连一秒钟都不到便领悟到了杨兮的窍门。
此时的他，跟郭克远是一样的情绪，是啊，如此简单，可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年轻就是资本啊，老二，咱们都老了，赶不上这些年轻人的脑子来得快哦！”领导就是领导，虽然跟郭克远是一样的懊丧恼怒，但秦格伟却比郭克远多想到了一层，那就是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杨兮这边的第二台手术是一个肝内胆管结石的病人。
肝内胆管结石这种病很讨厌，不发作时跟正常人一样，黄疸也不明显，仅有饭后上腹的隐痛不适感，往往会被人们误认为是胃出了毛病。但若是发作起来，肝区和胸腹部会呈现钝击样疼痛，同时伴有黄疸、寒战、高热等表现，严重时，甚至会出现脓毒血症、感染性休克等严重并发症。
被一块米粒大小的石头给整死了，这并非玩笑，而是真有可能。
肝内胆管结石一经确诊，就应当尽早手术治疗。手术的方式有很多，有些方式的名称听上去很玄幻，很高大上，比如，经内镜逆行胰胆管造影取石术，英文简称ercp，再比如，经皮经胆管镜取石术，英文简称ptcs。
但是，这类手术方式必须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经检查，未发现肝管及胆管有狭窄表现。
问题来了，肝管或胆管不狭窄，那结石会发生嵌顿而导致急性症状发生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所以，无论是ercp还是ptcs，不管它们的名称有多玄幻，有多高大上，就好像是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治疗技术一样，但请记住，得了肝内胆管结石，千万不要听从医生的忽悠，老老实实去找个靠谱的医院靠谱的医生，腹腔镜，或者拉大刀，这样才最保险，术后的复发率才会最低。
就腹腔镜和拉大刀两种术式相比较，腹腔镜手术对病人的创伤低，取石彻底性跟拉大刀差不多，但在扩张胆道狭窄上要稍微欠缺一些，而拉大刀，虽然对病人的创伤比较大，但取石最为彻底，且在扩张胆道狭窄上最为给力，术后再复发的几率亦是最低。
当然，手术最终效果，还要取决于手术医生的水平。
收下这个病人的时候，高勇也想着给病人做腹腔镜手术，可是，追问病史，该病人于一年前做过ercp，属于再复发病人。行胆道造影检查，发现病人双侧肝管均呈严重狭窄，这么一来，腹腔镜手术难度加大，且在扩张胆道狭窄上的缺陷被放大，术式选择必然要偏移到拉大刀上来。
“腚兄，趁热打铁，搞上一台？”病人已经接进了手术间，尹伟正在为其上麻醉，杨兮抓紧时间，来到休息间冒上两口烟补充一下体力。
连向东两眼冒出了光来：“放我做一助？”说完，两道目光抛向了高勇。
高勇点了下头，道：“没问题，我拉钩。”
杨兮却摇了摇头，道：“男人，对自己更要狠一点。”
连向东两眼冒出了绿光：“让我主刀？”
杨兮应道：“要不怎么说趁热打铁呢？上一台手术，你刚来了感觉，再用这一台来巩固一下，你老腚也就真能跃升一个台阶了。”
连向东却还有些迟疑，道：“这样……我怕对病人不怎么公平。”
高勇笑道：“你想多了，西大少能上台为他做手术，已经是他的幸运了，再过上个把月，就这种手术，还想找西大少上台？美死他了。”
想想也是，杨兮即便不使用技能卡，其手术功力也要比高勇高出一截，堪比秦大主任。这种手术若是想请秦大主任上台的话，在柳泉镇医院就得多掏两千块钱，在市里医院如何尚不清楚，但用屁股也能想得出，除非是那啥了，否则，绝对请不动秦大主任。
第276章 这鸟人怎么了
肝内胆管切开取石加胆管扩张术算不上大手术，却是一件讲究精细的活。
精细，自然耗时。
上了台，连向东站在了主刀的位置上。麻醉区，尹伟登时变了脸色，弟兄们，不是我尹伟不给你们面子，可你们让老腚来主刀这台手术，那还能按点下班么？老子还来得及回家给老婆做晚饭吗？
杨兮就好像故意挑逗尹伟一般，对连向东道：“不着急啊，慢慢来，两个小时，到六点半，下了台刚好去吃饭喝酒。”
尹伟的脸色更加阴沉。马德，少拿吃饭喝酒来忽悠老子，跟你们这帮人吃饭喝酒，哪有回家给老婆做饭来的幸福呢？
高勇见状，笑呵呵道：“要不要我给楚薇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尹伟喘气声明显变粗。奶奶个腿，普外科就没一个好东西，包括那退了休的马老头，动不动就嘲笑老子怕老婆，靠，懂个毛啊，那叫爱情好不好。
手术开始。
主刀连向东显得有些紧张，一道计划中的15公分肋缘下横切口用了三刀才算划开。
杨兮做为一助，此时也不发声，任由连向东做自我调整。
这是一名外科医生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即便他杨兮，第一次在不使用手术技能卡主刀手术的时候，也会紧张。
连向东并非是头一回做主刀，但之前主刀的那些手术，都是些不入流的阑尾疝气什么的，而今天要做的手术，却是硬搁硬的3级手术，是一名升到了主治医之后才有资格在上级医生带领下完成的手术。
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皮肤切开后，连向东没有着急进入到下一步，而是抬起头来，看着杨兮，却像是自语，呢喃了一句：“我不是紧张，我是兴奋。”
杨兮点了点头，应道：“对，腚兄，你不是紧张，你只是太兴奋了，需要冷静一下。”
也许是杨兮的肯定语气对连向东起到了安慰作用，也许是连向东的自语产生了自我心理暗示，总之，在接下来的操作中，连向东逐渐沉稳了下来。
打开腹腔，首先探查胆总管……
高勇的拉钩有些不到位，连向东下意识地用手中直钳敲了下高勇手中的拉钩。
“当！”
高勇为之一振，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调整了力道和方向，随后不由再一怔，窝靠，他么的老腚，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居然敢敲老子的拉钩？
手术台上，主刀以敲击一助或二助手中的器械来提醒对方注意，那是带有一定的批评含义的，上级医生敲下级医生的器械，那是无可厚非，可反过来，下级医生敲上级医生的器械，却是存在了大大的不敬。
马德，要是杨兮那小子敲了老子的拉钩，老子也就认了，谁让那妖孽的手术水平明显高过了老子呢，可你老腚算他么老几呀，不行，这口气老子绝对咽不下去，等手术结束了，看老子不扒下他一层皮来。
胆总管探查对连向东来说难度有一些，但不算太大，不需要杨兮太多的指导，他尚且能够独立完成。但到了肝总管探查及左右肝管探查时，其难度便不是连向东所能驾驭得了的了。
杨兮之前也没做过肝内胆管结石的手术，但他的脑子里清晰地装着《黄家驷外科学》中对此手术讲解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幅图，再结合进入系统状态后的那种感觉，对手术各个步骤环节该如何操作也就随之生成并了然于胸。
“不着急，这儿的操作技巧是这样……”
“先喘口气，我来教你怎么怎么取这块石头……”
“对，就这样，记住扩张胆道时的力道一定要控制好……”
时间犹如涓涓细流，无声流去，永不停歇。
不知觉，已经过了六点半钟。
“好了，很完美，可以冲洗腹腔准备关腹了。”虽然，连向东的每一步操作都是在杨兮的严密监视下完成，但到了最后，杨兮还是多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将术区各个要点检查了一遍。
对面，身为主刀医生的连向东，又不禁手抖起来。
这一次，真的不再是紧张了，真的是因为激动。
冲洗腹腔，留置引流管，接着关腹，这些步骤对连向东来说再熟悉不过，因而，他那双手虽然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但完成这些步骤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再过了十五分钟，连向东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
这一刻，连向东的表现不再像上一台手术结束时那般嚣张放肆，而是默默地退下了台，去到了手术间的一个角落中，缓缓地蹲了下来，用双手捂住了双眼，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怀中。
冲向了大伙的肩背，却在不住地颤抖。
“这鸟人怎么了？是哭了么？”杨兮看向了高勇，一脸的疑问。“老大，昨晚你把老腚怎么了？”
高勇认真回想，道：“没怎么呀，昨晚武院长请客，你跟尹伟不都在吗？吃完了饭，我就回家了呀。”
麻醉区，尹伟不由发出扑哧一声。
却被杨兮找到了理由。
“尹兄，你这笑声里的内涵可是不少啊，嗯，我明白了，昨晚上一定是你伤害了老腚，对不？”
尹伟乐道：“还真被你说准了，昨晚上啊，啧啧，太他么痛快了……哥都认罪了，你小子怎么还不赶紧过去验伤呢？”
杨兮耸肩笑道：“**上的伤害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心灵上的伤害。尹兄，老腚之所以痛哭流涕，一定是你昨晚上没能满足他。”
尹伟乐道：“没关系，还有今晚呢，今晚让高老大上，保管是一场肛崩门裂。”
高勇似乎还没听懂这二人正在耍流氓，仍旧一本正经地应道：“老子今晚上肯定要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他么的，敢在台上敲老子的拉钩？活腻歪了他！”
这时，角落中的连向东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今晚我老腚请客，随便你们怎么蹂躏，我老腚保证是笑脸相迎，尽情享受。”
稍一顿，连向东又补充了一句：“马德，今天我老腚实在是太爽了，简直要爽到了爆！”
第277章 老子的酒呢
连向东，小医生一枚，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不到七千块大洋，还不如杨兮挣得多。
但连向东放出要请客喝酒的豪言壮语，另外那仨也不好薄了连向东的面子，于是便选了一家相对便宜的饭店。
至于酒……
高勇想起办公室中还藏了一箱老泥池，尹伟虽然不怎么会喝酒，但好歹也是自家兄弟，完全有资格跟他高老大共同分享老泥池的那种香醇。
于是……
结果……
“马德，老子的酒呢？”打开柜子，高勇不禁愣住，那箱老泥池呢？咋地连纸箱都不见了呢？赶紧查看了门锁，高勇的眉头皱的更紧，“这贼也忒他么猖狂了吧？病房中24小时不断人，你说他是怎么下的手呢？”
跟着高勇来到9楼办公室拎酒的杨兮也是一脸的困惑，跟道：“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那传说中的万能钥匙？”
高勇再吸了口冷气，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得报警！”
杨兮叹了口气，劝解道：“报警有用吗？还得去派出所录口供，哗啦啦一套程序走下来，至少得两个小时，完了就送你一句话，回去等通知，耽误了吃饭不说，那通知却是永远也等不来。”
高勇怔了下，不得不承认杨兮说的有道理，于是，便放下了手机。
算了，不报警就不报警吧，但问候一下那贼人的祖宗八代总是可以的吧？
可以个屁！
人家老林同志是个多厚道的院长啊，你高老大忍心骂他么？
对，酒在林院长的手里，所以，那贼就是林院长。
“还是算了吧，老大，再怎么骂，那贼也不会把酒给您送回来，反倒惹得自己一肚子气，想开点哈，等今后有机会，兄弟再帮你多搞两箱回来。”
高勇不由多看了杨兮两眼。
不对，应该不是这小子捣的鬼。可以说，那箱老泥池是这小子赚回来的，他要是打起了这箱酒的主意，早就该在节前矿总汪医生送酒过来的时候就会动手，要动手的话也只会明抢豪夺，再说了，这小子又不喝酒，拿了那酒，也是浪费。
杨兮看到了高勇眼中的疑问，暗自打了个哆嗦，但面上只能是强装镇定，道：“老大，您不会怀疑那贼就是我吧？我要是惦记了您的那箱酒，您还有机会见到过它吗？只一句话，汪铭星耍赖皮了，您还能追着人家汪医生一问究竟不成？”
是啊，杨兮要真想扣下那箱酒，他高老大就根本没机会能把那箱酒放进柜子里。
“没有的事，我只是有些纳闷，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豁达了。”高勇放弃了今晚品尝老泥池的念头，随手在柜子里拎出了两瓶红花郎。
杨兮耸了下肩，笑道：“别人丢东西，我一向很豁达。”
到了饭店，四道冷盘已经摆在了桌面上，高勇开了酒，连向东抢过来，为三人各倒了一杯。
三杯酒下了肚，高勇已然将丢了酒的懊恼扔到了一旁。再好的酒，等喝到了肚子里，最终的归途就是转化成尿，从这一点上讲，喝老泥池与喝红花郎，其实是一样的结果。
那杨兮，终于松了口气。
再喝三杯，尹伟憋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一个秘密。
“高老大，杨妖孽，老腚，你们知道我尹伟今天为什么跟秦老鬼郭老二他们俩过不去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尹伟虽然是个刺头，但只是刺在了业务上，抛开业务不谈，那尹伟也是个知晓进退不会主动招惹他人的稳重汉子，可今天，那尹伟的表现却着实反常。
“普外科上下，都知道聂亚迪黑过马老头一把，可又有谁仔细想过，第一个说是聂亚迪黑了马老头的人是谁？这一点，就连马老头自己，都糊里糊涂的。”
杨兮灵光闪现，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说第一个报案并描述出犯罪嫌疑人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尹伟点了点头，道：“贼喊捉贼的事情屡见不鲜啊！”
杨兮忽地打了个冷颤，不由看了高勇一眼，小爷可不是偷酒的贼，林院长才是，不信你去他家，保管能找到你的老泥池。
没有人注意到杨兮的心理变化。
尹伟感慨一声后，接道：“当年，我还年轻，为马老头感到憋屈，就找了个机会，把聂亚迪约了出来，甩了他一巴掌后，他只回了我一句话，他是冤枉的。”
高勇道：“贼喊捉贼的事情确实是屡见不鲜，但敢做不敢当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啊！”
尹伟摇了摇头，道：“那天，聂亚迪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一开始，那病人家属表现的很正常，但就在签字之前，突然冲进来了一个年轻人，跟病人家属耳语了几句，随后，那病人家属的态度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高勇道：“这种说辞我也听说过，但不能排除是聂亚迪的甩锅之策啊。”
尹伟冷笑了两声，指了指高勇面前的酒杯，道：“三杯，乖乖认罚吧！”
对别人来说，罚酒三杯确是处罚，但对高勇来说，这三杯酒只能是当做奖励，多喝多占，一向是高勇在酒桌上的一条原则。
“奇怪的是，聂亚迪说的那个年轻人并不是那病人的亲属，之后也没在市立医院再出现过，所以，我和你高老大一样，也认为这种说辞不过是聂亚迪的借口。可是……”
尹伟说到关键时，卖了个关子，跟连向东碰了一杯后，悠闲自得地吃起了菜。
可把高勇给急的不行。
“我管你叫哥行不？你丫倒是赶紧说啊！”
尹伟卖够了关子，这才接着说道：“节前，周五还是周六，我记不太清了，差不多就那两天吧，聂亚迪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在门诊见到那个年轻人了，我急忙赶了过去，靠，那小子，我居然认识，是跟会堂那边的曹八斤混的一个小子。我跟八斤在体校练拳击时就认识了，十好几年的兄弟了，所以我就跟八斤说了这事，八斤把那小子叫了回去，揍完一顿后给了我回话，几年前的那桩破事，居然是郭老二指使的。”
第278章 那人是医托
江北会堂就在市立医院的背后，虽然建筑已经作古了，但人们对这一片地区的称呼却保留了下来。曹八斤是这一片的道上老大，自然不会跟聂亚迪同流合污去陷害郭老二。
所以，尹伟得到的结果理应是事情的真相。
“这事，你跟老马说过没？”高勇的脸色不善，像是动了肝火。
尹伟斜了高勇一眼，道：“我能不跟马老头汇报吗？马老头交代我了三句话，第一，不准跟郭老二动拳头，第二，不准利用麻醉来刁难郭老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准我把这件事告诉姓高的那个笨蛋。”
“姓高的笨蛋……会是谁呢？”不喝酒的杨兮托着腮，做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高勇先是瞪眼，正想呵斥两句，自己却没能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喝酒吧！既然老马都这么说了，那就先把这事放一放好了。但我高老大必须把话撂在这儿，这件事，没完！”
……
周四，高勇这组的非手术日。
虽然组里还有不少的待手术病人，但规矩就是规矩，饶是那杨兮跟孟大姐的关系相当不错，也无法给高勇这组腾出一间手术室出来。
只能是修整一天。
用了半个上午的时间，杨兮处理好了自己所管5张床的病历，开始骚扰连向东。
“老腚，你还没跟我呢，篮球队的5号叫什么来着？”
“戴辉，戴帽子的戴，光辉的辉。”连向东头也不回，随口应道。这货管了10张床，这周收了10个新病人，周二周三两天开了他床上的6台刀，有的他忙活的呢。
“你跟他说过来肿瘤外科的事了？”杨兮掏出烟来，自己叼上了一支，扔给了连向东一支。
“说了。”连向东捡起杨兮丢过来的烟，也没细看，直接点上，第一口便被呛到了，“窝靠，怎么还是三个五呀？”
“别废话，说，那个特务头子是怎么答复你的？”
特务头子？
连向东不由一愣，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了杨兮的脸上，哦，明白了，人家只是跟戴老板同姓，便被这货给起了个特务头子的绰号。
“他还能怎么答复？激动不已呗！”
杨兮抽了口烟，稍显疑惑道：“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敲定这件事呢？”
连向东道：“他可能去找了高老大。”
杨兮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他要是找了高老大，高老大一定会跟我打招呼，到现在高老大都没跟我提起这件事，那就说明那个特务头子根本没去找高老大。”
“也有可能是他没来得及呢。”
杨兮继续摇头，道：“不可能！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激动不已，怎么可能都过了半个礼拜还没动静呢？”
连向东琢磨了片刻，应道：“那就是他冷静之后不想来了呗！”
杨兮冷笑道：“不想来了？西大少看上的人除了乖乖就范，还能有别的选择么？草，老腚，跟哥走一趟，咱们去会会那个特务头子去。”
连向东一百个不情愿，但却怎么也不敢拒绝杨兮，这妖孽是个小心眼子，一不小心得罪了，必然会遭到一倍五倍甚至十倍的报复。
只能是放下手边的活，乖乖地跟在了杨兮的屁股后面。
“西少，戴辉那小子现在肾内科，你往门诊那边去干吗？”出了外科楼，杨兮径直去往了门诊楼的方向，使得连向东大为不解，连忙紧赶两步，追上了杨兮。
杨兮却是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脚步，“不去找高老大核实一下，万一被那特务头子打脸了，多丢人啊！”
好吧，你牛逼你说了算，我老腚只管陪着你就是。
杨兮窃笑，丫的，小爷要是不把这半上午的时间给你耽误完，就算小爷输。
带着这样的目的，杨兮进到了门诊，并不着急上楼去找高勇，而是在门诊大厅中溜达了一圈，目的很简单，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多耽误几分钟。
机会总是垂青那些运气好的人。
还真被杨兮瞅到了一个机会。
有那么一些不法医疗单位，不肯踏踏实实从事医疗服务，总想着坑人骗人赚快钱，而如今，医疗广告限制颇多，度娘竞价又不怎么好用，于是，多年前的一个招数又被这些人给拾掇了出来。
医托！
要说这社会中最能领会与时俱进的精髓的行业，当属骗子一行。而医托，绝对属于行骗，所以，从事该行业的这些职业医托们也是将与时俱进发挥到了极致。
什么装病人或是病人家属，又什么能搞到某某专家的门诊号，这些老掉牙的套路早就被人家给摒弃掉了，现在的医托，全都是身穿白大褂，肩扛听诊器，胸前还挂着本院医生的工作牌，游荡在门诊大厅中，别说病人分辨不出，就连本院医生，有时候也是糊里糊涂。
全院三十几个临床科室，十几个辅助科室，七百多医生，哪一个能把所有人都认识个遍呢？
但要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端倪。
一是气质不同，能穿上市立医院白大褂的，要么是博士，要么是硕士，最不吝，那也是在医科大被蹂躏了整整五年的本科生，这种内在气质，医托可以模仿，但总是不能到位。
二就是神色，本院医生，穿梭在门诊大厅，总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所以，基本上是行色匆匆，根本顾不上多看那些病人一眼，但医托却是职责所在，其目光总是游走于各个病人之间，并显得有些悠闲。
杨兮瞅到的机会，便是门诊大厅中正在跟一名病人攀谈的‘本院医生’。
“老腚，认识那人不？”
连向东仔细看过，十分笃定道：“别说认识了，面都不熟。”
杨兮点了点头，道：“那就是医托了，怎么样，为了正义，要不要干他一炮？”
连向东有些犹豫。
这种事，本不该由医生来管。医院花了大价钱，请来了保安公司的保安队，这是他们的分内工作。
身为医生，不把自己的病人管好，却要招惹这些医托，确实有点狗拿耗子的嫌疑。
第279章 关门，放高老大
“你怕了？”但见连向东有些犹豫，杨兮使出了激将法。
说实话，杨兮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赶走一个两个医托，对改善整个医疗环境医疗氛围起不到丝毫作用，而且，你头脚赶走了他，他后脚便能跟另一家医院的同事做个对换。
吆喝保安把他抓起来也不是个办法。医院可没有关押审判医托的权力，医院请来的保安队同样没有，抓了医托，也只能打电话报警。
多长时间能等来警察暂且不说，只说那警察来了之后，绝逼不会让抓医托的人能长出口气。
到所里录个口供那是必须的流程，关键是等两个小时录完口供后，不等你回到医院，就会发现那医托已经重新上岗了。
可以郁闷，可以生气，但就是不可以说理，因为，人家警察也是按规定办事。
无凭无据，你怎么就认定人家是医托呢？
就凭他穿了件白大褂么？
靠，人家说是宠物店的兽医，就不能穿白大褂了？
再说，哪部法律给医托定罪了？归纳到行骗罪中，那也等行骗行为发生了才能定性啊！
而且，报警的也只能是受害人，你医院的医生或是保安报个屁警呢？人家骗你了没？
所以，对医院聘请来的保安队来说，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见到了，轰出去，转个弯人家又回来了，也只能是叹口气，回来就回来呗，骗的反正不是我家亲戚。
对医生来说，更是没人懒得去多管闲事，一天到晚本质工作都忙活不完，谁会有闲心去派出所录口供哩。
可是，当杨兮看到那位被医托盯上并忽悠的已经晕头转向的病人正准备跟着医托向外走的时候，他不由生出了些许冲动。
在柳泉镇医院工作的一年中，杨兮可是不少见那种在市里面被医托骗光了钱财却根本没得到治疗的病人，更有甚者，因为听信医托，瞎治疗乱吃药，导致病情进一步加重。
“你要是怕了，我自己来！”冲动是魔鬼，魔鬼会**，那杨兮，绝不忍心亲眼看到一位老实巴交单纯善良的乡下人被医托所骗害。
“我怕了？我老腚这辈子除了怕你西大少还怕过谁？我打头阵你断后。”连向东一撸胳臂，赶在杨兮之前，冲了上去。
连向东无论是速度，灵活性，或是爆发力，可能都比不过杨兮，但就是身子板厚实，有股子蛮力。当初打篮球时，杨兮也正是看中了连向东的这个特点，才特意安排他来为自己开路挡子弹。还别说，那些个故意撞在连向东身上的对手，十有**会落下个自己吃暗亏的结果。
冲到了那医托的跟前，连向东一把搂住了那医托的脖子，然后脚下使绊，胳臂发力，‘吧唧’一下，便把那医托放到在地。
“他么的，老子假扮医生在这蹲点好几天了，终于被老子逮着你小子了！”连向东很聪明，伪装成便衣警察以免遭到这些人的报复。
跟上来的杨兮心中苦笑，哥啊，我说干他一炮并不是真的要动手啊！吓唬吓唬他，把他的好事给搅合黄了，那也是干他一炮呀。
但事已至此，杨兮也不好多言，只得先跟那病人做了解释：“大叔，你被骗了，这人是医托，知道不？”
那大叔却茫然摇头。
被放到在地的那医托先是慌乱了一阵，但随即就发觉到了漏洞。
警察抓人，放到之后，不是要立即铐上手铐么？可这位便衣为什么迟迟不亮出他的手铐呢？
有诈！
那医托冷静下来，偷偷地将手伸进了裤兜，摸到了手机。
但凡干这一行的，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外面口袋里会揣一个智能手机充当门面，但在裤兜里，都会藏有一个功能机，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紧急状态下盲发短信。
杨兮好说歹说，才把那病人大叔说了个一知半解。劝走了那位病人大叔继续排队挂号，杨兮这才腾出空来对那医托道：“念你是初犯，这次就放过你了，希望你能幡然醒悟悔过自新，丁警官，放他走吧！”杨兮也是多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连向东的真实姓名。
连向东松开了手。
那医托从地上爬起，灰溜溜逃去。
这时，医院聘请的保安才匆匆赶来。
“没事了，都散去吧，就一医托，已经被我赶走了。”杨兮看向了那病人大叔离去的方向，心中叹道，小爷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您啊，若是真糊涂，非要再上当，那小爷也是无能为力了。
也不是多大的事，等围观人群散去，事情似乎也就平息了下来。
杨兮连向东二人上到了二楼的普外科门诊。
当日本不该是高勇的门诊，但却是马主任的乳腺外科专家门诊，马主任突然生病，手术后回家静养，这专家门诊只能由高勇来滥竽充数。
病人是认专家的，一早赶过来排队挂号，一听说马主任病了，专家门诊由高主任替代，立马走了五分之四，剩下的五分之一是在网上挂过号付过钱过来吵着嚷着要求医院退号退钱的。
可想，那高勇的这一上午，有多清闲。
关上门，说了十来分钟的话，把戴辉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戴辉是来找过高勇，但当时高勇比较忙，因为比较熟了，高勇没跟戴辉客气，连话都没让戴辉说完，直接将他打发了，只留给戴辉一句话，说他等有空了，再打电话叫他过来普外科细谈。
“细谈个毛啊，戴辉人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妖孽放出话来，高勇岂会不从？肿瘤外科30张床，就算住不满，那4个医生也不够用，再说了，那戴辉确实透着一股机灵劲，应该是块干外科的料。
“老大，你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趁这会把事给办了算逑呢！”杨兮看看时间，觉得把连向东也耽误的差不多了，于是，便带着连向东走出了乳腺外科专家门诊室。
下了楼，正向大门外走，杨兮忽然感觉不对，向前一看，数名不三不四之人物正向自己这边奔来。
窝草！
跑啊！
“上楼，关门，放高老大！”
杨兮扯上了连向东，一头扎进了消防通道。
第280章 道上的事还得靠道上兄弟办
一溜烟，二人窜回到乳腺外科专家门诊，反正也没啥病人，进屋之后赶紧关门上锁。
连向东喘着粗气抵在门板上，道：“西少，你他么真怂。”
杨兮也是粗气连连，翻着眼皮回应道：“你丫不怂，出去一个给小爷看看？”
高勇放下手机，问起了什么情况。
杨兮简单述说了一遍。
高勇皱起了眉头，道：“你说你们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招惹那种人干嘛呢？医疗秩序本该是社会治安的一部分，属于警察的本职工作，人家警察都不愿意管，你俩逞这个能有个屁用？”
杨兮解释道：“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啊，可是，看到那个病人已经被忽悠晕了，眼看着就要上当受骗，我就憋不住了呗。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善良单纯，热爱世界和平，最看不来违法犯纪的事在自个眼皮子下发生。”
高勇叹道：“那也不至于跟人家动手呀，还把人家放倒了，俩打一，很牛逼是不？”
杨兮严肃道：“我可没动手，是老腚跟人家单挑的。”
连向东狂翻白眼，你他么说的虽然是实情，可我他么怎么总有着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呢？
高勇道：“不管谁动的手，都是你俩的不对，干医托这种买卖的人，早些年还是些在家闲得蛋疼又懒得找工作做的大叔大婶们出来赚个外快，但这两年都他么进化成了职业经理人，还有混医院这口饭的职业医闹，职业黄牛，这三种人，哪一个不是二进宫三进宫？你们去招惹他们？不就等于拿古董花瓶去砸茅坑里的石头嘛。”
杨兮心中有些不平，愤懑道：“可做人总该有些正义感不是？”
高勇长叹一声，应道：“正义？你在敲键盘的时候怎么正义都没关系，但放下了键盘，这正义二字就只能深埋在心里。就拿今天这事来说，亏得你俩跑得快，要不然，被人家给堵住了，你看能有几个人能站出来说出这正义二字？”
杨兮垂下头来，道：“除了你高老大，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
高勇道：“我帮你，那也只是义气，跟他么正义靠不上边，你做得对我要帮你，你做得不对，我还是要帮你，可换个人试试看？恐怕我高老大溜得比谁都快。”
连向东插话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杨兮耸了下肩，不以为然道：“还能怎么办？躲一会，等他们消停了，不就没事了么。”
高勇呲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善良单纯呢，那帮人，把地盘看的比命还重，吃了你们俩的这个瘪，要是找不回场面来，这块地盘早晚会被别人给顶了，你说，他们肯轻易罢休吗？就算折进去一个两个，他们也得跟你俩掰叱到底。”
杨兮臭不要脸地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躲在你高老大的身后，他们总有消停的时候，对不？”
高勇苦笑了两声。
杨兮惊疑道：“不会吧？连你高老大都会怕他们？”
高勇摇了摇头，道：“你去把门打开，然后大叫三声，告诉他们你俩就在这间屋里，看他们敢不敢进来动你俩一根手指头？可我能护得了你俩一时，却护不了你俩一世，你俩早晚都会有落单的时候啊！”
不怕贼下手，就怕贼惦记。
只要那帮人不死心，自己跟老腚就始终摆脱不掉这种潜在危险。
怎么办呢？
杨兮死盯着高勇，这个高老大，肯定有办法。
高勇呵呵一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想让我帮你俩摆平这件事也简单，跟我说实话，那箱酒究竟去了哪里？”
今一早回到办公室，高勇又想起了那箱老泥池，跟昨晚不一样，今早晨的高勇冷静了很多，柜子里还放着不少的香烟和别的什么品牌的酒，那贼一样没动，偏偏只搬走了那箱老泥池。再回想昨晚跟在身旁的杨兮的种种举动说词，高勇的疑点重新聚焦在了杨兮的身上。
杨兮嘿嘿一笑，回道：“您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把林院长给供出来的！”
高勇白了杨兮一眼，道：“我说老张头怎么就被你给轻易忽悠去了柳泉镇，原来是拿老子的那箱老泥池给勾搭去了，说吧，这笔账咱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呢。”
杨兮道：“林院长说了，这回借您一箱酒，三个月内还您两箱，老大，这买卖其实还挺划算的呀。”
高勇气道：“别跟我高老大玩偷换概念，什么借一箱酒还两箱？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是借我一箱老泥池，还我两箱老泥池。”
杨兮拍着胸脯应道：“那是当然！老大，您放心，就算林院长那老家伙不讲究，我杨兮也决不食言。”
那箱老泥池虽然珍贵无比，但终究是借杨兮之力才从矿总汪医生那边搞来的，就算杨兮拿去用且不打算还，高勇也是无话可说。更何况那杨兮已经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高勇也只能是笑着掀过这一页。
“他们不敢惹我，是因为惹不起，但道上的事还是得依靠道上的兄弟……”
杨兮被一语点醒，急切抢道：“您的意思是说找老歪或者他大哥唐五？”
高勇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跟他们能有多大的交情？就算有，人家那几条香烟也算是把这份情给还了个差不多。还有，这一片的老大是曹八斤，不是唐五，更不是老歪。”
“您的意思是说这事得找尹伟？”
高勇已经拿起了手机，边翻找尹伟的号码边回道：“小伟跟八斤是磕过头的把兄弟，这种小事，尹伟一个电话打过去，最多半个小时，那帮人保管得来找你说对不起。”话说完，高勇也翻到了尹伟的电话，不必有所顾忌，直接拨打过去就是。
高勇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电话那头便传过来了尹伟轻松的笑声：“我在台上，就不过去了，你看好那俩小子吧。”
挂了电话，高勇起身，道：“你俩老实呆着，我出去冒两口烟过过瘾，马德，这无烟医院搞得真是要人命了。”
杨兮紧跟了一句：“还是柳泉镇医院好啊，您要是去了柳泉镇医院，保管跟老马似的，叼着烟任去哪儿，都没人敢说声不字。”
第281章 宝宝心里好苦啊
同一时间，科教科科长燕献亮拿着医院代表队的选手名单敲响了武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院长，卫健局那边下发通知，要求今天下午三点钟之前，必须把各医院参加排位赛的选手名单报上去，您看……咱们医院就按院内选拔比赛的结果报上去吗？”
对武红梅来说，这算不上是一件大事，却是一件挺让人烦心的事。
以名单上的五名选手去参加比赛，能取得怎样的成绩不好说，但第一名肯定是拿不到。虽然，这五人当中实力最强的凌冉博士拍着胸脯对她武红梅发出了豪言壮语，可没有杨兮的加入，武红梅仍旧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自己管的医院只有自己才清楚，别看市立医院在总收入上可以排名第二，但在综合实力上，却是明显弱于江医附院和市中心医院，尤其在教学方面，江医附院简直可以把市立医院甩出几条街去，就算是中心医院，在教学方面上也绝对是遥遥领先于市立医院。
凌冉虽强，但一点之强补不上其他四点之弱，如此阵容出战，能赢下市三院和矿总医院就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若想更进一步拿下排位赛第一名，除非是自己这边超常发挥而江医附院和中心医院同时发挥失常。
可能吗？
从概率学讲，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除非，有杨兮出战。
用不着去弥补另四点的短板，以他一点之强，便可以对其他医院代表队形成碾压之势。
就像是上个月的篮球比赛，只要他在场上，另外四名队员一个个也都跟球星似的，以至于每个人的自信心上来之后，那杨兮即便只是在场下看着，那场上的队员也能超水平发挥。
这就是领军人才独有的能力和气场。
但在凌冉的身上，却根本看不到。
武红梅很想在名单上划掉另两名外科片选手的名字，然后将杨兮和连向东的名字添上去，如此一来，她将不会再考虑排位赛的最终成绩如何，只会着手安排下半个月举办的直播赛，因为，她有百分百的信心相信杨兮一定能把直播赛的主办权给抢回来。
但是，如此决策却定会遭来漫天非议。
讲道理的人会指责她身为院长却不守规矩，而此规矩还是她武红梅亲自制定，如此行为不利于医院制度的完善和遵守。不讲道理的人会胡搅蛮擦说不换人也有可能拿下排位赛冠军，她武红梅这般做法，纯粹是捡起便宜往自个人的口袋里塞。更会有那么一小撮人借题发挥，制造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谣言出来。
总之就一个结果，为医院争得了利益，却落了一身的骚气。
“卫健局那边明确说排位赛之后是可以换人的，对吗？”武红梅从燕献亮手中接过名单，就在准备签字之前，又抬起头看着燕献亮，追问了一句。
“是的，武院长，考虑到排位赛和直播赛之间尚有10天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谁也保证不了自家选手不会发生变故，所以，在规则上就给了没家医院两个换人名额。”
武红梅轻叹了一声。
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指望那五人能把直播赛的主办权给抢回来，只希望他们能够正常发挥不给医院丢脸。等排位赛结束了，再来想办法把杨兮换上去。若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办法的话，那就这样讲究下去也没啥大不了。能得到杨兮的那句承诺已经是收获满满了，这次没机会，还有下次，等下次机会来临之时，自己多注点意，别让他人再把杨兮排挤出去也就是了。
武红梅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然后拿起笔，在名单上签了字。
燕献亮前脚离去，聂亚迪后脚跟进。
这两天，可是把聂亚迪给郁闷的不行。
节前那晚请马主任吃饭，饭桌上，杨兮跟他提起了帮柳泉镇医院整理医务法规的事情。聂亚迪口上说没把杨兮怼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在心里，却是耿耿于怀。但杨兮当着马主任的面向他提出了这项要求，碍着马主任的脸面，他也不能不答应，但在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打算，决不能轻饶了这小子，必须得刁难刁难他。
因而，他才会回应了一句节后再说。
然而，一个长假之后，却是风云突变，杨兮那小子根本用不着再登门求助自己了。
市立医院居然将那柳泉镇医院收做了分院，私事骤然间变成了公事，一毛钱的好处也捞不着还必须把活给干好，要不然，柳泉镇医院升不了级别，责任还得由他聂亚迪来扛。
好没天理啊！
早知道是这样，那晚上就不该装矜持，直接把事情揽下来，或许还能捞到点好处，就算捞不到好处，那至少也能捞到个人情。可现在倒好，那杨兮见到了他连声谢谢都不用说，而那姓林的更是过分，借口时间紧任务重，连顿午饭都不肯好好招待，随便炒了几个菜端到办公室中便是一顿中午饭。
“怎么样？那边工作的进展如何？”见到聂亚迪进屋后坐在了办工作的对面，武红梅放下了手边事务。
“还好吧，没有期望中的那么好，也不像一般乡镇医院那般差，需要整理改进的地方有很多，这两天，我都一一帮他们整理出来了，接下来，安排小廖跟他们对接就够了，估计再用一个礼拜也就差不多了。”聂亚迪如实汇报，脸上还必须挂着轻松的笑容，在领导面前可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情绪。
武红梅点了点头，道：“工作还得再加快一些，聂主任，将柳泉镇医院纳为咱们医院的分院，这件事至关重要，轻视不得。我建议，下个礼拜还是由你亲自挂帅，多带两个人，尽快尽好的把柳泉镇医院的医务框架建立起来。”
聂亚迪正色应道：“好的，武院长，今天我就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明天就带队出发，我再跟那边的林院长商量一下，把周六周日也用上得了。”
看到武院长欣慰点头，聂亚迪只想大喊一句。
宝宝心里好苦啊！
第282章 缓不过来这口气
无夜在叶秋荷的店门口一连守了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天。
第一天第二天，无夜只是手捧一束玫瑰候在了店门外，但从第三天开始，无夜有了新花样。
不光是手中捧着一束玫瑰，肩上还背着一把吉他。
到了这第四天，无夜的装备更加齐全，吉他、音响、麦克风，还带了一只高脚木凳。
完全是一副持久战的打算。
店里。
叶秋荷将后厨的师傅和前厅的侍者召集了起来。
“谁能把他轰走，这一百块钱就归了谁。”叶秋荷端坐众人之前，从坤包中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拍在了面前的餐桌上。
无人理会，倒是有人偷笑。
叶秋荷轻咳一声，‘啪’，再拍出了一张。
“悬赏加倍！勇士安在？”
众人或垂首，或侧目，就是没人搭理叶老板。
“五百块！”叶秋荷将坤包里剩下的三张大钞拿了出来，沓在了刚才的两张之上，同时换了副可怜巴巴的面孔，道：“哥哥们，小妹求求你们了，把他轰走吧，他唱得也太难听了，小妹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后厨的总厨年龄最大，此刻，做为员工代表，上前迈出一步，道：“秋荷，听你赵哥说一句，那小伙真挺不错的，再说，我们都觉得他歌唱得挺好听的呀。”
叶秋荷不高兴了，沉下了脸，不悦道：“你们是跟谁一伙的？怎么胳臂肘都往外拐呢？”
赵总厨笑道：“秋荷，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微博粉丝，都知道你得了癌症，我们帮不上你什么，但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门外那个叫无夜的小伙子，他明知道你的病情，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来找你，你也说过，他绝不可能是看上了你的钱，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觉得，无夜他对你是真心的，这样的人，值得你去珍惜。”
叶秋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还有，秋荷啊，你得好好琢磨琢磨，门外那小伙，前两天守在这儿的时候就像是块木疙瘩，怎么这两天就忽然开窍了呢？你仔细听听，他所唱的歌，可都是你喜欢的那些老歌啊！”
叶秋荷的眼神呆滞了片刻，忽地又变得相当锐利，将众人扫视一遍后，惊疑道：“赵哥，您的意思是说咱们中……有叛徒？”
赵总厨苦笑道：“我意思是想告诉你，无夜那个小伙子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秋荷，你能猜到这高人是谁吗？”
叶秋荷面呈苦思状，迟疑道：“蓓蓓？不可能啊，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呢？”
赵总厨再是一声苦笑，给出了答案：“是你哥啊，秋荷，前天上午你哥路过来看你，你不在，估计还在睡懒觉，我见到了你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哥，你哥当天下午就特意过来观察过无夜，第二天，无夜就背上了吉他，唱起了你喜欢听的歌，这说明了什么？”
叶秋荷咬牙切齿回道：“这说明叶秋山的死期到了！”
……
高勇出去抽烟，留在门诊室中的杨兮接到了林院长打来的电话。
一个好消息，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同杨兮分享。
银行贷款的第一批资金就在一分钟之前已经打进了医院账户，这之前，镇里安排的用地也得到了批文，宿舍楼和专家别墅的建筑图纸也拿到了手，现在施工队正在整理建筑工地，这两天便可以破土动工。
林院长问杨兮，这两天能不能抽点空出来，回柳泉镇一趟，给工地剪个彩。
“让我去剪个屁彩呀，那是你们领导该干的事情好不啦？对了，林院，你偷拿高主任那箱老泥池的事被高主任发现了，没别的要求，让你赔他两箱一样的酒，要不然，就跟你割袍断义。”
林院长半天没吭声。
缓不过来这口气。
那箱酒怎么就成了他林同安偷拿的了呢？还有，纸箱里面明明只剩下了5罐，凭什么要他赔两箱？
“林院，你身为一位有抱负有格局有理想有追求的大院长，还会在乎两箱酒吗？”
林院长有些恍惚，这话说的倒是千真万确，本院长的确是有抱负有格局有理想有追求，但是……这两箱酒可不是一般的酒，他么的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老泥池啊！
老子上哪儿才能搞到手呢？
“林院，我认为您还是一位思想开拓富有进取心的好领导，记得您经常教导我们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老泥池出自于咱们东.山县，就真的找不到老泥池了么？”
林院长恍惚间似乎看到前方闪出了一丝光亮，老泥池产自于东.山县，虽然停产多年，但其酿酒工艺和配方不应该就此失传，记得一年多前在固城镇就喝过一次跟老泥池非常接近的酒……嗯，弄他个几十斤回来，然后再找个烧陶瓷罐的作坊，嘿嘿，别说两箱酒，十箱二十箱也没问题啊！
“你的意思是说……”
杨兮不等林院长把话说完，直接抢道：“我的意思是说这点事根本难不倒您林院长，对不？”
林院长会意，连声应道：“那是，那是，多大点事呢？”
接着，林院长又跟杨兮聊起了聂亚迪去柳泉镇医院帮忙整理医务法规的事情，虽说现在从私事变成了公事，但该表示的人情还是得表示出来，不过，在镇医院这边呢，还得为聂处长做出清廉的姿态，所以就想委托杨兮买点礼物给聂处长送家去。
至于花多少钱，林院长让杨兮看着办，办完之后给他打声招呼就好了。
这种事，杨兮最乐意不过。
捞到了人情脸面不说，还能落下一手的油。
挂上电话，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那连向东便一脸坏笑凑了上来：“西少，你跟林院长密谋的好事啊，呵呵，你看着办吧，我老腚的嘴巴有时候比***还要紧，但有时候呢，却比汪先生还要松，嘿嘿，那就要看你西大少出什么条件了。”
连向东说的是给聂亚迪送礼的事情，心想，那杨兮必然要撸把油水出来，当兄弟的，见面分一半自然是理所当然。可杨兮却是做贼心虚，居然误解成连向东听明白了他跟林院长准备用假的老泥池来忽悠高勇的事情。
那是要放点血出来了。
“免了你老腚每个月四条烟的赌债，怎么样？够意思吧！”
第283章 给你开开眼
高勇出去抽烟还没回来，门诊室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是挂了乳腺病专家号的病人，还是……
杨兮连向东二人难免有些紧张。
“勇哥，你在吗，我，八斤啊！”
曹八斤？
传说中的会堂一带的道上老大？
杨兮连忙起身，为曹八斤打开了房门。
一位三十四五岁，斯斯文文，清瘦干练的男子映入了杨兮的视线。
其身后，跟着三位搭眼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玩意的男人。
“您是……”杨兮不禁生疑。想象中的曹八斤理应是一位跟尹伟体型差不多可以不高但一定很壮的汉子，毕竟他们二人当初都在市体校练过拳击的。可面前这人，哪里有一星半点练过拳击的痕迹啊。
曹八斤越过杨兮，没在诊室中看到高勇的身影，于是便微微一笑，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杨兮：“曹跃文，你就是给唐老五做手术的那位杨医生，是吗？”
杨兮并不知道曹八斤的大名叫什么，但对方能提到自己给唐老五开刀的事情，理应错不了，于是便把曹八斤让进了诊室。“高老大去外面抽烟了，还没回来，尹兄他还在手术台上，也过不来。八斤哥，门诊这边不让抽烟，您就喝杯水吧。”
曹跃文淡淡一笑，拦住了要去倒水的杨兮，道：“不客气了，小弟，说上两句话我就得回去了，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呢。”说完，拍了下巴掌，冲着门外嚷了一声：“都进来吧！”
门外那仨不是什么好玩意的货依次进到房间中来。
曹跃文神色平静，口吻温和，道：“这世道谁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你们几个在市立医院讨生活，我曹跃文无权干涉，但你们不能有动我曹跃文兄弟的心思，明白么？”
那仨货连连点头。
“这一位叫杨兮，旁边这位叫……”曹跃文转过脸看向了连向东，略显歉意。
连向东赶紧接应道：“连向东。”
“杨医生和连医生都是我曹跃文的兄弟，今后，你们还有你们的手下，有谁敢动我兄弟一根手指，我就砍下他十根手指，没什么道理可讲，你们也不必跟我嚷嚷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先坏的规矩，我曹跃文说的话才是规矩，懂不懂啊？”曹跃文说出这番话时，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语气也是和风细雨，但让人听在了耳朵里，却是不寒而栗。
那仨货唯唯诺诺，连声应道：“懂！肯定懂！八斤哥，今后弟兄们绝不敢再招惹八斤哥的兄弟。”
曹跃文点了点头，道：“这次的事就算了，回去吧。”
那仨货如释重负，连忙躬身退下。
曹跃文起身，跟杨兮连向东二人招呼道：“我就不等勇哥了，跟他说，今后有事，用不着通过小伟，他直接电话我也是一样的。”
杨兮起身相送，来到门口时，终于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困惑，开口问道：“八斤哥，您练过拳击？”
曹跃文笑道：“瞎玩过一阵子，不像你尹伟哥，他基本上能算得上半个专业队员了。”
杨兮更是疑惑，但又不便继续追问。
送到一楼大厅，迎面见到抽烟归来的高勇，高勇自然不肯轻易放曹跃文回去，执意要请他吃个午饭。
曹跃文苦笑解释：“我是真没时间呐，勇哥，小伟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公司开着会呢，还是改天吧，改天我来安排。”
高勇违拗不过，只得将曹跃文送到了医院停车场。
回来的路上，杨兮不禁感慨道：“曹八斤还真是牛逼啊，一人一车，也不见他带个司机保镖什么的，他就不怕被人给黑了吗？”
高勇应道：“能黑得了他的人没这个胆子，有这份胆子的人又没黑他的能耐，既有这份胆子又有这份能耐的人，整个江北就他曹八斤自己。”
杨兮疑道：“不像啊！这曹八斤看上去还没有您高老大猛呢。”
高勇下意识地挺了下胸膛，回道：“要说兄弟之间切磋，八斤还真干不过我，尹伟也能干他个晕头转向，但要说到玩命，就算我跟尹伟联起手来，对上了他，最多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这么狠？”杨兮不是不信，而是震撼。
高勇不以为然道：“不信是吗？等哪天有机会，让八斤露两手给你开开眼……”
“我信！您高老大说话，小弟怎敢不信呢？”杨兮暗自打了个冷颤，千万不能上当，马德，到时候要是拿小爷来当靶子露上两手的话，那可不就要吃大亏了。
高勇唏嘘道：“说起这八斤啊，真是亏了，刚从部队转业回来的那年，本该有机会进公安系统的，结果呢，摊上了个麻烦，一人打人家十几个，打得人家个个挂彩还有仨重伤住院，名气是打出来了，进公安的机会也被打没了，只能是入了道，混到了现在。”
“人家现在混得不也挺好的嘛。”杨兮掏出了曹跃文给他的名片，瞄了一眼，看到上面印着的公司名叫做江北古汉文化交流有限公司，不禁再问道：“老大，八斤那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呢？”
高勇回道：“拆迁，讨债，倒卖文物，道上混的，还能干点啥正经业务呢？”
回到了门诊，正要分开，高勇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杨兮，道：“文燕燕说，下午能给咱们挤出一张手术台，要不，咱就把她的那个熟人给做了吧。”
闲着也是闲着，真不如能有点事做，因而，杨兮愉快接受了高勇的建议：“听从老大您的安排！”
高勇想了下，接道：“还有哦，文燕燕拿了两条烟过来，等开完刀，你到我办公室来把烟拿去。”
杨兮笑道：“我又不是个烟贩子，您一个月给我三条烟，我能换来六七条三五，根本就抽不完，那烟啊，您还是自个留着吧。”
杨兮说的自然，可那高勇却是不由一怔，只见过这小子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什么时候见到过他有好处不接着还要往外推？
不对劲！
高勇不由多看了杨兮一眼，马德，这小子一定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准备坑老子一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