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谣言和电话
“那些造谣的媒体真是可恶，一百万日圆？冠军奖金可是有四十万美元！这是看不起我师父吗？”
看到一脸怒容的安井宏明，千原浩志无语道：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安井宏明猛地灌了一口水，继续道：
“我就是借这个例子说明那些小报是多么的不靠谱，竟然还有人相信，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都是蠢蛋！”
千原浩志能理解对方的愤怒，毕竟几个月前，有关小目二间跳的首创问题，他也吃过这些无良小报的亏。
“赵治勋前辈已经回来了吗？”
安井宏明平复了下心情，回答道：
“嗯，两天前就回来了。”
现在是上午，见对方能在这个时候到酒井道场找他，千原浩志问道：
“他没去研究会吗？”
安井宏明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道：
“这两天一直都有人在学校外抗议，今天放了一天假。”
“原来如此。”
千原浩志心下了然：
原本，若是其他人输给了徐献洙，还不会有什么事情，偏偏是赵治勋。于是，立刻就有人趁机搞事，挑起民间的民族情绪。
不得不说，在现在的社会背景下，这招的效果还不错。
就连曰本棋院也因此受到牵连，被骂作是‘韩国棋院的曰本分部’。
“赵前辈也知道这件事吗？”
安井宏明点了点头，有些愁眉苦脸地说道：
“棋院打电话通知过，让师父这段时间尽量待在家里。原本师父是不准我出来的，听说来找你，才放我出门。”
他同情的不仅是师父，还有他自己：
先前，在赵治勋出门或出去比赛的时候，他还有些许空闲时间，可这两天以来，他被师父关在了棋室，两人几乎整天都待在一起。
他已经经历了多次考校，被教训了好几次，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这时，酒井温树敲响房门，并走了进来，看向安井：
“安井君，赵老师刚刚打来了电话，让你在中午十二点前赶回去。”
安井宏明立刻站起身来，看了眼时钟，惊呼道：
“现在不已经十一点半了吗？”
他急匆匆地招呼一声，赶忙向门外冲去。
等他走后，酒井温树看向千原，说道：
“午饭马上就要送来了，千原君，你不必下来，我给你端上来。”
不等拒绝，他继续说道：
“马上就要职业考试了，千原君，你就在这里好好研究围棋吧，不用劳心这些事情。”
说着，就走了出去。
而千原浩志看向墙上的挂历，其中的‘10’被圈了起来，那一天，就是职业考试的日子！
还有五天……千原浩志捏紧拳头，以他目前的棋力，只要不出现围棋之外的因素，入段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并非他自夸，而是他目前的棋力，已经超出那些报名者太多了。
时间一天天地缩短，距离十号也越来越近。
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赵治勋引发的风波也逐渐退却。
毕竟不论是其本人，还是曰本棋院，以及那些受众庞大的权威媒体，都没有理会这件事。
蹦哒得最高的都是那些博眼球的小报，早先被吸引过来的人，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在考试前夕，千原浩志拨通了西辻道场的电话。
说话的是西辻麻衣，在问候之后，她抱怨道：
“怎么这么长时间，你才打电话过来？小桜可是天天盼着你的电话，又担心打扰到你，看得我都纠结死了！”
千原浩志笑着道了一句歉，紧接着解释道：
“原本我打算入段之后，回大阪再说这件事的，可考试要一个多月，就暂时先打了这个电话。
“桜她人呢？”
“你等等，我去叫她。”
半分钟后，千原浩志听到熟悉的喘息声，知道对方已经拿起话筒，立即关切道：
“桜，不用这么着急。”
千原桜捋顺了气息，三秒之后才回答说：
“嗯，我知道了，兄长！”
接着，千原浩志询问了她的考试情况，听到她充满信心的话后，才松了口气：
千原桜的考试，即是镰仓高中的入学考试，也是在二月进行。
虽然，由于几次模拟考的出色发挥，她已经被镰仓高中提前录取，但也必须达到一个分数线，只是比一般的录取线低一些，给了更多的容错率。
接着，千原桜询问道：
“兄长，你明天就要入段了吗？”
千原浩志纠正了她话中的错误：
“不是明天就入段，我也需要参加考试，通过后才能成为一名职业初段。”
千原桜很有信心地说道：
“兄长，我虽然不懂围棋，但听麻衣姐她们说，兄长你离入段只差一个证明而已！我相信你！”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他铁定会揉揉桜的脑袋，但现在隔着一个电话，千原浩志也只能怀念那时候的触感了。
“嗯，考试结束后，我会把段位证书带回来的！”
千原桜的语气很轻快，说道：
“兄长，我送给你的扇子还在吗？”
“当然。”
“扇子上的吊坠呢？”
“也在，怎么了？”
“简直就像我在兄长身边一样！兄长，你一定不能摘下来！还有，睡觉的时候也要放在枕头边……”
桜的声音似乎有些陶醉，千原浩志迟疑着问道：
“桜，你怎么了？”
而电话那头，西辻麻衣看着戴了面具的千原桜，满头黑线：
这妥妥的兄控发言呐！
兄妹俩又腻歪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千原桜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房间。
而西辻麻衣则在思考一个问题：
究竟是少女通过面具暴露了兄控属性？还是面具令少女产生了这般变化？
思考了三分钟，西辻麻衣悲哀地发现，若是以常识判断，应该是前者。
——这么说，纯洁无瑕的小桜，一直都是她的幻想？
……
而千里之外的千原浩志，则在思考挂断电话前的亲吻声。
速度太快，令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毫无疑问，声音是千原桜发出的。
他有些疑惑：
怎么才分别不到一个月，桜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边思索，一边拿出了桜送给他的扇子。
扇柄处的樱花吊坠，依旧是粉嘟嘟的。
第212章 职业考试，开始！
2月10日，周三，天气晴。
早晨，千原浩志如往常一样起床，刷牙，洗脸，下楼吃饭。
不过，和平时有所不同的是，餐桌边不仅坐着酒井温树，还有酒井崇之。
后者亲自为他舀了一碗米粥，并解释道：
“考试地点就在棋院，今天我们俩就一起过去吧。”
千原浩志一边接过碗，一边道谢。
作为曰本棋院的理事，棋院专门为他配备了一辆接送的汽车，而港区和千代田区还是有些距离的，如果能搭上顺风车的话，的确会方便一些。
酒井崇之笑着摆摆手。
二十分钟后，几人吃完早饭，千原浩志跟着酒井崇之上了车，却发现酒井温树上了另一辆车。
“温树先生有事吗？”他不禁问道。
酒井崇之瞥了窗外一眼，点了点头：
“道场里也有人报名了今年的职业考试，这都是老传统了，开车去接那些孩子们，再亲自送到考试地点。”
千原浩志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和他对弈的那四个少年。
酒井崇之提示司机开车，一直到棋院时，他才开口道：
“千原君，多余的话也没必要多说，祝你棋运昌隆！”
千原浩志谢过，下车。
虽然他来得也算比较早，但棋院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候，以少年居多，偶尔也能看到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或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
“哟，千原！”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招呼，千原浩志回头一看，是三泽孝康和安井宏明两人。
而安井宏明的这一声叫喊，立刻吸引了周遭人的目光。
“千原君？难道他就是千原浩志？”
“这个年纪，应该就是他，真是倒霉，和他在同一年考试！”
“可恶，考试第一天，我可不想遇见他啊！棋院就不能为他单独增加一个名额吗？还跟我们来抢三个名额！”
“就算考试第一天没遇上，按照规则，每个棋手都会遭遇一次，迟早还是会遇见的！”
“所以，第一天才不想遇见他，不然开考就被虐，谁受得了……”
……
对于周围不算隐秘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千原浩志有些无奈，伸手——
安井宏明急忙退后两步，捂着脑袋，一脸警惕道：
“你想干什么？”
“给你长长记性。”见意图被识破，千原浩志也不勉强，问道：
“三泽君过来参加考试，你过来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安井宏明立刻有些洋洋得意道：
“你绝对想不到，我这次过来是干嘛的……”
他本来还想再卖卖关子，但千原浩志随即将目光投向他身边的三泽孝康。
对方并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回答道：
“今年的职业考试，安井君是监考裁判之一。”
千原浩志打量着安井，口气充满了怀疑：
“你才几岁？可以吗？”
安井宏明本打算自卖自夸一番，却听到了对方满是不信任的话，立刻就像炸毛的猫一样，愤怒道：
“十三岁怎么了？只需要是棋院的职业棋手，就能报名裁判的职位！哼，区区裁判而已，有什么难的？”
他当然不会说，其实这是他央求了师父才得来的，而棋院其实更倾向于选择已经成年的棋手。
而在这时，一辆豪华汽车停在了棋院门口，原本还在关注千原的人，纷纷将注意力转到了那边。
片刻之后，汽车的后排走下了一个小女孩，一身红裙，外面套上了一件薄羽绒，黑发用一个红色的蝴蝶结系着。
她左右扫视两眼，忽然看向一个方向，小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边跑一边喊道：
“师父！”
千原浩志一时有些疑惑：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在大阪的森野梨乃，怎么跑到东京来了？
还恰巧挑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
不过，对方并没有让他疑惑太久，直接说道：
“师父，我也报名了这次的考试！”
“可你之前不是说要报名关西棋院吗？”
森野梨乃双手叉着腰，有些得意地说道：
“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后来一想，要是咱们师徒隶属于不同棋院，这多尴尬呀！于是，我就报名了曰本棋院！”
三泽孝康并未见过她，千原浩志简单地介绍了一遍。
而安井宏明则张大了嘴巴，嗫嚅了几个字，却一直没能完整表达出来。
对待他，森野梨乃则就没那么客气了，斜乜着说道：
“怎么了，小屁孩？”
安井宏明这才合上嘴，震惊地指了指她，又指向千原浩志——
咚！
“小屁孩，你这是蔑视我师父吗？告诉你，蔑视我师父，就是在蔑视我，这次只是警告，下次……”
安井宏明捂着脑门，心中哀叹，自己终究没能躲过这一劫。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总算问出了口：
“你拜千原为师了？”
森野梨乃眼睛一瞪，凶巴巴地说道：
“谁让你直呼师父的姓的？要叫千原老师！千原老师！”
看到对方张牙舞爪的样子，安井宏明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克星，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千原。
千原浩志制止了森野，向两人解释道：
“离开大阪前的那段时间，我的确收她为弟子，虽然这其中的过程有些曲折……”
‘酒后的孽缘’，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森野梨乃边点头边说道：
“总之，现在我是师父的弟子了！”
四人闲聊着，不知不觉中，距离入场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而作为监考裁判，安井宏明先于考生们进入。
八点整，考生进场。
考试场地是在棋院二楼的对弈大厅，平日里会对外出租，只有每年两次的职业考试，才会暂停对外开放。
监考裁判并不多，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青中年，只有安井宏明是例外。
当领头的裁判说完冗长的规则之后，终于开始介绍对弈名单：
“参加本次职业考试的考生一共有62人，采用积分制，每位考生都会遭遇一次，胜者积1分，败者不计分，最后积分最高的三人，将会通过这次考试……
“接下来，我喊到名字的考生，请按照顺序，从最右边的一号位开始落座……”
第213章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不出意料，不到一个小时，千原浩志就拿下了棋局。
“我输了。”
对方的声音有些无奈，对于这个结果，在看到对弈顺序时，他早有预料，只能暗叹自己倒霉。
“多谢赐教。”
两人收拾好棋盘之后，千原浩志去登记对局结果。
而三泽孝康和森野梨乃还处在紧张的对局中。
安井宏明则坐在椅子上，一副勤恳工作的样子，配合他的年龄，看着有些违和。
千原浩志摇了摇头，直接离开。
职业考试采用普遍的每方三小时制，一般而言，中午十二点休息，下午再继续。
不过，既然他的对局已经结束，也就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
当回到酒井道场时，道场的学员们依旧在努力学棋，而讲师正是上次的尾竹昌二。
不过，在经过本屋的客厅时，千原浩志看到了自饮自酌的酒井温树。
他有些惊讶：
之前，酒井温树一直都是以一副温文尔雅、尽职尽责的形象示人，‘酒’似乎很难和对方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的他，即便只看一眼，都能明显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颓丧气息。
“啊？千原君？”
酒井温树注意到千原，连忙放下酒杯，站了起来，问道：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他随即就想到了原因，自言自语道：
“也对，千原君的棋力和那些考生都不是一个级别的，结束的自然快……”
千原浩志靠近他几步，说道：
“酒井先生？”
酒井温树随即反应过来，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将桌上的酒瓶和杯子收拾下去，并道歉道：
“抱歉，千原君，让你看笑话了。”
千原浩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清楚对方这样的原因。
无非看到别人参加职业考试，而自己却因为年龄超过，独自感伤而已。
当千原阻止他收拾酒杯时，酒井温树不禁一愣，问道：
“千原君，怎么了？”
千原浩志坐在他的身边，为他倒上了一杯酒。
杯子不大，酒也是普通的清酒，度数并不高，因此他也不担心倒多。
“酒井先生，想喝酒就喝吧，用不着顾及我。”
对于酒井温树，在得知他的经历后，他始终抱有同情的心思；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受到对方的照顾，于情于理，见到对方独饮独酌，也不该装作没看见。
酒井温树呆愣了十几秒，才举起酒杯，猛地将杯子里的酒液灌下，甚至由于喝的太急，呛了好几下，才说道：
“谢谢你，千原君。
“我没事，只是今天接送学员们参加职业考试，联想到了我自己，有些感伤而已。”
千原浩志没有说话，静静地倾听，又为他斟上了一杯酒。
“我真是没用啊！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间断过，生生熬到超过了年龄，可还是没能成功入段……
“有时候我也会想，围棋和将棋不都是棋吗？可为什么，对于围棋，我真的一点天分都没有吗？上帝可真是个魔鬼，夺走了我的兄长还不够，还夺走了我的未来……
“我也后悔过，我想代替兄长完成他的遗愿，这个想法是不是太狂妄了？所以才会惩罚我……”
说着说着，酒井温树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看向千原，说道：
“千原君，我真羡慕你啊！仅仅学了不到两年，就能达到现在的成绩！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天赋，入段应该也不会是难事吧？当初我应该听父亲的，回到将棋道场……”
千原浩志突然开口道：
“只要你想的话，现在不也可以下将棋吗？”
酒井温树摇头道：
“太晚了，现在已经太晚了……”
千原浩志的声音很冷静：
“不晚，你现在才二十五岁，而将棋的职业考试的年龄限制是三十岁，还有五年的时间，怎么会晚呢？”
这个情报，早在之前，他就已经了解过。
酒井温树露出了笑容，却是苦涩的笑容：
“千原君，或许十年前的我还有机会，但现在，我丢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找不回来……”
千原浩志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问道：
“那你还记得将棋的规则吗？”
“这个倒还记得……”
“既然知道规则就好办了，我都不知道将棋的下法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千原浩志站了起来，问道，“你房间里有将棋的棋具吗？”
见对方迟疑，他立刻明白了答案，将对方拉起，上楼，来到他的房间。
酒井温树的房间很简洁，除了电灯之外，几乎看不见现代电器，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箱子，以及一面书架。
“好了，把将棋拿出来吧。”
见千原态度坚决，酒井温树只好来到那个木箱子前，掀开盖子，从底下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长方形木盒。
他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个一端较尖的钟形棋子。
“这就是将棋。”
千原浩志疑惑道：
“棋盘呢？”
酒井温树将里面的棋子拿了出来，随后将木盒完全打开，一并，说道：
“这就是棋盘。”
千原浩志恍然大悟，只见木盒的上下两面形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盘面，上面有十条横线、十条竖线交错。
酒井温树拿起其中的一枚棋子，脸上露出了微笑，有些怀念地说道：
“这是我五岁的时候，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果然，棋盘和棋子虽然保存的还不错，但从光泽和痕迹来看，显然是一件老物件。
千原浩志说道：
“酒井先生，你果然还是喜欢将棋的吧？”
酒井温树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盒子，苦笑着说道：
“那又有什么用呢？千原君，我不是你，而且已经十几年没下过将棋了，就算现在重新捡起，也不会有结果的。”
说着，就要将棋盘收起。
千原浩志拦住了他，说道：
“如果你是因为年龄的话，我就给你讲一个例子吧，听说过《血泪篇》吗？”
看到对方摇头，他并不在意，继续解释道：
“是一份中国古棋谱，对弈双方是一对师徒，名叫黄龙士和徐星友，而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徐星友……”
第214章 嗯，我等着！
相传，在临近中年的时候，徐星友才拜黄龙士为师，开始学习围棋。
学棋的时候也十分刻苦，曾经三年不下楼，一心研究围棋，终于在其师的教导下，成为了一代国手，并留下了传世棋谱《血泪篇》。
听完后，酒井温树不禁张大了嘴，喃喃道：
“四十岁才开始学习围棋？还成为了一代国手？”
千原浩志点点头道：
“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翻找一些资料，这都是有迹可循的事情。”
酒井温树摇头，露出微笑，原本还有醉意的头脑早就恢复了清醒，说道：
“谢谢你，千原君，我相信你。”
千原浩志继续说道：
“谁也不可能继承别人的人生，想要告慰亲人的最好方式，应该是活出自己的精彩！
“酒井先生，才二十五岁而已，还有五年，并不晚。”
虽然是重复的话，但听在酒井温树耳中，心境却大不相同。
他捏紧拳头，嘴唇抿起，脸上露出郑重的表情，说道：
“千原君，谢谢你，我会尝试的！”
千原浩志纠正道：
“不是尝试，而是回归。”
“嗯，回归！”
酒井温树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颓丧，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新生的气息。
“千原君，你也要加油！”
“嗯，我会的。”
……
曰本棋院的职业考试，在每周一、三、五、日进行，即每周进行四天。
而参赛棋手一共有62人，排除掉特殊情况，每人将会有61场对局，也就是要持续三个月多。
接下来，没有任何意外，千原浩志一直保持连胜的趋势。
和他对弈的棋手，基本上都是中盘认输，有时候甚至只是稍处劣势，就干脆投降。
“可恶！”
认输之后，对面的少年一直抹着眼泪，可还是架不住泪水哗哗地往下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敛情绪，向千原道歉：
“对不起，我失态了！”
千原浩志独自收拾好棋盘，安慰道：
“你不必伤心，只是输这一盘棋局而已，后面的比赛还多着呢！”
少年的表情有些奇怪，过了几秒，才嗫嚅道：
“目前为止，我一直都没赢过，之后恐怕也会很难了……”
千原浩志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十一——不，十二连败，对信心的确是致命的打击。
临走的时候，他竟然看见三泽孝康已经先他一步出场。
“这么快吗？”
不过，千原浩志转念一想，三泽的棋力也不弱，如果遇到了偏差值比较低的棋手，快速拿下也不是问题。
一如既往，三泽孝康露出憨厚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天我的对手并没有过来，白捡了一个胜利。”
千原浩志回答道：
“这可不是白捡的胜利，三泽君，你可是通过考试的热门人选，昨天我还听见道场的考生讨论过你呢。”
除了千原浩志，目前，保持十二连胜的人就有三泽孝康。
除此之外，酒井道场的今仁一雄，以及另外三个他并不熟悉的人，甚至这其中还包括森野梨乃。
说实话，当看到森野梨乃的战绩表时，他有些惊讶。
他虽然是对方名义上的师父，也对局过很多次，不过一直都是以他的胜利而告终，因此很难对她的实力产生实感。
但现在看来，森野梨乃的棋力不弱，说不定真有可能通过考试。
“千原君，周五就请你多多指教了！”突然，三泽孝康出口拜托道。
千原浩志隐约明白对方等他的目的，于是，也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嗯，三泽君，后天我会全力以赴的！”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对于对手的最大尊重，应该是全力以赴地击败对方！
三泽孝康松了口气，说道：
“谢谢你，千原君，我刚才还担心你顾及我们的关系，不肯全力施为，看来是我多虑了。”
两人虽然才认识半年多，但千原浩志也算了解对方，笑着说道：
“三泽君，自从去年九月之后，我们俩还没有正式对局过吧？如果我故意放水的话，恐怕也会让你失望吧！”
然而，三泽孝康却摇了摇头，道：
“正式对局，我们还是有过的。”
千原浩志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两人除了偶尔见一次面之后，都忙着各自的训练研究，什么时候对局过了？
三泽孝康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的疑问：
“在网上，早在去年十月，我就和你对局过，是一次惨败，不过千原君大概忘了吧。”
千原浩志有些尴尬，问道：
“那你的网名是？”
“飞翔！”
——果真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名字啊！
他抓了抓头发，还是没有丝毫印象。
见状，三泽孝康说道：
“想不起来才正常，要是想起来，千原君的记忆力才会令人大吃一惊呢！”
看到对方不在意，千原浩志松了口气的同时，随口问道：
“三泽君，‘飞翔’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听到这个问题，瞬间，三泽孝康的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解释道：
“这是小林光一前辈最常用的折扇上的文字！
“千原君，如果去年要评选围棋界的年度新闻的话，除了你，就要数小林前辈了！
“小林前辈不但实现了棋圣七连霸，而且还在名人战、碁圣战中实现了五连霸，同一年获得了荣誉名人、荣誉碁圣的称号……”
千原浩志默默倾听，尽管这些消息他都知道，但为了满足三泽对偶像的称赞，他并未打断对方，不时还会应和几声：
“是这样啊！”
“哦，我明白了！”
“小林前辈真是围棋之神在世啊！”
……
十分钟后，三泽孝康说完，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歉然：
“对不起，千原君……”
千原浩志摇了摇头，说道：
“小林前辈的确很厉害，但是三泽君，你也要加油，作为旭川的同乡，以后要是在赛场上碰到，也不失为佳话。”
三泽孝康重重点头道：
“我知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后天的对局！
“千原君，我可不会轻易认输，一定会让你看到我这几个月的成果！”
千原浩志回应道：
“嗯，我等着！”
第215章 努力的天才，更令人绝望！
这段时间，即便是早出晚归的酒井崇之，也察觉到酒井温树的变化。
“等等，我有事问你！”
酒井崇之叫住送上早餐、准备离开的酒井温树，后者停下脚步，恭敬道：
“父亲。”
一旁的千原浩志看向老人，见对方用审视的眼光看了酒井温树十多秒，才开口问道：
“我听人说，你这些天经常出去？”
酒井温树低头回答道：
“是，父亲，不过请您放心，我都是在上午出门，中午就会回来，不会放任道场不管的！”
酒井崇之哼了一声，倒不像是生气：
“只要你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也不会管你！昨天我已经拜托过尾竹，他会待到下午，你只需要负责晚上就行了！”
酒井温树有些迟疑道：
“可是……”
老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
“婆婆妈妈！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有什么事，就快些离开！别在我面前晃荡！”
见父亲态度坚决，已经端起了碗，酒井崇之不敢打扰，退了下去。
而千原浩志自然知道酒井温树在这段时间的去向，主要是参加一个将棋研究会。
看来，他上次说的话，对方的确听了进去。
而此时此刻，虽然老人只是在安静地喝粥，但不知为何，千原浩志感觉对方似乎比平时要开心一些。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今天是周五，也是他第一次遇上熟识的对手，他要全力以赴。
突然，酒井崇之放下碗筷，问道：
“千原君，今天的对手很麻烦吗？”
千原浩志一愣，反问道：
“您为什么这么问？”
酒井崇之哈哈大笑，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说道：
“因为你的表情，考试开始以来，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摆出这么认真的表情。”
千原浩志的嘴角也挂起了一丝弧度：
“今天的对手是我的朋友，他之前说过，让我看看他这段时间的进步成果。”
酒井崇之点头道：
“是朋友吗？那的确需要重视！”
一个小时后，和车上的酒井崇之告别后，千原浩志下车。
虽然来得不晚，但早到的人也有不少，坐在休息区时，千原浩志注意到很多隐秘的视线。
相比于三三两两的人堆，他这边仅有他一人。
不过，他也过了结伴避免孤立的年纪，一个人坐着反而觉得清静。
只是，一分钟后，几米外两个人的交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村濑不来了吗？”
“是，所有考生只有他十二连败，大概已经没有信心了吧……”
“我记得前天村濑的对手是……”
这时，千原浩志明显感受到一个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别这么说，下野……”
“哼，这种天才，为什么还要挤占我们这些凡人的名额，可恶！村濑明明这么努力……”
“大家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而且和他对局的棋手，肯定只有输这一种结果，影响不了我们的成绩……”
……
千原浩志大概听清楚了对方的话，也还原了事情经过。
看来，那名叫做‘村濑’的少年，经历了十二连败，而自己则是击垮他信心的最后一击，终于放弃了这次考试。
他回头看了那两个正在讨论的少年一眼，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其中一人还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另一人则露出不好意思的苦笑。
顺势又扫视了一眼休息区的所有考生：
正如他第一天看到的那样，大部分是少年，少部分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以及显然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
千原浩志重点关注了那些看着已经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按照曰本国内的情况，即便有工作在身，必然也是辞职参加这次职业考试。
毕竟，今年的报名人数颇多，职业考试的时间跨度也达到了三个月，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允许员工请三个月的假。
这些人才是真正地背水一战，要是没能通过，想要在‘就业冰河期’再找一份工作，可是难以登天的事情。
所以，他们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报名费不菲、通过率极低的考试呢？
每个人的情况都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抱着同一个愿望，都想看看职业道路上的风景呐！
“怎么了，千原君，你在看什么？”
这时，三泽孝康走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有两个正在拌嘴的小孩子。
千原浩志收回目光，笑着道：
“没什么。对了，三泽君，你是怎么看我的？”
三泽孝康怔住，紧接着思考片刻，才回答道：
“说起千原君的话，能想到的词，那只有‘天才’了吧？毕竟你在前年夏天才接触围棋，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达成了一般棋手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绩！甚至，我觉得‘天才’前面再加一个‘天才’的前缀，这才更合适一些！”
听他说完，千原浩志沉默片刻，问道：
“难道就不能用其他的形容词？比如‘努力的天才’？”
三泽孝康一语道破真谛：
“千原君，一般来说，‘努力’和‘天才’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容词吧？”
千原浩志辩解道：
“你看，历史上的那些名人，不也是从小就被夸作天才吗？但如果没有后来的努力，不也无法达成那些成就吗？”
三泽孝康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
“所以这才更令我们这些‘一般人’沮丧，原本还能安慰自己说，‘就算他头脑比我好又怎样，我要加倍努力赶超他’，可一旦得知对方比你更努力时，那自己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从三泽的语气中，千原浩志听出了一丝怨念，随即打了个哈哈，算是揭过了这件事。
但在心里，却依旧有些在意：
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天才，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所谓天才，其实几乎都是系统的功劳。
虽然不开技能，他依旧有职业高段的棋力，但脑海里的围棋经验和知识，真的全部属于他自己吗？
刚才那两个少年的谈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丝不安全感。
第216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两个小时后，三泽孝康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对不起，千原君，我输了。”
千原浩志松了口气，早在半个小时前，或者说是一个小时前，对方其实就可以认输，但不知为何，却一直坚持到现在。
三泽孝康的语气有些不甘：
“虽然我知道，我肯定赢不了，但想着至少要坚持到收官结束……”
他叹了口气，朝千原露出苦涩的笑意。
千原浩志同样低头道歉道：
“抱歉，三泽君。”
三泽孝康扶起他，至少从语气中听不出刚才的情绪，说道：
“千原君没必要道歉，棋力上的差距，这个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千原浩志摇头：
之前，考虑到两人作为朋友，他应该给予对方更多的尊重，于是开局时就开启了技能。
尽管围棋的目的是占据实地，但之后的场面，堪称屠杀，现在的棋盘之上，对方的棋子支离破碎，几近全灭。
整理好棋盘之后，千原浩志转头，却看见了森野梨乃。
“你已经结束了吗？”他问道。
在回答了一声“是”之后，森野梨乃的小脸上隐隐有担忧之色。
趁着他记录比赛结果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父，我感觉今天的比赛中，你似乎更认真，是我的错觉吗？”
在自己的名字下盖好红印，千原浩志随口说道：
“三泽毕竟是我的朋友，如果不拿出所有的实力，未免不尊重对方。”
森野梨乃想起刚才那盘惨不忍睹的棋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急忙说道：
“师父，我是你的徒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来只听说徒弟尊重师父，却没听过反过来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千原浩志瞥了她一眼，向大厅门口走去。
森野梨乃连忙跟了上来，解释道：
“你看，师父，第25轮差不多在一个月后，到时候我和师父的对弈，师父只需要抱着指导的态度就行了！”
同时，她在心里暗自念叨：
‘你要是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开局阶段就认输！’
千原浩志打量了她一眼，差不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有十二轮，时间还早，你还是先关注自己后天的对局吧，酒井道场的今仁一雄，可未必好对付。”
森野梨乃惊喜道：
“师父，看来你还是关注我的嘛！连我下一场的对手都知道是谁！
“您放心好了，十三连胜的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千原浩志抿了抿嘴唇，还是没有打击对方的信心——
今仁一雄，也是十三连胜啊……
……
第14轮，对手是一名少女，甚至还没有进入中盘阶段，对方就已经开口认输。
“千……千原老师，多谢指教！”
少女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脸蛋通红，一直延伸到脖子处。
千原浩志安慰了她几句，记录完结果之后，悄悄走到森野梨乃的棋桌旁边。
毕竟是名义上的徒弟，他多少还是会关心一下。
而除了他之外，已经有两人站在棋桌旁，看装束似乎是监考裁判。
“看来两人都知道这场比赛很关键，下的都比较谨慎。”
“那当然，今年的考生中，只有这两人还保持着连胜的记录，或许，这次的结果，关系着最终结果也说不定。”
“你是不是还漏了一个人？”
“呃，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千原浩志，那能算进考生里面吗？”
“说的也是，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
千原浩志：“……”
他不再理会这两个说悄悄话的裁判，看向棋盘。
的确下得比较慢，半个小时过去了，双方的棋子也就刚能看出一个大模样。
执黑者是森野梨乃，执白者是酒井道场的今仁一雄。
由于森野梨乃曾经在韩国棋院当过院生，可以看出，尽管有所克制，但开局风格，明显和现在的曰本流行布局相差甚多。
而作为对弈过的对手，千原浩志知道，今仁一雄的棋风十分稳健，很少主动挑起纷争，但面对争斗，也丝毫不会畏惧。
他想起了那晚的四个对手，只有今仁一雄，不惮于他的名头，敢于和他正面搏杀，虽然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果然，试探结束之后，黑棋落下一子，孤军深入，是一步极为大胆的挑衅。
而白棋毫不相让，接下来的几手，都是在处理这颗孤子。
这本来就是森野梨乃的目的……
……
“好了，别哭了。”
千原浩志递上手巾，森野梨乃接了过来，毫无形象地擤了下鼻子，哽咽道：
“对不起……师父，让你失望了……”
千原浩志叹了口气，说道：
“你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吗？”
森野梨乃控制了一会儿情绪，才委委屈屈地回答道：
“到后期乱战的时候，我没能判断清楚形势，导致局部失利，进而影响到全局……”
千原浩志一愣，看了她一眼，惊讶道：
“你不是都清楚吗？”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不过，今仁一雄很清楚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而且很擅长舍弃一些用处不大的棋子，来换取更好的局面，这一点的确是你所不能及的。”
森野梨乃哭丧着脸，说道：
“师父，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能有什么用吗？”
“知道对方的特点，在面对对方的一些落子时，我才能更好地判断对方的意图呀……”
千原浩志盯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时，他才开口道：
“森野，我觉得你就算提前知道了对方的特点，等到棋盘上的时候，该看不出来，还是会看不出来。这份眼力，或许和这有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多学多练，也就是夯实基本功。
“你知道了吗？”
森野梨乃的小脸也严肃起来，认真道：
“是，师父！”
……
直到森野家的专用车将她接走，千原浩志才收回目光。
或许，今仁一雄比森野梨乃强，但强的绝对有限，绝不会下成今天的这种局面。
说到底，在经历了十三连胜之后，他这个徒弟有些飘飘然了，才会下了好几手问题手，并在陷入劣势之后，接连落入对方的圈套。
对她而言，连胜的中止，或许是一件好事。
千原浩志回头看了一眼棋院，今天是周日，明天周一就是第十五轮，而他的对手——
嗯，今仁一雄……
第217章 去年的约定
周一，除千原浩志之外，仅剩下的一位十四连胜者，被千原浩志终结。
“这位叫做今仁的棋手真可怜！”
“是啊，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会输成这样，千原老师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希望不会对他的心态产生影响吧！”
“希望吧！”
……
两名监考裁判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就转到了别处。
而记录表上，只有‘千原浩志’的名字底下，是一排红印——
这是获胜者的标志！
接下来，三月下旬的时候，千原浩志和森野梨乃遭遇，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师父，我输了。”
森野梨乃低下了脑袋，情绪有些低迷：
自从连胜被终结之后，她的发挥并不能说失常，却没有之前稳定。
到了第25轮，她已经输了六场，即是说，在第13轮之后，之后的比赛，她的胜率只有一半。
千原浩志叹了口气，之前他也曾经安慰过，不过成效不大。
“刚才有好几手应手都有问题，比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
作为她名义上的师父，他只好尽自己所能，至少在棋盘上，帮助她总结自省。
森野梨乃的态度倒是很端正，扬着小脸，很认真地探讨着……
半个小时后，两人收拾好棋盘。
“师父，再见！”
“再见。”
搭了森野家的顺风车之后，千原浩志回到了酒井道场。
不过，本屋的大门虚掩，还没开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天有考试吗？没关系，那我们在这里等他就好了。”
“实在抱歉！”
这是酒井温树的声音，一般而言，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外面的，不知为何，今天还待在道场。
“酒井先生，你不必道歉，说起来，我们俩没预约就过来，这才是失礼之举呢！”
“麻衣姐，要不然我们就回去吧？兄长参加考试，肯定也很辛苦……”
听到这个声音，千原浩志再也忍耐不住，推开了大门。
客厅里，两位女性坐在沙发上，酒井温树正在准备点心，此时，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桜！”
千原桜向他的方向跑了过来，原本想要扑进他的怀里，但最后又生生止住，紧紧抓着他的手，眼里闪烁着晶莹。
千原浩志摸着她的脑袋，笑着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
千原桜吮了吮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是麻衣姐带我过来的。”
千原浩志这才朝西辻麻衣招呼了一声。
“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小桜可是一直在念叨着，你怎么还不来电话，差点以为你在东京认了新妹妹呢！”
西辻麻衣调侃的语气活灵活现，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千原桜脸色一红，低声道：
“哪有？”
西辻麻衣的嘴角翘起：
“是吗？上次谁问的，说森——”
千原桜急忙用自己最大的声量，打断了对方，又有些慌张地看向千原：
“兄长，我没有……”
千原浩志感受着她发丝间的独特触感，宽慰道：
“西辻小姐在和你闹着玩呢！”
这时，千原浩志注意到一点，问道：
“桜，你这身是校服？”
上衣下裙，以黑色为主基色，领口则是白色，还有一条红色领结，而裙子一直达到脚踝，是百褶裙。
“嗯！”
千原桜一边重重点头，一边退后一步，转了一圈。
一旁的西辻麻衣提醒道：
“这可是小桜专门为了你，特地穿了这身衣服。”
千原浩志点了点头，先是夸赞了一番，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是镰仓高中的春季校服。”
千原桜高兴道：
“兄长，我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
“嗯，恭喜你，桜！”
端上茶和点心的酒井温树问道：
“千原君，今天有客人的话，我准备向附近的料理亭点餐，两位有什么忌口的吗？”
千原浩志尚未说话，西辻麻衣率先开口道：
“酒井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另有打算。”
千原桜也甜甜地应和了一句，随后向他解释道：
“兄长，麻衣姐已经订好了餐，我们稍候去取就行了。”
西辻麻衣紧跟着补充道：
“在来东京之前，我已经向新名寺预约过，对了，新一哥应该带你去过新名寺吧？”
“是，后来我自己也去过几次。”
“那就好办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就去吧。”
在西辻麻衣的带领下，千原桜也风风火火起来。
而且，两女似乎什么都没带，直接从大阪飞到了东京。
向酒井温树告别之后，千原浩志连忙跟上两女。
新名寺同样位于港区，因此仅仅花了半小时，三人就来到了这家居酒屋。
当看到老板娘提前准备好的便携食盒时，千原浩志疑惑道：
“不是在店里吃吗？”
“当然不是。”
两女露出神秘的微笑，回到外面，再次拦了一辆出租车。
等汽车行驶一段时间，千原桜突然开口道：
“兄长，你能闭上眼睛吗？”
“是有什么惊喜吗？”千原浩志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嗯。”千原桜轻轻哼了一声，不放心似地提醒道，“绝对不可以睁开哦！”
“放心好了，桜，你没给出指令，我绝对不会睁开的。”
又行驶了十分钟左右，千原浩志听到西辻麻衣说了一声“就是这儿了”，随后似乎在付钱。
然后，一只小手握住了他，并说道：
“兄长，不要睁眼哦！”
按照这只小手的指引，千原浩志感到自己下了车，似乎来到了一处嘈杂的地方，周围不时有人经过，从他们交谈的言语中，恋人、夫妻、母子……各种各样身份的人都有。
大约五分钟后，嘈杂声平息了一些，而拉着他的千原桜也在这时停下。
“兄长，你睁眼吧。”
千原浩志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他已经身处在一个类似公园的地方，周围都是盛开的樱花树。
粉红色的花蕊绽放在枝头，微风轻拂，花枝轻颤，花瓣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随风而落，淡雅而不妖艳的花香随之而来。
而空地上已经铺好了毯子，甚至还架了几个屏风，一位身穿粉色和服的少女正默默地奉行着茶道，旁边还有一位中年侍女。
等一切准备就绪时，这位宛若大和抚子一般的少女才抬起头，轻声说道：
“师父，你来了。”
正是森野梨乃。
千原浩志看向身边的桜，轻声道：
“这都是你准备的吗？”
千原桜脸色微红，摇头道：
“大部分还是拜托麻衣姐完成的。”
说着，她双手摊开，一片花瓣落在她的小手上，又看向千原，说道：
“兄长，你还记得吗？去年的那个约定……”
倘若不提，千原浩志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但一旦提起，他瞬间记起，说道：
“去年夏天，在白浪神社的那个约定，我当然记得。”
第218章 人和人的悲欢，难以相通
每年的三月、四月，是曰本樱花盛开的季节。
不仅是千原浩志等人，曰本棋院也举办了樱花赏，不过邀请的都是棋院内部的高层或职业高段。
四月初，当千原浩志回到酒井道场的时候，发现有两人正在客厅里一脸严肃地商量事情。
听见他进门的动静，酒井崇之停了下来，而另一位体型肥胖的中年男士站起身，说道：
“酒井理事，事已至此，理事长也有他的难处。你也知道，今年各大报社的赞助削减了一部分，棋院的赤字也已经持续数年，要是再没有好转，理事长也只能请辞了。”
酒井崇之也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但还是说道：
“你言重了，我知道理事长的意思，请你转告理事长，我不会再阻拦这件事了。”
“多谢您的谅解。”
在路过千原浩志的时候，中年男人并未停下脚步，只是颔首示意。
等大门的锁芯发出清脆的扣响时，酒井崇之又坐了下去。
见对方一脸愁容，千原浩志问道：
“刚才的那位是？”
酒井崇之喝了一口水，叹息道：
“是菊田理事长的事务书记。”
虽然对方没说，但千原浩志大概猜出了背后的答案。
果然，酒井崇之继续说道：
“今天的樱花赏上，理事长宣布了削减大手合对局费的消息。”
千原浩志皱起眉头：
这件事果然还是发生了，据他所知，酒井崇之已经为了这件事，操劳了数月。
“难道在场的棋手都同意吗？”
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收到樱花赏邀请的都是职业八段、九段，各自都有维持生计的手段，怎么会看得上那一点大手合的对局费？
不出意料，酒井崇之回答道：
“倒是有几位提出异议，不过并没有坚持。”
至于他自己，不论是这几个月来，还是昨天的理事会上，都明确提出过反对，但最终，这项决议还是以优势通过。
因此，在今天的樱花赏上，他的情绪并不高，早早地就告退离席，这才令菊田理事长派人过来慰问。
千原浩志都脸色同样不好看：
“对于棋院里的一些棋手，这应该算得上噩耗吧，毕竟这些年的经济本来就很糟糕，大手合的对局费又削减了，堪称雪上加霜。”
酒井崇之并未接话。
说实话，他有些惭愧，他并非棋院里某些派别推选上来的理事，而是完全依靠自己的理念，吸引了不少选票。
“对了，千原君，你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去棋院办理好手续，随时都可以入住。”
千原浩志眼睛一亮：
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事实上，在一月份过来的时候，对方曾经承诺一个月后就能入住，但后来似乎出了什么岔子，直到今天才听到消息。
酒井崇之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些，笑着说道：
“不过，你现在还在参加职业考试，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搬家也不迟。”
搬家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千原浩志从善如流，并且表示了感谢。
酒井崇之摇了摇头，说道：
“这本来就是当初我答应你的，硬要说的话，将这件事拖到现在，我反而应该道歉才是。”
这时，大门猛地打开，跑进来的是气喘吁吁的酒井温树：
“父亲，棋院说您的身体不适，提前离席，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需要去医院吗……”
但看到一如往常的酒井崇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酒井崇之呵斥道：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我的身体好得很，倒是你，不好好忙你的事，回来做什么！”
面对这对不坦率的父子，千原浩志并没有插嘴，独自上楼……
……
削减大手合对局费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在曰本棋院的中低段棋手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尽管这项议案已经在棋院内部讨论了数月，但直到由菊田彻理事长当众宣布，绝大多数人才突然获知。
只是，面对众多棋手的不满，曰本棋院虽然言辞诚恳，但意思很直接——必须实行！
这股惨淡气氛甚至被带到了职业考试上。
“连大手合的对局费都削减，曰本棋院这是要倒闭了吗？”
“别这么说，棋院这么做，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
“呵，身为冲段棋手，考不考得上另说，但你这种不为自己考虑，反而站在棋院的立场上，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啊！”
“是啊是啊，就算削减，为什么不削减那些棋院高层的福利？那才是真正的大头吧？就是欺负低段棋手人微言轻，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
千原浩志看着激烈讨论的考生们，他们的话不时传进他的耳朵里。
此情此景，到让他想起了后世的论坛：
可真是什么立场的发言都有啊！
他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安井宏明，对方也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他不由地问道：
“你叹气干什么？你现在不是住在赵前辈的家里吗？而且你才十三岁，每个月你父亲应该会给零花钱的吧？”
他之前曾经听对方说过，安井家虽然不是富豪之家，但也算得上中产以上，在东京拥有好几套房子。
安井宏明苦着小脸，说道：
“入段之后，父亲在师父的建议下，断了我的生活费，现在除了吃住，所有的支出，都需要我自己掏钱……”
千原浩志有些同情对方：
‘摊上这么一个好师父，你也不容易啊！’
对方继续抱怨道：
“原本给的对局费就少，要是输了的话，还会更少，居然还要在上面削减，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千原随口应付着他，安井宏明疑惑道：
“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千原浩志无可奈何地回答道，“但棋院已经做出决定，大不了就少参加大手合，多参加一些职业比赛，那些比赛的对局费可没有削减。”
“可一般的低段棋手很难参加正赛……”
话音刚落，安井宏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方入段之后，就算不参加大手合，似乎也不能按照一般的职业低段来看……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难以相通……
第219章 突如其然的‘惊喜’
五月初，职业考试已经进行了55轮，62名考生当中，只有千原浩志保持着不败记录。
早上吃饭的时候，酒井崇之问道：
“千原君，职业考试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千原浩志放下碗筷，回答道：
“还有六轮，大概还有两周不到的时间。”
酒井崇之感叹道：
“今年冲段的人可真多啊，往年一般持续两个月左右，今年这都已经第三个月了。”
“是……”
一个小时后，千原浩志抵达曰本棋院，刚进门，就碰到了安井宏明、森野梨乃、三泽孝康三人。
“千原——老师！”
注意到身旁杀气腾腾的目光，安井宏明急忙加了一个敬语，才继续说道：
“恭喜你了！”
乍听到“恭喜”，千原浩志有些疑惑，下意识地问道：
“恭喜什么？”
安井宏明打量了他一眼，无语道：
“你不会还没注意到，你已经通过了吧？”
“通过？”千原浩志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提前拿到了名额？”
三人同时点头。
三泽孝康笑着调侃道：
“就算你接下来的六场比赛都不参加，你也会以第三名的成绩入段。”
显然，他的心情还不错，不过，与此产生对比的则是森野梨乃，女孩的情绪有些低落。
千原浩志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但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劝慰的话，他之前已经说过多次了。
森野梨乃抬起头，笑着回应道：
“师父，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是存在理论上的希望的！”
理论上的希望……千原浩志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旦将比赛和概率联系在一起，多半希望渺茫。
几人走进对弈大厅，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参赛的考生也逐渐减少，现在大概只剩下四十几人左右。
而巧合的是，千原浩志今天的对手，并没有过来。
在等待了半小时后，裁判宣布比赛结束，以他的胜利告终。
在登记成绩的时候，他特意关注了一下其他人的战绩。
如果不算今天的话，第一名自然就是他，积55分；
而第二名是酒井道场的今仁一雄，积51分；
第三名则同时存在着两人，其中一人就是三泽孝康，积50分。
千原浩志一路向下看，才在第六名的位置找到了森野梨乃，也明白了她所谓‘理论上的希望’——
她目前积44分，也就是说，包括今天的这场，接下来的对局中，她必须全胜；
而第三名至第五名，必须全败；
甚至和她同处第六名的另外两名棋手，最好也输上几场。
这样一来，她才有机会进入第三名的加赛。
千原浩志放下记录表，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这要是成功的话，不亚于一次奇迹。
至少，在他的心中，他已经给自己的这个徒弟，判了‘死刑’。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结果已出，但千原浩志依旧毫不松懈。
第57轮，胜利；
第58轮，胜利；
……
第61轮，胜利！
“千原老师，我输了。”
最后一盘棋，当对手主动认输后，千原浩志愣在了座位上。
他的对手是一位少年，此时正忸怩地掏出一本书，以及一支笔，但还没等他出声，却看见对面的偶像‘腾’地站了起来，向外急步走去，转眼就失去踪影……
厕所里，千原浩志坐在马桶盖上，内心十分激动。
眼前，是一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面板，与之前相比，上面又有了变化：
姓名：千原浩志。
身体素质：1.6（下一等级需要10000棋魂点数）
天赋：前世的因缘际会令你的棋道天赋无人比肩，能够击败你的唯有你自己。
棋道等级：职业初段。
棋道境界：巧智。
下一棋道境界：通幽（所需棋魂点数1000000点）
技能：
心无外物（等级1，可维持1小时，一天一次，下一等级需要10000点）
算路巅峰（等级1，可维持1小时，一天一次，下一等级需要10000点）
剩余棋魂点数：1000点
伴随着熟悉的感觉，面板再次刷新：
你获得了曰本棋院（东京）职业考试六十一连胜的成就。
比赛名称：曰本棋院（东京）职业考试。
比赛性质：全国性入段考试。
比赛名次：第一名。
比赛奖励：50000点棋魂点数
‘剩余棋魂点数’一栏中，变成了51000点。
这可是一笔巨款，也是一笔意外之财！
原本，在他的认知当中，职业考试并不能算作是赛事，毕竟入段考试非但没有奖金，还有倒交一笔不菲的报名费。
因此，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茬。
惊喜就是来的这么突然！
要知道，这几个月来，自从将身体素质由‘1.5’提升到‘1.6’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棋魂点数。
毕竟，虽然考生当中不乏拥有相当棋力的人，但和他相比，还是太弱了一些，对局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拿不到棋魂点数，就算可以获得，最多只有两百点。
对他而言，了有胜于无。
千原浩志看向恢复了往常状态的面板，最后一行数字仿佛散发着布灵布灵的光芒。
51000，已经足够了！
不但可以将他的身体素质提升到2.0，剩下的点数还能为‘算路巅峰’升级！
除了‘境界’之外，技能‘算路巅峰’是他最为看重的。
千原浩志闭上眼睛。
厕所里很安静，隐隐可以听见水箱里的水流动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念道：
“身体素质提升！”
一连提升四次，‘剩余棋魂点数’变为了11000点，‘身体素质’最前面的数字由‘1’化为了‘2’。
身体素质2.0，达成！
瞬间，那股熟悉的暖流涌动全身，最终顺着脊背，向大脑奔去。
当！
恍惚之间，这个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紧接着，一丝疲倦袭来，先是抽丝剥茧般地一缕缕，但片刻之后，就犹如拍岸的浪花一般，后浪推着前浪，一股接着一股。
千原浩志竭力睁开眼睛，但眼皮似乎不听使唤一样。
他想起了上次升到1.0时的状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会吧？’
随后，意识陷入黑暗……
第220章 春海寮
平成五年，东京都，一处公寓楼门口。
两人手上提着不轻的便利袋，其中年纪稍小的孩子，正咧着嘴笑着：
“千原，你知道吗？当时你趴在马桶上，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结果竟然只是睡着了？差点就成了一个大新闻……”
千原浩志脸色如常。
距离职业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而最后一轮发生的意外，在他被叫醒后，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至于考试的最终结果，他以全胜的成绩，获得了第一名，同时也破了曰本职业考试史上的最多连胜记录。
以往，也不乏全胜战绩的棋手，但由于今年的特殊，报名人数众多，才有这样的机会。
而第二名是酒井道场的今仁一雄，第三名则出现了状况，由于三泽孝康和另外一人积分相同，又组织了一场加赛，最终，三泽孝康有惊无险地获得了最后一个名额。
“对了，刚才那个公寓管理员似乎认识你？你以前也在这里住过？”千原浩志岔开了话题。
安井宏明两只手提着袋子，费力地挪动着双脚，随口回答道：
“我没在这里住过，不过我父亲在这里生活过，但那时候还不是现在的公寓楼就是了。”
“你父亲？”
千原浩志有些疑惑：
据他所知，安井宏明的父亲似乎从事纺织行业，而这里是曰本棋院的所属资产，只有符合条件的职业棋手才能入住，两者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安井宏明吁了口气，暂时放下袋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春海寮吗？”
“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千原浩志停下脚步，在原地等着他。
“春海寮脚下的土地原本是属于我们家的，战时被轰炸成了废墟，祖宅也灰飞烟灭，后来就被太祖父捐给了棋院。
“涉川春海，这你听说过吧？他就是我的祖先！”
见对方有些兴奋的模样，千原浩志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这个名字，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对于曰本古代名人的了解，他仅限于原主留下的记忆，以及前世玩的曰本战国游戏。
看见千原的表情，安井宏明有些失望，小声嘀咕了一句：
“国中的古代史，你是怎么学的……”
但转瞬就大声解释了起来——
对于向别人普及先祖的功绩，他与有荣焉。
原来，涉川春海是曰本古代的天文学家，最大的功绩就是编制出曰本史上的第一部历法，贞享历。
因此，在各版教科书上，尤其是涉及到古代史的部分，都会提到这位人物。
千原浩志点了点头，但又问道：
“可这和围棋有什么关系？棋院会给公寓起这个名字？”
安井宏明眼睛一亮，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得意洋洋道：
“涉川春海，我都说他是我的先祖了，但我姓什么？”
“安井？”
话一出口，千原浩志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立刻想起了曰本围棋史上的一个家族——
四大家之一的安井家！
“你这个‘安井’就是那个四大家之一？”
安井宏明立刻神气起来，这半年来，他一直都被千原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可总算让他逮到了机会，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于是说道：
“对，涉川春海是先祖后来改的名字，本名是叫做安井算哲，呃，不是老算哲，是二世安井算哲……”
对于曰本的古代围棋史，千原浩志曾通过各种杂志，或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
所谓的四大家，就是本因坊家、安井家、井上家、林家，在曰本的古代围棋史上，这四家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若以‘财阀’‘学阀’比喻的话，这四家就是不折不扣的‘棋阀’。
而安井宏明刚才说的‘老算哲’‘二世算哲’，其实是父子关系，但其父比较奇葩，给儿子起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后世研究者为了区分这两人，只好一个叫做‘老算哲’，一个叫做‘二世算哲’。
安井宏明狠狠炫耀了一番先祖的功绩，然后又砸吧砸吧了嘴：
“自从十世祖去世之后，我们家就断了传承，也不再从事围棋。明治以来，我算是安井家第一个职业棋士啦！”
休息好之后，他继续走路，千原浩志在他前面领着。
不一会儿，两人终于踏上二楼的走廊，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并按响门铃。
几秒之后，一阵由小到大的脚步声，大门打开，一位少女的身影显露出来：
“兄长，欢迎回来！”
“桜，这是你要的东西，你检查一下，是不是这些。”
进门之后，千原浩志将便利带放在了玄关的地板上，松了口气。
这是一处两室一厅的公寓，正是曰本棋院承诺的住处。
考试结束一天之后，他就开始陆续往这里搬东西，并在三天前正式搬了过来。
“嗯，就是这些！”
千原桜站起身，露出甜甜的微笑。
看到少女纯真的笑容，千原浩志感觉心灵仿佛被治愈了一般，身体的劳累也一扫而空。
厨房里传出西辻麻衣的声音，千原桜拿了袋子里的一部分食材，连忙赶了回去。
两女是在今天上午过来的，吃完午饭之后，就开始准备庆祝的晚餐。
“哟，千原！”
“千原君，晚上好。”
客厅里已经坐着两人，一个是久利新一，一个是三泽孝康。
“新一哥，你怎么过来了？”千原浩志不禁问道。
三泽孝康受他邀请，因此见到他并不惊讶；但久利新一的话，他记得对方最近正在名古屋参加比赛。
“明天休息一天，反正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
久利新一站起身，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变得正经起来，并伸出右手：
“千原，恭喜，成为了职业棋士！”
千原浩志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握住对方的手，说了声“谢谢”。
久利新一打量了他许久，在一个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
“别这么严肃嘛！放轻松！话说你小子……”
一个小时后，西辻麻衣喊道：
“准备吃饭了……”
第221章 千原，你还说你不想抵制大手合？
“千原老师，对局费会在明天打进您的账户上，请您留意。”
“好的，麻烦你了。”
离开棋室，千原浩志走到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的风景，不禁叹了口气。
即便是他，也只有两千日圆的对局费，这还是赢了的情况，要是输了的话，就只剩下一千五百日圆。
“千原君，你怎么了？”
背后，传来三泽孝康的声音。
千原浩志也不回头，今年刚入段的三位棋手，第一场大手合都是在今天，因此他也不意外。
面对朋友，他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直接说道：
“我原本以为，成为职业棋手之后，立马就能改善经济状况，看来是我多想了……”
三泽孝康站在他的身边，点头道：
“若是之前，的确可以凭借大手合的对局费生存，毕竟有心参加的话，大手合的频率还是很密集的，现在确实有些困难。”
说着，他转头看向千原，继续说道：
“千原君，我还有一些积蓄……”
“多谢，”千原浩志婉拒了对方的好意，“眼下，我的积蓄还够，而且我已经有了办法。”
“办法？”
“嗯，”他收回目光，笑着说道，“不是还有职业比赛吗？那才是大头！”
随后，两人告别，千原浩志回到了位于春海寮的公寓。
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他将带回来的表格摊开在桌面上。
这是他从棋院工作人员那里得到的资料，上面记载着所有职业赛事的时间、赛程、奖金等情况。
千原浩志盯着这张密密麻麻的纸，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说起曰本围棋的职业赛事，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七大头衔战，不仅在棋界的地位最高，奖金也最多。
而且，各大头衔战创立初期，似乎就考虑到了时间问题，进行到现在，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各自的时间段。
譬如——
一至三月，是棋圣战；
三至四月，是十段战；
五至七月，是本因坊战；
六至八月，是碁圣战；
九至十一月，是名人战；
十至十二月，则是王座站和天元战。
现在正值五月末，即将开始的就是碁圣战，又称为小棋圣战，他已经在棋院报过名。
不过，更令他看中的是另一场赛事。
千原浩志看向资料下的另一张纸，标题赫然是‘第三届龙星战报名表’。
龙星战，在前年——也就是1991年创立，由曰本棋院举办，关西棋院协办，曰本围棋株式公社将棋频道赞助，面向全体职业棋士，冠军奖金为600万日圆，即便是亚军，也有160万。
最为关键的是……千原浩志看向资料表上的赛程介绍，轻声念了出来：
“比赛规则采用曰本现行规则，黑棋贴五目半，每手三十秒，拥有十次一分钟读秒的机会。”
他放下手中的纸，捏紧了拳头。
龙星战是快棋赛事，对于目前的他而言，无疑是量身打造。
当然，快棋赛事还有nhk电视围棋淘汰赛、nec快棋赛、快棋选手权战等，不过报名时间都还没有到。
呼唤一声，系统面板映入眼帘。
而技能‘算路巅峰’后面，赫然变成了等级2，持续时间也变成了两小时。
两小时，若是按照快棋的规则的话，至少可以下240手，对于一盘棋局而言，这已经完全足够了。
只是有一点比较麻烦……千原浩志看向冰箱，里面放着两箱巧克力棒。
升级之后，他曾经尝试过数次，得益于身体素质的提升，不再有眩晕的感觉，但饥饿感更加明显。
因此，他特地准备了这些巧克力棒，准备去比赛的时候，随时补充能量。
“话说，身体素质是2.0，按照系统的标准，应该是普通成年人的两倍吧？”
千原浩志用力跳了一下，竭尽全力，也够不到接近三米的天花板。
他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所谓的身体素质，或许并非指身体数值，只是将他的免疫力、神经协调能力提升了，注重更多的是‘健康’。
至少今年以来，他从来没有生病过，连微小的症状都没有。
身体健康啊……千原浩志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四月之后，个头总算不再增长，现在的身高正好是一米七八。
在普通的曰本男性中间，算是比较高的了。
现在，他的面庞虽然还有些稚气，但穿上西装，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他坐回茶几前，开始填写龙星战的报名表。
……
次日，将报名表交给相关工作人员后，千原浩志又赶到主管大手合的办事处。
“你好，我是千原浩志。”
“你好，千原老师，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我最近可能没时间参加大手合，能不能暂时不要安排？”
年轻的女办事员抬起头，有些吃惊地说道：
“千原老师，你也要抵制大手合？”
但她随即就察觉到话里的不妥之处，急忙捂住了嘴。
千原浩志很有耐心地说道：
“你误会了，我最近要参加职业赛事，只是时间冲突了而已。”
对于大手合的抵制，他也有所耳闻：
似乎是一位职业五段发起，已经有二十几位职业棋手加入，宣布不再参加大手合。
那些抵制大手合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女办事员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说道：
“原来如此……”
“可以吗？”
“按照规定，您有这样的权利，请问您要暂停多长时间？”
千原浩志沉吟几秒，说道：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先这样安排吧，以后我想要参加的时候，再来解封。”
女办事员眨了眨眼睛，在心里腹诽道：
‘你还说你不想抵制大手合，都已经无限期暂停了……’
“千原老师，您稍等，我去拿表……”
……
一天之内，曰本棋院就传出了‘千原浩志抵制大手合’的消息。
虽然大部分人并没有刻意打听，但其实都在关注他的消息，毕竟，在入段之前，这位千原棋手的成绩实在是太突出了，没有人会不在意他在入段后的表现。
结果，这位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刚刚入段，就要和棋院理事长对着干吗……忧心者有之，拍手称快有之，更多的人抱着看戏的心态。
而千原浩志获知这件事，还是从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里——
“哈？感谢我加入抵制大手合联盟？什么意思？”
第222章 何为棋手的主职？
“酒井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开门的时候，当看见是酒井崇之，身后还跟着一行人，千原浩志有些意外。
酒井崇之先是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吩咐其他人在外面等着，才走进公寓。
“本来是在参观一所棋院资助的学校，碰巧就在这附近，就过来瞧瞧。”
他扫视了一圈客厅，问道：
“怎么样？住着还习惯吗？”
春海寮可不在棋院附近，乍看到对方带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来找他的，现在听到对方的解释，千原浩志才松了口气。
寒暄了几句之后，酒井崇之才吐露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千原君，听说你申请了无限期暂停大手合？”
听到这句话，千原浩志扶着额头，苦笑道：
“刚刚来了一个电话，我才知道这件事。真的只是碰巧罢了……”
接着，他将自己报名龙星战的事情说了出来，并解释道：
“龙星战在六月份的赛程很密集，我只是暂时停止大手合而已，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酒井崇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即便是参加比赛，也用不着无限期暂停，的确容易引起误会。”
千原浩志小声嘀咕道：
“可我也不确定啊，万一赛程冲突了，不还是只能放弃吗？”
酒井崇之没理会他的这句抱怨，而是说道：
“千原君，你虽然才刚刚入段，可谁也不会把你当作普通的职业初段。”
说着，他“呵呵”笑了两声，继续道：
“当然，也有我的缘故，之前我一直都对削减方案持反对态度，他们可能以为你受我的影响了吧？”
千原浩志没有应声。
说实话，他对棋院的派系斗争并没有兴趣，目前最关心的还是钱的问题。
不提桜的花销，就说他自己，虽然春海寮是棋院提供的福利，但每个月也需要交少量的住宿费，加上吃喝，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最后，酒井崇之说道：
“想不想理会那些人，就随你吧，我就不出面了。
“对了，龙星战虽然是新兴赛事，但参加棋手的实力可一点都不弱，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千原浩志答应一声，目送对方拐过拐角，才关上门。
龙星战实力不弱，他当然知道！
一般而言，赛事奖金和棋赛质量呈正相关：
龙星战的冠军奖金有六百万，而排在七大头衔末尾的碁圣战也不过八百万奖金，足以吸引到曰本棋界最顶尖的棋手了。
从前两年冠亚军的名字可见一斑：
前年，也就是第一届龙星战，冠军是赵治勋，亚军是石田芳夫；
而去年的冠军则是大竹英雄，亚军是赵治勋。
千原浩志看了一眼日历，还有两天就是6月1日，也是龙星战预赛开始的日子。
六一儿童节开始吗……千原浩志轻笑一声。
不过，曰本人可不过什么六一儿童节，他们的儿童节是在每年的3月3日和5月5日，前者是女孩节，后者则是男孩节。
他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虽然千原浩志做出了不予理会的决定，但看在有些人的眼中，则是傲慢，更别说还存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周二的理事会，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气氛有些剑拔虏张——
“镰谷，你什么意思？”酒井崇之的声音很冷。
而坐在他对面的镰谷裕之则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说道：
“我的意思，刚才不是说的很明白吗？酒井，就算千原浩志受到过你的提携，可是也不能带头违反理事会通过的决定呐！更别提他还享受着棋院给予的各项补助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厨子，这品行，啧啧啧！”
“先不提你说的‘带头违反’从何而起，而且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指桑骂槐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的讨论对象一直都是千原浩志，你可别岔开话题……”
“你！”
“好了！”
坐在主座的理事长菊田彻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说道：
“棋手是否参加大手合，是他们的自由，棋院不会干涉，但通过宣传影响他人的判断，的确有些过了。”
他看向酒井崇之，道：
“酒井理事，希望你能找千原棋手好好谈谈。”
酒井崇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不用了，我之前已经找过千原，他暂停大手合，只是为了投入龙星战，所谓的‘抵制’只是无稽之谈！”
镰谷裕之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吗？也难怪，他今年才刚刚入段，还得从预赛开始。对了，我听说他还参加了碁圣战，接下来的名人战、王座战、天元战，还有明年的比赛，那可有他忙的喽！难怪要无限期暂停大手合，这的确是没时间呐！”
对于他，酒井崇之可不会那么客气，斥声道：
“镰谷，千原如何协调自己的时间，是他的个人自由，和你有什么关系！以你的资历，如此对待一位年轻棋手，不会觉得太过分了吗！”
镰谷裕之冷笑了一声，毫不示弱地说道：
“作为隶属于曰本棋院的棋士，不能光谈权利和自由，不谈责任吧？针对他的专项补贴，占用的经费可不少！既然如此，即便不拥护棋院的政策，但也不能像这样阳奉阴违吧？
“还是说，酒井——”
他眯起眼睛：
“千原浩志不会以为他的那些补贴，都是你给的吧？”
酒井崇之忽然冷静下来，和对方斗了这么多年，他当然不会中对方的话术：
“补贴的事，在去年已经讨论过了，多言无益。”
他看向主座的理事长，说道：
“身为一名棋手，主职是下棋，而非什么棋院的责任。千原之所以会暂停大手合，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仅仅是为了准备龙星战！其余的皆为谣言！”
过了一会儿，菊田彻点了点头，赞同道：
“的确，棋手的职责是下棋，而理事会存在的目的，就是为棋手们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刚才的议题偏差太多了，千原棋手的话题，就此打住！”
第223章 龙星战，开始！
“千原君，不然你发表一个声明，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春海寮的公寓内，两人坐在棋桌边，即千原浩志和三泽孝康。
由于是一个人住，两间房间，一间被他当作卧室，而另一间则被改造成了棋室。
除了棋桌之外，墙边还有一面书架，上面主要都是他搜集的棋谱和围棋杂志，而书架旁边则是一台电脑，即酒井道场的那一台，由酒井崇之做主送出。
听到三泽的提议，千原浩志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和酒井理事说过了，他们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说再多，在他们眼里也是欲盖弥彰。”
“可是……”
“没关系，不论他们说什么，也影响不了我参加比赛。换言之，只要我在比赛中做出成绩，那些人立刻就会统统闭嘴！”
三泽孝康愣愣地点了点头。
千原浩志笑了一下：
经过这两三天的发酵，背地里甚至有人开始抨击他，不过介于他目前的名声，那些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千原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参加大手合？”
三泽孝康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那些人说千原是在抵制大手合，只要重新参加，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而破。
千原浩志的手停在了半空，三秒之后，棋子才落在棋盘上，并伴随着他的声音：
“等空闲一些再说吧，说实话，我还挺想参加龙星战的，不论是对局费，还是奖金，都是大手合比不了的。”
关键你得有这个实力，不然也只是几轮游……三泽孝康心里腹诽，不过转念又想到，对方的确有这样的实力，只能说道：
“虽然大手合的对局费遭到削减，但也不能完全不参加，不然升段也是很麻烦的事。”
千原浩志倒是不担心这个：
和将棋不同，围棋可没有退出机制，只要达到了段位，基本不可能被取消。
他对自己目前的段位很满意，毕竟几乎所有的职业比赛都没有段位限制，即便有，也是类似于新人王杯那种，对高段限制，而对他这种低段棋手几乎没有要求。
所以，以他目前的段位条件，已经可以报名所有的职业赛事，即便是七大头衔战也不例外。
哒！
千原浩志落下棋子，说道：
“黑子尽活。”
两人正在破解一道大型死活题，而他手持的正是黑棋。
“对了，你报名职业比赛了吗？”
三泽孝康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说道：
“嗯，最近开始的碁圣战、龙星战、理光杯、中野杯……我都报名了！”
千原浩志不禁咋舌，忍不住问道：
“报名这么多，万一后期赛程冲突，该怎么办？”
三泽孝康看了他一眼，说道：
“千原君，我和你不同，并没有抱着进入本赛的觉悟，或许在预赛就被淘汰了。而且，我的重点还是放在大手合上，尽快升段才是正事……”
听到这番话，千原浩志这才明白自己暂停大手合的怪异之处：
对于刚入段的棋手而言，一般都会把重心放在大手合上，即便参加职业比赛，也主要是在积累经验，很少有人能闯入本赛。
就如同三泽孝康，虽然报名的比赛很多，但都做好了预赛就被淘汰的准备，而对于职业初段，这才是常态。
但他不同！
在报名之前，他仔细筛选过比赛名录，除了时间之外，那些赛程繁琐、奖金又少的比赛也被他排除在外。
精挑细选之下，才报名了碁圣战和龙星战。
而这两场赛事，他不但抱着进入本赛的觉悟，更是抱着进入半决赛、乃至决赛的觉悟参加！
这才是他暂停大手合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明天棋院见！”
“嗯！”
……
6月1日，曰本棋院四楼，聚集着前来参加龙星战的棋手。
由于龙星战面向所有职业棋手，因此只要不是赛程冲突，都会来参加。
“千原君！”
千原浩志回头，见到了一身西装革履的三泽孝康。
“三泽君！”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三泽孝康问道：
“你是在哪个棋室？”
预赛一共有五个棋室，在进场的时候，每一名棋手都被要求抽签，并领取一个号码。
“第五棋室，22号。”千原浩志回答道。
三泽孝康松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号码，说道：
“我是第三棋室，14号。”
两人聊天的时候，不时有目光瞥向他们这边。
“那个年纪小些的就是千原浩志吗？”
“嗯，就是他，听说今年才十七岁，上个月刚刚入段。”
“切，十七岁才入段，这水平也没比我高多少么！”
“别酸了，人家在入段之前，就战胜过赵治勋九段和林海峰九段，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
这时，一名女性向他跑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你好，千原老师……”
问候一声后，她深呼吸了几口，总算恢复了平静。
千原浩志看着对方姣好的面容，一身职业套装，手上拿着一个话筒，后面又追来了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汉。
对方的职业不言而明。
但他有一个疑问：
按照他在杂志上看到的知识，一般而言，这种职业比赛，很少会在赛前将记者放进赛场，最多是在赛后安排采访。
不过，对方接下来的话，就消解了他的疑惑。
“千原老师，我是曰本围棋将棋频道的记者，下妻有希子，请多关照！”
鞠躬之后，女记者直起身子，看向这位棋界新星：
和传闻不同，千原棋手并不瘦弱，甚至比一般的曰本人要高一些，而且最关键的是——
对方穿上西装的样子，有点小帅呢！
千原浩志恍然大悟：
原来是龙星战的赞助方，难怪会打破惯例。
随后跟来的摄像师大叔故意咳嗽了两声，惊醒了陷入某种状态的搭档。
女记者立刻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用例行公事的嗓音说道：
“千原老师，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千原浩志看了一眼身边有些尴尬的三泽孝康，说道：
“不好意思，赛前我想静静。”
“谢谢您，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啊？什么？
“抱歉，打扰您了……”
女记者走到一边，有些黯然神伤：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种时候，一般不都会答应吗？
第224章 职业生涯，第一战！
“观众们，今天是第三届龙星战预赛开赛的日子……
“龙星战是本频道资助的围棋职业赛事，虽然仅历时三年，但每年都会吸引大量高水平的棋手参赛，而今年，赵治勋、大竹英雄等前辈同样会参加，一周后的本赛阶段，请各位持续关注……
“大家看，那位就是新晋崛起的棋界新星千原浩志！他在上个月刚刚入段，相信很多观众已经足够了解千原老师的成绩，本频道就不展开了。而距我们了解，龙星战是千原老师参加的第一场职业赛事！接下来，我们会持续跟踪报道千原老师的情况……”
等摄像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女记者松了口气，放下了嘴边的话筒，问道：
“怎么样？”
摄像师笑着说道：
“虽然和计划有些出入，但处理一下，效果应该还不错。”
女记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原本，按照前两年的情况，预赛只会有摄像师，拍摄一些片段，用作后期分镜。
而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千原浩志的第一次职业赛事，选的是龙星战！
媒体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话题！
女记者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自告奋勇，前来采访，虽然碰了钉子，但她并没有放弃——
“我们等在这里，龙星战的比赛结束的都挺快，一般都是两个小时内，最多三个小时，就等在这儿吧。”
……
和三泽孝康分别后，在赛事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千原浩志走进了第五棋室。
刚刚进门，在棋室的角落里，他看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你好，柳仁东，好久不见！”千原浩志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而对方依旧是他记忆里的那番性格，微微抬起头，小声地回应了一句，接着就是沉默。
少年的周围没有一个人，不像棋室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
千原浩志靠在他身边的墙壁上，看着等待的棋手，从少年、青年、中年，各个年龄段都有，并且和外面的情况类似，不时有人偷偷瞥向他这边。
他若有所思：
这是被孤立了吗？
他之所以被孤立，所取得的惊人成绩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他引起的那些争议；
而对方……
千原浩志看向一旁的少年，回想起去年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以及大河聪等人的态度，显然，性格是主要原因。
“对了，去年见你的时候还是四段，今年升了吗？”
柳仁东低声回答道：
“积分还差一点。”
所谓的积分，就是大手合的分数，每一个段位都有不同的积分要求：
一至四段，只要勤快一些，胜率不差的话，基本上一年一段不是问题；
而四段之后，速度则就没那么快了。
千原浩志点头道：
“原来如此……
“既然能在这里看见你，去年你没能进入十六强吗？”
他可是记得，对方是前年新人王杯的冠军，是和久利新一平分秋色的棋手，可不能以段位评估对方的棋力。
但即便如此，竟然也没能挺进前年龙星战的十六强？
而唯有上一届的十六强，才有免于预赛、直接参加本赛的权利。
柳仁东的声线毫无起伏：
“我不擅长下快棋，去年没参加。”
“原来如此……”
见他的模样，千原浩志也不好意思抛出‘今年为什么参加’的话题。
不过，片刻之后，对方的声音主动响起：
“我父亲让我报名的。”
尽管他的声音并没有变化，但千原浩志却隐约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隐情，可这种话题，又不好追问。
对话再一次中断。
幸好，随后裁判的话拯救了两人间的尴尬气氛：
“各位参赛棋手，大家上午好，我是第五棋室的裁判长……
“本棋室一共有32名参赛棋手，将会采用单败淘汰制，选出8人进入本赛大名单……
“进入赛场之前，你们都已经抽过签，接下来，请各位棋手坐在标有相应编号的座位上，我们还会根据进场时的记录表，再检查一次……”
……
进入棋室的时候，松野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时，他正悠哉地靠在椅背上，翘着椅腿，看着寻找位置的其他棋手，观察着究竟哪位是他今天的对手。
在去年底，他刚刚升入职业七段，自恃棋力还不错，还是很有希望进入本赛的。
只要不碰到……
松野看向角落的两个少年——千原浩志和柳仁东。
千原浩志自不用说，无论谁碰到，估计都难逃一败；
而柳仁东，虽然自去年起，风头有些被千原浩志盖住，但从两年前开始，也是广受瞩目的天才棋士。
还有几个棋手，虽然有些麻烦，但他只要不失误，也谈不上棘手。
当看到柳仁东坐下时，松野松了口气，同时看到其对手是一个和他有些过节的棋手时，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第一轮就被淘汰吗？可真是惨呐！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赛后的电话‘慰问’，还有今天中午的午饭，可一定要多吃两碗！
“你好，请问你可以坐正吗？棋桌似乎有些晃。”
哈？
椅腿终于落地，而松野则歪着头，用喃喃的语气问了一句：
“千原浩志？”
“嗯，是我。”
千原浩志露出微笑，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瞬间，松野的心从山顶坠入谷底，目光扫过那个和他有过节的棋手时，只见对方的脸立刻由阴转晴，笑得无比灿烂。
千原浩志可不知道对方的心理变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从口袋里拿出折扇，握在手上，同时，将钥匙、手表、巧克力棒、水杯放在桌边。
“下面，龙星战预选赛第一轮，正式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棋室里陆续响起了“请多指教”的各种说法。
千原浩志抬起头，眼睛若有神光。
双方开始猜先。
对方的动作有些僵硬，他还轻声提醒了一句，对方才放开拳头，里面的棋子纷纷而落。
执黑者是千原浩志。
他抓起棋盒中的黑子，‘哒’地落下——
职业生涯的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第225章 超级大冷门！
本届龙星战，除去直接进入本赛的16人之外，剩余的80人都将由预赛产生。
而这80人的名额，曰本棋院东京本部占了40人，剩下的40人，则由关西棋院以及曰本棋院的分部瓜分。
而龙星战的第一天，倍受瞩目的第五棋室，毫无意外，备受瞩目的千原浩志拿下了第一场胜利！
而等候在棋室外的女记者，只是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的工夫，就听到搭档说：
“千原浩志赢了！”
女记者一愣，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
刚过一个小时，好快！
她抓起话筒，朝四周看了一眼，急声道：
“千原老师，他人呢？”
摄像师抓了抓头发，回答道：
“你打电话的时候，有个棋院的工作人员过来了，似乎是某个理事的秘书，千原老师刚被叫走。”
女记者跺了跺脚，但由于穿着高跟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你不要紧吧？”
“可是……采访怎么办？”
摄像师大叔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他刚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叫走，连一句话都没有表示。
他瞥了一眼第五棋室的门口，忽然开口道：
“千原老师刚刚离开，现在出来的这位，肯定是他的对手，要不然我们问问他？”
女记者这才注意到刚刚出来的这位中年棋手，脸色有些颓丧，显然棋局结果不是太美好。
尽管有点向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的嫌疑，但事已至此，为了完成主编交与的任务，她也只能如此。
她提起精神，挂上招牌笑容，‘哒哒’地向前跑去：
“先生，请等等！”
松野停下脚步，有些迷惘地回头，见到是记者和摄像师，有些疑惑。
“这位老师，您辛苦了！”女记者弯腰鞠躬，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材。
松野脸色微红，从对方的领口移开目光，有些心虚道：
“你有什么事情吗？”
女记者直起身子，递上话筒，问道：
“我是曰本围棋将棋频道的记者，想要请教您一些问题，您现在方便吗？”
说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松野本想说“不方便”，可面对一位女士，又刚刚欣赏了一波福利，着实有些底气不足。
“太好了，您是答应了吗？”
在赛前的打击后，女记者总算找回了一点信心，不给对方一丝拒绝的机会，直接问道：
“老师，请问您今天的对手是？”
听到这个问题，松野荡漾的心稍微平定了一些，回到了现实，苦涩道：
“千原浩志……”
不过，女记者和摄像师却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透出喜意——
找对人了！
随后，在女记者的旁敲侧击之下，松野描述了对局时的场景。
显然，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局，作为黑方，从头至尾，千原浩志没有给任何机会，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比赛。
当然，这和他在得知对手是千原后、斗志全失也有关系。
不过，这种理由，松野自然不会说出来。
就在女记者准备结束采访时，突然，看见门口走出了一个少年——
柳仁东！
她眼前一亮：
除了千原浩志，这可是本届龙星战预赛的第二看点！
巧合的是，两人竟然还被分在了同一间棋室。
女记者相信，如果这两人进行对局的话，就算不符合坚持了两年的传统，频道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直播。
“嗯，关于……”
然而，松野的话还没说完，女记者已经抢先一步说道：
“谢谢您的配合！再见！”
话音刚落，就和搭档一起奔向了快要出门的少年。
“柳仁东老师，请等等！”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少年反而加快了脚步，可还是在楼道里被两人追上。
女记者一边喘着气，一边想起了有关这位旅日少年的传闻：
果然，性格有些孤僻么？
“柳仁东老师，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柳仁东低着头，退后一步。
女记者伸出一半的话筒僵在半空：
今天她已经受过一次打击，才刚找回一点信心，这就要受到第二次打击了吗？
对于这种青春萌动的少年，她这样的大姐姐，不是很受欢迎吗？
但柳仁东接下来的话，暂时令她停止了自我怀疑：
“我输了，你们不要跟过来了。”
说完，他继续下楼。
“怎么样，要跟过去吗？”
搭档的话，让女记者回过神来，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喃喃道：
“柳仁东今天的对手很强吗？预赛的第一场就被淘汰？”
她回忆了一下第五棋室的棋手名单：
除了千原浩志之外，只有几个职业七段、八段，或许能对他产生威胁，但也只是在伯仲之间。
“走，我们去问问，柳仁东今天的对手是谁！”
女记者立即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意义：
这绝对是一个大冷门！
本届龙星战预赛之中，千原浩志自然是最大的热门话题，但就是因为大家对他的实力有所了解，因此对于他的胜利，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要论起吸引眼球的效果，绝对比不上这个冷门！
自从获得前年的新人王杯冠军以来，柳仁东的关注度可一点都不小！
要知道，在千原浩志没有出现之前，现在按在千原浩志身上的那些头衔，原本都是按在柳仁东身上的！
所以，她之前才会断定：
如果台里知道这两人被分在了同一个赛组，即便是预赛，也会进行电视直播。
但现在看来，这种情形注定实现不了。
从裁判口中得知柳仁东对手的名字时，女记者有些疑惑：
即便以她围棋记者的出身，对这个名字也只是‘似乎见过’‘有些熟悉’的印象，说明并非什么厉害的棋手。
“有棋谱吗？”
“你是知道的，预赛不保留棋谱，抱歉了。”
女记者谢过，她当然知道，只是抱着‘万一’的心思问了一遍而已。
“我们回去吧！”
摄像师放下肩膀上的机器，问道：
“不是还有几名关注列表里的棋手吗？不等了？”
“嗯！千原浩志和柳仁东的新闻，已经足够了！”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