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骤然暴富，转瞬成空
清晨，京都近郊，桑原家的宅邸。
桑原时江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于是放下筷子，拿起了今天的报纸。
“在京都举办的产经杯？世纪名局？”
忽然，一则报道的标题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向还在吃饭的长孙，问道：
“产经杯，这就是你前天去看的比赛吗？”
“是。”桑原真嗣放下碗，回答道。
桑原时江点了点头，继续看起了报纸，只是当看见棋手姓千原时，他不由地产生了厌恶之感。
而低头吃饭的真嗣，其实一直都在偷偷打量着爷爷，见他脸上露出了不快，瞬间就猜到了缘由，原本想要‘无意’透露的念头也瞬间打消。
……
比赛结束，只是这届产经杯的职业组有些尴尬，虽然获胜的是他们，但风头却全都被千原浩志抢走。
就连产经杯的颁奖仪式，如果不是千原浩志到场，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
不过，令千原浩志惊讶的是，除了五万日圆的对局费之外，他竟然还获得了一个名叫‘最佳棋手奖’的奖项，而在往届，这个奖项从来没有出现过。
显然，这是特意为他设置的。
吉野笑着为他颁发证书，上面似乎还隐隐散发着油墨气息。
等对方接过之后，他抹过脑门上的冷汗：
这是他们昨天紧急商讨后得出的结果，如若不然，本次比赛最受瞩目的棋手竟然没能获奖，恐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之后，林海峰再次代师提出邀请，然后，在没有棋具的条件下，两人甚至复盘起比赛时的棋局。
经过一番讨论，千原浩志更明确了自身的实力，这几天被吹捧时的飘飘然也彻底消失——
和赵治勋和林海峰这两位曰本顶尖棋手的对局，他其实都占了一定的便宜：
对于前者，两人下的是三十秒一手的快棋，‘算路巅峰’加持下的他，自然算得比对方块；
而后者，其实有一定的运气使然，如果不是最后的时候，对方进入读秒阶段，没时间看出那几手交换的目的，恐怕更大可能还是和棋。
上午的颁奖仪式结束之后，千原浩志、千原桜、西辻麻衣终于坐上了前往大阪的动车。
等待发车的时候，千原浩志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看向桜，眼神很严肃，问道：
“桜，你在京都待了五天，学校怎么办？”
两女一愣，反而是西辻麻衣率先开口道：
“千原君，你也太不关心小桜了！”
看到桜的神情有些委屈，千原浩志疑惑道：
“怎么了？”
千原桜小声说道：
“其实，在两周之前，第三次大阪府中考模拟测试的时候，我就已经被镰仓高中提前录取了……”
两周之前，他还在参加秀行塾的集训……千原浩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没注意到这件事，声音有些歉意：
“抱歉，桜，恭喜你了。”
镰仓高中是他的母校，单以升学率来说，在整个大阪府排名第一。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桜，你考了多少名？”
千原桜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道：
“第一次模拟测试，我排在大阪府第六名；第二次的时候，我排在第五名；最近一次，考到了第三名。”
不愧是天才，妹妹啊，难道你也有一个学霸系统吗……千原浩志不由地在心底腹诽。
蓦地，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么说，八尾北中学的学费，只支撑桜上了两个月的学？
要知道，由于是第二学期插班，他交的可是整整一年的学费。
顿时，心痛得无法呼吸。
“兄长，你怎么了？”千原桜小心翼翼地问道。
千原浩志勉强露出笑容，摆了摆手，接着闭上了眼睛。
——既然桜的前程暂时安定下来，他也要开始考虑自己了！
漆黑的视界中，一块散发着朦胧白光的面板显现出来：
姓名：千原浩志。
身体素质：1.0（下一等级需要10000棋魂点数）
天赋：前世的因缘际会令你的棋道天赋无人比肩，能够击败你的唯有你自己。
棋道等级：业余。
棋道境界：巧智。
下一棋道境界：通幽（所需棋魂点数1000000点）
技能：
心无外物（等级1，可维持1小时，一天一次，下一等级需要10000点）
算路巅峰（等级1，可维持1小时，一天一次，下一等级需要10000点）
剩余棋魂点数：6000点
等待了几秒，直到系统面板开始刷新，他才松了口气。
当面板稳定之后，新的内容显现出来：
你获得了产经杯最佳棋手的成就。
比赛名称：产经杯职业业余对抗赛。
比赛性质：全国性业余赛事。
比赛名次：无。
比赛奖励：50000点棋魂点数
千原浩志的呼吸顿了一下，依稀记得，上次业余本因坊战的系统注解中，五万棋魂点数是全国性业余赛事第一名才有的奖励！
显然，虽然‘比赛名次’一栏中，标注的是‘无’，但系统依旧将他等同于第一名。
‘剩余棋魂点数’后的数字变成了56000点。
现在，‘骤然暴富’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心情再合适不过，这次可不比从前，虽然有56000点，但对于下一境界所需要的一百万点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他决定用掉这笔点数。
56000点，他能升级的项目有三个。
他看向了技能栏中的‘心无外物’，这个技能主要是提升他的专注力，在前期对他的帮助不小。
可是——
‘心外无物’下的‘算路巅峰’闪烁着熠熠光芒，和这相比，显然，前者的优先级还是差了一个台阶。
但‘算路巅峰’的升级却需要‘身体素质’升级到2.0。
想起上次身体素质未能达到要求时，贸然启动了技能，事后那种糟糕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做出了决定，千原浩志轻轻吁了口气，心中默念：
‘身体素质升级！’
瞬间，棋魂点数减少到了46000点，而‘身体素质’提升到了1.1。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身体深处似乎隐隐有一股暖流涌出，但并不明显。
他再次默念，一连四次，刚刚得到的五万点数转瞬成空，而‘身体素质’则变成了1.5。
第197章 道场学员们的期待
回到大阪，伴随着一身尖叫，西辻麻衣和久利新一的‘战争’正式打响。
至于千原兄妹俩，已经回到了他们许久未曾回来的公寓。
千原浩志推开铁门，房间里已经落了一层薄灰，客厅里悬挂着的神龛也没有幸免。
千原浩志在心底告罪一声，连忙找出水桶、抹布，开始打扫起来。
一个小时后，看到截然一新的公寓，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类似于他在动车上思考过的问题：
似乎就如同桜的入学一样，自从租住了这间公寓，他们似乎很少住在这里……
想到半年的租金，千原浩志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站在一边的千原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千原浩志直接问道：
“怎么了，桜？”
千原桜的目光看向神龛上的遗像，说道：
“兄长，这间公寓是不是不续租了？”
千原浩志点头。
当初考虑到桜的上学问题，才选在了这里，因此租金并不算便宜。
既然已经和西辻商量好了桜的寄宿问题，而他也即将前往东京，自然会退掉这间公寓。
“可是……”千原桜蹙着她那两条细细的眉毛，声音有些忧愁，“那父亲、母亲该怎么办呢？”
千原浩志怔住了：
他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直到桜现在提起，他才意识到。
他也皱起了眉头：
原本可以送到西成区的公寓，但最近西成区又爆发了抗议活动，半个大阪的警察都赶到了那里，这个时候显然不行。
而西辻道场……千原浩志摇了摇头，对方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再把过世父母的遗像放在人家那里，这像话吗？
他开不了这个口。
现在看来，这倒真成了一件难办的事情。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习惯于听从他意见的千原桜，却主动提议道：
“兄长，我们暂时将父亲和母亲的遗像收起来吧，等我们以后有了安顿的地方，再拿出来，相信父亲母亲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千原浩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其实，就他而言，对原主的父母并没有感情，所以这件事难办就是难办在桜身上，既然她主动提出了这个建议，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而到了第二天，在西辻道场里，前来上课的千原浩志碰到了白川胜彦。
“浩志，我发现每次见面，你都会给我一个惊喜！”
他给千原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了和之前酒井崇之类似的话。
千原浩志有些嫌弃地推开他，问道：
“今天你不去补习班吗？”
白川胜彦嘻嘻笑道：
“你可是下出了一盘世纪名局，我哪还有心思去上课，当然要过来看看你呀！”
说着，他又看向窝在客厅沙发上的西辻麻衣，见她的神色不太好，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悄悄问道：
“麻衣姐这是怎么了？”
千原浩志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能猜测道：
“听说和新一哥有关，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白川胜彦可是怕极了他这个表亲，压低声音道：
“不然我们去外面说吧。”
千原浩志也正有此意，不过，当他来到庭院的走廊时，还没有和白川说上两句话，已经被热情的学员们包围了。
“千原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报纸上说的那位打破三劫循环的棋手真的是你吗？”
“老师老师，听说你暑假之前还没有这么厉害，究竟是什么办法，才能让棋力提升得这么快呀？我也想要！”
“老师，你还会在西辻道场教多久呀？能不能和西辻老师说一声，以后把她的课换成你的课呀？”
……
相较于赢得赵治勋的那一次，今天的学员们更加热情，甚至有一些送孩子过来的学员家长，在见到他后，也加入了围观人群。
之前和赵治勋的那盘对局，阴谋论、运气之类的传言不胜枚举，而这一次再次赢得林海峰，彻底证明了他的棋力。
白川胜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挤到了后面，有些哭笑不得。
见人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散去，他只好朝千原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道场。
千原浩志说了几句，但周围乱糟糟的，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
他只好双掌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现在，他的威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虽然声音并未完全打住，但已经减小了很多。
针对众人的问题，他一一做了解释。
听到最后，围观人群才反应过来，没有快速提升棋力的灵丹妙药，总结其实就那几个字——‘天赋’。
众人的心情，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上课吧。”
千原浩志拍了拍手，招呼学员们进入道场，而家长们也纷纷离开。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森野梨乃也在人群之中。
他可是还记得，秀行塾的集训还有一周才会结束。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询问，而是讲完了几道定式和死活题后，趁着实战训练的工夫，来到她身边，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
森野梨乃还是一身红色的上衣和半身裙，头上戴着一个红发卡，可以看得出来，她对红色情有独钟。
她的小脸上同样满是兴奋，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话：
“昨天，一个中国参访团来到旅馆，藤泽老师给我们放了一天假。”
“中国参访团？”
千原浩志起了几分兴趣，不过，还没等他继续问，森野梨乃的小嘴就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千原老师，你和林海峰前辈的那场对局，55手为什么会下‘尖’呀？我看有评论文章说你的第129手是问题手，是真的吗？如果林海峰前辈看出了最后那几个交换的目的，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呀……”
“停停停！”千原浩志打断了她的话，“你的问题太多了！”
森野梨乃吐了下粉红的小舌头。
而不知何时，周围变得很安静，所有学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有学员说道：
“千原老师，我看那些评论文章，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要不你讲讲呗！”
“是啊，老师，我们下午再进行实战训练吧，你给我们讲讲那盘棋局嘛！”
“老师……”
“老师……”
……
“停！”
千原浩志站了起来，见大家都期盼地望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暂时停止实战训练，我给你们说说那盘棋……”
道场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第198章 来自中国的参访团
下午，当千原浩志来到大阪郊外的旅馆时，在旅馆的茶室里见到了藤泽秀行，还有一众陌生人。
“千原，正巧你来了，我们正聊着你呢！”
今天，藤泽秀行难得穿得正式了一些，一身灰色西装，见他过来，哈哈大笑地迎了上来。
“藤泽老师！”
千原浩志招呼一声，目光看向茶室里的其他人。
显然就是森野梨乃在上午所说的中国参访团。
大约有十人左右，领头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寸头青年，其他人以少年居多，也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藤泽秀行向他介绍道：
“这是来自中国的参访团，而这位就是中国棋院的马迎春，今年初，可是刚刚夺得了中国围棋赛的大满贯呢！”
马迎春站起身，谦虚道：
“老师，您太过奖了！只是一点成绩，不足挂齿！”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千原，问道：
“这位就是消解三劫循环的那位千原棋手吗？”
马迎春的日语很不熟练，说得磕磕绊绊，不过大概意思，几人还是听懂了。
藤泽秀行拍了拍千原的肩膀，道：
“就是这小子！一个月前，就连赵治勋也在这小子手上栽过跟头呢！”
按照藤泽的示意，千原浩志在他旁边坐下，朝马迎春招呼道：
“马迎春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虽然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众人还是听出了他的激动。
那是当然！
马迎春，是继中国棋圣聂戍平之后，又一位领军人物，外号‘妖刀’，同时也是中国围棋的第一位世界冠军！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而眼下，这次见面，也勾起了他对前世家乡的思念，脑海中的几个面容一闪而过。
这时，一旁的藤泽秀行一边为千原倒茶，一边笑着道：
“迎春，你听千原这口气，当初第一次见到我和赵治勋的时候，都没这样！你还是别谦虚了！”
马迎春有些脸红，掩饰一般地喝了一口茶。
棋手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性格，但大部分还是有些腼腆，毕竟每天面对的都是棋谱，很少参与这种人情交往。
千原浩志双手接过藤泽递来的茶杯，问道：
“马老师，你们打算在曰本待多长时间？”
马迎春却纠结起了称呼的问题：
“你还是别叫我马老师了，既然你赢过林九段和赵九段，说明你的棋力不逊于我，不然我也只能称你为千原老师了……”
千原浩志有些语塞：
显然，这是一位性格严谨的人，习惯于以棋力为划分标准，从而和棋手交往。
藤泽秀行插嘴道：
“迎春，你还是别让千原为难了，你的年纪毕竟大了他一倍，受他一句‘老师’也算正常！要不然，我难道也要叫这小子千原老师不成？”
在场听懂的人都笑了起来。
而藤泽转头对千原说道：
“这次迎春带着这些孩子们，本来打算直接前往东京，不过听说我这老家伙在这儿，才半途转到了这里。”
而在底下，两个和千原浩志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正在窃窃私语：
“于晓，你确定这位就是那个‘本因坊26世’？”
“那是当然！宋瑞，叫你多看一些围棋报刊，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能和藤泽老师和教练坐在一起的棋手，又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只能是他了！”
“真是可惜，我们听不懂日语，不然就能知道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了。”
“教练也真是的，自己的日语不咋的，偏要逞能，翻译在一边都插不上话！”
“于晓，你声音小一点，教练能听到……”
马迎春有没有听见，千原浩志并不知道，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底下这两个少年的谈话。
“你看，那个少年看过来了！还朝我们笑呢！”
“宋瑞，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明明是朝何怡这小妮子笑呢！我总算知道教练为什么要带上她了，原来还有这个作用！”
“于晓，你别这样说，何怡瞪着你呢！”
“那有什么！何怡，我和你说，你长得漂亮可是一个优势，要是真能把这位棋手勾了魂，愿意和咱们回国内，教练还指不定怎么夸你呢！”
“于晓，你别太过分！”
……
千原浩志一头黑线。
这个名叫‘于晓’的少年以为自己听不懂汉语，说话有些肆无忌惮。
而对面的马迎春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暗暗忍耐的他终于发作，轻声斥责道：
“于晓，你在胡说什么呢！还不赶快向何怡道歉！”
千原浩志见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地道了句歉，显然是一位桀骜不驯的主儿。
突然，千原浩志开口道：
“这些都是中国棋院的棋手吗？”
话甫一出口，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因为他说的是地地道道的汉语，甚至还带了一点南方口音。
“千原君，你会汉语？”马迎春好奇道。
就连藤泽秀行也放下了茶杯，看向他。
他曾多次率领秀行军团前往中国，也学会了一些汉语，不过很粗浅，只能听懂一些日常对话。
千原浩志点了点头，还是用汉语回答道：
“我以前学过，不过好久没开口了，要是听着有些奇怪，还请见谅！”
马迎春笑着摆摆手道：
“不会，说得很好，想必你的那位中文老师一定是江淮一带的人！”
这一瞬间，他对千原的观感一下子亲近起来，毕竟一个少年，愿意学习另一个国家的语言，还是号称全球最难学的语言之一，如果不是喜欢这个国家的话，确实说不过去。
千原浩志则再次看向那位叫做‘于晓’的少年。
不论是于晓，还是宋瑞，这两个少年都有些尴尬：
之前他们仗着对方听不懂，这才敢当着正主的面讨论，哪想到对方竟然全听了进去？
而于晓旁边的高挑少女，更是直接低下头，脸蛋的两团酡红一直延伸至耳根。
马迎春也马上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随即斥声道：
“于晓，赶紧和千原君道歉！”
这一回，少年不再是一副倨傲的神情，而是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说道：
“千原老师，对不起……”
第199章 嗯，真香！
听到千原会说汉语，参访团的少年们立刻兴奋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是围棋领域的人，大概都听说过‘千原浩志’这个名字。
尽管他的争议性不小，但并不妨碍各国的学棋少年们把他当作偶像。
毕竟，一个十六岁的未入段棋手，接连赢下两位世界棋坛的顶尖棋手，还创造了两个新定式，简直就是故事里的人物！
少男少女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安静！”马迎春很有气势地喊了一声，原本还在说话的少年们，立即闭上了嘴。
由此可见，作为教练，他在队伍里还是颇具权威。
“不好意思，千原君，打扰到你了。”
千原浩志笑着摇了摇头，听到各种口音的汉语，他同样感到很亲切。
藤泽秀行拍了拍手，提议道：
“这些孩子都是和千原君差不多年纪的棋手，既然大家都挺喜欢你，正好，你的那盘世纪之局结束才没几天，不如你为我们讲讲这盘棋？”
当马迎春将这句话翻译出来后，少年们随即亮起了眼睛，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千原。
报刊上对于这盘棋的分析已经很多，但无论讲解者的水平有多高，肯定都没有当事人自己的理解来得深刻。
刚刚结束一上午的讲解，结果又要来一遍，千原浩志不由地在心底哀叹一声，但还是答应了。
少年们主动请缨，从隔壁搬来了棋具，然后马迎春坐在了棋桌对面，两人开始复盘起来。
由于已经经历过一次，千原浩志一边摆盘，一边讲解，分析每一手的得失，包括他自身和对方的失误。
不仅是少年们，藤泽秀行和马迎春也听得很认真。
尽管对于林海峰最后的失误有些可惜，但他们扪心自问，如果他们处于那种情况下，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人毕竟不是机器，在笃定已经平局，又是处在读秒阶段，谁能想到，真有人能破解三劫循环的局面呢？
事实上，如果不是见识到这场对局，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一点。
讲解的时间长达三个小时，不过，并没有人感到不耐烦，都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复盘很能考验一名棋手的水平，而千原的讲解很详细，深入浅出，令在场的人听得如痴如醉。
不知不觉，黄昏的余晖洒在了棋盘上——
“以上，就是我对这盘棋局的一点见解，如果有说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
千原浩志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茶室里久久无声。
突然，马迎春有些激动地抓住千原的手，说道：
“世纪之局！不愧是世纪之局！如果要举办一个棋谱的投票，我绝对第一个投给它！”
千原浩志尝试挣脱了几下，不过对方实在太过热情，他都没能成功。
过了好一会儿，马迎春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放开了他的手，先是表达了自身的歉意，然后问道：
“千原君，我还发现了一点，你的风格似乎和现在曰本棋界的主流不太一样，反而有点像是韩国围棋的风格，却又有些似是而非。
“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师父是？”
千原浩志摇头道：
“我没有师父。”
马迎春瞪大眼睛，毕竟就算是采用道场模式的中韩棋界，要是真的遇上了好苗子，还是会被收为内弟子。
“这么说，那些杂志上并没有胡说，千原君，你真的是在去年暑假才开始接触围棋？”
针对这个问题，千原浩志已经反复解释过，不过‘真相’太过离奇，还是有大量的人不相信。
“是，大概有一年多了。”
原本还有些羡慕的少年们，心里只剩下了惊叹：
这哪是人，简直就是神呐！
这时，蹲在棋桌边的于晓问道：
“千原老师，好久没见你登igs了，你还打算在这上面下棋吗？”
马迎春呵斥了他一句，在他看来，在网上下棋，着实有些‘不务正业’。
千原浩志摆了摆手，看向少年，反问道：
“你也在igs上下棋？”
“是，”于晓露出神秘的微笑，说道，“说不定千原老师还听说过我呢！”
见千原浩志来了兴趣，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我在网站上的名字叫做‘月天居士’。”
“月天居士？”
千原浩志一愣，他当然听过这名字，从东京回来的时候，白川胜彦曾专门找过他，让他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棋手，不过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等再次在网上看到他时，他已经输给了赵治勋，而那一天，也是他真正的扬名之战。
于晓有些兴奋道：
“怎么样，千原老师听说过我吧？”
他的教练一直把他在网上下棋这件事，当做队伍里的负面教材，但他并不这么认为。
至少就他所知，包括赵治勋、千原浩志等棋手，都有下网棋的经验。
千原浩志揶揄道：
“嗯，听说过，就是那个号称要将所有人的段位打下去的‘月天居士’嘛！”
月天者，即黄月天，就是中国围棋史上的著名棋圣黄龙士。
对方起这样的名字，显然和他一样，志向不小。
于晓脸色微红，igs上虽然已经有了不少职业棋手，但相比于业余者的数量而言，还是太少，因此在接连赢了几周之后，得意忘形之下，他才会放出那样的话。
千原浩志并没有继续调侃，而是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网棋我还是会下的，毕竟平时的训练量太少，通过网棋也能保持状态。”
现今的职业棋手，可不像后世那些‘肝帝’，一年动辄一千多局，即便是职业高段，一周能下完两场完整的对局，已经算是训练量还不错的了。
于晓有些得意地看了教练一眼，意思不言而明：
‘就连最近最出风头的棋手都认可网棋的作用，让你整天说我不务正业！’
马迎春知道他的性子，也没理他，而是看向千原，问道：
“这么说，千原君以后还会经常在网上下棋？”
“是。”
他随即想到了回国之后，或许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研究对方的目的。
世界的变化真的是日新月异啊……他不由地暗念道。
第200章 变化，飞刀定式
距离中国参访团的离开已经过了三天。
离别的时候，几人还探讨了韩国围棋在最近几年的崛起，可以看出来，马迎春的心态有些复杂。
毕竟作为围棋的发源国，中国棋手却还没有获得一座世界冠军的奖杯，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尤其见到韩国棋界在曹薰哲的带领下，这几年成绩颇佳，就连传统的曰本棋界都无法抵挡时，更是憋着一股气儿。
而千原浩志的日子则恢复了往常，除了去道场教学之外，每天就是研究棋谱、下棋，偶尔也会登录igs，但即便不开启技能，能够和他一战的棋手还是太少，因此并不常去。
同时，虽然从西辻麻衣身上获得的棋魂点数已经大大减少，但毕竟还是能获得一些，所以基本上每天他都会找对方来一局。
当然，为了保证公平性，他给自己的限制是二十秒一手，而对方的用时则无限制。
不过，不知道为何，每次他邀请久利新一对局时，对方却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时间就这样平淡而充实地流逝。
这一天，千原浩志接到了酒井崇之的电话。
“千原君，明年二月的报名已经开始了！你是自己来东京，还是我代你报名？”
这么快就到了这个时候吗……千原浩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果然，日期已经到了12月20日。
千原浩志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酒井老师，那就麻烦你了！”
酒井崇之的语气颇为愉悦，虽说早就说好，但毕竟还是落袋为安，一旦报名，千原加入曰本棋院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知道了，我在东京先替你报上名，你只要在明年二月之前来东京就可以了。”
……
千原浩志挂断电话，抬头却发现千原桜站在房间门口。
见他已经发现了她，她问道：
“兄长，你要去东京了吗？”
千原浩志来到她身边，习惯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大概还会在大阪待一个月。桜，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到时候你寄宿在西辻道场，可要乖乖的，坚强一些，知道了吗？”
千原桜重重地点头，小声说道：
“可是……到时候我想你该怎么办？”
千原浩志笑着疏解道：
“我们可以打电话呀，而且去了东京之后，我又不是不回大阪，或者你也可以放假的时候，来东京呀。”
千原桜的神色好了一些，但声音还是有些低沉：
“嗯，兄长，你专心下棋，到时候我去找你。”
……
“是么，离开的日子也确定了吗？”
西辻道场内，听到千原的话，西辻麻衣并不意外。
千原浩志说道：
“嗯，大概一个月后，我就会前往东京，到时候桜就麻烦你费心了！”
说话的同时，鞠躬行礼。
西辻麻衣摆了摆手，让他放心，接着，却问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
“千原君，你这一个月，是不是长高了不少？”
对方躬身之后，她能明显感受到和之前的变化。
千原浩志倒是不避讳，这毕竟是客观事实，说道：
“嗯，长高了五厘米。”
实际上，不仅是长高了，他的身体素质也强了不少，从每天来道场的路程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至少，现在的他，走这一里的路程，不再喘气。
自然，这肯定是由于‘身体素质’的提高，从1提升到1.5，增长幅度达到了二分之一，虽然在当时并未产生出如此巨大的效果，但一个月后，一切都显露无遗。
西辻麻衣不由地有些咋舌：
“千原君，一个月就长高了五厘米，你这是吃了激素吗？”
千原浩志笑着回答道：
“可能是我还处于发育阶段吧，长得快了一些。”
西辻麻衣翻了一个白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
“我之前已经拜托新一哥招聘一个指导老师，多亏你的福，有兴趣的人不少，应该马上就有结果了。”
“那就好。”
千原浩志松了口气：
若是按照合同，他其实并没有履行完自己的责任，以他和对方的关系，西辻麻衣虽然不会故意卡他，但总归觉得过意不去。
西辻麻衣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道：
“你不用担心，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恐怕西辻道场也不会被这么多人记住。
“你就好好去东京，早日拿个头衔，到时候，我用你的名头招揽学员，你可不要告我……”
“怎么会呢？”千原浩志的脸上露出微笑，说道，“那明天上午，我亲自和学员们说这件事。”
“嗯，那就麻烦你了。说实话，要是我去说的话，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自从和剑道培训学校解约之后，前来报名的学生，几乎都是冲着身为道场老师的千原浩志过来的。
“我之前透露过这方面的事，相信他们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
……
果然，到了第二天，当千原浩志宣布这件事后，学员们虽然有些失望，但先前已经有所预料，反应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舍。
一个学员问道：
“老师，大阪不也有曰本棋院吗？您一定要去东京吗？”
不等千原回答，以及有人笑骂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大阪的曰本棋院能和东京相比吗？”
还有人问道：
“千原老师，以后你还会回道场吗？”
“老师，今后我可以寄棋谱给你，请你指导吗？”
“老师，最后的几堂课，能不能讲讲你上次说的研究成果？”
……
千原浩志双手下压，等所有人安静下来后，才一个一个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
“想要寄棋谱给我的学员，等我到了东京安顿下来之后，我会将地址告诉西辻小姐，由她告诉你们。
“至于我上次说的研究，要说是成果还太早了一些，不过，既然你们都想听的话，我就和你们探讨一下……”
之后的几天，千原浩志都在讲述这个被他暂命名为‘飞刀定式’的新定式，大多数变型还只是想法，但对于学员们而言，不亚于又一次对传统围棋观的冲击！
第201章 神秘的‘客人’
当结束了上午的授课后，千原浩志回到西辻家的本屋，却意外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久利新一，以及白川胜彦和他的女友佐门真澄。
几人一副忙碌的样子，饭桌上摆放着新鲜的肉蛋蔬菜。
在寒暄之后，千原浩志问道：
“今天有客人吗？”
白川胜彦一愣，情不自禁地说道：
“浩志，今天不是……”
“诶，白川。”一旁的久利新一打断了他的话，朝千原点头道，“嗯，是有客人，正好准备有些不足，我们再出去买些东西吧。”
“那我就——”
久利新一一把搂过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这和你也有关系，你可不能走。”
千原浩志看向千原桜，不过桜却挥手道：
“兄长，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句话，千原浩志只能跟着久利新一和白川胜彦，坐上了久利的车。
在询问“客人是谁”时，不论久利还是白川，都露出神秘的笑容，只回答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坐在车上，车窗外的节日氛围已经很浓郁，千原浩志这才想起来：
明天就是圣诞节啊！
而七天之后，就是曰本的新年。
不过，当汽车行驶二十分钟后，白川胜彦疑惑道：
“新一哥，不是去商场吗？离道场最近的商场已经过了吧？”
红灯，车子缓缓等在斑马线前，久利新一偏头看向白川，说道：
“为什么去商场？”
“不是说要买东西吗？”
“那只是将千原骗出来的手段罢了。”
听到如此直接的话，坐在后排的千原浩志不由地气息一顿。
久利新一继续说道：
“别着急，我们马上就到了。”
果然，当绿灯亮起，又拐过一个转角之后，几人看到了一行大字——大阪料理一番亭。
白川胜彦立刻义正言辞道：
“新一哥，你带我们俩来这里干什么？虽然这里号称大阪男孩的成年礼，但我们可还是未成年！”
千原浩志则有些好奇地看向街道的深处，虽然这里处于西成，但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没有到过这里。
久利新一找了一个位置，停好了车，给了白川胜彦一个爆栗，说道：
“先擦擦你的口水，还有，现在是白天，这里还没开业呢！”
“那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白川胜彦的语气隐隐有些失望，跟着下了车。
久利新一没有理他，而是走到千原身边，提议道：
“我们进去看看吧。”
街道很窄，几乎都有透明的橱窗，饰品也颇具暗示性。
正如久利所说，所有的店门都是关上的。
千原浩志和白川胜彦一样，四处张望，这还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进入红灯区。
“所以，新一哥，你带我们过来干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久利新一。
而对方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介绍起了这个红灯区的大概情况：
“这里是曰本的三大红灯区之一，分为青春通和妖怪通，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青春通……
“和其他的红灯区不同，这里都是明码标价，一般而言，半小时起步，每多十分钟，就要再加钱……
“事后，她们还会给你一个棒棒糖，这样一来，当你走在街道上时，别的店就知道你已经‘吃’过了，也就不会再来打搅你……”
街道不长，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这时，久利新一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白川这小子就不说了，他有佐门这个女友。千原，我重点还是想对你说——
“你的家庭情况特殊，马上又会一个人前往东京生活。相比于大阪，东京要繁华的多，外在的诱惑也更多。独居时，有时候面对诱惑的抵抗力真的很差，但千原，你要记住，围棋和诸如此类的诱惑，哪个更重要。
“当然，或许是我多虑了，要是这样，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没等千原浩志说话，一旁的白川胜彦说道：
“新一哥，这不会是你自己的真实感受吧？”
没想到久利新一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道：
“嗯，师父刚去世的时候，我有过那么一段时期，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只是给自己堕落的借口罢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堕落……千原和白川相互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的这个念头。
就在十二月初，久利新一正式升为关西棋院的职业八段。
对于这个段位的职业棋手而言，他的年纪无疑是非常年轻，但所有人在惊叹于他的天赋的同时，都会感叹一句：
‘如果久利新一愿意将心思全部放在围棋上，或许能取得比现在更多的成绩。’
这也是客观事实。
白川胜彦试探着问道：
“新一哥，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以后是不打算再来这儿了？”
久利新一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但看见两人的表情，不由地有些无奈：
“我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要让我改，无疑就是让一个嗜烟嗜酒的人强行戒烟戒酒！
“我知道我这样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可千原君，你和我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将天赋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你的未来大有可为！”
千原浩志转身回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新一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好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三人回到车上，途中，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些零食。
回来的时候，三人发现屋子里又多了两个人。
“千原老师！”森野梨乃率先叫道。
而她身边的木寺千惠子则有些矜持地问候了一声。
千原浩志回礼之后，问道：
“之前她们所说的客人就是木寺小姐吗？”
“客人？”木寺千惠子有些疑惑地看向西辻麻衣，不知是得了什么样的讯息，立刻说道，“嗯，大概就是我吧？”
千原浩志并没有怀疑。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得知木寺千惠子和西辻麻衣是所谓的‘闺蜜’，对于她的出现，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奇怪。
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早，除了西辻麻衣、千原桜、佐门真澄，所有人都被赶出了厨房。
千原浩志再一次邀请久利新一对局，不过还是被对方推脱了。
不过，久利却表示，对他最近研究的‘飞刀定式’很有兴趣。
于是，千原浩志搬过来一张棋盘，在上面介绍起来。
渐渐的，不仅是久利新一，就连白川胜彦、木寺千惠子、森野梨乃也都聚了过来。
不知不觉中，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头顶的日光灯也被打了开来。
久利新一感叹道：
“千原君，这个定式太复杂了，变型也太多了！要是真在实战中用出来，说不定直接就会决定一盘棋局的胜负！”
千原浩志笑着摇摇头道：
“这招是为了对付三三的，现在棋界里不认可这一招的大有人在，我现在也只是在打发时间罢了。”
久利新一并没有回应，也不相信他所谓的“打发时间”的话：
一名棋手，不可能浪费时间研究用不上的招数，显然，在千原看来，不论是他创造的三三，还是小目二间跳，一定都会大行其道！
这是身为一名棋手的骄傲！
而其他三人则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千原。
突然，旁边传来西辻麻衣的声音：
“你们还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五人转头看去。
果然，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菜肴，还有各类饮料。
八人落座，在西辻麻衣的提议下，大家站了起来，先碰了杯子。
然而，令千原浩志未曾意料的是，其他七人齐声说道：
“千原君，生日快乐！”
千原浩志这才记了起来：
原来，今天是原主的诞日……
第202章 十三岁少女的感情
上次的生日庆祝上，最放浪形骸的反而不是千原浩志，而是久利新一和白川胜彦。
两人一起干掉了两瓶清酒，尤其是后者，在醉倒之后，还迷糊着喃喃道：
“千原君，真羡慕你……”
这句话，一直都放在他的心上。
“……千原君？千原君？”
千原浩志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神官打扮的老人，问道：
“怎么了，山本前辈？”
山本英一笑着说道：
“新的一年，就应该开心一些，别老是皱着眉头。”
他身着以玄色为主的服装，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精神依旧抖擞。
千原浩志一边看向神宫里正在祈祷的桜，一边说道：
“嗯，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在想东京的事吗？”山本英一问道。
千原浩志有些好奇：
“前辈，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东京？”
山本英一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在关西棋院还算有些人脉，对于他们中有些人的尿性再了解不过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职业考试了，不论怎么看，你大概都会去东京吧？”
千原浩志点头承认道：
“是，十二月已经报过名了。”
山本英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放心好了，以你现在的棋力，职业考试只是一个流程而已，没必要太过担心。”
千原浩志倒不担心这个，只是离开大阪这个有着众多熟人的地方，又要换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他多少有些迷茫而已。
这时，千原桜终于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根竹签，兴奋地跑向山本英一，并说道：
“神官大人，请帮我看看。”
山本英一露出和蔼的笑容，对于这个看着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他同样喜欢。
他接过递过来的竹签，按照上面的标记，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张纸条，看了一眼，笑着道：
“小姑娘，恭喜你，大吉。”
千原桜拿着签纸，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并朝着山本行礼道：
“谢谢你，老爷爷。”
山本英一摆了摆手，看向千原，问道：
“你不抽一次吗？毕竟是开年以来的第一张签。”
千原浩志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
有了一个系统，对于命运这种事情，哪还需要假他神之手。
山本英一也不介意，祝福道：
“既然如此，新的一年，千原君，还有这位小姑娘，祝你们都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就在兄妹俩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碰上了许久未见的荒木和夫。
事实上，荒木和夫也有些意外，白浪神社虽然地处居民区，但规模很小，还有着灵异的名声，因此即便是新年，也鲜有人过来。
“千原君，新年快乐！”
“荒木先生，你也是。”千原浩志停下脚步，颔首行礼道。
在之前的媒体讨论中，对方着实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和矢口干夫一起，堪称他在报刊上的两大拥趸。
荒木和夫手上提着礼盒，递给了一旁的山本英一，招呼了一声“老师”。
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千原浩志身上：
“千原君，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往东京？”
问的人多了，千原浩志也不再纠结他们的获知渠道，直接回答道：
“再过一周左右。”
荒木和夫有些惋惜：
这么优秀的天才棋手，还是大阪本土出品，关西棋院却没有把握住‘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着实可惜。
不过，他也知道棋院目前的情况，也就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说道：
“入段之后，你可得尽快参加头衔战，争取破一个最年轻头衔者的记录！”
千原浩志也不客气，充满信心地说道：
“我会的！”
七大头衔战，不但是曰本职业围棋的最高荣誉，还有价值不菲的奖金，甚至远超一些世界比赛。
而后者，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听到他的话，荒木和夫哈哈大笑……
……
在临走的前几天，千原浩志却遇上了一件麻烦事。
当他来到西辻道场的时候，不出他所料，五分钟后，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师父！你来了！”
千原浩志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红的女孩，声音有些无奈：
“别这么喊，上次的话只是戏言。”
原来，在他生日的那一天，气氛高涨之时，森野梨乃突然说要拜师，他以为只是玩笑话，就想也没想地答应了，却没想到真被她当真了。
森野梨乃用一种很认真的口气说：
“师父，做人要言而有信，我才十二——嗯，十三岁，你可不能欺骗一个十三岁少女的感情！”
少女……千原浩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已经无力吐槽，而是说道：
“别这么说，你的话容易引起误会。而且，我现在还没入段，你拜我为师的话，不怕被人笑话吗？”
不过，赶过来的西辻麻衣听见这话后，倒是调侃道：
“凭你现在取得的成绩，谁敢笑话你？”
千原浩志无语道：
“西辻小姐，你就别添乱了！”
接着对森野说道：
“抱歉，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真的不行吗？”
“真的不行。”
“真的吗？”
“真的。”
话音刚落，森野梨乃的眼圈已经泛红，密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眼看就要哭出声。
西辻麻衣连忙安慰道：
“梨乃，你别哭呀！”
“可是……可是……师父他反悔了……他说话不算话……呜呜呜……”
千原浩志站在一边，有些尴尬。
西辻麻衣一边哄着，一边指责他道：
“千原君，上次你答应梨乃拜师，可不止是我，就连小桜、真澄都听见了的，出尔反尔可不能给小桜树立一个好榜样！”
所以，千原浩志才头痛，因为他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了，可当时的他只以为是宴席之间的玩笑话。
“就算我答应了你，可我自己都还有一堆事，哪有时间来指导你？”
森野梨乃的手指张开了一条缝，露出的眼睛有一丝狡黠的光芒闪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有戏！’
她带着一丝哭腔，继续道：
“我不需要师父每天指导，只要师父能帮我的棋谱做批注，我就很开心了……”
沉吟片刻，千原浩志只好点头道：
“你别哭了，我答应你了。”
森野梨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西辻麻衣面目表情地说道：
“好了，陪你把戏演完了，现在，快回去上课！”
森野梨乃：“……”
千原浩志：“……”
第203章 抵达东京的尴尬场面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最后的这几天，千原桜已经提前住进了西辻道场。
千原浩志退掉了租住还不足半年的公寓，和众人一一告别，甚至还去了一趟渡边居酒屋。
道场门口，久利新一坐在汽车的驾驶位上，而车门外，千原桜紧紧抓着千原浩志的手。
千原浩志反握着她的小手，安慰道：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尽量会一个月回来一次的，桜，松手好吗？”
千原桜的眼圈有些泛红，但想起自己之前的保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了小手。
千原浩志摸了摸她的脑袋。
现场还有白川胜彦、西辻麻衣、森野梨乃等人。
千原浩志也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而最后的森野梨乃不放心地提醒道：
“师父，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告诉我地址呀！”
对于这个‘便宜’徒弟，千原浩志的心态有些复杂，但还是答应道：
“等我安顿好之后，我会打电话通知西辻小姐的，到时候你问她吧。”
“嗯，师父，我相信你！”
森野梨乃捏了捏小拳头，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千原浩志则是不痛不痒地勉励了她几句。
见再无遗漏，千原浩志朝西辻麻衣鞠躬道：
“西辻小姐，桜就拜托你了！还有，每月一次的医学复查，我已经和医生说过了，到时请你多多费心！”
西辻麻衣郑重地答应了一声。
终于，千原浩志坐上汽车，朝众人挥手告别。
汽车开始缓缓移动，直到后视镜也看不见道场，他才收回视线。
久利新一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你不必担心你的妹妹，大家都会关照她的。而且从东京到大阪，坐飞机也只有一个小时多的路程，还是很方便的。”
“新一哥，谢谢你。”千原浩志诚恳道谢道。
久利新一说道：
“谢我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千原浩志没再继续。
对方就是这种性格，不过他还有一个遗憾的地方，就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和久利新一认真地对局一次。
而自从在平安夜听到对方喝醉后的那句话，他也渐渐明白，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自己的棋力提升的太快，恐怕他的心绪也很复杂吧……这就是千原浩志猜测的原因。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而过，很快就到达了大阪市外的机场。
当千原浩志提着行李箱，即将通过安检区的时候，久利新一说了他最后的告诫：
“千原君，我之前和你说过，酒井理事对你的看重是一把双刃剑，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一名棋手，下棋才是你的本职工作，可别让棋院里无谓的争斗耗费你的精力！”
千原浩志回过头，看到对方严肃的神情，不由地一愣，但随即就说道：
“嗯，我知道。”
随后，在安检员的催促下，两人的距离渐行渐远……
……
当飞机降落在东京机场的时候，千原浩志在机场大厅里看见了过来接他的人——酒井温树。
“千原君，这里！”
看到这次的目标，酒井温树明显松了口气。
千原浩志来到他的身边，对方伸手想要接过他的行李箱，不过却被他拒绝了：
“只是一些衣服，并不重。”
酒井温树也没有勉强，领着他来到机场外面的停车场。
直到对方坐上了副驾驶，酒井温树才说道：
“千原君，这段时间还请你在酒井道场暂住，之前说过的公寓，大约还需要一个月时间，实在抱歉！”
千原浩志笑着说道：
“没事，酒井理事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今后的一个月，就麻烦酒井先生了！”
酒井温树开始发动汽车，继续说道：
“道场已经提前收拾出一间房间，要是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千原君，你一定要提出来。”
“嗯，我会的。”
两人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因此车厢里很快就一片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窗外的风噪。
一个小时后，汽车抵达了位于港区的酒井道场。
将汽车停好之后，千原浩志下车，路过道场的主体建筑时，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落子声。
不过，这一次，由于刚到中午，酒井道场的学员们并没有进行实战训练，而是在听一位棋手讲解定式。
“小目，二间跳，这个定式还有些道理，和别的开局比起来，的确展开更快，但这一手‘三三’，我实在不能接受。或许正如前段时间的昭和棋圣所说，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围棋，但现在还是二十世纪……”
千原浩志停了下来，脸上不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居然和他有关，他可是很少亲耳听见别人的正面批评。
当然，他也知道，自从他先后施展出‘空角点三三’‘小目二间跳守角’之后，批评的声音其实一直都不小。
可耐不住一个是赵治勋亲自认可，还在应氏杯中用过；
另一个，则是他在九月和赵治勋的对局中，击败过他的定式。
因此，面对这种情况，九月开始崛起的‘千原吹’们，往往只用一句话反驳：
“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有本事也去击败赵治勋呐！”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大，屡有奇效。
而一旁的酒井温树则有些尴尬：
在当事人的面前批评，还是他们道场的指导老师，搞的简直就像是故意给个下马威似的。
他悄悄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并没有露出不虞的神色，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走到棋室门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果然，在听见他的咳嗽之后，那位年轻的指导老师注意到门口的两人，停下了讲解，有些奇怪地问道：
“酒井先生，有什么事吗？”
在千原的目光下，酒井温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尾竹老师，已经十二点了，不如先让学员们回家吃饭吧。”
尾竹昌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
“平常不都是十二点半结束吗？今天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吗？”
说着，目光看向了酒井温树身边的少年。
——难道和他有关？
而千原浩志也没让酒井温树过于为难，直接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
“你好，尾竹先生，我是千原浩志。”
顿时，棋室里传出几声惊呼，接着就是一片沉默。
第204章 暂时的安置
酒井温树尬笑了两声，率先打破沉默：
“尾竹老师，这位就是千原浩志，这段时间会暂时住在道场。”
不过，与他预料的有所不同的是，尾竹昌二愣神片刻，主动伸出右手，落落大方道：
“千原老师，久仰大名！”
这神情，仿佛刚才批评对方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旁的酒井温树不禁暗暗佩服尾竹的心理素质。
千原浩志倒并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么在意，握住了他的手。
而对方迟疑片刻，还是说道：
“千原老师，你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这回，佩服的人不仅是酒井温树，甚至包括了底下的学员们。
——非但没有人前说人坏话被逮住的尴尬，反而毫不回避，主动挑明？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期待，接下来一定是针尖对麦芒的火爆场景吧。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发展，在听到千原承认之后，尾竹昌二微微鞠躬道：
“千原老师，虽然对于你的某些围棋理念，我并不是很赞同，但对于你的棋力，我还是很佩服的！刚才的话如有冒犯，还请原谅！抱歉！”
千原浩志摇了摇头，道：
“你刚才说的很好，不论是空角点三三，还是小目二间跳，的确不像现在的围棋。二十一世纪的围棋么？嗯，的确，距离新世纪还剩下不到八年，或许这就是未来围棋的趋势也说不定。”
尾竹昌二不由地一噎，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反驳了他。
但是，两人还是在一片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交谈，这让一些学员们的期待落空。
走廊上，酒井温树继续领路，并向他介绍道：
“尾竹老师全名尾竹昌二，是曰本棋院的五段棋手，同时，他的父亲尾竹次太郎，也是曾经隶属于棋院的八段棋手，和家父的交情还不错。”
原来是出身围棋世家呀……千原浩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少顷，两人走进本屋，并上了二楼。
酒井温树带着他来到拐角的第二间房间，推开门。
房间已经收拾好，正中间一张单人床，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床前的柜子上还有一台电视，而床侧的书桌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东西！
千原浩志看住书桌上的笨重家伙，有些兴奋地看向身边的酒井温树，说道：
“这里怎么会有电脑？”
酒井温树见到他的神情，笑着说道：
“这就是你第一次来道场时使用的电脑，家父听说你有在网上下棋的习惯，就将棋室的电脑搬到了这里。”
对于这番好意，千原浩志当然不会推辞，向身边的人躬身道：
“谢谢你和酒井理事的好意，的确帮了我大忙了！”
上次，在遇到马迎春率领的少年参访团时，他曾和对方有一个约定：
今后若有时间，两人可以在网上切磋，这样一来，即便相隔一片海洋，也能进行对局。
而在房间里有一台电脑，无疑会方便许多。
酒井温树让他熟悉了一会儿自己的房间，再次开口道：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如果千原君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叫我。”
千原浩志好奇道：
“那酒井理事住的地方呢？”
“在一楼，”酒井温树指了指下面，道，“正好就在这间房间的底下，所以到了晚上，千原君可不要在房间里跑动。”
“嗯，我会的。”
千原浩志将行李箱放好，跟随对方来到楼下，听对方一一介绍厨房、盥洗室、浴室等的位置。
听到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
“酒井先生，请问酒井夫人呢？”
若说去世的话，怎么会连一副照片都看不见？
酒井温树的脚步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在兄长发生意外之后，家母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这些年，一直都住在疗养院。”
“抱歉。”
“没关系，既然千原君住在这里的话，迟早都会知道的。”
酒井温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一扫脸上的郁色，说道：
“千原君，送餐车差不多到了，今天是炸鸡块套餐，也是对方店里的招牌菜呢！”
接着，又不由地露出歉意：
“家父还在棋院里处理公务，只能暂时请千原君吃套餐了。”
千原浩志连忙推辞了几句。
果然，当两人走出去之后，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停在了道场门口，一个敦实的男人抱着一个保温箱，向道场走来。
“嘿，酒井先生，这位面生的小哥怎么从来没见过？”对方毫不见外地问道。
显然，酒井温树也和他很熟悉，笑着打了声招呼，指着身边的千原说道：
“这位是千原浩志，大平老板，你上次不还提过吗？”
名为‘大平’的餐店老板睁大眼睛，有些惊叹着说道：
“这位就是千原老师啊，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一位少年啊！”
千原浩志回应了一句，然后问道：
“大平先生也会围棋吗？”
大平老板哈哈大笑道：
“我哪会什么围棋，只是前段时间，经常听道场的孩子们讨论，才知道千原老师的存在。”
一旁的酒井温树一边接过保温箱，一边补充道：
“大平老师的儿子也是一名棋手，不过是将棋。”
大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那个臭小子的年龄还小千原老师两岁，现在还是奖励会棋士，还差得远呢！”
虽说嘴上说着“差得远”，但脸上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曰本将棋的等级和围棋不同，在业余段位和职业段位之间，还有一个奖励会棋士，分为6级到三段。
“不多说了，千原老师，酒井老师，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说着，他朝两人挥手，坐上了面包车。
随后，当酒井温树开始分发午餐时，尾竹昌二已经离开。
学员们看着和他们吃着同样午餐的千原浩志，目光里透露着好奇：
这个看着和他们差不多的少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远远甩下了他们这些努力五年、乃至十年的学棋者？
第205章 天赋？努力？
学员们的疑惑终究没有得到解答。
晚上，千原浩志见到了忙碌了一天的酒井崇之。
尽管难掩疲倦之色，但他还是打起精神，特意在附近的高级料理店定了一桌宴席，送到了道场。
“千原君，欢迎你来东京，暂时先委屈你待在我这里，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千原浩志的回答很恭敬，无非就是那些话。
“对了，千原君，平时有实练的对手吗？我可以推荐你进一些研究会，或者要是不嫌弃的话，道场里有些孩子的实力也还不错。”
酒井崇之有些头疼：
对于职业棋手而言，保持一定量的训练是必须的，但千原的棋力提升太过迅速，很难找到能够匹敌的对手。
他提出的建议，也只是权宜之计。
千原浩志好奇道：
“道场里的学员，他们的棋力怎么样？”
酒井崇之慢嘬一口温好的清酒，说道：
“大概有三四个孩子，有普通职业初段的水准，当然，和千原君肯定不能比，但也不会毫无回手的余地。”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
“有个孩子，已经参加了三次职业考试，其实实力并不差，大概有职业二段、三段的水准，可惜就是运气不好。就看今年情况如何吧。”
对于别人的情况，千原浩志并没有兴趣，因此只是沉默地用饭。
相比于西辻道场，酒井道场的管理要严格许多，即便是晚上，学员们也必须进行训练。
饭后，在酒井崇之的提议下，两人来到了满是学员的棋室。
他们正在捉对进行实战，每一次实战成绩和棋谱都会记录下来，作为指导老师的参考依据。
不过，有些诡异的是，当两人推开门的时候，即便有学员看见了他们，也会立刻低下头，和中午的情况截然不同。
千原浩志有些奇怪。
然而，在随后酒井崇之的介绍中，他知道了原因：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以前我过来，经常发现他们时常注意力不集中，不过后来我罚了几次，情况好了许多……”
原来原因在这里……千原浩志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她刚才的落子是一个很明显的低级失误。
负责监督的酒井温树连忙上前，恭敬道：
“父亲，千原君。”
酒井崇之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后站在棋室中间，大声道：
“大家先把手头的棋局放下。”
等所有的学员都将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指着千原，继续说道：
“这位是千原浩志，听说你们中午的时候已经见过面，相信不用我多说，也知道千原的事迹。”
千原浩志朝众学员们打了声招呼。
酒井崇之看向人群里的一个青年，说道：
“今仁，你站起来。”
“是，酒井老师。”
这个青年大概二十岁的样子，眉头粗黑，表情比较沉默。
酒井崇之扫了一圈底下的学员，才说道：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包括一些知名的职业棋手，都在怀疑千原的棋力。即便下出了上次产经杯中的惊天对局，还是不能消除有些人的偏见。你们当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
底下的学员们一片寂静。
不过，有些人若说是偏见，还不如说是嫉妒：
毕竟才学棋一年多，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能找得到的理由只有天赋，那他们这些前半生为围棋而活的人又是什么？努力真的就这么不值钱吗？
“在你们当中，今仁的棋力最强，那么，由他和千原进行一次对局，也好打消你们的疑问。”
说完，酒井崇之转头道：
“千原君，可以吗？”
千原浩志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于是点头道：
“如果这位今仁先生可以的话，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见双方答应，酒井崇之露出微笑，道：
“千原君，你的棋力毕竟超过今仁不少，让二子可以吧？”
不过，千原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可以，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增加对局的数量。”
这句话倒是让酒井崇之有些糊涂了，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增加棋手，所有的对局同时进行。”
千原浩志想起了参加业余本因坊战的时候，在一家棋馆里，上田佑介也曾经干过同样的事。
可底下的学员们听到这话，却觉得对方有些狂妄！
让二子，相当于让了十五目到二十五目，开局就遭遇这么大的劣势，就算是传闻中的‘关西赤瞳’，也需要认真应对。
更何况同时进行多场对局，不但需要强大的棋力，还要时刻保持清醒，对每一盘的形势都需要一个清晰的认识。
真当他们数年的努力都化作酒囊饭袋了吗？
即便酒井崇之在场，学员们也开始发出窃窃私语。
酒井崇之倒是显得饶有兴趣，问道：
“千原君，你确定吗？同时进行多场让二子的对局？”
“是。”
千原浩志并不理会底下的议论，他这么做可不仅仅是装酷耍帅，同时，也是在验证自己之前的想法。
自从棋道境界提升到‘巧智’以后，西辻麻衣已经渐渐不能满足他的需求，而对于其他的职业高段，他并不熟悉。
于是，他曾列出过多个想法，其中就包括这个，和多名棋手同时对局，就算是职业低段，也必然能压榨出自身的潜力。
在大阪，条件不足，而到了东京，终于有了施展的条件。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采用一般快棋的规则，三十秒一手。”
酒井崇之又点出三人，向他们询问了一句，待包括今仁在内的四人全部答应之后，他对千原说道：
“千原君，就如你所言，同时进行四场对局，让二子，采用快棋规则。”
不消片刻，千原浩志坐在了四张棋盘中间，对面各有一名棋手，除了那位叫做‘今仁’的棋手年纪稍大，其他三人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酒井崇之站在一边，宣布道：
“比赛开始。”
“请多指教。”
千原浩志轻声招呼，等对方落下两颗棋子后，瞬间，开启了‘算路巅峰’的技能。
第206章 棋院的日常
“曰本棋院作为公益财团法人，现任的理事长叫做菊田彻，原本是总务省官房长，在前年上任……
“棋院现在拥有254名职业棋手，包括四十几位职业九段，相较于年轻棋手来说，着实有些多了，也间接导致每年棋院的经费都很紧张……
“啊，抱歉，千原君，岔题了，我继续介绍棋院的概况……”
东京千代田区的曰本棋院内，酒井崇之正领着千原浩志参观棋院，期间碰上了不少人。
有棋院的工作人员，也有隶属于棋院的棋手，在招呼酒井崇之的同时，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千原浩志。
不过由于酒井理事平日的威严，大家虽说好奇，但并没有人多问。
酒井崇之回想起昨晚的状况，笑着说道：
“昨晚那群小家伙可被你教训惨了，甚至有两个人都没有坚持到中盘，四场对局，四条大龙被屠，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千原浩志有些歉然，语气有些担心：
“我昨天做得有些过了吗？”
昨晚的四场对局结束之后，不论是作为他对手的四名棋手，还是围观的学员们，都显得有些沮丧。
酒井崇之摆摆手，道：
“这样也好，让那群孩子知道人外有人，以前的傲气也会收敛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声音戛然而止，他停下了脚步。
千原浩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为首的人是一位老者，眼睛微眯，颧骨高高凸起，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对方显然是朝他们的方向走来，果然，几秒之后，他们也停下了脚步。
为首的老者先是打量了一眼千原，然后目光回到了酒井崇之身上，说道：
“酒井，这位就是最近几个月来声名远扬的千原棋手吧？”
两人的关系显然不睦，酒井崇之冷哼一声：
“镰谷，你来这里干什么？”
名为‘镰谷’的老者并不在意酒井的语气，反而笑呵呵地朝千原打起了招呼：
“千原君，初次见面。”
“你好。”
由于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再加上酒井的态度，他只是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对方似乎明白他的难处，很善解人意地介绍起自己：
“我是棋院的常务理事镰谷裕之，最近经常听到千原君的名字，听说千原君报名了我们棋院的职业考试，我可是高兴坏了！”
“谢谢您的夸奖。”
而一旁的酒井崇之冷冷道：
“镰谷，上次在理事会上讨论千原的时候，你的话可不像今天这样，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镰谷裕之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
“上次我最后不也赞成了吗？对于千原君这样的天才棋手，我还是很欣赏的，只是酒井啊，你的有些手段，实在是太急躁了，根本不符合棋院的程序规定，这才是我反对的啊！”
酒井崇之脸色一紧，但顾忌身边的千原，并没有和对方继续纠缠。
而镰谷裕之再次看向千原，道：
“千原君，你的天赋很高，既然来到了东京，就好好下棋，可别掺和棋院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然可有的头痛了！”
千原浩志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颔首道：
“多谢告诫，我来到东京，当然是来下棋的。”
“那就好。”
对方又和酒井崇之交锋了几句，这才率领着身后的人离开。
接下来的参观，酒井崇之虽然还在勉力介绍，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儿。
千原浩志问道：
“酒井老师，刚才的那位镰谷理事？”
酒井崇之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道：
“在棋院的七位常务理事当中，就属我和他最不对付！”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既然你快要加入棋院，这些事迟早都会知道的，我就提前和你说说。
“最近几年，由于韩国围棋的突然崛起，还有棋院经营等方面的缘故，棋院内部的改革呼声一直都不小，有人将其简单地分为保守派和改革派，其实人数最多的还是所谓的中立派。
“理事长菊田彻和另外两名理事，都持中立立场，而我和另一名理事，则要求进行改革，包括镰谷在内的剩下三名理事则是保守派的代表。
“但情况哪有这么简单？棋院一共有254名职业棋手，每个人的立场都有所不同，所谓的中立派、改革派、保守派，说不定今天还持这个立场，明天就完全站在了另一个立场。”
酒井崇之摇了摇头，一语道破：
“其实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除了我这种冲在最前面的老家伙，其他人哪有什么固定立场可言……”
千原浩志眉头微皱：
果然，人类的本质还是内部争斗，更何况还是在曰本棋院这么大的组织里，聚集的人还是一群智商相对较高的人。
这要是在经济繁荣的时代还好，大家的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就算是有利益之争，也只是小打小闹。
但随着经济衰退，棋院的经费支出减少，即便是丁点利益，也会锱铢必较，要是蛋糕再大一些，不打出狗脑子才是咄咄怪事！
酒井崇之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停止了话头，不再深入，劝慰道：
“千原君，你刚才的话很对，你来东京是为了下棋的，没必要掺和这种事。就像是每年的理事竞选，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投就是了！”
千原浩志好奇道：
“棋院的理事是竞选产生的？”
他之前还以为，这些理事都是任命的。
酒井崇之回答道：
“嗯，每年进行一次，只要是隶属棋院的棋手，都有投票权。今年的理事改选，不久之后就要开始了，到时候还会出现不少人拉票。
“千原君，凭借我们俩的交情，你应该会投我的吧？”
说完，对方哈哈大笑，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一句调侃。
两人来到了酒井崇之设在曰本棋院的办公室。
然而，刚一进门，就有一人匆匆过来，手上还抱着一叠文件，急声道：
“酒井老师，情况不妙！”
第207章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曰本棋院是一栋八层大楼，三层以上为棋院的行政部门和比赛对局室，而广为人知的幽玄之间，就是在五层。
至于酒井崇之的办公室，则是位于大楼的七层。
秘书见到千原，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立刻戛然而止。
千原浩志很识相地说道：
“既然如此，酒井老师，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酒井崇之抱歉道：
“千原君，如果你想要回道场的话，我让人送你回去。”
千原浩志拒绝了他的好意，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也还有一些私事，酒井老师，你就忙你的事吧。”
说着，他告辞离开。
相较于繁华的新宿、涩谷，千代田要显得幽静一些。
千原浩志站在棋院门口，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那是三泽孝康住房的位置，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不过，现在这时候……千原浩志立刻想起了一点：
三泽孝康参加了赵治勋在围棋学校举办的研究会，现在正值上午，显然他并不会在家里。
而在东京都，他认识的同辈，除了三泽孝康，还有安井宏明，这个时候应该也在研究会。
而研究会的地址，千原浩志勉强记得大致的位置。
抵达他印象中的目的地后，又寻找了大约二十分钟，他总算来到了记忆中而围棋学校。
“你好，欢迎光临。”
一楼的前台小姐依旧还是几个月前的那位。
她盯了千原数秒，眼睛渐渐从疑惑变成了震惊，显然，她认出了他：
“你是……千原老师？”
“是，又见面了。”
听见对方竟然记得自己，前台小姐有些受宠若惊，说道：
“赵老师这两天去外地参加比赛，不在研究会，千原老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
千原浩志笑着摇摇头道：
“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三泽孝康和安井宏明的，他们应该都在吧？”
前台小姐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
“在的，三泽君和安井君都在，需要我为您带路吗？”
千原浩志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研究会在哪儿。”
说着，独自一人上楼。
一般而言，上午的时候，赵治勋都会来一趟研究会，下午才是研究会参加者的自由时间，或进行实战训练，或研究棋谱，不一而足。
当走到门边，果然，相比于上次，里面要热闹不少。
“你是……千原浩志？”门口的人率先发现了他。
顿时，棋室里骤然一静，接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门口，有人惊呼道：
“上次他来过，还有上期的《弈林》上有他的照片，就是千原浩志，没错！”
上次他到来的时候，还是和赵治勋、藤泽秀行一起，因此众人并不敢造次。
而这一次，对方已经下赢了研究会的组织者赵治勋、荣誉天元林海峰，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里的人物！
几秒之后，千原浩志就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他被涌到门口的人群裹挟到棋室中间，棋手们纷纷喊道：
“千原君，你怎么来这儿了？是来找赵老师的吗？”
“千原老师，你上次和赵老师的那场对局很精彩，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千原，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不少，是我的错觉吗？”
……
看到挤到前面的安井宏明，千原浩志有些恶趣味地敲了下他的脑袋：
“什么千原，叫我千原老师？”
说着，又看向一边的三泽孝康，笑着问候一句。
“什么嘛，集训早就过去了……”安井宏明不满地嘀咕道。
周围还有许多双眼睛看着，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而对于这样的场面，经历过多次的千原浩志，早就有所预料。
他指着面前的三泽孝康和安井宏明，说道：
“我今天是来找他们两人的，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以后的时间还长，到时候我再一一回答。”
研究会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年纪，虽然隐约传出了几声嘟囔，但大家还是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三人离开棋室，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饮品店，坐了下来。
三泽孝康问道：
“千原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中午。”
千原浩志点了一杯热牛奶，两只手捂着杯子。
三泽孝康点了点头，道：
“你这次应该是在东京常住了吧？如果没有住的地方，我家还有多余的房间……”
千原浩志谢过他的提议，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住在酒井道场，过段时间，棋院还会给我分一套公寓。”
一旁的安井宏明惊叫了一声：
“分一套公寓？就算你是千原浩志，棋院会这么大方？”
由于是一月份，饮品店的顾客不少，听到这声惊呼，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千原浩志和三泽孝康两人不停地道歉。
一分钟后，安井宏明捂着头，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别敲我的头，会变笨的……”
千原浩志没好气道：
“谁让你胡言乱语？棋院分我一套公寓，又不是送给我，只是让我暂住而已。”
听到这个解释，另外两人才恍然，尤其是安井宏明，他已经是曰本棋院的职业棋手，即便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但也能经常听到棋院财政紧张的传闻。
所以，乍听到千原的话，他的反应才会如此巨大。
三泽孝康抿了一口热饮，接着问道：
“这么说，千原君，你现在就等着一个月后的职业考试吗？”
千原浩志轻轻颔首。
而安井宏明则口无遮拦地说道：
“参加今年二月的考生们真惨，三个名额明明已经很少了，结果考试还没开始，就只剩下了两个名额！啧啧！”
咚！
为什么他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
他又挨揍了！
“你……你又敲我的脑袋，我……我……”
“你怎么样？”千原浩志斜乜着他。
安井宏明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想不出什么狠话，只能又急又气地问道：
“你为什么揍我？”
千原浩志放下手中的杯子，说出了揍他的理由：
“你忘了吗？三泽君也参加今年的职业考试！”
果然，当安井宏明转头，发现三泽孝康的脸上满是尴尬。
第208章 棋院的新玩意儿
中国棋院，一群少年聚集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好奇地打量着里面。
“老师，你先要拨号，然后打开这个图标，再输入这个网站……”
在少年的指示下，马迎春登上了igs，并注册了一个账号，名字就是他的实名。
“这个段位是什么意思？”看到账号旁边的四段标志，他不由地一愣，“不是九段吗？”
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中国棋院最年轻的职业九段，这个四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晓解释道：
“这个段位和现实并不是一回事，原本最高能定为六段，但今年初的标准突然提高了，只能定为四段。
“老师，以你的棋力，肯定能尽快打上来的！”
马迎春对此并无兴趣，他找人在棋院里安装一台电脑，只是为了和千原浩志的承诺而已。
“这上面的职业棋手很多吗？”
于晓抓了下头发，说道：
“比半年前要多了许多，不过，大部分还是业余棋手。”
马迎春并不意外，事实上，在看到网站的注册流程之后，他就知道这上面的棋手必然良莠不齐。
不过，他也没抱太高期待就是了。
“老师，我来看看，嗯？老师，你看，‘本因坊26世’处于在线状态！”
“本因坊26世？”
看到对方疑惑的表情，于晓立刻知道，他还不知道千原浩志的网名：
“就是千原浩志！”
果然，听到这句话，马迎春眼神一亮，随即低下身子，看向屏幕。
于晓很识趣地让开，并介绍道：
“这里显示为‘空闲中’，说明对方还没有开始对局，老师，要申请对局吗？”
马迎春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于晓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解释道：
“点击这里，会跳出一个申请对局的提示，再点击‘是’，就像这样，对方就收到邀请了，如果他同意的话，会跳转到对局页面……”
话音刚落，屏幕上已经显示了一个棋盘。
“好了，对方接受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设置规则。”
于晓回头看向马迎春，问道：
“老师，怎么设置，是按我们的规则，还是他们的规则？”
马迎春同样有些兴奋，但面上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声音也波澜不惊：
“既然是我们邀请人家，就按照人家的规矩吧。”
“那时间呢？”
“他们曰本棋手的思考时间普遍较长，就设置的长一些吧，一方五个小时。”
听到这里，于晓抬起头，说道：
“老师，你误会了，千原浩志可是曰本罕见的快棋手，我之前看他的对局，基本上都是三十秒一手的快棋。”
马迎春轻咦一声：
在国内，他虽然不是以快棋著称，但也经常参加快棋赛，奖杯拿的也不少。
考虑到棋院的事务，他从善如流道：
“三十秒的时间有些短了，就按一分钟一手的规则吧。”
设置完成，一分钟之后，于晓高兴道：
“对方同意了，老师，你可以和对方下棋了！”
马迎春轻轻颔首，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于晓的脸色一僵，哀嚎道：
“老师，卸磨杀驴也不用这么直接吧？我都好久没看到千原浩志的比赛了……”
马迎春不禁有些腻味：
即便是他，这个小家伙也没有这么上心过。
不过，在对方的一再哀求之下，又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操作问题，他还是同意了对方观战的请求。
“只准看，不准说话！”
“是，老师，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还有——”
“还有什么！”
见马迎春双眼一瞪，于晓丝毫不害怕，吐了吐舌头，指着门口的人说道：
“老师，那这些人该怎么办？”
马迎春这才注意到，原本在隔壁训练的少年们，全部聚到了这间房间的门口。
“马老师，求你了，我们也想看！”
“老师，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曰本棋手，是和他的对局吗？”
“老师，上次在曰本的时候，于晓还说过你的坏话，他都能看的话，我们也要！”
……
马迎春再次瞪了少年一眼，看到门口拥挤的人群，显然不能全部放进来，于是说道：
“这个月成绩最好的三个人，都进来吧。”
被点中的三个少年脸上一喜，来到了房间里，纷纷叫了一声“老师”。
而剩下的人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果然，马迎春再次开口道：
“剩下的人全部回去，待会儿还会有讲师过来，要是完不成作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说完，他来到门口，无情地关上了门。
少男少女们面面相觑，表情尽是无奈。
而马迎春回到电脑边，再次看向棋盘，并且在身边人的提示下，完成了猜先——执黑。
运气还不错……他感叹了一句，开始落子，点星。
白棋，四四，星位。
黑棋，同样还是星位。
白棋……
这时，马迎春露出微笑，落在了三三的位置。
他早就想要看看，如果用对方惯用的招数对付他，对方会作出什么样的应对。
——会有有意思的变化吗？
白棋顶。
黑棋长。
白棋飞跳。
下到这里，马迎春思考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顶，一个是托，但短短一分钟，很难说哪个选择更有优势。
于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选择了后者。
面对这一手，白棋的选择显而易见，只能关门。
黑棋再顶。
白棋退……
双方洋洋洒洒地下了三十多手，白棋飞下，黑棋断……
马迎春紧紧盯着屏幕，对方的这种变化，在之前从未出现过，仿佛就是为了针对这手三三。
因为从他开始点三三之后，对方似乎就没按照原本的剧本在走。
尽管隔着一个屏幕，但他仿若看见了那个少年的面容，看来，这又是对方研究出的新变化。
双方在左下角继续纠缠，结果，白棋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缓一气劫。
从整体的局面上看，白棋的余地显然要更大一些，而黑棋之后的发挥必然会受到掣肘。
一旁的四个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棋盘，尽管都是棋院的优等生，但这局面的复杂变化，还是让他们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第209章 大手合，削减？
一个半小时后，房间里的四名少年只听到马迎春叹了口气，说道：
“输了。”
他有些失落，毕竟真要较真起来，他面前也算是中国棋界的第一人，输给一个还没入段的小子，着实有些丢份。
“于晓，怎么认输？”
在对方的提示下，马迎春选择了认输。
不过，沮丧了一会儿，他立刻就调整好心情，再次看向屏幕上的棋盘，不由地郑重起来——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看起来，这的确又是那位少年的研究成果，似乎又是一个定式的雏形！
他看向了开局时的那手‘托’，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
双方竟然从开局纠缠，一直到最后，直接决定了一场对局的胜负！
马迎春想到了三大定式——妖刀、大斜、大雪崩，这个定式雏形的复杂程度不遑多让！
“于晓，赶紧把笔和纸拿过来！”
“是！”
一分钟后，马迎春接过纸笔，开始快速记录棋谱。
而出来拿纸笔的于晓，顿时吸引了隔壁训练的少年们，他们重新聚在门口，一个人悄悄问道：
“王方，这是结束了吗？”
被叫到的少年朝门口挪动了几下脚步，轻声道：
“结束了。”
“结果呢？”少年们的声音有些急切。
“输了……”
“是谁？马老师？还是那个千原棋手？”
不用他回答，光看对方的表情，少年们就知道了答案，全都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
而在这时，人群后面，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一个个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声音，少年们不禁一颤，只得开口叫道：
“聂老师……”
来人正是被称为‘中国棋圣’的聂戍平。
由于他平日里脾气火爆，尤其是一年前刚和妻子离婚，前妻带着孩子前往曰本，更是一点就着，因此大家都有些怕他。
“这里面是谁？”
少年们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马老师在棋院里装了一台电脑，刚才正和一位曰本棋手对弈……”
聂戍平也没问对手是谁，更没问结果，只是冷哼了一声：
“天天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少年们松了口气，而对于对方最后的那句话，权当没听见。
棋院的人几乎都知道，聂戍平和马迎春的关系不太好，平日里更是极少交流。
不过，师长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
东京的酒井道场——
千原浩志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坐回椅子，看向屏幕上的棋盘，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方的id就叫做‘马迎春’，他也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否就是对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关键是——
他从九月就开始研究、研究了四个多月的定式，终于有了一个雏形了啊！
而且，他刚才只使用了‘心无外物’，并没有开启‘算路巅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棋力已经超过了马迎春，只是对方在面对这个全新的定式，有些应对失措了而已。
看来思路是正确的……千原浩志默默想到，随手拿了一张纸，也将这份棋谱记录了下来。
一直到记录完成，房门敲响，门外传来了酒井温树的声音：
“千原君，晚饭已经送过来了，需要我送到你的房间吗？”
千原浩志答应一声：
“不用，我下来吃。”
打开门，千原浩志看到了等候的酒井温树，并跟着他下楼。
众人在棋室里一起吃饭。
现在，经历了昨晚的四盘棋之战，道场学员们明显客气了许多。
毕竟，不亲身经历一番，传言也只是传言，自身并没有实感。
饭后，千原浩志在棋室的角落，找了一个空置的棋桌，坐了下来。
事实上，他的房间里也有一张棋桌，不过，在这里研究，显然更有氛围。
学员们虽然有些好奇他在棋盘上摆什么，但见他凝神思索，也不敢随意打扰。
大约晚上九点，道场刚刚下课，酒井崇之才回来。
这位曰本棋院的理事坐在客厅，面色凝重，不时就会发出叹息。
酒井温树沏好一壶花茶后，就束着双手，待在一边。
而千原浩志则没有那么多顾虑，直接问道：
“酒井老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立刻想起中午的时候，那位男秘的最后那句话。
酒井崇之抬头，一时间没有回答。
“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和你有关。”酒井崇之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道，“我收到一个消息，理事长接受了一份提案，在周二的理事会上就会拿出来讨论。”
“什么提案？”千原浩志好奇道。
酒井崇之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紧接着又有些无奈，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削减大手合的对局费。”
千原浩志恍然：
所谓对局费，就是不论输赢，都能拿到的一笔钱，甚至有很多职业棋手，都是靠着大手合以及各类职业比赛的对局费，才能维持得了生活。
酒井崇之捏紧茶杯：
原本这是他早些年的主张，甚至更激进，要求直接取消大手合的对局费，但后来经济陡然下行，考虑到很多低段、中段都是以此为济，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两年，棋院一直处于财政赤字的状态，菊田彻理事长原本就倾向于砍掉没必要的开支，大概率还是会同意这个方案……”
他再次叹了口气，提案是由镰谷裕之提交的，肯定是得到他们派系内部讨论过的，这样一来，通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千原浩志迟疑着问道：
“大概削减多少？”
酒井崇之回忆起那份提案上的内容，说道：
“有一半左右。”
千原浩志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的确和他相关，作为即将入段的棋手，这时候冒出削减一半对局费的消息，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酒井崇之安慰道：
“千原君，你不用担心，削减的只是大手合的对局费，职业赛事的对局费还是原来那样。
“以你现在的棋力，就算是七大头衔战，也不会轻易被淘汰。真正苦的还是那些普通的中低段棋手……”
第210章 应氏杯，结果出炉！
最近两年的真实情况是，现役职业围棋手，在对弈之外，还要忙于业余工作。
所谓业余工作，无非就是围棋的普及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围棋界热衷于普及活动。
由于曰本国情，结婚之后，妻子都是在家里做全职主妇，家庭的所有开销都由丈夫承担。
因此，对于那些已经成了家的职业棋手，光靠对局费，很难维持生活。
尽管不论是曰本棋院，还是关西棋院，每月还会根据棋手的段位和工作年限发放一定的‘薪水’，但金额十分有限，即便是九段棋手，也只能拿十万日圆左右。
与其说是‘月薪’，还不如说是津贴更为恰当一些。
只有那些未成家的棋手，以及所谓的‘明星棋手’，才能完全依靠对局费和‘月薪’维持生活。
而大部分棋手，还是需要从事业余工作来补贴家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担任‘头衔战的裁判员’、‘快棋公开赛的解说员’、‘七番胜负的大盘解说员’、‘电视围棋赛的解说员’等等。
然而，如此名利双收的好工作非明星棋手莫属；
为报刊撰写观战记也是深受棋手欢迎的好差事，可观战者必须拥有和对局者相近的实力；
四段以下的棋手主要从事头衔战、电视围棋战的记录员，或是棋谱报告员，但这种工作的需求量非常有限；
此外，还有为围棋讲座、在围棋学校担任讲师，参加围棋之旅、围棋活动，在业余比赛担任裁判，充当棋院的对弈指导……
凡此种种。
不过，对于更多有能力的职业棋手，开办围棋教室可谓是最常见的谋生手段。
这一般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是在企业沙龙或棋馆为多名学员指导，多由棋院进行中介，报酬具有相应的行情，就比如赵治勋的研究会；
另一种是将教室设在家中，招收门生讲授自编教程，报酬则是完全由自己定，西辻道场、酒井道场就是如此。
酒井崇之感叹道：
“真羡慕那些象棋手啊！就算是光靠对局费和月薪，就足以让全家过上一份还不错的生活了……”
千原浩志心中一沉：
虽然对方说和他关系不大，但哪能不受一点影响？
要知道，他之所以想要成为职业棋手，目的之一可不就是钱么！
夜色已深，酒井崇之絮絮叨叨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里，千原浩志时常去找三泽孝康和安井宏明，偶尔也会上网登录igs。
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网站上已经很少能有人和他匹敌，虽然有时候也会和马迎春来一局，但对方的行程十分忙碌，半个月也才下了一局。
另外，上次他和对方的棋谱也流传了出去，不少棋类刊物都做了分析，同样看出了‘飞刀’雏形。
不过，即便是‘三三’新定式，不认同的人依旧有不少，因此虽然短暂地引起了讨论，但没过几天，热度就褪去了。
二月悄然而至，距离职业考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而就在二月初，一件事情再次引起了曰本围棋界的关注：
第二届应氏杯决赛的结果出来了！
曰本的赵治勋，对阵韩国的徐献洙：
徐献洙胜！
当消息从新加坡传到曰本国内时，整个曰本棋界都懵了！
赵治勋是什么人？
——曰本的荣誉本因坊！
徐献洙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应氏杯，大多数曰本棋手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尽管对方在东京和赵治勋战成了一胜一负的成绩，移师新加坡后，再次形成了一胜一负的局面，但所有曰本棋手都相信，五番棋的最后一局，胜者一定是赵治勋！
可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韩国棋院。
在此之前，韩国的曹薰哲、李昌民、刘昌河都已经被淘汰，仅有徐献洙和梁相豪进入八强，韩国棋界早就对本届应氏杯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惊天大逆转！
在最新出版的《棋道》上，千原浩志看到了最终战的棋谱。
赵治勋的开局非常好，徐献洙可以说是处在了极大的劣势中，按照之前的惯性，应该会不出意外地拿下……
可惜，这位韩国棋手是一位极为坚韧的棋手，面对不利局面，一直没有放弃，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候，成功搅乱了场上局势，最终实现逆转。
杂志上还有现场的照片，以及当时场景的介绍——
走出对局室之后，面对欢呼雀跃的韩国侨民，徐献洙只说了一句话：
‘我感觉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
这位外号‘不死鸟’‘野草’的棋手，在没有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不同于热闹兴奋的韩国棋界，曰本棋界的气氛则显得有些诡异。
尽管长期以来，曰本的棋手们都不怎么在乎世界比赛，但赵治勋作为曰本棋院竞技状态最好的棋手，却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棋手？
这让他们难以接受！
不单单是输赢的问题，最为关键的是——
韩国棋手？
凭什么？
日韩之间，尤其是在民间，积怨颇深。
就连赵治勋刚刚在曰本棋界冒头的时候，也经常受到曰本棋手的非议，一直到他成长为超一流棋手，这种非议才彻底消失。
而现在，这种非议再次死灰复燃。
有一些无良小报，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赵治勋是由于对方是韩国棋手，才故意输掉应氏杯的决赛。
见赵治勋没有回应，流言越传越夸张，甚至变成了‘赛前韩国棋院曾经私下找过赵治勋’‘赵治勋的银行账户里多出了一百万日圆’‘赵治勋将要离开曰本，加入韩国棋院’等等。
见状况不对，曰本棋院连忙联系了几家业内权威媒体，发表了一个声明，驳斥了最近几天的流言。
虽然理智清醒的棋手和棋迷们都不信那些小报上的鬼话，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那些业外人士，在无良媒体的煽动下，纷纷将对现实的不满发泄在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