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万岁爷幸承天门,与民同乐
“万岁爷,内阁不肯拟旨,说是太祖大诰乃基业草创,又当乱世平定之初,不得不以重典整肃,但如今太平盛世,这大诰过于严苛,早已不合时宜,只是太祖所行不敢废除,唯有搁置一旁,不宜再以圣旨重提。”
派去传口谕的太监回来说道。
已经走进轿子的万历,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丰。
“陛下应该会写字吧?”
杨丰一脸纯洁地说道。
“哼!”
万历冷哼一声。
然后他向那个老太监示意,后者赶紧转身离开。
“他会去发中旨的。”
他说道。
说完他向孙暹示意了一下。
“起驾,万岁爷幸承天门,与万民同乐!”
后者喊道。
然后这抬就八人抬的轿子,被八个强壮的太监抬起,至于皇帝的正式车驾仪仗统统没有使用,很显然皇帝陛下虽然屈于杨丰淫威,但也不想用这些仪仗来搞得很正式……
他也是有尊严的。
还好杨丰对这个问题并不介意。
“陛下,您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口称天宪啊!”
杨丰说道。
他们当然不会走之前的路线,所以直接穿过三大殿,出了建极殿外面是通往中极殿的御道,实际上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平台上,放眼望去大半个皇宫都尽收眼底,不过和现代还是有小部分差异。这座皇宫自从建成就时不时烧一场,很快就会连这三座大殿都会被烧,应该哄着万历修避雷带,要不然几百万两的重建太贵了,要是天启时候把那笔重建费用砸辽东……
那也没用。
完全不会砸出什么浪花来。
估计出京城就得少一半,这是这时候领军饷的惯例。
虽然王保丧心病狂,但其实他也没办法,不拿出近半打点,他真就一两银子都领不出,大明朝绝大多数财政都是给军费,说明军缺钱是不对的,九边理论上八十多万实际五十多万募兵,一年耗费一千多万的军费。
但是……
这就是块蛋糕。
不是用来保卫国家的,而是把朝廷岁入,转到朝廷上上下下各级官吏和军队系统那些将领口袋的钱箱。
大家以军费名义,从国库搬出来扔进去,然后快快乐乐你一把我一把瓜分,最后看看还剩点渣渣,拿去把这箱子修修,毕竟坏掉就不好了,这才是真正落在士兵手中的。
三分之一?
恐怕是够呛!
最终这样形成了恶性循环。
将领想领军饷就得打点,打点费用自然从军饷里出,然后领出来的那点肯定不够,与其全军一起挨饿自己还得不到好处,还不如干脆就吃空饷然后花大价钱养活一支战斗力足够的家丁保护自己,平日里和长城外的蒙古部落零零星星交战立功……
反正蒙古各部都碎成沙子了,也不可能真正聚集起大军。
几百上千骑兵而已。
战斗就是这种规模,也不需要几万野战军对付。
最后明军彻底失去大兵团野战能力。
小规模骑兵交战不怕。
大规模战争只能突击招募炮灰,炮灰也知道自己是炮灰,战场上一触即溃是基本操作,将领有家丁保护死不了就行,回去虚报伤亡再领军饷抚恤先打点好了不会被降罪,然后转眼又招募出足够炮灰。
大明有的是人口,也有的是吃不上饭的可以当炮灰。
然后再上战场。
然后再失败。
然后再来一次。
在这个过程中参与的官员将领财富不断增长甚至暴涨,这个游戏就这样一直玩下去,直到彻底玩崩了。
大明的老百姓撑不住啊!
他们这么玩一次,就得有无数百姓为了交那些苛捐杂税家破人亡,沦为流民甚至饥民甚至忍无可忍的变成刁民乃至暴民,最后彻底跟这个腐朽的朝廷掀了桌子。
都别玩了。
“杨义士,朝廷有朝廷的规矩,这圣旨历来是要内阁拟旨的,司礼监只是行玺而已,但还需交六科看看有什么疏漏,毕竟有疏漏的圣旨发出,也容易出乱子。”
孙暹陪着笑脸说道。
“懂了,只要我是六科,皇帝圣旨看不顺眼也可以打回去。”
杨丰说道。
孙暹尴尬一笑。
“其实六科就算过了也没用,毕竟六部可以再上奏反对,然后都察院也会加入反对,要是真不管他们,就是司礼监拟旨行玺,能是能,但真没什么用处,毕竟无论做什么,都得通过朝廷。小的们拿着中旨去传旨,传完了没人办事,或者就算接旨的人想办事,朝廷不给银子,地方不帮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也是没用的。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宫里宫外都守着规矩该怎样就怎样,和和气气才能让这政令畅通。”
他紧接着说道。
“那要皇帝何用,内阁,司礼监,六科自己就办了,那宝座上是皇帝还是摆个木偶也没区别啊!”
杨丰说道。
旁边轿子里万历冷哼一声。
“胡说,没有万岁爷点头,就是内阁拟旨了,司礼监也不敢行玺啊!”
孙暹赶紧大声怒斥。
他们就这样向前,一直走出了皇极殿……
“看什么,陛下幸承天门,与万民同欢,还不赶紧开门!”
杨丰站在轿子旁喝道。
“陛下,臣等万死不敢奉诏,午门外十余万刁民乱兵聚集,纵然陛下天护神佑,然此辈皆亡命徒,万一有人失礼于陛下,恐有臣不敢言之事,万金之躯不涉险,陛下身系天下,万不可冒险,臣等躬请陛下还乾清宫,臣等纵然血战到底,亦不使逆党踏过午门。”
守卫皇极门的武将在万历的轿子前行礼说道。
然后他面前变成了杨丰。
“陛下,您是不是下旨开门?”
杨丰回头问道。
万历默然点了点头。
下一刻杨丰大吼一声,猛然间一脚踹在那武将胸前,后者近两百斤重的身躯立刻倒飞出去,就像一头死猪般瞬间飞出好几米,然后直接砸落在石板地上,紧接着抽搐了一下,嘴角鲜血流出。
然后再也不动了。
杨丰保持着侧踢的姿势,傲然看着那些吓傻了的将领和士兵……
“这就是抗旨的下场!”
他阴森森地说道。
“快,快开门!”
距离最近的武将瞬间清醒,以最快速度转身,边跑边喊着。
第四十七章 皇帝与贫民
皇极门缓缓打开。
然后对面密密麻麻拥堵在内五龙桥南端的士兵全都回过了头,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这边……
“陛下幸承天门,与民同乐!”
杨丰高喊着。
他身旁轿子里一身红色团龙袍,头戴翼善冠的万历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京营。
“大胆逆贼,竟敢挟持圣驾,立刻击毙此贼!”
一个身穿红袍手持宝剑的年老文官,立刻怒目圆睁须髯戟张,紧接着上前一步,将手中宝剑一挥,俨然蓟州城头的圆嘟嘟般威风凛凛,后面那些手持鸟铳的京营士兵则赶紧上前列阵……
“陛下,这老家伙胆敢弑君!”
杨丰转头很有奸臣风范地对着万历说道。
老头瞬间傻了。
万历同样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和旁边那些指向自己的鸟铳,虽然这些鸟铳的确指向杨丰,可杨丰和他隔着不足一尺呢,这东西哪怕以他的印象也知道这点距离指不定是打杨丰还是他呢!这个老家伙非蠢即坏,就算不蠢不坏,也至少是对自己这个皇帝的性命并不是真的万分紧张,否则第一件事应该是确保自己安全。
简直辜负自己对他的信任。
不过一想他的身份,还有今天这场乱子的缘由……
然后万历的目光有些深邃了。
“混账,快放下鸟铳!”
那老头突然醒悟,吓得忙不迭怒喝道。
那些举着鸟铳的士兵一边忙不迭收起鸟铳一边很无语的看着他……
“你又要击毙我,又要他们放下鸟铳,你不觉得很矛盾吗?看你一把年纪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杨丰说道。
“石卿,开门!”
万历缓缓说道。
“陛下,老臣……”
应该是兵部尚书石星的老头,赶紧行礼说道。
“石尚书是吧?
怎么,陛下的话已经不管用了,你这个兵部尚书已经可以公然抗旨了?先是指挥士兵公然以鸟铳瞄准陛下,现在又公然抗旨,怎么,你是想弑君谋逆?
啊,我懂了。
你也在王保的行贿名单,你是怕罪行败露想杀人灭口,甚至怕陛下已经知道你的罪行,索性干脆连陛下一起害死,然后你以兵部尚书号令天下另立新君。你简直太歹毒,陛下,这个老贼图谋不轨,此处是否皆其党羽还未可知,陛下放心,但教草民一息尚存,必然保护陛下周全。”
杨丰边说边看着石星后面那些官员和将领们。
同时还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那些官员和将领们一片惊恐。
然后所有人全都忙不迭的把武器扔了,其中不少生怕扔了还不够,干脆又一脚踢的远远。
“陛下,老臣冤枉啊!”
石星欲哭无泪地跪下了。
“石卿不过是年老昏聩,一时糊涂了而已,杨卿莫要胡言,众卿亦无须疑虑,朕不过是出去与民同乐,并非受人胁迫,开门吧!”
万历说道。
然后他的轿子继续向前。
那些官员和将领赶紧指挥士兵开门。
这时候也别管别的了,一切以皇帝陛下安全为第一,在杨丰和皇帝陛下寸步不离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有危及皇帝安全的可能。别说什么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对皇帝陛下来说可不是这样认为,那鸟铳指向杨丰的同时看起来也是指向他啊!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万分之一也不行啊!
这根本不是可能性多大的事!
只要你考虑过这种拿皇帝冒险的事情,那对皇帝陛下来说你就已经该千刀万剐了,就算成功了,这辈子你也别想再有好了,找茬罢官属于皇帝真的仁慈,但凡一个有点脾气的,也得哪天把你脑袋砍了。
看看可怜的石尚书。
可怜的石尚书趴在地上哭的都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就是个本能啊,根本没考虑别的,他真的冤枉啊,在哭声中万历的轿子从石尚书身旁缓缓经过,皇帝陛下还饶有兴趣地看了石尚书一眼……
“朕倒是今日始知为君之乐,是不是有些荒诞?”
万历对杨丰说道。
“那又能怨谁?是太祖制定的制度不好?太祖可是想怎样就怎样,就是成祖皇帝也一样大权独揽,可怎么到陛下这里,就成了皇帝没有文臣的准许,连圣旨都发不出去了?内阁只是为陛下做事的,怎么如今反而变成了陛下想做什么,还得他们愿意才行?
您自己把权力丢了,那这真怨不得别人!”
杨丰说道。
万历冷然一笑。
就在此时他们走进了午门正中的那道券门,前面人山人海的场景立刻展现在面前,而那里所有军民也都在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们……
“陛下驾到,备倭南军护卫陛下幸承天门!”
杨丰高喊道。
紧接着对面胡怀德等人清醒过来,大批戚家军立刻向前。
孙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万历,万历缓缓摆了一下手,孙暹立刻用目光示意后面一个不像武将的武将,后者点了点头,身旁士兵挥动旗帜,示意城墙上守卫的京营不要动。然后他们就这样眼看着戚家军到达,为首的胡怀德带着士兵向万历行礼,然后上前护卫,而跟随万历出来的锦衣卫和大汉将军们依然护卫皇帝身旁。戚家军只能护卫在外围,然后这支奇特的队伍就这样出来了午门,而前面刁民们默默向两旁分开,好奇地看着皇帝陛下从他们中间经过……
“陛下,看看吧!
这就是您的臣民!
看看他们身上,您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破布破麻片也叫衣服?还是您觉得他们脚上这些东西算鞋子,他们出来还有衣服,他们的女人和小孩在家里连这都没有呢!
您觉得这样的冬天,他们在那些破草棚子里能活下去?”
杨丰说道。
万历看着两旁这些衣衫褴褛的贫民默然不语,后者也一个个迷惘地看着帝国的皇帝,帝王与贫民就这样近距离的互相看着。
“都看什么,皇帝陛下在此,有什么冤情都来吧!”
杨丰对着那些贫民说道。
万历忧郁了一下。
那些贫民瞬间清醒,下一刻伴着仿佛精神崩溃的号哭,就像塌陷般全都跪下了……
“万岁爷,草民冤枉啊!”
“万岁爷,求万岁爷给草民做主啊!”
……
无数号哭汇成浪涛,冲击着中间的皇帝陛下。
“孙暹,都记下吧!”
万历说道。
“陛下,百姓们都来了,您是不是也听听?”
杨丰说道。
万历忧伤地叹了口气……
“停下!”
他说道。
第四十八章 大型告御状现场
可怜的皇帝陛下,在落轿瞬间就被蜂拥而上的贫民淹没……
他甚至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很显然在宫里面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的他,看着一片灰黑色洪流汹涌而至的场面还是有些害怕,那是无数张肮脏,消瘦,而且被皱纹覆盖的面孔,看起来俨然丧尸群。他们身上散发着各种各样的气味,不是单纯的臭,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甚至包括陈年酸腐的气味混合.
这些气味让习惯了干净的皇帝陛下想捂住鼻子。
但他终究还是没捂。
他只是竭尽全力保持着帝王的尊严坐在轿子里,仿佛麻木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人民。
他们穿着仿佛各种垃圾堆起来的所谓衣服。
全都是常年日晒风吹的干枯。
他们一个简直皮包骨头,和他周围白白胖胖的孙暹等人比起来,就像一群发了霉,被虫子蛀蚀的咸鱼围着一桌子油汪汪的烧鹅。
但这些咸鱼是活的。
这就很恐怖了。
皇帝陛下明显很担心他们因为饿极把自己撕着吃了。
“都一个个说!”
杨丰喝道。
紧接着他随便指了指其中一个。
嘈杂的声音开始减弱,至少近处都闭嘴了,只有那个人跪倒在万历面前。
“万岁爷,草民张青,山东兖州府汶上县人。
草民父亲是个小商贩,就草民这一个独子,积攒了点银子,想买地给小的以后不用再受奔波之苦,正好本乡黄梦瓜病故,有八十亩良田,但梦瓜无子,只有一个养子,说是愿意出售这些良田。草民父亲倾尽所有,还借了不少高利贷才买下这些地,原本想着以后再不受穷苦,谁知道本乡梁乡宦却又拿出一份更早的契约,说是黄梦瓜生前就已经将地投献于他,那地是他家的。
草民父亲去找张青,那张青却已经不见踪影。
草民父亲懂些立契之事,他说梁乡宦那契约不对,于是就与梁乡宦理论,却被他家奴殴打,草民与父亲一同告到县衙,县尊却说梁乡宦契约在前,地自然是梁乡宦的。
草民父亲哭于梁乡宦门前,又被恶奴殴打,回家连气加伤就那么死了。
结果草民不但银子没了地没了,还背着一身高利贷,后来有一日却看到黄梦瓜那个养子跟着梁乡宦,才知道他成了梁家管事,小的去抓他见官,却被他指使梁家恶奴殴打。草民又去衙门告状,却又县尊被以诬告无辜打了三十大板,回到家中那高利贷又逼债,走投无路只好全家一同逃离家乡,搭路过的商船到此做纤夫谋生。
路上那商船主给草民算计,那契约必然是他们合伙伪造,黄梦瓜那养子卖地得银,接着投献于梁乡宦,得梁乡宦庇护使草民一家无处诉冤。
万岁爷,求万岁爷给草民做主啊!”
那人哭喊着。
“记下了?”
万历看了看孙暹。
“万岁爷,奴婢都记着了,这就派人去查。”
后者赶紧说道。
然后万历看了看杨丰。
“陛下,这案子内容很多啊,豪绅强取豪夺自然令人义愤,可这投献又是怎么回事,太祖高皇帝时候应该没有这种事情吧?”
杨丰说道。
万历转头看孙暹。
“万岁爷,梁乡宦既然是乡宦,必然是有功名的,朝廷优待士人,皆有免税田额,民间多有以田产投献士人名下为奴以免交赋税者,但都会单独立契约,这地最后还是自己种的,只是额外给士人一份子租。投献之后所有赋税全免,连丁银都因变成家奴而不用再交,确实不少刁民以此逃避赋税,那张青一案想来就是黄家那养子狡诈歹毒,本就准备投献,故先卖地得银,然后伪造契约投献梁家。”
孙暹说道。
“是梁乡宦与他合谋伪造,他自己伪造那梁乡宦不认有屁用,还有,为何士人就能不交赋税,我记得太祖规矩只是免徭役,就算免税也只是免徭役折银,怎么什么都免了,他们地最多不交税,却让地少的贫民交税是何道理?
士人既然是读圣贤书的,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家里几百几千亩的,交点赋税难道就穷了?”
杨丰说道。
“对,对,合谋伪造,万岁爷放心,奴婢立刻安排东厂锦衣卫去抓人,你这厮也起来吧,万岁爷给你做主,你的案子东厂接了。”
孙暹朝张青喝道。
他把杨丰后面那些自动过滤,这茬谁敢接啊。
单纯一个乡宦夺产的案子没什么,厂卫一出还不至于有人不给面子,但再纠缠深了他也吃不消。
后者哭着谢恩,然后爬起来退到一旁。
然后另一个上前跪倒。
“万岁爷,草民韩贵,涿州人,与孙公公同乡。”
他说道。
“呃,说说你的冤情,咱家必不使乡亲蒙冤,这点乡情还是要顾的。”
孙暹一听颇有精神地说道。
万历淡然一笑。
“草民家田产被孙公公侄子家占了。”
韩贵说道。
“呃?”
孙暹瞬间就不好了。
万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万岁爷,奴婢这就让那小畜生立刻返还,草民回去自己打断他腿扭送官府”
“先查清吧,别冤枉了他。”
万历淡淡的说道。
孙公公大冬天擦着头上冷汗,这还用得着查啊,他自己那些亲戚是什么货色他自己还不清楚啊。
然后第三个。
“万岁爷,小的山东兖州人,小的也是田产被占了,被鲁王府里占了。”
第三个战战兢兢地说道。
然后万历的脸色也瞬间不好了。
“大胆刁民,如何敢诬陷宗室?”
孙暹赶紧替他出头。
“万岁爷,草民何敢诬陷宗室,草民地契尚在,草民那是祖上太祖初年迁到兖州时候垦荒所得,入了鱼鳞册的,只是官府年代久了查不到,且鲁王府的人又拿出一份小的亡父卖给他们的契约,可怜草民对天发誓,真没有此事,若敢欺瞒万岁爷,小的千刀万剐都甘愿。”
那人哭着说道。
“去查明,若的确有人瞒着鲁王伪造地契侵占民田,一律严惩,鲁王御下不严也下旨申饬。”
万历颇有些忧伤地说道。
……
第四十九章 皇帝的公开处刑
可怜的万历俨然当众处刑……
真的,此时的皇帝陛下基本上就是这么个状态,他应该是一个相对内向的人,但凡他外向点也不至于会几十年不出皇宫,就算跟大臣赌气也不至于到那样一种程度。
宅的简直丧心病狂。
可现在呢?
被围的可以说人山人海啊。
对于一个宅男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尴尬的。
更何况这些贫民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打他的脸。
苛捐杂税。
他收的。
虽然把火耗定到百分之十以上这的确不是他的命令,但有海瑞那个百分之二的明确标准在,仅仅过了不到十年,就已经有官员开始收百分之二十的火耗,这明显就是他的责任。他又不知道以后还有个麻哥,让官员收到百分之八十火耗,最终换来一个千古第一圣君的美名,哪怕是以他的认知,也明白银子重铸一次就能损失百分之二十明显很夸张。
难道之前收的不是银子而是银矿石吗?
皇庄侵占民田。
他的皇庄。
而且这些贫民里面这种情况的比例极高。
北直隶的皇庄扩张,本来就是流民的头号制造机,当年甚至因此引发了大规模的民变,也就是刘六刘七的造反,还献祭了一个衍圣公府。而这些流民就近涌向运河是必然,他自己都知道,可他知道又能如何,要是不搞皇庄他就没银子花啊!
太监的亲属侵占民田。
他的亲信们。
可既然他要让亲信对他忠心,那他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现在可就这些太监能信任了。
文臣掌控朝政,武将废了,宗室需要提防,除了这些太监他还有谁能够信赖,既然要人家忠心,那就必须给人家好处,没有好处谁忠心,那好处当然就是默许人家在外面捞钱,孙暹侄子侵占民田,说到底还不是给孙暹侵占的。
他又能怎样?
难道他不知道那些税监出去收的钱只有小部分给他吗?
他知道。
他甚至公然允许。
大家四六分成。
怎么才六成?
六成是人家的!
正式的说法叫四成入库,六成留监自用。
后来文官眼红又插了一杠子,最后变成了二点五,二点五,五的比例三家分,二点五是他的,后面那个五是文官的,所以他顶着流传几百年的臭名,被世世代代反反复复鞭尸,最后实际上就是个二点五。
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文官参与瓜分的阶段。
至于士绅以功名免税,大肆接受民间的投献,这个他也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爹时候在苏松常镇四府一次性清理出近两百万亩投献田,另外还有三百万亩的花分田,这些相当于四府里面松江府的全部农田,也就是说四个府四分之一的田产都是通过这些操作不用交税。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士绅免税,其实他也知道那不是祖制,祖制就是免徭役,他老祖宗那抠门劲,怎么可能不收士绅的税,他老祖宗不但税,连地和脑袋都一起收呢!宋朝传下的规矩就免徭役,而免田赋其实是正德年间开始的,然后他爷爷又把原本的田赋扩大到了丁银。
最终大明的士绅就这样可以凭功名不交田赋,不交丁银,不服最初的徭役,这个目前也是折银,这三项不交基本上就等于什么赋税也不交了。
田数的确有限额。
但不是还有个隐田嘛!
只要有一百亩不交税,那士绅就有能力让自己在官方的田产始终不超过一百亩。
但人家控制了朝廷,人家就是给自己谋福利,他又能怎样?
当然是装作这就是祖制啦。
最后搞得各地赋税越来越少,甚至还连年拖欠。
他又能怎样?
改了?
士绅一体纳粮?
他还怕自己不小心落水呢!
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然后一道圣旨说皇帝仁慈,拖欠的既然真收不上来那就算了,以前的坏账一笔勾销吧!
至于国库没钱……
他可以罢工啊!
你们自己玩的结果,你们自己想办法呗!
至于他自己缺钱……
那不是有税监矿监还有皇庄吗?
他不缺钱,朝廷自己想办法,最后……
最后他被搜刮到饥寒交迫的贫民围堵在这里了。
当个皇帝真他玛难!
此刻的皇帝陛下心中估计就在哀叹自己的命运。
命苦啊!
“杨,杨兄弟。”
孙暹欲哭无泪地拉着杨丰走到一旁。
“咱们不闹了行吗?”
他哀求道。
“孙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有些惶恐了!”
杨丰丝毫没有惶恐模样地说道。
“杨兄弟,你要的都得着了,你要严惩王保补发欠饷这些都是小事,你要着急咱家这就去搬银子,王保立刻送诏狱,你要是不解恨,咱家这就让小的们给他把刑用上。虽说咱家是个内官,但他一个总兵还是想怎样处置就怎样的,樊东谟几个麻烦些,但咱家真就是咬着牙顶,也能好好收拾他们给兄弟你出气。
剩下的以后再说。
孙矿李颐这些的确不好办,实际上他们就是个惯例,坐他们那位置上谁都一样,但他们没有针对你们,他们对所有各军都一样。
不过咱家可以保证,这事后罢他们的官可以办到。
石星也一样。
咱家都是真心话,决不骗你,这些全都给你兑现,否则以你的身手就是来杀我,我也绝无二话。
你要那个护漕军也没问题。
六科的确不会过,但中旨绝对给你,剩下的以你和手下这些兄弟的本事解决也不难,你们离开京城去天津拿着中旨怎么闹都行,只要你们满意就行。咱家可以保证,万岁爷这边不会再有别的旨意干涉,其他无论谁干涉,你就是拿着中旨把他们砍了,也随便你,你要是不放心,咱家请万岁爷给你赐尚方宝剑。
可是,咱家求你了,咱别闹了行吗?
咱就安安稳稳地送万岁爷到承天门去露个面,慰勉一下士卒,当众申明太祖大诰依旧有用,祖宗成法不会废弃,再说些严惩贪官污吏之类,然后就算完事行吗?”
孙暹可怜巴巴地说道。
杨丰看着万历,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
“行,吧?”
他说道。
第五十章 有朝一日刀在手
“不过……”
杨丰紧接着露出很灿烂的笑容。
孙暹立刻一阵心里发毛,用战战兢兢的目光看着他。
“孙公公,我也不好办啊!
您看看这些百姓,我可是承诺带着他们来向陛下倾诉冤情的,他们也是奔着这个来的,如今这才刚开始呢,您就让我阻止他们,这恐怕是真不好办啊。您也知道这种时候容易冲动,万一他们冲动了,再闹出别的乱子,就如今陛下所处境地,可是很容易发生咱们做臣子不敢言之事。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
您看看这人山人海,他们可都是奔着同一个目的。
现在拦他们?
您觉得他们一怒之下直接冲过来,会不会把陛下撞翻,甚至一时收不住踩上几脚?
就咱们陛下的身子骨,恐怕是撑不住啊!”
杨丰摸着下巴很认真地说道。
孙暹转头看了看前面恍如洪流般拥挤向前的人山人海,转回头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杨兄弟,直说!”
他说道。
这他玛还不是你搞出的?
这还不都是你带来的,他们也肯定都听你的,想趁机勒索就明说吧,咱们都是爽快人,都这时候了就干脆点,别他玛的装模作样了。
“其实也很简单,他们都有冤情要告状,现在他们就知道皇帝陛下是金口玉言,可以信赖的,那咱们就再找个他们信赖的人,由皇帝陛下授权,专门负责处理他们的那些冤情,这样他们也就不会继续缠着皇帝陛下了。然后我再出面让那些备倭南军的兄弟们维持秩序,先把他们引导分开,陛下的大驾就可以继续向前了,等陛下在承天门接见了外面的军民们,他们就可以一起退出皇城,该去哪里去哪里了。”
杨丰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个,咱家的东厂就行。”
孙暹干笑着说道。
“东厂怕是不行,公公也知道东厂在民间风评不好,虽然这都是张诚在的时候搞出来的,但公公新接手东厂,也很难让百姓信赖。”
杨丰同样干笑着说道。
“这牵扯司法权很麻烦的。”
“公公说笑了,万岁爷口称天宪,他下旨让谁负责谁就负责,对了,锦衣卫也有司法权吧?”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公公怎么又如此不爽利!”
杨丰说道。
孙暹幽怨的看着他。
他怎么敢爽利啊,这个混蛋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要皇帝授权给他处理这些人的冤情。
可这是冤情吗?
这是无数把杀人的刀,只要他有了这个授权,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祸害地方,这里什么样的冤情都有,而且遍及北直隶和山东等地。北运河上的纤夫绝大多数都是北直隶和山东,手中握着这些把刀,他想去哪里捣乱,只需要打着查案的旗号,就可以跑去抓人勒索地方士绅。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皇庄,还牵扯他孙家的亲属产业。
“孙公公,你不会想徇私吧?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徇私。”
杨丰说道。
“行了,咱家这就奏明陛下,陛下会同意的,但咱家也得说清,就算锦衣卫也没有随意抓人的权力,就算想抓人也得先到刑科签驾贴,到京城之外抓人,还得另外有一份驾贴,没有这些就抓人是不行的。”
孙暹很严肃地说道。
杨丰笑着点了点头……
驾贴是肯定不可能的,刑科怎么可能给他签驾贴,除非是抓他的,所以拿着驾贴抓人也不可能了,但是,请到专案组配合调查,这个就完全可以了,什么叫抓人?我们怎么是抓人呢,我们只是请他们在规定时间,到规定的地方谈谈心交流一下感情,至于交流期间他们突然说出所犯罪行……
那是自首。
自首当然要抓了。
话说这可是无数把刀啊,只要想去哪里搞事,随便拎出一把就可以直接用了。
孙公公估计也有这觉悟,所以才不想给。
不过他也没的选。
现在的万历别说就身边那点锦衣卫和大汉将军,哪怕就是戚家军真心想保护他出去,那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些正在争先恐后向前诉冤的百姓,真要是突然被阻止,可是一下子就会被激怒。就他们目前的数量,和这里特殊的环境,那是真能把皇帝的轿子冲倒,然后把他直接踩在脚下的,而且连救都没法救,
那画面真是太美不敢看啊!
孙暹随即挤回万历身旁,然后趴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帝默默点头。
孙暹赶紧向杨丰做了个手势。
杨丰从一旁的李无逸手中接过喇叭筒。
“兄弟们!”
他大喊一声。
他的超大嗓门让那些贫民立刻向他看过来……
“兄弟们,陛下日理万机,实在不能一个个听你们讲,不过你们的冤情陛下已经明白,故此陛下已经任命我为……”
杨丰看了看孙暹。
孙暹看了看万历……
“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天津总兵,赐尚方宝剑。”
孙公公喊道。
“对,陛下已经赐我尚方宝剑,对那些贪官污吏可先斩后奏,你们的冤情一并交给我处置,如今陛下已经在此耽搁太久,咱们先退到一旁,让陛下登承天门。至于你们的那些冤情等咱们一同回到天津,我再派人到你们那里一一帮你们写诉状,然后再交给我,由我拿着尚方宝剑一一帮你们把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该砍的全砍了。
你们信不信我?”
杨丰喊道。
“信!”
“信!”
……
那些百姓立刻一片喊声。
当然信了,都带着大家打进皇宫的人能不信吗?
“那就赶紧都闪到两旁,别踩着御道了,这御道是陛下才能走,一个个真不懂规矩,幸好陛下仁慈,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
杨丰喊道。
那些踩着御道的刁民们哄笑着,然后看着脚下那不一样的颜色,赶紧给皇帝陛下把他专用的御道让出来……
皇帝陛下在中间忧伤地看着前方这条直通承天门的走廊,他还得继续在这无数的目光中,恍如展览般向前面对更多目光啊……
第五十一章 魔幻的大明朝
承天门。
“大明皇帝幸承天门,与万民同乐!”
杨丰举着喇叭扯着嗓子高喊。
在他身旁,万历在孙暹搀扶下缓缓走出轿子,走向前面的女墙。
至于他腿是不是有毛病这个真看不出来,就算真有毛病,在这个年纪表现的也不会很严重,三十出头正在身强体壮的时候,然后穿上团龙袍遮盖,旁边还有个太监搀扶,基本上也就很难分辨出来了。
“陛下,老臣无能,惟当以死谢罪!”
旁边骤然响起哭嚎。
杨丰无语地转头,看着那里扑倒在城墙上哭嚎的红袍官。
万历转头刚要说话……
“陛下还是见百姓要紧,这个就由臣来处置。”
杨丰笑着说道。
万历默默转回头走到女墙旁,然后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就在同时外面一片山呼万岁的喊声,甚至不少人都本能的跪下,这一幕让他还是很欣慰的,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是得到军民一致认同的。无论是谁,哪怕是宅男,此刻站在这里,看着面前十几万人齐声向自己欢呼下拜,也很难不有一种陶醉的感觉……
君临天下嘛!
实际上他过去从没有过这种经历。
他活到现在别说是站在这里,就是出宫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而且那都是到外城去祭天什么的,在侍卫和群臣严密保护中也不会与百姓接触。
“免礼!”
他尽量大声说道。
然后下面最近的那些纷纷起身,后面的听不到就需要个过程了。
旁边孙暹赶紧从一个刚刚赶到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份刚刚写出来的讲话稿……
这个是必须的。
也不是什么罪己诏,就是来表个态度,安抚一下军民,毕竟都到这里了不干点什么总是不好的,虽然今天算是被逼出来的,但既然出来了,那就得当不是被逼出来的,把坏事变成一件皇帝与民同乐的好事。也不能说是苦中作乐,实际上在看到这种万民欢呼叩拜的场面后,万历也意识到,自己这趟出来没错,相反自己之前缩在宫里不露面似乎是不妥的。
万历从孙暹手中接过这份稿子,然后开始对着上面内容念大声起来。
外面的军民立刻一片沉寂,这些人看不到他念稿子,前面的女墙阻挡着,站在下面如何能看到十几米高处他念稿子?
“朕自继位……”
他的声音在承天门广场响起。
光顾着念讲稿的他,没注意到杨丰已经蹲在那红袍官面前。
“孙总督?”
杨丰笑着说道。
“你这逆贼,挟持圣驾,罪该万死!”
后者趴在那里转个头避免对着他,同时恨恨地说道。
然后杨丰又挪到他前面。
这是蓟辽总督孙矿,真正世代簪缨的名门。
他祖父是正德年间被宁王弄死的江西巡抚孙燧,死后赠礼部尚书,他爹是南京礼部尚书,叔叔一个尚宝卿一个做武将的都督佥事,然后他三个哥哥两个尚书一个太仆寺卿,再加上他一个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总督蓟辽,这家世真的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至于收王保点礼这个真就是惯例。
蓟辽总督全都这样。
原本历史上万历二十五年,也就是后年,大明朝还出过件奇事。
已故的前工部尚书,万历二年到万历五年,总共做过三年蓟辽总督的杨兆的孙子杨新芳,因为在争夺家产的斗争中失败,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迷住了,总之就是抱着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心理,向万历以献家产帮助朝廷为名,捅出了他爷爷历年捞取的财富。
总值超过一百万两。
其中最大一项,是在蓟辽总督的三年任期里,一共贪墨军饷五十万两。
三年。
五十万两。
军饷。
那还是戚继光当总兵时候。
另外还有一项大头是在工部做尚书期间贪二十万。
当然,这个案子最后调查结果是没有这些事,都是杨新芳鬼迷心窍编的,绝对没有这种事情,陕西巡抚调查的,杨家就一个家奴在经营盐业,总共一万多两银子的盐业本钱。另外杨新芳说的在京城一大堆房产倒是有,但京城房产本来就不值钱,他说里面货物都是杨家的,但经调查都是别的商人租用当库房的。
总之就是没有。
至于杨新芳为什么这么干……
鬼上身了呗!
我大明的蓟辽总督都是清正廉明,怎么可能贪污五十万两。
没有。
我们去杨家搜了,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总之大明朝的事情都是这样魔幻。
“孙总督,你刚才说什么,以死谢罪,你可是当真的?”
杨丰蹲在孙总督面前笑着说道。
“老夫生不能为国锄奸,死亦当诉之上天,你这逆贼倒行逆施,自有天罚降下灰飞烟灭。”
孙总督傲然说道。
“那就赶紧啊,别趴着了,这里都快四丈高了,我往下跳都得先用绳子缓一缓,你这年纪这身子骨跳下去,基本上死定了,而且痛快的很,一下子摔地上就立刻毙命了,还没什么痛苦,临死前还能体验一把飞翔的乐趣,赶紧些,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呃?”
孙总督傻了。
“看什么,难道还要我帮你?”
杨丰说道。
“大胆逆贼!”
旁边将领忍无可忍的喝道。
杨丰身后跟着的戚家军瞬间端起鸟铳,数十支鸟铳一下子指着他,已经把刀拔出三分之一的他,毫不犹豫地推了回去,然后站在那里尴尬的笑着……
“你也想一起吗?”
杨丰一脸纯洁的问道。
“不,不,末将,末将,哎呀,末将怎么要晕,晕了!”
将军毫不犹豫地晕倒。
孙总督忧伤地看着他那张脸。
“孙总督,难道你真要杨某帮你?那我帮你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故意让你头向下,到时候连你小妾都认不出你。”
杨丰说道。
“老夫,老夫……”
孙总督说着话突然以与他年龄不符的速度爬起来,然后转身直冲向那些锦衣卫。
但下一刻杨丰的手出现在他背上……
“我还是帮你吧!”
杨丰说着直接把他扔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董卓再世尔朱荣复生
可怜的孙总督那惊恐欲绝的惨叫声,瞬间打断了万历的演讲。
皇帝陛下愕然转头。
孙总督在他视野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砰!”
砸在石板的地面上。
他连抽搐都没抽搐,就那么头朝下痛痛快快地去了。
皇帝陛下傻了一样的目光缓缓转向女墙,然后就看见杨丰先是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身体前倾,手臂扬起……
“不……要……做……傻……事……”
他就那么伸着手仿佛慢了一拍般余音袅袅的高喊着。
皇帝陛下无奈地忧伤了一下。
“蓟辽总督孙矿,在任期间收取贿赂,虽有违国法,但已畏罪自杀,念在其祖上为国罹难,本人亦勤劳有年,就准其以原官归葬吧!”
他缓缓说道。
孙暹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
不过下面的军民们多数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女墙都得及胸高,他们又是在下面仰望,只是看到一个红影飞出来,然后地上就多了具死尸,现在皇帝陛下又这样说了,那自然也就是蓟辽总督孙矿因为收取王保贿赂,知道接下来肯定事情败露所以畏罪自杀了。
无非就是死个贪官而已,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死就死吧!
贪官们都是死不足惜的。
但城墙上那些官员和将领们,可是都看的清清楚楚,直接把一个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副都御使总督军务扔出去摔死啊,这是什么节奏啊,完全就是董卓再世尔朱荣复生啊。他既然都如此残暴狂悖了,大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当然,大家肯定不是怕他,主要是顾及皇帝陛下的安全,大家为国不惜一死,但万一因此让皇帝陛下受到伤害就罪莫大焉。
对,一切都是为了皇帝,忠臣可以忍受羞辱,但不能让皇帝出危险。
所以……
就这样继续看着吧!
说不定明天这逆贼就天打雷劈了呢!
就在这时候,田义急匆匆走上来。
“万岁爷,兵科以圣旨无蓝批,非内阁所出,不合规矩,行封驳之权。”
他明显看出这里气氛不对,捧着圣旨小心翼翼地说道。
万历看了看杨丰……
“这是何意?”
杨丰疑惑地看着田义。
“杨,杨佥事,陛下任命你的圣旨按理说是得内阁票拟,也就是用蓝笔把任命内容写出来,万岁爷用朱批准了,司礼监行玺,这才是规矩,只是内阁对这个任命有异议,故此未曾出蓝批票拟。兵科就是审核圣旨有无纰漏的,这没有蓝批他们自然认为是疏漏,故此不同意圣旨下兵部,让咱家带回来再商议。”
田义陪着笑脸说道。
“什么,几个给事中连圣旨都敢驳回?”
“那个,给事中封驳权乃是祖制,其实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毕竟圣旨也不是没有个疏漏的地方。”
“这不是胡闹吗?万岁爷金口玉言,圣旨就是要臣子听的,这做臣子的连圣旨都敢驳回,那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兄弟们,现在兵科这些混账东西,从中作梗拦着圣旨不让发,你们说该怎么办?”
杨丰喊道。
“找他们理论去,兵科在哪里,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拦着圣旨!”
徐寿拎着刀喊道。
“走,去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
“兄弟们,咱们去兵科理论去!”
……
士兵们义愤填膺地喊着。
“这位公公,兵科在何处?”
李信扛着鸟铳,走到田义身旁说道。
“六科值房就在端门内,诸位兄弟之前路过之处,两边靠着城墙的那排廊房就是六科所在,只是此前为回避诸位兄弟,已然移到了午门里面,向西进归极门,也就是进了午门左转那道门,那里面就是原本的六科廊房。”
田义陪着笑脸说道。
“吔,你这介绍的也很详细啊!”
杨丰说道。
“咱家就是实话实说而已,这都是宫里人人皆知的。”
田义笑容谄媚的说道。
“让田公公带路,有他带路不用怕午门不让进,要是午门不让进,那就得劳烦陛下了,进去后把兵科的人带来,咱们当着万岁爷的面,问问他们这圣旨到底好使不好使!”
杨丰说道。
“呃?”
田义立刻忧郁了。
“走吧,公公!”
李信拿鸟铳推了他一把说道。
然后他们就像押解犯人一样,押着倒霉的田公公走了。
“陛下放心,臣此番定要让这些狗东西,都知道知道什么是圣旨,什么是天子金口玉言,连圣旨都敢驳回,还反了他们了,陛下,以后再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臣子,您就跟臣说,臣一定会让他们知道天子之威。陛下,您刚才不是还没训示完吗,现在可以接着训示了,您看外面的军民们都等着呢,百姓们能听到一次圣训也不容易,您就多训示几句吧。”
杨丰对着万历说道。
万历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低着头继续念他的稿子。
而承天门里面,李信和徐寿两人,押着田义很快进了端门,不过这段距离并不近,实际上到六科廊房得近一千米,那里实际上就是皇宫里面南墙根的西边部分,东边部分是内阁,西边部分是六科廊房。但后来因为失火,所以六科廊房搬到了端门里面这条甬道的东西墙根,然后一直也就挤在那里了,毕竟他们在午门里面去骚扰皇帝更容易。
万历的演讲稿很快念完。
好在算准了肯定不够他水时间的,所以旁边一个太监早就现场写好新的,然后交给他继续念,就在他开始念的时候,远处的端门里面,李信等人拖着五六个青袍官走出来。这些家伙边往外拖边殴打,可怜那几个青袍官衣服都被他们扯破了,徐寿还拿着刀鞘抽打他们,隔着这么远,杨丰都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声,不过田义和跟着一起的几个锦衣卫,倒是在后面跟着明显很快乐。
他们就这样一边殴打着一边拖向这边,很快城墙上的京营和锦衣卫同样也看到了这一幕。
然后这些无良的家伙明显也是幸灾乐祸。
就连几个将领也都很快乐。
第五十三章 廷杖
“下官不是兵科的,下官不是兵科的……”
伴着凄惨的嚎叫声,可以算是被一锅端了的兵科给事中们纷纷被拖上了城墙,其中第一个登城的惊恐欲绝的尖叫着。
“呃,莫不是抓错了?”
杨丰说道。
“没错,他是刑科左给事中徐成楚,但因为兵科左给事中出缺,暂时由他署理着。”
徐寿笑着说道。
说话间还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后者惊叫着猛然向前,一下子扑到女墙上还向外翻了一下。
旁边两个戚家军恶作剧般把他顺势向外一翻。
“大老爷,可别跳啊,外面刚摔死个总督!”
他们很夸张的喊着。
“快把我拉回去,快把我拉回去……”
徐成楚横在女墙上惊恐的尖叫着,仿佛陆地游泳般手舞足蹈,就那么看着下面还拍在地上的孙总督。
还好两个士兵手疾把他救下了。
“差点又出一条人命!”
杨丰欣慰地说道。
其他几个给事中顶着鼻青脸肿,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还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万历,但却看见皇帝陛下在麻木地读稿子,他刚张口想喊,却发现面前横了张狰狞的面孔。他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好在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并没有盯上他,只是在他们前面踱着脚步,然后徐成楚也被推了过来,最终总共五个给事中站成一排……
恍如犯了错被罚站的小学生。
“这是谁干的,我就问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连皇帝陛下的圣旨都敢驳回?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了,今天你们敢封驳圣旨打皇帝陛下的脸,明天你们是不是要骑到皇帝陛下头上?都是读书识字的人,怎么连规矩都不懂?
什么叫君,什么叫臣,臣就得听君的。
是哪个?
给我站出来!
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金口玉言。”
杨丰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拿着圣旨,在他们面前一边挥舞一边咆哮,俨然小胡子附体般,他的唾沫星子狂喷,对面五个给事中也不敢躲,只好在那里始终低着头。他们刚被抓的时候的确都很嚣张,但这一路上都被打的老实了,毕竟这距离近一公里,足够让他们知道拳头的滋味了,其中一个估计最嚣张的,很明显嘴角还有血,不时抽动一下,应该是牙被打掉了。
“怎么没人说话?都哑巴了,既然不说话那以后也就别再说话了,都下去和孙总督作伴吧!”
杨丰喝道。
徐寿等人哄笑着上前,两人抓一个准备往女墙拖……
“南台兄,你快说话呀,你是都给事中,这兵科就是以你为主。”
一个给事中喊道。
“胡,胡说,科道无大小,职权相同,这封驳是你接的,为何要找我,杨,杨佥事,圣旨是他封驳的,他是右给事中桂有根,六科虽然有都给事中但只是品级高而已,实则无权管别的给事中。”
被他喊的都给事中惊慌地说道。
“对,是他!”
“就是他!”
……
剩下的给事中们纷纷喊道。
“把他拖出来!”
杨丰喝道。
李信立刻把桂有根拖出,紧接着按到女墙上,然后把两条腿向上一掀,倒霉的桂有根一下子出去了半截,和刚才的徐成楚一样,就那么担在女墙上,手舞足蹈的尖叫着。下面一群刁民哄笑着走过去,把之前朝下的孙总督翻过面,露出下面遭受严重撞击的脸,十三米的距离,足够桂有根看清了。
“快拉我回去,快拉我回去……”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杨丰却转身向着万历行礼……
“陛下,兵科右给事中桂有根藐视皇威,实属大不敬,臣以为当以廷杖严惩,以儆效尤!”
他说道。
万历默默点了一下头。
他现在已经很有一个傀儡的觉悟了。
“锦衣卫呢,过来准备廷杖,就在这里打就行了!”
杨丰喊道。
“你们不能打我,廷杖要有刑科驾贴!”
桂有根高喊着。
“吔,还有这规矩?”
杨丰愕然。
“这个,规矩的确如此,无刑科驾贴,廷杖是不能打的。”
田义赶紧解释。
“刑……科?”
杨丰的目光瞬间转向了徐成楚。
“我签,我这就签!”
后者毫不犹豫地说道。
“驾贴在何处?”
杨丰喝道。
“这里,这就是驾贴!”
田义以最快速度从之前那个写演讲稿的太监手中拿过一张文件,然后又从另一个捧着印盒的太监手中拿出玉玺,准确说是敕命之宝,紧接着就在盒子盖上完成行玺,然后他又转交给徐成楚,徐成楚忧郁了一下……
“徐衡望,你敢签我与你势不两立!”
桂有根在城墙上尖叫着。
徐成楚看了看他,再看看杨丰那张脸……
然后毫不犹豫地签名,紧接着从腰上摘下随身携带的印章,对着嘴呵了口气,稳稳地盖在驾贴上,在桂有根的咒骂中,陪着笑脸递给杨丰,旁边几个锦衣卫早就在等着了,杨丰将驾贴递给他们,一名军官模样的赶紧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兵科右给事中桂有根藐视皇威,赐廷杖二十,以儆效尤,锦衣卫核验驾贴无误,当廷行刑!”
他高喊道。
前面两个锦衣卫从戚家军手中接过桂有根,依旧那么按在城墙,准确说是拉着别让他翻出去,后面两个掀起他的官袍,拉下他的裤子,抓着他两条腿别让他乱动,后面行刑的往掌心吐了口唾沫,紧接着举起了板子,廷杖是杖,不是笞,所以是大板子……
“一!”
计数的锦衣卫高喊一声。
就在同时那板子带着闷响落在肉上……
“嗷!”
桂给事中骤然嚎叫一声,同时悬空在外的上半身猛然向上一挺。
“二!”
……
外面的军民们一片欢乐的哄笑。
杨丰站在那里,看着桂给事中就像条被抓住的鱼一样,在板子的击打中不断向上一挺,然后又因为力量耗尽再一落,一挺,一落……
“一个人廷杖是不是有些寂寞啊!”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然后他那邪恶的目光转向了剩下三个给事中……
第五十四章 立皇帝
一个人挨廷杖的确有些寂寞,大家一起挨廷杖就热闹多了。
兵科右给事中桂有根藐视皇威大不敬廷杖二十,兵科都给事中吴文梓身为兵科之首却不加以管束廷杖二十,兵科给事中王士昌,刘仕瞻身为同僚不能劝诫廷杖十下。
然后四个给事中在女墙上一字排开。
正好一个垛口一个,中间有箭垛隔开,大家上半身在外也能互相看见。
这样就更容易加深对皇帝陛下拳拳之心的理解,赐廷杖不是惩罚他们,而是为了他们能够更好的成长。
这是对他们的爱护。
就这样四组锦衣卫在外面十几万军民的仰望中,开始了对给事中们的组团廷杖。
至于徐成楚……
他又不是兵科的,只是过去署理而已,对于兵科的事情没有太多责任,所以就不用挨板子了。
其实他都巴不得自己也挨几下啊。
这样以后他还怎么在六科混啊。
不过看着桂有根等四人,在板子下面惨叫的场景,他心中隐约也觉得自己未必能撑住这样的毒打,话说那些锦衣卫下手都挺狠,板子下去基本上没有多大点声音。这意思是真的用心打,那板子伤的都不是皮肉而是骨头,而且桂有根其实很快就昏迷了。一旁田公公也笑得很深沉,他居然带着空白驾贴和玉玺,那这就很明显是早有预谋的,否则带着玉玺还能理解,带着空白驾贴是什么鬼?
估计平日也是被这些给事中们气得巴不得有个公报私仇的机会。
那锦衣卫军官试探了一下桂有根鼻息……
“田公公,桂给事中熬不住,昏过去了!”
他转头说道。
“杨佥事,你看?”
田义一脸谄媚的笑容看着杨丰。
“接着打啊,陛下是赐廷杖二十,这还没到数呢,什么叫金口玉言,金口玉言就是说多少下就是多少下,他昏迷了难道就不打了?咱们做臣子的,执行陛下的旨意,那是不能有一点折扣的,再说他万一是装的呢。”
杨丰说道。
“杨佥事真乃臣子之楷模!”
田公公充满敬意的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那锦衣卫军官,示意他们继续打。
不过这些锦衣卫都是老油条,深谙分寸,紧接着除了桂有根继续维持原本的打法,其他三人落下的板子声音就立刻响亮了,这东西是很有学问的,越是响亮的越没杀伤力,越是沉闷无声的越是狠毒。想打废一个犯人,那些老手二十板子之内足够解决,不想打废,但只是看着吓人的皮肉伤,一百板子下去也就是躺几个月而已。
甚至连具体几个月都给分出来。
只要别感染绝对以后都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东西很多讲究的,出头杖,断气杖,伤皮不伤骨,伤骨不伤皮,真心废了一个人,直接骨盆打碎一辈子瘫痪,给足了银子几十大板下去,当晚就能起来活动。
不过桂有根应该是没戏了,这就是照着要他命打的。
当然,这不关杨丰的事情,他要的就是这场廷杖而已,实际上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在要这场廷杖。
一旁的皇帝陛下继续读着稿子,但明显波澜不惊,完全无视一个攻打皇宫挟持皇帝的家伙,就在自己身旁杖责大臣,反正他是被迫的,就算杨丰把这些给事中全打死,无非以后他给个褒奖,他们是为国捐躯。但死了就是死了,空头的褒奖只能刻在墓碑,但他们的命是没了,活着的其他给事中们却会清醒过来,皇帝陛下终究是皇帝陛下,他是有权对他们生杀予夺的。
那么以后最好别那么嚣张。
要知道万历朝的给事中,那可是真正位卑权重。
而此刻周围的武将,同样也在幸灾乐祸的看戏,说实话,杨丰走到现在,要说没有这些家伙的故意放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京营的确不打,但京营将领们谁手下还没有百十家丁,真要是他们想挡住,这些家丁拿刀逼着京营也能真正阻击了。
但都没有。
都在京营一触即溃时候顺势溃逃。
那么多参与拦截的游击参将副将甚至副总兵,也就陈霞带着家丁和李如桢在承天门阻击,但他们那是别无选择,毕竟那是承天门,之后一直到了午门,才又真正有阻击的。
端门根本没有。
杨丰冲上城墙然后就全跑了。
说到底杨丰闹一闹对武将有利,这也是让文臣们清醒清醒。
武将们虽然被他们驯服,但也别忘了武将终究握着刀。
能杀人的。
此刻这场廷杖兵科给事中的大戏,那更是所有武将喜闻乐见,兵科这几个六品七品的芝麻官,那是真正让他们平日恨不能跪着的,总兵见了他们都得卑躬屈膝的拍马屁,否则任何希望通过的圣旨,都有可能被他们截下。甚至就算不是涉及圣旨的,六科的科参也能让他们心惊肉跳,原本历史上蓟镇兵变就是兵科都给事中吴文梓以科参要求朝廷进行调查。
当然,他不是帮戚家军。
他只是要求调查的更仔细些,避免有遗漏的,尤其是首恶问题要明确。
不过最终这份调查因为巡关御史,也就是巡视长城线的御史马文卿上了严惩戚家军的奏折,再加上御史马经纶落井下石,最终将戚家军定性为兵变,然后以镇压兵变有功封赏王保结束。
此刻看着这些给事中们挨廷杖,不知道多少人在窃喜呢!
“杨佥事,这廷杖都打完了。”
田义笑着对杨丰说道。
“再拿着圣旨,去问问他们能不能通过了?既然朝廷规矩如此,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落人口实。”
杨丰俨然立皇帝般说道。
田义赶紧拿着圣旨过去,正好四人被拖下城墙,一个个被锦衣卫架着胳膊瘫在那里。
他看看桂有根,然后翻了翻眼皮……
“赶紧抬走,看把人打的,怎么下手也没个分寸?”
他说道。
锦衣卫赶紧把完全深度昏迷的桂有根拖走。
“吴科道,这个你看呢?”
田义把圣旨放在吴文梓面前笑着说道。
后者恍如刚刚受刑完的戚秦氏般,奄奄一息地看着面前的圣旨,然后旁边小太监捧着笔墨递到他面前……
第五十五章 野心家的嘴脸
面对着送到面前的圣旨,刚刚挨了二十廷杖的吴给事中还能怎样,当然是强忍着伤痛,颤巍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呗,难不成还准备再挨二十,那恐怕就跟被拖走的桂有根一个下场了……
很快他的签名完成。
还得盖章。
吴都给事中看了看田义手中送到面前的官印……
这东西他没带着啊!
“吴科道?”
田义笑眯眯地低头说道。
吴文梓从他手中拿起官印,悲愤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完成最后手续。
“这就行了!”
田义拿着圣旨满意地看着。
“不用走兵部?这总兵任命得兵部吧?”
杨丰说道。
说话间还搓了搓手,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想去兵部干什么。
可怜兵部尚书石星这时候还在午门哭呢。
“不用,不用,既然是圣旨任命,无需非得走兵部,兵部也是奉旨行事,有圣旨就行了,宣旨之后兵部自然会补上别的,无需劳烦将军。”
一个红袍官忙不迭说道。
“还是走兵部正规些吧,我这个人就是守规矩。”
杨丰依依不舍。
“无妨,无妨,如此小事何需劳烦将军,回头下官会备好一切,送到将军手中!”
那红袍官惊恐地连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宣旨吧,这位大老爷可一定别忘了,你要是忘了剩下的手续,那我可就真的带着兄弟们再去兵部走一趟了。”
“忘不了,忘不了!”
红袍官擦着头上冷汗说道。
很显然他被吓的不轻,话说就这种活董卓去了兵部,还不知道最后得被他害死多少呢。
然后田义终于开始宣旨。
“……辽东义民杨丰,检举蓟镇总兵王保案有功,更兼本人忠勇无双,故赐武进士出身,加封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另以天津地处海防漕运重地,为免倭寇骚扰危及漕运,故设立天津总兵,改蓟镇备倭南军为护漕军,连同天津海防营水陆二营一并归天津总兵节制。
自静海至天津,运河以西三十里,以东至海,自天津至河西务运河两岸各三十里,自苑家口至天津海口水路,皆为护漕区。
以天津总兵监管护漕区地方军民……”
就在他的喊声中,一旁听着的文武官员全都变了脸色,这他玛哪是封官,分明就是裂土分王,什么叫沿岸三十里护漕区,什么叫天津总兵监管军民,这是把这段运河沿岸直接就给他吗?原本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兵变,无非就是士兵被逼急了裹挟刁民作乱,闹过去安抚住也就过去了,现在这一看哪是兵变,分明就是个野心勃勃的野心家啊!
两岸各三十里,听着是不多,可那是两百里长的一段运河,两岸各三十里加起来都快赶上州级了。
尤其是那些文官,全都面色凝重起来,其中一个就要上前。
杨丰靠在女墙上,悄然做了个手势……
“那兄弟们的告状怎么办?”
突然有人喊道。
他这一喊那些纤夫全都激动起来,就连外面的那些也得开始乱起来,下面不少纤夫立刻挤向城门,城门内站在马道上的也开始涌上城墙,那些京营和锦衣卫也不敢拦,眼看着他们冲向皇帝……
“有,有,都有!”
田义吓得赶紧高喊。
“另据杨丰所言,得太祖高皇帝梦中圣训,昔以御制大诰四篇赐之后世,本意为后世垂范,然年代久远,民间多有不识者,故重新刊印以赐天下吏民。杨丰既为太祖高皇帝托梦之人,即太祖高皇帝所信赖,故赐杨丰尚方宝剑以督办,有违太祖御制大诰者,可于杨丰处检举,并依大诰惩处。”
他双手哆哆嗦嗦捧着圣旨赶紧念道。
之前那个试图上前说什么的文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站在那里没敢再继续。
“那这个惩处是如何惩处,万一要是有那些罪大恶极的怎么办,总得说个明白才行,是杀呀还是怎么着,圣旨都让人不懂。”
徐寿不满地喊道。
“对呀!”
……
一帮士兵立刻鼓噪,还有几个拿着刀划城墙玩。
田义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陛下……
“先斩后奏!”
皇帝陛下无奈的说道。
“先斩后奏,都赐尚方宝剑了,自然是先斩后奏!”
田义赶紧说道。
然后旁边那个写字的小太监,工具人般拿着笔默默上前,在圣旨上用小字又给补上先斩后奏,不过紧接着他疑惑地看了田义一眼刚想说什么,田义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嘴老老实实退到一旁。
“那军饷什么的为何没提?”
李信又发现问题。
“这个无需圣旨,都是兵部应给的。”
田义陪着笑脸说道。
“兵部,兵部的人都哪儿去了,老子的军饷还给不给了!”
李信吼道。
说话间还吹了吹火绳。
“快,快去搬银子,给将士们发饷,诸位兄弟稍安勿躁,银子立刻就到,军饷,之前的军功,死伤兄弟们的抚恤,总共十五万两,这就给兄弟们发下去!”
刚才那红袍官对着身旁的军官喝道。
“有这么多?”
李信疑惑地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兄弟们为国杀敌,少了岂不是对不起兄弟们。”
“你这大老爷倒是好说话。”
……
然后这件事终于解决。
“那兄弟们这就白走一趟了,咱们到如今饭都未吃呢,家里老婆孩子还在挨饿呢。”
紧接着外面的纤夫们又开始鼓噪了。
“赐,赐运河纤夫过冬银十万两,由杨总兵发放以赈济饥寒。”
田义看着万历的脸色赶紧又喊道。
然后这才终于都伺候的满意了,可怜的田大珰忍不住也擦着冷汗,看得出也是心力交瘁……
“臣杨丰领旨!”
看够了热闹的杨丰这才走过去,摆出一副忠臣姿态一本正经地接旨。
然后紧接着他转身把圣旨举过头顶……
“兄弟们,圣旨在此,咱们要的皇帝陛下都给了,那咱们也就别在京城打扰官老爷们了,左右以后也是要做邻居时常过来的,咱们立刻兵发天津去也!”
他高喊道。
第五十六章 被太祖支配的恐惧
天津。
这已经是京城之变后第六天。
杨丰的大军离京过程并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主要是他离开时候顺便又洗劫了盔甲厂……
准确说是去盔甲厂领用了部分军械。
兵部批准的。
虽然盔甲厂的武器粗制滥造,但绝对能用,所以离开京城的大军以戚家军为核心,外围跟着超过三万手持各种乱七八糟武器,甚至还推着大炮的纤夫,中间还有无数挑着各种补给的,估计打一场战役都够用的。
整个大军就这样在沿途一片鸡飞狗跳中直抵天津。
无论是京营还蓟镇兵,都只是远远跟着,没有对他们进行攻击。
万历又不傻。
目前朝廷在京城的这些京营和蓟镇兵,是很难剿灭杨丰团伙的。
真要是动起手来赢了还好,万一输了那可就是杨丰二打皇城了,那时候恐怕就不是一道圣旨能解决,在大明朝来个泾原兵变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至少在各地勤王大军到达,确保可以剿灭杨丰前,朝廷是不会动手的。不过朝廷不动手归不动手,却可以撺掇那些傻子,比如说天津三卫的将领们,所以朝廷只是裁撤天津三卫却故意没说怎么安排他们。
如果他们被逼急了带着部下死守天津,阻挡杨丰的大军接管天津,那就真的可以说是完美了……
“末将天津左卫掌印指挥倪家荫见过大帅!”
上次那个差点被踩死的将军恭迎在城门前。
好吧,没有傻子!
天津三卫的将领们傻呀?
你们整个京营加上蓟镇的至少五万大军,都不敢对他们动手,却想哄着我们跟他们拼命?
跪迎多好?
“天津卫和右卫的呢?”
杨丰端坐马上看着老熟人。
“回大帅,他们二人因天津三卫行将裁撤,故此已然离开天津,前往京城询问如何安置,末将也是在此等候大帅前来交割。”
倪指挥使说道。
“行了,你也是个明白人,本帅虽说不喜欢那些文臣,但对咱们武将却都看着亲切,本帅祖上也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说起来虽然只是寻常军卒,但说不定也曾与贵祖上一同杀敌,不会难为你们的。你回去收拾收拾,也进京去吧,倪家和其他各家房产店铺都不会动的,田产既然本帅是要行太祖法度,那必然会重新整理,但也不会连吃饭的都不给你们留的。”
杨丰说道。
他这个总兵属于镇守总兵,是有资格称大帅的。
明朝总兵分两种,一种是镇守总兵,蓟镇总兵这样的,一种是援剿总兵,也就是从各地带兵去战场打仗的,比如明末辽东战场那些乱七八糟的总兵,这样的没资格称大帅,不过有些本身就是镇守总兵的也可以。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回去收拾进京!”
倪指挥使赶紧说道。
他老老实实退到一旁,看着杨丰在他面前走过,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拱北门!”
杨丰欣赏着眼前古老的城门。
就在同时他身后几个纤夫背着鸟铳,抬着一张桌子走到前面,就摆在瓮城里面正中,然后再摆上香炉之类,将一套御制大诰居中供上,另外还供上了一套大明律,再把一张交椅摆上,笔墨纸砚惊堂木伺候着,一队拎着大棒子小板子的戚家军走到前面分列两旁。
杨大帅怀抱尚方宝剑,走过去一坐,拿起惊堂木一拍……
“开始吧!”
他喝道。
对面看热闹的人群一片茫然。
实际上天津城甚至周围基本上都在这里看热闹,而其中一个穿青衫的家伙明显鄙视的冷哼一声。
不过杨丰耳朵极其灵敏,所以立刻就盯上了他。
“带过来!”
杨大帅喝道。
徐寿带着戚家军立刻上前,直接抓住这家伙就往前走……
“尔等欲何为,我有功名在身,岂容尔等折辱!”
那人怒道。
但紧接着他还是被拖到桌子前面。
“放开我!”
他很高傲地喝道。
杨丰挥了挥手示意徐寿等人放开,然后抱着尚方宝剑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功名,秀才吗?”
“然也!”
“头上戴着什么?”
“自然是方巾,太祖高皇帝赐名四方平定巾!”
“那为什么对角戴呀?”
“呃?”
秀才傻眼了。
杨丰瞬间变了脸色,骤然一拍惊堂木。
“拉下去,笞责三十,还知道太祖高皇帝赐名四方平定巾,太祖高皇帝也教你对角戴方巾?四方平定巾,你连自己头顶都不正,还有脸以功名自居,今日本帅奉旨督办太祖高皇帝旧制,今日第一个就先教训教训你这个连方巾都敢歪带的所谓秀才!”
他喝道。
“我是秀才,官府不能打我,只有学官能打!”
那秀才惊恐的尖叫着。
“这个能不能打?”
杨丰把尚方宝剑往桌子上一拍……
“再加二十,藐视皇威!”
他喝道。
一帮如狼似虎的戚家军立刻按住秀才,掀开青衫扒下里面,抡起竹板就开始了狂抽……
“嗷!”
秀才惨叫着。
人群中几个对角戴方巾的士子吓得赶紧正过来。
“把他俩带过来!”
杨丰指着人群中一个同样的青虫,和他旁边明显很水灵的小婢女喝道。
徐寿立刻上前,那青虫倒是老实了,赶紧带着婢女战战兢兢过来……
“这是何人?”
杨丰指着小婢女喝道。
“学,学生家婢子。”
青虫战战兢兢陪着笑脸说道。
“不是拐带的?”
“不是,学生有她的身契。”
“哦,有身契啊!对了,你如今是生员还是举人还是已然为官?”
杨丰笑了。
“学生还是童生。”
青虫颇有些忧郁地看着他说道。
“拖下去,杖一百!”
杨丰骤然一拍惊堂木喝道。
“呃,大帅,学生身犯何罪?”
“太祖制度,非高官显贵不得蓄奴,纵然一品也不过十二奴婢,庶民不得蓄养奴婢,违者杖一百,奴婢放为良人,你一个童生居然敢蓄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把这个小姑娘给本帅带过来,正好本帅身边缺个婢女,先让她跟着我,以后长大给她许个好人家!”
杨丰喝道。
“大帅,冤枉啊,她并非学生奴婢,她的身契是义女……”
被按住的青虫举着手喊冤。
第五十七章 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禽兽!
“义女?”
杨丰一脸纯洁的惊讶。
然后他示意徐寿等人松开青虫。
后者趴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赶紧爬起来,不过依然还保持着谦恭的笑容。
这明显也是个懂事的人。
“此女倒是生的颇有几分姿色,明眸皓齿我见犹怜,不过就是年纪太小恐怕不识情调,本帅就喜欢那种什么都懂的,要不然本帅倒是真的有意收为姬妾,那样以后咱们也就算亲戚了。”
杨丰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识的,识的,学生已调教半年,什么都懂的,若大帅不嫌其已非完璧,学生愿献于大帅以供大帅垂怜。”
青虫满脸堆笑地说道。
然后杨丰立刻笑了……
“大胆刁民,既然是义女如何敢染指,太祖高皇帝旧制,有侵犯义女者以奸论,来人,拖出去,请出尚方宝剑斩了!”
杨丰骤然一拍惊堂木大喝道。
“呃?”
青虫瞬间傻眼了。
旁边徐寿一脚把他踹倒,几个士兵按住就上绑。
“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
杨丰愤然喝道。
“大帅,大帅,她自己愿意的,学生未曾强迫,学生未曾强迫……”
青虫哭嚎着。
“你多大了?”
杨丰问小婢女。
小婢女哆哆嗦嗦地直接吓哭了。
旁边一个纤夫老婆上前安抚着再次问她,紧接着转回头说道:“大帅,她这个月刚满十三。”
“十三?也就是之前十二了,这么小的女儿你都能下得去手,简直是禽兽不如,大明律十二及以下者,虽和亦以强论,立刻斩首,曝尸三日,本帅最恨这种敢对小女孩下手的禽兽!”
杨丰喝道。
实际上大明的士绅们都很清楚奴婢制度。
实际上朱元璋时代大部分官员也禁止蓄奴,洪武二十四年的规矩是三品八人,二品十人,一品十二人,三公二十,三品以下没有,这就是为什么胡惟庸以宰相杀车夫会被定罪,虽然杀他肯定不是因为杀车夫,但杀车夫的确是他定罪的导火索。原因就在这里,他作为从一品的宰相,奴婢的数量只有十二个,他无权养更多奴婢,所以那个车夫肯定不是他的家奴。
既然不是家奴,那么他给这个车夫偿命是天经地义。
不过朱元璋死后,经过官员们的不断争取,到英宗时候低级官员终于获得了法律上的蓄奴权。
虽然数量依旧受限制。
但有一点那是从来就没改变过的,也就是庶民严禁蓄奴。
但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庶民蓄奴的确是犯罪的,但收义男义女不犯法啊,我收的多一些也不犯法啊,所以明朝民间奴婢大多数都是义男义女。
然而……
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睿智的目光早已看穿了一切。
收义女可以。
敢对义女下手的以奸论。
有钱你可以收养义女,毕竟遇上饥荒时候,那些流离失所的小女孩如果有人收养也不是坏事,但是,养了就是你的女儿,让她干活可以,毕竟古代女孩都免不了干活的,可要是想着养的水灵灵再扑倒……
抱歉,你这是犯罪,等同于对自己亲女儿下手。
而大明律的规定是绞死,不过根据后来官员试图改变这个政策的奏折说,洪武朝的定例是砍了。
自己同意的叫和奸,的确可以减轻刑罚,但十二岁是个线。
收义男也可以。
列入户籍,和亲儿子一样交税。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大明律是十二岁以下,不是十二岁及以下……”
那青虫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但已经没什么用了,杨大帅理解的大明律十二岁以下包括十二岁,他怎么理解是另一回事。
紧接着他就被按倒在旁边,至于用尚方宝剑处斩就没有必要了,这东西很大程度上就是个仪仗,万一砍坏了就不好了,所以直接由戚家军一名职业长刀手来负责行刑,然后在周围一片惊悚的目光中,伴着曾经斩过十几名倭奴的长刀寒光划落,这名青虫的人头直接落地。
而且还要曝尸三日。
至于他的小婢女,这个当然是杨大帅先照顾着,以后给她寻个好人家。
将在青虫人头落地时候,人群中几个身穿华服的家伙,一脸苍白的往外跑,其中一个跑的太急,甚至摔倒在街上,不过他顾不上狼狈,爬起来赶紧继续跑远了。
这时候那个挨板子的也打完了。
“哭什么哭,小板子又不是大板子!”
杨丰喝道。
那秀才瘫在地上,旁边不远处就是身首异处的青虫,他吓得一直不停哆嗦。
“本帅这是为了你好,让你知道规矩,要不然连你的功名都革了,不过这板子虽然打完了,但这个罚款你还是得交,也不用太多,一百两吧,这罚款的目的不是为了罚你,而是为了帮助万岁爷印刷太祖御制大诰,这也算是让你为太祖高皇帝出力。
懂了?”
杨丰慢吞吞地说道。
“懂,懂,懂了。”
秀才哆哆嗦嗦地说道。
“那就赶紧回去准备罚款吧,别做傻事,要是我亲自上门就不是一百两了。”
杨丰说道。
秀才带着仆人的,后者赶紧上前……
“这个是?”
“义男,义男!”
“义男啊,平常交税吗?”
“学生,学生有功名……”
“你有功名你儿子也有功名吗?更何况太祖制度,有功名只免徭役,你本人的徭役折银可以免,你家所有产业丁口包括义男义女,统统给我交税,派队兄弟跟他去,先让他把今年的全都补交上!”
杨丰喝道。
然后李信带着一队士兵,笑容狰狞地拖起秀才走了。
大街上立刻一片混乱,一大堆人吓得转身就跑,场面堪称鸡飞狗跳,不过还是有没跑掉的……
“把那个穿绸缎的给我带过来!”
杨丰喝道。
然后那人被徐寿拎过来。
“户籍?”
“商,商,商籍。”
“商人还敢穿绸缎,僭饰金银?把他身上袍子扒了,这些乱七八糟金玉饰品统统没收,派一队兄弟去他家收罚款,你是愿意先挨三十板子,还是愿意交五倍罚款免板子?”
“草民愿意交罚款。”
“那行,带他去收五百两罚款。”
……
第五十八章 疯狗杨
杨丰恍如闯进鸭圈的疯狗般进了天津城.
虽然这样形容有些不好听,但事实上在天津士绅看来,那真就是逮谁咬谁的疯狗啊!
僭饰金玉。
罚款五百两还是三十小板子任选其一。
衣服去地不够五寸。
戴忠静冠。
……
大明都到万历朝了啊!
民间谁还守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啊!
商人的确不能穿绸缎饰金玉,然而如果不穿绫罗绸缎,身上挂满了各种金玉饰物,那老子有钱该怎么出来显摆啊。
话说大明的商人这时候蟒袍都敢穿。
不对,我大明朝的商人怎么可能穿蟒袍,我们穿的这明明是草兽,哪怕它长的和蟒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没角就不是蟒了,你是拿我当猴耍吗?”
杨丰拎着一件和蟒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蓝色袍子咆哮着。
上面和蟒袍一样绣着张牙舞爪的龙形,不过和真正的蟒袍不同,这个头上没有长角。
“大帅,这是草兽,这真是草兽,这不是蟒袍!”
本地一个老乡宦哭嚎着。
他之前做过知州,如今已经卸任多年,但跟宫里一个大太监认的把兄弟,所以算得上如今天津士绅之首。
不过以他的身份蟒袍是肯定不可能,所以就在后者帮助下,自己偷偷做了一身草兽袍,实际就是螭龙,也叫草龙,不过民间为了避免这个龙字,所以都叫草兽,但不仔细看分不出来。然后他故意散播谣言,就说那个大太监帮他弄到了赐蟒袍,偶尔穿出来吓唬人,反正也不是公开穿到外面,就是家里谈生意时候遇上那些外地奸商,出来穿着往那里一坐,不知道底细的一看立刻被震慑住了。
这蟒袍在身那是何等高端。
所以今天遇着这些乱兵押着他儿子跑来要钱,他一时间过去做知州时候的威风被勾起来,立刻穿着想用这件袍子震慑。
然而……
他就是穿真蟒都没人理啊!
这几年平日只是在后宅琴棋书画顺便养义女的他,哪知道这群混蛋刚刚都敢把皇帝从皇宫里面挟持出来啊
“什么都别说了,私藏龙袍,意图谋反,抄家,抄家,螭龙也是龙,螭龙袍也是龙袍”
杨丰拎着草兽袍喝道。
“这是草兽,这真是草兽……”
老乡宦悲号着。
“大帅,海防营的兄弟们到了。”
李无逸过来禀报。
“海防营的兄弟们军饷好像还没着落啊!”
杨丰拎着草兽袍若有所思地说道。
老乡宦瞬间懂了。
“大帅,大帅,老朽愿献白银万两以充军饷。”
“万两?”
杨丰拖长嗓子喊道。
然后他愤然一抖手中草兽袍……
“抄家,先斩后奏!”
他另一只手中尚方宝剑挥动。
“五万,五万,大帅,老朽真的就能拿出这么多了,老朽最高也就做过知州啊。”
“十万。”
“大帅,可怜……”
“抄家,抄家!”
“十万,十万有,老朽这就派人去京城和临清取银子,只是此处真真拿不出十万,最多能拿出五万,就在后院的地窖里,此外就是杀了老朽全家也没有更多了,大帅若不相信可亲自去检验。”
“调三百兄弟把他家看起来,什么时候拿够银子什么时候撤!”
杨丰说道。
李无逸立刻去安排。
如今杨大帅就不缺兵,那些纤夫反正这时候也闲着。
杨大帅拎着草兽袍,押着那老乡宦到后面挖开地窖,把里面的五万两银子搜刮一空,然后装上一辆辆大车,在老乡宦如丧考妣的哭声中,快快乐乐地赶着大车走了。他直接到了城内的校场上,这时候葛沽海防营的两千五百名士兵已经在等着,这里面实际上是一千陆兵一千五百水兵,这是天津算唯一能打仗的兵。
他们设立的目的其实是防止倭寇侵扰大沽口。
“倒下!”
杨丰喝道。
后面跟着的戚家军立刻将一箱箱银子倒在他脚下。
那些海防营的士兵瞪大眼睛看着。
“兄弟们当日在尹儿湾够义气,本帅也记在心中,这里是五万两,一个兄弟二十两,排队上前拿,但本帅也说明白,拿了银子以后就得听本帅的了,军法砍你们头也得认,今天顺便把以后的规矩也重新定一下,所有兄弟,无论你们还是南军,都是按照家丁的例,一个月一两八钱的饷。
吃穿全部由本帅供应。
每天三顿,顿顿干的,三天里头有一天要三顿有肉。
你们以后也不用驻葛沽,直接搬来天津驻扎。
愿意的就过来领银子。”
杨丰喊道。
明军南方募兵军饷一两五,入朝的戚家军川军其实都是这些,家丁新兵是一两八,但各军出征朝鲜另有行粮盐菜银,那个全都是一两五,实际上就等于出征朝鲜给双倍的军饷。另外还有衣鞋银三钱,犒赏三钱,最终加起来戚家军和川军这些都是每月三两六钱,毕竟让人家出境作战,不给双倍军饷很难说得过去。
但不出征在国内驻防就只能拿基本军饷了。
两千五百士兵全都惊喜的互相看着,紧接着就有人上前领银子,很显然他们才不管别的,只要有银子可拿就行,更别说这银子还很多,他们一年军饷都没二十两啊!
杨丰站在那里满意地看着排队领银子的场面……
这就叫有奶就是娘啊!
不过目前他只能用这种方法,现在才刚十一月,运河一般在三月解冻恢复通航,在这之前朝廷必然全力以赴弄死他,所以他需要的是在这差不多四个月里守住。等运河解冻通航立刻就没人敢动他了,他手中这条帝国的大动脉太重要,朝廷承受不了它的卡断,所以只要运河解冻,还解决不了他就只能重新安抚。
然后再一直到明年冬天。
不过那时候他们就更不可能解决他了。
“现在告诉我,你们吃谁的饭?”
他喊道。
“吃大帅的饭!”
海防营士兵们齐声高喊。
“那就开饭!”
杨丰喝道。
旁边纤夫们立刻抬着一个个长桌子长板凳走过来,直接就在校场上摆开,紧接着开始往上面摆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和羹汤……
第五十九章 总有奸臣要害咱们
依然是这片校场。
无数男女老幼聚集,默默看着中间搭起的高台。
那里一个人正在高喊着……
“我,杨丰!
祖上和你们的祖上一样,都是跟着太祖高皇帝从南打到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也和你们祖上一样被太祖高皇帝留在这北方镇守边疆,守卫这大明江山。
不过我祖上留的地方有些远。
在辽东开原。
三万卫籍。
那时候一切都是好的。
军官没人敢克扣军饷,没人敢私役士卒,更没有人敢擅杀士卒,军户也不会挨饿,每兵都有五十亩地,余丁也有二十五亩,一家五口人就能得近百亩地,自己额外开垦的荒地也不用交赋税。出征打仗留在家的妻儿还有钱粮,打仗胜了有奖赏,伤亡也没人敢克扣抚恤,当军户是人人羡慕能丰衣足食的。
可太祖高皇帝龙驭宾天之后就开始渐渐变了。
军官开始克扣钱粮了,逼着当兵的给他干活了,巧立名目要钱了,敢酷刑拷打士卒甚至随随便便找个罪名杀人了,出征打仗家里妻儿饿死,伤亡抚恤都被当官的贪墨了。
军户日子越来越苦,成了人人都瞧不起的下等人。
一代一代到如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
杨丰台上左手叉腰右手高举很有感情地高喊着。
俨然某历史图片中的某导师。
校场上一片沉默。
这里是天津三卫的军户们,同样也是天津城的主要居民,他们被戚家军和水师营驱赶到这里。
不过主要是发银子,此刻杨丰前面还堆着十万两银子呢!
天津三卫男女老幼一人一两,不过领银子前先听他蛊惑。
“简直暗无天日啊!”
杨丰一脸痛心疾首的高喊着。
校场上的军户们有人开始哭起来……
他说的都是事实。
大明朝的军户到这时候,基本上都可以算将领的农奴,甚至都还不如那些真正的农奴,真正农奴就是士绅家那些义男们,士绅压榨他们可以,可杀他们是肯定不行,但卫所的将领们是真能杀军户的。
因为军户是军籍,他们掌握军法。
真的暗无天日啊!
“可现在,这日头终于出来了,看看这圣旨,这是圣旨,圣旨裁撤天津三卫,并由本帅来督办此事,本帅今天就当着你们,正式宣布本帅按照圣旨所做的第一项决定。天津三卫军户全部改民籍,所有你们耕种的卫所田产直接归你们,接下来本帅会对这些农田重新进行清丈,然后给你们发地契,你们开心不开心,”
杨丰挥舞着圣旨吼道。
下一刻所有军户全疯了一样尖叫欢呼着涌向了他……
“大帅,大帅,圣旨上没有这个啊!”
一名军官傻了一样哭嚎着。
倪指挥使这种级别的可以跑,反正他们都家财万贯,朝廷也都有自己门路,进京活动一下怎么着也能有官做,指挥使可是正三品,可那些千户百户们走不了。
杨丰分地他们怎么办?
都是世世代代靠着剥削军户为生的。
没了军户他们吃什么?
那些欢呼中的军户们立刻安静下来。
杨丰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这个傻子一眼……
“赵千户不想让你们过好日子,抗旨不遵,你们该怎么办?”
他一指那军官喊道。
“杀了他!”
“他敢抗旨!”
……
下一刻那些原本安静下来的军户们骤然间变成爆发的火山。
还没等赵千户清醒过来,无数军户就像淹没了猎物的食人鱼般淹没了他,一开始里面还有几声惨叫,但转眼间连惨叫都没有了,很快那些军户一边愤然咒骂着一边散开,里面终于露出血肉模糊的赵千户,他就像一块擦完杀猪案板的破抹布般躺在那里抽搐着。
剩下那些军官哆哆嗦嗦。
“诸位,还有谁质疑圣旨吗?”
杨丰问道。
军官们毫不犹豫地摇头。
“安静!”
杨丰举起喇叭筒大吼一声。
那些军户立刻安静下来,然后用膜拜的目光看着他。
“第二项决定,改为民籍的军户每百户为一社,自己推举社长,每社立养老院一处供养无儿无女之老人,学堂一处教儿童读书,医疗院一处以治病,此三项皆由总兵府出钱!
第三项,所有丁银,徭役折银及其他苛捐杂税一律不用交,只交田赋一种。”
杨丰喊道。
“大帅活菩萨啊!”
“大帅,小的给您磕头了!”
……
前面的军户们都哭了,一个个几乎全跪下了。
“都起来,咱们大明就跪天地君亲师!”
杨丰喊道。
当然,还有附加内容暂时不提。
等清丈完了分完地了,而且挫败朝廷今年的反扑再说,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就是余粮必须卖给他,另外加上民兵化,丁银,徭役折银什么的的确不交,但田赋也不可能按照明朝民田,明朝民田田赋低的可怜,北方通常也就二十分之一。
为什么二十分之一的税率,老百姓还过的这么惨……
百分之二十的火耗不是税啊!
没和麻哥一样,一边吹嘘永不加赋,一边让官员收百分之八十的火耗就不错了。
以前没火耗也一样。
因为还有其他损耗,征一百五十万石税粮,同样有过收八十万石损耗的最高纪录。
“大帅,大帅,不好了!”
李信突然惊慌地跑过来,打断了杨丰的蛊惑人心。
“何事惊慌?”
杨丰喝道。
“大帅,兵部不知为何,突然又下令说咱们反叛,并且调集蓟镇总兵尤继先,昌平总兵张世爵,保定总兵杜桐,山海关副将杨元等四路大军向天津杀过来,如今杨元的前锋已经到了梁城所。”
李信说道。
那些军户一片愕然,紧接着都开始哭了。
刚刚看到过好日子的影子啊!
军官们却喜形于色。
“哭什么,一定是奸臣,朝廷有奸臣,总有奸臣要害咱们,那些贪官污吏都是一伙的,容不得咱们过好日子,但咱们有圣旨在手,这是万岁爷的圣旨,兵部说咱们叛乱,难道兵部比万岁爷还大,咱们听万岁爷的难道还听兵部的?想过好日子的就都动起来,你们老祖宗能跟着太祖高皇帝横扫天下,难道你们身上流着的不是老祖宗的血?”
杨丰吼道。
第六十章 清君侧
军户们立刻清醒过来。
对呀!
咱们有圣旨啊!
兵部说叛乱就叛乱了?
这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就是让杨大帅来做天津总兵的,难道兵部比皇帝还大?
虽然的确传说杨大帅大闹京城搞兵变了,但那肯定是谣言,杨大帅这样的活菩萨怎么可能是这种人,都是奸臣在诬陷杨大帅而已,圣旨明明白白让杨大帅来天津,然后杨大帅一来就让所有军户看到了好日子。
杨大帅还拿出银子来分给军户。
虽然这银子其实都是从本地那些士绅家抄出来的。
但是……
那是因为士绅犯罪了。
他们违反了太祖高皇帝的御制大诰和大明律,连蟒袍都敢私造,罚他们银子是天经地义的。
总之杨大帅是好人。
派杨大帅来带着军户们过好日子的皇帝陛下是好人。
那为什么兵部要说他们叛乱呢?
“兄弟们,如今兵部有哪个不是贪官污吏?
咱们领饷得送礼,领粮食军械得送礼,就是京营老兵替役还得借高利贷交钱才能替役,那兵部尚书石星就在王保行贿名单里,整个兵部上下全是贪官污吏。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贪官污吏官官相护,哪个都不干净!
他们当然不会眼看着咱们过好日子!
若咱们以后都像大帅说的,卫所地变成自己的,不交苛捐杂税只交田赋,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那他们如何还能盘剥咱们?那些当官的不就是靠盘剥咱们才一个个捞的金山银山?他们岂会甘心让杨大帅带着咱们改回太祖制度,从此过好日子?若改回太祖制度,他们这些贪官污吏哪个都得剥皮实草!
咱们如今不能指望皇帝。
兄弟们都是从京城来的,皇帝陛下如今被他们关在宫里,根本都不让出来见外人。
皇帝能做什么?
就是这份圣旨,还是杨大帅冒死才见到皇帝陛下请出来的,
兵部和朝廷的奸臣们,在京城没能拦住大帅请出圣旨,如今却想瞒着皇帝私自调兵来杀害大帅,他们知道大帅一死就没人再敢为咱们军户们说话了,大帅一死他们就可以继续狼狈为奸,和过去一样,让军户们世世代代给他们当牛做马。
兄弟们,你们答应吗?”
李无逸喊道。
“不答应!”
“对,兵部假传圣旨,咱们有真圣旨!”
……
军户们瞬间一片愤怒的吼声。
“对,咱们不答应!
都是这些奸臣祸国殃民,才让咱们大明民不聊生,他们一个个锦衣玉食,一个个娇妻美妾,可朝廷俸禄都是有数的,他们钱财哪里来,还不是咱们的民脂民膏?
咱们要过好日子。
他们就没法再从咱们身上搜刮吸血了。
他们当然不愿意。
陛下被他们困住宫里,一个人孤立无援,就算想让咱们过好日子,也斗不过满朝的贪官污吏,他们不让陛下知道外面的事,撒谎哄骗陛下,那樊东谟不就是骗陛下说我们兵变?他们还瞒着陛下调兵杀我们,如今又瞒着陛下,私自调来兵马不让咱们过好日子。
咱们能答应吗?
三百年前咱们的祖宗能跟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如今咱们也能为陛下扫清这些奸臣。
他们说咱们叛乱?
我看他们才是乱臣贼子。
咱们有圣旨,咱们怕什么?咱们还有大炮火枪,咱们难道还怕这些奸臣不成?他们敢调兵来对付咱们,那咱们就敢跟他们斗到底,咱们还要进京去见陛下,揭穿他们真面目,给陛下再扫出一个朗朗乾坤。”
杨丰接着挥舞圣旨喊道。
“清君侧!”
“把那些奸臣都砍死!”
……
李无逸等人跟着吼道。
“咱们去见陛下!”
“进京!”
……
军户们同样吼叫着。
那些军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人注意,立刻悄然起身,想趁乱离开这片明显画风不对的现场,其他几个军官一看立刻也跟着起身……
“梅千户,你们想去哪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梅千户战战兢兢转过身,堆起满脸笑容看着杨丰……
“大,大帅,末将回去准备给陛下上奏,向陛下解释此间之事,以免陛下被奸臣蒙蔽。”
他说道。
其他几个军官纷纷点头。
“解释?
那兵部难道不是瞒着陛下私自调兵?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如今被这些奸臣困在宫里,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奏折,你们又如何向陛下解释?
啊,我明白了!
你们是想向那些奸臣告密!
兄弟们,他们想向那些奸臣告密,他们与那些奸臣是一伙的!
对啊,不就是他们世世代代欺压你们,把你们当牛马使唤的,你们以后过好日子,他们就没法再骑在你们头上了,他们当然要告密。
兄弟们!
他们就是奸臣,他们就是那些贪官污吏!”
杨丰喝道。
“大,大帅,冤枉啊!”
梅千户惊恐地嚎叫着。
但他身旁一个军官,突然间仿佛被注入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拔刀直冲杨丰……
“对,我等就是要为国锄奸,今日先手刃你这逆贼!”
他愤怒的咆哮着。
原本挡在前面的李无逸几个赶紧向两旁分开,然后用怜悯的目光眼看着他冲过去,他仿佛老祖宗灵魂附体般转眼到了杨丰跟前,手中祖传宝刀凌空斩落……
然后杨丰的大脚出现在他肚子上。
下一刻他像只煮熟的大虾般瞬间弓到最大限度,然后保持着这种堪比瑜伽的状态,以很符合空气动力学的姿势飞出高台,在下面一片仰望的目光中,飞出了近二十米这才落下。
下面军户们以最快速度分开。
这些无良的家伙就那么眼看着他砸在地上……
“不自量力!”
杨丰傲然冷笑,然后收回了保持着侧踢的腿。
校场上一片寂静。
“大帅乃万人敌,我等跟随大帅战无不胜!”
徐寿骤然吼道。
“大帅战无不胜!”
“大帅威武!”
……
沸腾般的吼声响起。
就在同时那些军户们蜂拥着冲向梅千户等人……
“你们要干什么!”
“吴二,我是你千户,啊!”
……
在他们的惨叫声中,杨丰直接拔出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在此,各军听令,准备迎战,先击退那些奸臣的鹰犬,再进京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