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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春回大明朝txt下载     春回大明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开仓放粮啦

    “你们是何人?”

    杨丰疑惑地看着那些苦力。

    而倒霉的黄千户正在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踢进一间仓库,已经被同样踢进去的王保,樊东谟和王森纷纷抬起头,用欢迎的目光看着新人,他们的队伍日渐壮大啊!不过他们也算患难见真情,这几天樊兵备的脸,就像叛逆期的少女学会化妆般,差不多每天都能让人看到不一样的精彩……

    好吧,其实是被王总兵揍的。

    可怜学富五车,进士及第的樊兵备在这一点上和王大帅差距明显。

    而苦力们面面相觑……

    “回老爷的话,小的们都是来谋生的纤夫,受雇往京城运粮。”

    其中一个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行礼说道。

    他们身上穿着破的很有晚清照片风采的棉衣,脚上的棉鞋同样破的恍如一堆棉花破布破皮子拼凑起来的垃圾,其中有几个估计连棉鞋都根本穿不上,脚上是各种破烂层层包裹,然后塞进草鞋里面。之前他们推着车子应该还有些暖意,现在不干活站在那里一个个冻的瑟瑟发抖,一张张瘦的没什么肉的脸,看起来恍如僵尸片里的背景板。

    “你们平日能吃饱吗?”

    杨丰说道。

    苦力们继续瑟瑟发抖,但却没人回答他。

    “杨兄弟,这时候他们能吊着命就不错了,哪敢想什么吃饱,冬天在窝棚里就是一天两顿稀汤薄水,哪怕开河季节能吃饱也是稀罕的,你去那些纤夫村问问,一到冬天哪个村子不都得饿死十口八口。”

    徐寿说道。

    这时候雪稍微小了些。

    三千多戚家军已经迅速占领这片仓库。

    尹儿湾官仓或者说后来的北仓由多处仓库区组成,都是选岸边地势高不会被水淹的位置,这时候海河口又没防潮闸,潮水倒灌是每天都要面对的。而且天津一带本来就是半个北直隶河水汇聚之地,对面就是浩瀚的三角淀,周长两百多里的大湖,全靠运河大堤才没把这一带彻底变成一片泽国。一到汛期洪水加海潮,天津发大水那是惯例,只有北岸这一带有几块高地,以尹儿湾为中心几个仓库区就在这几块高地绵延近十里,不过最大的一块就在这里。

    三千多戚家军轻松控制住尹儿湾。

    至于驻守的士兵无人反抗,都老老实实缴械蹲一边。

    那些苦力们低着头,其中一个叹息着抹了把眼泪。

    “你们现在就回去,告诉所有你们能告诉到的纤夫庄子,就说我这里开仓放粮,让他们都过来领粮食。”

    杨丰说道。

    苦力们愕然地看着他。

    “没听懂吗?开仓放粮,赈济饥民,那些忍饥挨饿的纤夫们,只要过来就能领粮食,你们不是想吃饱饭吗?我让你们立时就能吃饱饭。”

    杨丰说道。

    说话间他一刀捅开身旁一辆车上的粮食袋子,然后从里面抓出一把稻谷,抓在手里缓缓撒落,应该是今年的新稻在粮袋上跳跃滚动。而那些苦力们的目光也盯在这东西上,一个个简直目不转睛,甚至还有人几乎本能的咽着口水……

    大米啊!

    他们平常就算能吃上饭,多数其实也都是些廉价的杂粮,尤其是高粱和各种豆子,甚至干脆就是些米糠之类,连同各种野菜混起来。

    真正的白米饭?

    哪怕是糙米饭也不是很容易吃到的啊!

    “可是,这是官粮。”

    一个苦力小心翼翼地说道。

    “哈,真是良民啊,你们如今都快饿死了,不想着吃饱饭,反而替官老爷们考虑,想着什么官粮,那是不是还想着官老爷以后给你们发一个顺民的牌匾?又或者就像奖励那些所谓的守节寡妇一样给你们竖个牌匾,让以后的人都记得,你们曾经宁可活活饿死,甚至老婆孩子一起饿死,也不动官府一粒粮食?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就不用来了,我成全你们对官老爷们的孝心。”

    杨丰说道。

    “走,回去叫兄弟们都过来,都快断顿了还管什么官粮,有人放粮咱们就领粮,玛的,老子就是砍头,也得先做个饱死鬼。”

    一个苦力咬着牙说道。

    紧接着他转身离开……

    “就这么走了?不先扛上一袋子回去啊,别说你扛不动。”

    杨丰说道。

    那苦力惊喜地看着他。

    杨丰用刀拍了拍旁边的粮食袋子。

    那苦力立刻扑上去,紧接着扛起一个装满稻谷的麻袋,有他带头,其他那些苦力同样冲上去,很快就一个个同样扛起麻袋,这时候就算还有试图保持理智的,也没有能力继续控制下去了。

    很快所有苦力全都扛着麻袋陆续消失在风雪中。

    “别忘了,都去告诉其他纤夫,告诉他们,这里有十几万石粮食,来的人人都有份。”

    杨丰在后面喊着。

    “杨兄弟,你这是?”

    徐寿疑惑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放心,我有分寸。”

    杨丰笑着说道。

    “杨兄弟,天津卫有一队骑兵正在过河!”

    李无逸匆忙走过来说道。

    “天津卫的兵能打仗吗?”

    杨丰问道。

    “呃,都是军户,哪还能打仗。

    和他们这些人一样,就是顶着个军名而已,实则都是些种田的,在运河上挖河栽树的,还有驾船的,自打我来北方,就没听说天津三卫还有操练的。不过这里也有能打仗的兵,但他们都在葛沽,那里有个员额两千多人的海防营,当初还是我带着一哨兄弟过去操练的。但要说起来,也就是比这些略强些而已,海防营的营兵也是军户调过去的,只不过是经过了我们操练,但如今也过去多年,恐怕也早就不行了。”

    李无逸说道。

    “那还管他们做甚,放几炮赶走,顺便告诉他们,兄弟们就是路过,他们不想死就懂事点,让兄弟们都休息好,咱们还得继续进京呢!”

    杨丰说道。

    他没想过占据天津,这时候是冬天,占据也没什么用处。

    至于来这里……

    他只是觉得三千人进京这气势不够啊。

    怎么着也得三万人才像样。

    不过要是能有三十万就更好了。

第十七章 怪兽,有怪兽!

    踏着冰面渡过运河的骑兵,被徐寿开两炮直接吓回去了。

    他们就是侦查而已。

    有从尹儿湾逃过去的卫所兵禀报了天津兵备道马化龙。

    刚刚接到蓟辽总督孙矿那里行文戒备,注意杨丰匪帮可能流窜天津的马兵备,赶紧派出骑兵先确认一下情况……

    这炮声一响不就确认了吗?

    既然已经确认了,不赶紧回去难道等着这边管饭吗?

    然后马兵备带着悲愤一边咒骂着孙矿等人的无能,一边无可奈何地调兵遣将准备进剿,天津三卫的兵当然不能用,都是蓟镇这一块混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三千七百备倭南兵的本事。这他玛是整个蓟镇十几万大军过去的教导队,某种意义上说现在蓟镇各军,基本上全都是他们整训过的,让天津三卫那些农奴兵去进攻他们?

    马兵备还没那么脑抽。

    他以最快速度命令葛沽海防营立刻赶到天津,同时逼着天津三卫的将领们拼凑他们那些能打仗的家丁。

    第二天。

    雪后初晴。

    三百家丁骑兵,两千四百海防营兵渡过运河,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列阵。

    而他们前方背靠着仓库区,一辆辆战车连接成线,盾墙的一个个射击口内弗朗机的炮管伸出,那些严阵以待的戚家军火枪手,在盾墙上方伸出鸟铳,专门用于肉搏战的奇兵躲在后面,拿着一支支长矛伸出盾墙,在扬起积雪的寒风中静静等待着战斗的到来。

    两军对峙的战场周围,却是无数看热闹的闲人。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晚清照片风格的破衣烂衫,甚至不少人干脆就连真正的棉衣都没有,直接就是裹着些破麻袋,烂皮袄,拿草绳子捆在身上,臃肿的仿佛稻田里的稻草人。

    这样的天气还没冻死也是坚强。

    还有女人和小孩。

    那些女人也是一样全身破烂,头上顶着赶了毡的乱发,挎着同样破烂的篮子。

    所有人都翘首看着对峙两军,一个个目光里充满了渴望。

    而且他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后面运河冰面的皑皑白雪中,一群群这样的身影正在向前汇聚,这运河两岸可是常年聚集十万纤夫,不少人甚至是拖家带口的。他们绝大多数都聚集在杨村周围,自从昨天那些纤夫带着粮食回去后,消息就迅速在一个个纤夫村传开,那些正在寒冬里苦捱着等待春天的纤夫们当然要来。

    都快断顿了!

    已经在不断有人饿死了。

    这时候谁还管什么官粮不官粮啊!

    要不是没有兵器,没有人带头,不少纤夫自己都惦记抢了官仓。

    不过现在……

    “他们在等什么?”

    胡怀德疑惑地说道。

    这里列阵的其实只是两个营而已,李无逸还带着另一个营,已经在仓库里摆开摊子正式开仓放粮了。

    只是还没有纤夫过去。

    “他们在等着我们赢,那我们就赢给他们看好了。”

    杨丰说道。

    说完他直接抄起了身旁的长刀。

    胡怀德用力抱起立在一旁的锻铁盾牌,然后给杨丰套在左臂上,另外两名士兵则迅速给他套上重铠。

    这是在遵化铁厂订做的,核心部分就是一件全铁胸甲。

    明朝也有类似欧洲板甲的胸甲,只不过连接处和札甲一样是皮绳,甚至都有出土的,就是长城一带边军穿,杨丰这个当然要加厚,直接加厚到五毫米,这就足以抵挡鸟铳子弹和霰弹,然后再扣上带顿颈的头盔,同样也是在遵化铁厂订制的加厚版……

    我们大明国营印刷厂都能给反贼印刷传单,那国营钢铁厂给刁民做身铠甲又算的了什么?

    给钱就行。

    迅速变成一个铁罐头的杨丰,就那么昂然走向前方。

    两辆轻车左右一分,他带着全身钢铁的摩擦声向前,然后在对面愕然的目光中站在了阵型前,身后轻车迅速合拢,弗朗机的炮口在他左右伸出,杨丰一手长刀一手锻铁盾牌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两军正中间。

    然后立定。

    他紧接着用长刀敲击盾牌。

    “铛……”

    恍如钟声般的悠长敲击声响彻雪野。

    “我,杨丰,今日带众兄弟进京伸冤,挡我者死!”

    他嚣张的吼道。

    “挡我者死!”

    他身后两千戚家军齐声怒吼。

    下一刻所有弗朗机同时发出怒吼,火焰在白色的积雪上空喷射,硝烟在阳光下弥漫。

    呼啸的炮弹准确落在对面海防营前方,激起地上积雪和泥土飞溅。

    那些骑兵的战马一片混乱的嘶鸣。

    “拿下这刁民,赏银千两!”

    中军旗帜下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手中宝剑向前一指喝道。

    蓦然间他就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这才注意到杨丰正盯着他,那张被钢铁包裹着的脸,远看就像是恶龙鳞甲狰狞的笑容,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而也就在同时恶龙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紧接着就直冲他开始了狂奔,而且速度极快,完全堪比全速冲刺的战马……

    “快,快上,拿下他,拿下这刁民赏银两千!”

    官员焦急地吼叫着。

    同时他很聪明地掉转马头准备向后。

    由天津三卫将领家奴组成的骑兵们慢吞吞向前,仿佛他们骑着的不是战马而是夕阳下的老黄牛……

    “五千,五千两!”

    官员嚎叫着。

    所有骑兵眼睛同时一亮,瞬间就催动了战马……

    “马公且安心,末将天津左卫指挥使倪家荫为马公擒拿此贼!”

    骑兵中间一个全身重甲的将领吼道。

    “倪将军,本官记着了!”

    马兵备没好气的说道。

    不过倪指挥冲锋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转眼间数十名亲兵就到了前面。

    很明显并没有老祖宗本事的倪指挥,就在后面挥舞着宝刀,慢悠悠微笑着向前,仿佛看着五千两银子般,看着自己亲兵瞬间淹没了杨丰。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前方的亲兵也在瞬间人仰马翻,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和战马的嘶鸣,一头猛兽蓦然冲出。

    可怜的倪指挥吓得急忙调头。

    就在他横过战马的瞬间,伴着一阵恶风,一个巨大的东西撞在他身上。

    他惊叫着连人带马一起被撞翻,砸落积雪的瞬间一个东西踏在他身旁,然后钢铁的寒光在他面前掠过……

第十八章 呐喊

    重铠包裹,锻铁盾护面,全速狂奔的杨丰就像一台装甲车,拖着长刀撞出一片人仰马翻,转眼间就已经直面马化龙。

    马兵备尖叫着掉头……

    然而他后面是结阵的步兵。

    “开炮,拦住他!”

    他尖叫着。

    那些士兵混乱地开火。

    弗朗机霰弹和火枪子弹在杨丰的盾牌上打出火星飞溅,甚至打的他在狂奔中不断晃动,但却依旧无法让他止步。他就像狂暴的猛兽般,咆哮着勇往直前,手中长刀在身旁划出积雪扬起,在狂风中吹散,仿佛为他加上了一层风雪的特效。

    “让开,你们这些狗东西!”

    马兵备惊恐地尖叫着。

    然后他甩着马鞭催促那些结阵的士兵给他让开通道。

    但这明显不行。

    “兵备老爷,你在阵前往南跑!”

    一个军官很聪明地提醒他。

    马兵备一下子清醒了,他急忙转头在阵前横过。

    那些准备射击的士兵赶紧停下防止误伤。

    然后杨丰就到了。

    就像刚才对付倪指挥一样,举起盾牌护住几乎全身的杨丰,在狂奔中纵身一跃,那已经伤痕累累的锻铁盾牌就像战车的盾墙般,一下子撞上了马化龙。巨大的撞击力量让马兵备惨叫一声,连人带马向另一边栽倒,而且比较倒霉的被倒下的战马压住,当他清醒过来时候,杨丰手中的刀已经顶在他脖子上。踩着战马的杨丰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他,而撞的略微有些变形的锻铁盾,依然竖立在前方阻挡对面的枪口……

    “快跑啊,贼人会妖法!”

    “快跑啊,兵备老爷被抓了!”

    ……

    很夸张的尖叫响起。

    原本列阵的两千四百海防营兵瞬间全跑了,转眼间战场上就剩下了杨丰和被他用长刀指着的马化龙。

    “呃?”

    杨丰也茫然了。

    他站在那里还保持着霸气的造型呢!

    然后观众居然跑光了。

    不仅仅是海防营兵,就连那些将领和家丁,也跟着乱哄哄跑了,好似食罢鸟归林,只落得一片大地白茫茫真干净……

    “海防营的兄弟们仗义啊!”

    后面赶到的胡怀德看着正在逃往南岸的海防营士兵感慨着,那些士兵里面还有人回过头,冲着他们挥手作别呢!很显然这些家伙就是等一个逃跑的机会而已,都是熟人,知道打不过戚家军,更何况欠饷本来就是士兵最恨的,欠饷不发居然还用屠杀来镇压就更丧心病狂了。他们巴不得戚家军这次闹大,闹到京城最好,真要是把那些当官的都吓住,以后也就不用怕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了。

    这于情于理,都不能真打,推波助澜才是正理。

    “马兵备,请吧!”

    杨丰看着脚下的马如龙说道。

    “下,下官腿断了!”

    后者欲哭无泪地说道。

    就这样杨丰的那间牢房里,又增添了一个新人,而就在士兵们架着马兵备去和樊兵备等人聚会时候,杨丰却走到运河岸边看着那些纤夫,紧接着他再次敲击手中盾牌,

    “都看什么,开仓放粮啦!”

    他吼道。

    那些纤夫瞬间一片沸腾,全都发疯般冲向仓库……

    放粮处。

    “这些兄弟都是蓟镇备倭南军,刚刚从朝鲜为国杀敌回来,结果军饷被总兵贪墨了,这些兄弟找王保讨要军饷,被王保设计坑杀,那些尸首就是遇害的兄弟。杨某得了太祖高皇帝的御制大诰,依照太祖旧制,将王保绑送进京,结果半路上兵备道樊东谟与王保狼狈为奸,害怕王保进京把他牵出来,就诬陷这些兄弟兵变,半路上设计想杀我们

    也被我们抓住了。

    我们正要将他们一并绑送进京敲登闻鼓告御状。

    那么我想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人有冤屈,要一起去见皇帝?你们有没有想问皇帝的?你们有没有苦水要向皇帝倒?”

    杨丰举着喇叭筒喊道。

    他面前聚集领粮食的纤夫们面面相觑。

    “别说你们没有,能跑来做纤夫的,有哪个不是活不下去?皇帝是天下之主,管天下之事,你们活不下去为何不去找他?你,你过来,说说你为何跑来当纤夫?”

    杨丰指着一个喊道。

    那人上前几步。

    “回将军的话,小的山东人,借了本乡刘秀才家的高利贷,利滚利之后十两银子变五十两,无钱还债,刘秀才找了县衙,不还就要将小的抓进大牢,小的只好将田产给了他抵债,全家出来做纤夫谋生。”

    他哭着说道。

    “太祖制度,高利贷最高不得超过一本一利,十两如何变五十两?”

    杨丰说道。

    “可是县衙没这么说啊!”

    那人一脸震惊地说道。

    “这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一同去问问皇帝?”

    杨丰举着大诰说道。

    朱元璋对高利贷有明确制度,一本一利,无论借多少年,最终利息都不得超过本金。

    “问,我要去问皇帝!”

    那人眼珠子都瞪的血红,咬着牙仿佛野兽般吼道。

    “你,你又是为何?”

    杨丰又指着一个。

    “小的,小的是逃奴,主人家是地方富商,守夜失了火,烧了一仓库布匹,怕被打死只好逃走。”

    那人说道。

    “商人如何有资格蓄奴?太祖制度非品官不得蓄奴,纵然一品也不得超过十二名家奴,商人蓄奴以太祖制度杖一百,奴放为良人,你愿不愿意去见皇帝,问问他,你这奴籍到底算不算数?”

    杨丰说道。

    “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那人说道。

    “你,你又是如何做纤夫。”

    “小的是佃户,给地主老爷种地,租子,田赋,丁银,徭役银,火耗,乱糟糟都不懂的捐,一年到头一样吃不饱饭,遇上年景不好也就只能逃荒来拉纤了。”

    “那你就不想问问皇帝,他要那么多苛捐杂税,难道就不管你们的死活了?难道你们不是大明百姓,你们交税养活文武百官,他们锦衣玉食,可你们需要救济时候他们在干什么?你们若是都饿死了谁来养他们?”

    “问,就去问问!”

    “去见皇帝,去让皇帝看看,看看我前天饿死的孩子!”

    ……

第十九章 风暴

    “对,咱们就去问皇帝!”

    高踞一辆马车上的杨丰,说着从旁边士兵手中接过了鼓槌,猛然敲击他面前的战鼓,隆隆鼓声立刻在空气中回荡。

    那些已经被他鼓动起来的纤夫们纷纷看着他……

    “他是皇帝,不问他问谁?

    咱们就问问他,为何那些贪官污吏贪赃枉法却没人管?问问他为何那些地主对咱们敲骨吸髓却没人管?问问他为何咱们种地的穷人交那些苛捐杂税,有钱的士绅却不交?没钱的穷人交税养活当官的,有钱的士绅不交税却做官受供养,这是什么道理?

    咱们再问问他,太祖高皇帝立下那么多好的规矩,为何到了他这里就全都没了?

    太祖把贪官剥皮实草,为何他这里贪官却飞黄腾达?

    太祖把私役军户的军官砍头,为何他这里就任由军官把军户当牲口使唤?

    太祖规矩新开荒地永不起科,为何他这里却要收那些苛捐杂税?

    太祖没有皇庄。

    那为何咱们大明遍地皇庄?

    太祖禁止庶民蓄奴。

    为何那些富商地主个个养着家奴?

    这大明江山是太祖打下的,也是太祖传给朱家子孙的,那他为何不遵太祖的规矩?太祖高皇帝御制大诰就在这里,看看这上面写着的,一条条如今还有哪个有人理会?咱们就奉着太祖高皇帝的御制大诰,进京去问问皇帝,问问他,太祖的规矩在咱们大明还能不能用了?”

    杨丰举着御制大诰吼道。

    “对,进京,见皇帝,见皇帝问问他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戚家军也纷纷吼道。

    前方一片沸腾的吼声。

    杨丰再次敲击战鼓……

    “女人,小孩,带着粮食回去,能拿多少拿多少,我会留下兄弟断后到天黑,这期间随便你们拿。

    剩下是男人的就跟着我们进京。

    咱们不是刁民,咱们不闹事,咱们就是要活个明白而已。

    这是太祖高皇帝的御制大诰,太祖高皇帝的规矩明明白白在这里,要是照着太祖高皇帝的规矩,咱们原本也不至于活成这样,那咱们当然要问明白。要是皇帝说这规矩就是早已经作废了,咱们也无话可说,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可要是皇帝说这还没作废,那咱们就要问问,为何没作废却没人照着做?

    太祖高皇帝的规矩没错。

    皇帝没错。

    那到底是谁错了?”

    杨丰举着御制大诰,指着上面四个大字喊道。

    人群已经沸腾起来,女人和小孩去领粮食,她们绝大多数都是挎着篮子,拿着破口袋,仓库里的粮食绝大多数其实是散装的,库存的都是稻谷而已,不会储藏大米的。她们直接自己进去装就行,反正天津兵备道都被关起来了,实际上不只是纤夫,就是附近的军户也一样来领,这些军户一样过的很苦。包括附近贫民,甚至还有东边沿海晒盐的灶户,从这里向东一直到海边,是大明北方最大的盐场群,至于灶户……

    天下最苦者灶户。

    这可是这个时代的文官们自己评价的。

    盐商富可敌国。

    但晒盐的却饥寒交迫。

    纤夫,实际上可以说流民,纤夫就是流民,军户,灶户,几乎天下三种最苦的人群全在蜂拥而来,然后也都迅速被杨丰调动起狂热,汇聚成可怕的洪流。

    他们就像杨丰所说的,此刻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活个明白而已。

    太祖高皇帝的御制大诰在这里。

    这本书已经被冷藏一百多年,朱元璋时代强制性家家都有,家里有大诰的,犯罪立减一等,百姓自己抓住犯罪官吏,带着大诰进京的,沿途任何人不得阻拦,敢阻拦立刻遭受洪武式打击。但这本书对官吏士绅的威胁实在太大,他一死就赶紧冷藏,到现在只有官府能有,民间早就已经不知道了,更别说这些最底层的就算看到也不认识字不知道内容。现在杨丰就拿着这本大诰,直接给他们对着各人的冤屈,通过大诰解释,让他们看看他们受的那些苦,是不是原本就应该受。

    军户最恨的是什么?

    世袭军官们把军户当农奴,逼着军户给他无偿干活。

    好吧!

    大诰有明确案例,私役军户者斩。

    军官任意殴打甚至杀害军户。

    这个同样有明确案例,军官打死并非死罪的军户直接偿命。

    灶户不用说了。

    朱元璋的灶户制度和现在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开中制下灶户只需要晒盐就行,向盐场交盐,盐场以粮食交换,多少盐多少粮有制度,完成盐场任务之后可以种田可以打渔,也可以继续晒盐,还是给盐场,还是给对应的粮食。

    盐户不会挨饿。

    甚至盐场有专门的粮仓,就是常备粮食专供他们。

    至于农民最恨当然苛捐杂税。

    可是朱元璋的制度是新开荒地永不起科。

    永远不收税。

    北方绝大多数都是新开荒地啊!

    整个北直隶,洪武二十五年人口普查才一百五十万,这是男女老幼全加起来,鱼麟册人口,现在一个京城就差不多这些人口,增长的人口当然绝大多数开荒。

    像辽东宣大冀东这些地方,估计除了卫所的土地,其他全是朱元璋标准的新开荒地。

    当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像北直隶官方税收总额一直跟朱元璋时候差不多,可是老百姓却饥寒交迫了,那他们交的是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各种乱七八糟的捐,远超实际的火耗,徭役折银,人头税,连县太爷下轿,都有专门的下轿钱,这些当然穷鬼们出,难不成还是士绅们出?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不需要解释,杨丰的目的是调动情绪,当然不会解释这些东西。

    要的就是简单化。

    要的就是直达心灵的冲击。

    让所有人都在短时间内陷入疯狂的状态。

    然后……

    “走,去京城!”

    他敲着面前的战鼓吼道。

    “走,去京城,去见皇帝!”

    “走啊!”

    ……

    士兵们亢奋地吼叫着。

    然后他们推动一辆辆战车,开始走向前方运河的冰面,那些已经被愤怒和狂热支配的人们吼叫着跟随……

第二十章 刁民

    杨村。

    直通京城的运河大堤上。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

    高踞马车上的杨丰,一边擂鼓一边嚎叫着。

    “呦啦嘿~吆嘿~吆哇嘿……”

    在他周围是整齐的伴奏声。

    不过这是人家的纤夫号子,并不是有意为他伴奏的。

    拉纤和军队一样需要号令,甚至比这时候的军队更整齐,所有人的步伐必须保持同样节奏,只有这样才能整齐用力,同样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身后的船航向稳定。而他们喊的号子,就是他们行动时候的号令,在这种号令和日复一日形成的本能下,就连他们的步伐都能始终保持一致。

    恍如机械。

    只不过此时这些纤夫们并不是拉着沉重的运粮船,而是为那些士兵推着一辆辆战车。

    巨大的偏厢车。

    小型的轻车,更加轻便的炮车。

    在他们的整齐步伐中,一刻不停向前。

    在这片完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世界里,一辆辆战车就这样沿着大堤组成一道移动的城墙,而在这道城墙周围是无数随行者。这些破衣烂衫的最底层穷人们汇聚成一片席卷向前的洪流,不断吞噬雪的白色,不少人甚至在大堤内积雪的冰面上行走着,这个季节这条帝国的大动脉完全冰封成一条大路。

    在后面还跟着大批挑夫,他们肩上担着锅碗瓢盆……

    好吧,这是后勤队。

    从尹儿湾到张家湾,目前这种路况需要走至少三天时间,而且从张家湾到京城依旧还得一天时间,哪怕没有意外,他们也得四天才能到达京城见到皇帝。

    这一路上当然得确保后勤供应。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

    杨丰继续嚎叫。

    不过就在这时候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下了。

    在他们前面的杨村驿,数百名官兵已经阻挡了道路,一个个拿着刀枪三眼铳之类,跟在一个绿袍子的官员后面乱糟糟聚集着……

    只能是聚集。

    难不成他们那还算列阵?

    “大胆刁民,想造反吗?”

    官员背着手,仿佛平日一般威严的怒喝一声。

    杨丰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他向后一招手,伴着士兵们的哄笑声,六辆轻车从左右直接并排向前,然后在他前方落下,六门弗朗机的炮口从盾墙伸出,用蛮横的姿态对准了官员和士兵,盾墙后面一个个炮手拎着点火杆,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对面那名官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后面那些官兵也同样惊慌的面面相觑,几个拿着三眼铳的悄然垂下手中寒酸的武器,甚至开始有人往后看时刻准备着逃跑。

    杨丰歪着头抠了抠耳朵。

    “这位官老爷,你刚才说什么?”

    他一脸纯洁地问道。

    “大,大胆刁,刁民,你可知煽动民变乃是死罪?”

    官员哆哆嗦嗦地说道。

    “轰!”

    回答他的是六道烈焰。

    就在炮声响起的瞬间,那官员惊恐地尖叫一声,紧接着扑倒在地,抱着脑袋一头扎进积雪,甚至就连官帽都摔了出去,而他身后那些官兵同样惊恐地尖叫着,毫不犹豫地抛弃手中武器,转眼间就做鸟兽散了。

    “走,继续向前,顺便把他们丢的刀枪捡起来!”

    杨丰喊道。

    紧接着他的马车继续向前。

    而那官员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就像即将失节的烈妇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过并没人理他。

    杨丰的马车直接在他身旁驶过。

    那些纤夫们则哄笑着从他身旁径直走过,然后捡起士兵抛弃的各种武器,一边朝跑远的士兵们嘲笑着一边继续向前。官员就那么抱着头,脸埋在积雪中,不停地尖叫着,在他身旁一辆辆战车继续驶过,无数的大脚也在不断踏过,就仿佛他只是一块恶心的狗屎而已。

    没有任何人理睬他。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

    那嚎叫般的歌声继续在他身后逐渐走远。

    然后……

    突然停下了。

    杨丰看着运河另一边,那里的大堤上已经聚集了无数围观者,都在默默看着他们,甚至包括刚才那些溃败的官兵,也跑到那边看着他这边……

    “老少爷们,我们要进京,去问问皇帝,这天下百姓为何日子过的这般辛苦,问问他明明是种田的人为何却吃不饱饭,问问他太祖的军户为何如今却变成将门的奴隶,问问他这天下那么多贪官污吏为何无人管。

    你们不一起去吗?

    你们不想活个明明白白吗?

    愿意同去的就过来,咱们一同找皇帝问个明白,这里有吃有喝,咱们一同去京城走一遭。”

    他拿着喇叭筒子大声吼道。

    “同去!”

    “同去!”

    ……

    他周围的人们喊道。

    这运河又不是很宽,更何况对面看热闹的很多都站在河面上,听到他们的喊声,立刻就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然后越来越多,甚至刚才那些官兵里面,都有人重新回来。这一带其实大多数是军户,在运河沿岸维护河道的,这年头军户基本上就相当于农奴,谁不想问问皇帝,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士兵们后代,怎么到了现在连普通农民都不如?

    真的不如啊!

    农家女宁可嫁佃户也都不愿意嫁军户。

    看着这种情景,杨丰满意的继续向前。

    而在他身后,进京的队伍同样继续向前,但在向前中迅速扩大,就像汇聚沿途溪流的河水,在迅速扩大成汹涌的浪涛……

    很久以后。

    倒霉的官员战战兢兢抬起头。

    “刁民!”

    他带着一脸积雪和泥土,转头看着那片背影,悲愤地骂了一句。

    不过紧接着他就看到对面的大堤上突然出现了大批骑兵,而且很明显是长城线上的精锐,然后一顶轿子也出现在骑兵中,随着轿子落下,一个红袍的老者走出,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远去的人群。

    他立刻惊喜地爬起来。

    “都堂,都堂,下官顺天府通判,都堂,您可来了!”

    他不顾身上的泥污,惊喜地喊着冲向河面,结果脚下一滑,直接就那么从大堤上滚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贱不贱啊!

    夜。

    运河大堤上。

    张守愚在寒风中驻马而立,颇有些忧郁地看着对面。

    战车连绵成的矮墙在对面大堤上清晰可见,月光下繁星般的篝火在河岸边绵延恍如星河……

    “玛的,老子要被这些狗东西坑死了!”

    他悲愤地说道。

    他可是直接责任人啊!

    虽然事情是王保这个总兵干的,但石门寨是他这个东协副总兵下属,实际上他对王保也很不满,因为王保动手前他根本不知道,他当时在外面巡视呢,而且他也认为王保做的有些过分。直到杨丰等人离开抚宁的时候,他才匆忙回到抬头营,他的军营其实就在抚宁北边几十里,然后紧接着被樊东谟调去镇压,结果镇压失败连樊东谟都被杨丰给活捉了。

    孙矿和李颐一督一抚高高在上,不可能承担责任,罪魁祸首王保被活捉,把事情搞到无法收拾的第一责任人樊东谟也被活捉,他就成了现在各方推卸责任的主要目标。

    全是他的错。

    孙矿威胁要是杨丰过河西务,就立刻请出尚方宝剑斩他。

    倒是一开始追击不力的杨元至今什么事没有,因为他追了,只不过得到消息太晚没追上,后来抚宁卫把人放进去了,那就证明杨丰等人无罪,既然这样他守卫山海关职责重大,当然不能离开的太久。

    所以他真的没什么责任。

    这他玛什么事啊!

    “老爷,怎么办?”

    亲兵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拼了吧!”

    张守愚悲愤地说道。

    “真拼啊?”

    亲兵欲哭无泪地说道。

    “传令,准备进攻,告诉兄弟们,这次都给我精神着点,再有临阵脱逃者统统军法处置。”

    张守愚拔出刀喝道。

    那亲兵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同样悲愤的长叹一声,赶紧跑下去传令。

    而此时在张守愚身后的大堤下面,一千骑兵排成三列横队,在雪地里静静地等待着。

    在骑兵后面是更多的步兵,在月光下排成巨大的阵型,中军处是督战的顺天巡抚李颐,后者周围同样是战车环绕,很显然李巡抚对自己的安全很看重。这时候蓟镇的主力步兵其实都是战车,只不过已经由戚继光时候的偏厢车为主,变成了现在以轻车为主。

    毕竟他们的对手已经大不如前了。

    张守愚回头看了看月光下的李巡抚,后者那里令旗挥动……

    “杀!”

    张副总兵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催动了战马。

    在他身后所有骑兵都催动战马,迅速冲上大堤,然后跟随他们的将军,控制着战马冲下河道,同时不断加快速度,马蹄翻飞踏开积雪,马背上士兵呐喊着端起长矛,冰冻的大地在他们的冲锋中颤动。他们就像冲击的浪涛,迅速席卷过河滩积雪的荒草,冲上积雪覆盖的冰面,哪怕为了避免滑倒,他们控制着战马的速度,也依然气势凶猛。

    对面已经一片混乱,那些在河滩守着篝火的人们纷纷被惊醒,一个个惊恐的向两旁狂奔着……

    张守愚眉头一皱,他本能地试图带住战马。

    然后……

    那道车城绵延成的矮墙上,就像风帆战列舰的齐射般,一道道火焰喷射,组成了绵延的火线,伴随着撞击耳膜的炮声,密集的炮弹呼啸而至,瞬间在骑兵前方打出一道绵延的雪线,被激起的碎冰四散飞溅,而几乎就在同时,狂奔中的张副总兵耳中,响起了一种诡异的响声……

    “停!”

    他惊恐的大吼一声。

    然后拼尽全力试图带住他的战马。

    但就在下一刻,仿佛踏进了陷阱一样,伴随着清晰的碎裂声,他这匹战马猛然向前栽倒,一下子把他甩向前。

    不仅仅是他。

    这一刻最前方的几乎所有骑兵,也都在同时仿佛踏进陷阱般。

    冰层碎裂了。

    原本这冰层是足以撑住的,要不然张副总兵也不会这么干。

    但是……

    “我就不信这京城的冬天里,冰盖还能撑住炮弹!”

    对面的那辆马车上,杨丰看着眼前这壮观场面笑着说道。

    的确很壮观,第一波次的骑兵几乎全掉进去了,原本能够撑住他们的冰层,在遭受了弗朗机的炮弹轰击后,也不可能再撑住了,虽然这些弗朗机都是普通的中号,炮弹重量也就十两左右,但那也是炮弹啊。三百多克重的实心铁球,以接近音速打在冰面上,就河北的冬天,冰层还能厚多少,松花江上的确没用,但这运河上还能撑住那就真的奇迹了。

    然后排炮打过去就是一排碎裂带了。

    就在第一波次骑兵掉落冰层的时候,第二波次也在吓得赶紧带住,但这是在冰面上。

    强行带住冲锋的战马,结果就是要么栽倒,要么滑到前面一起进去。

    不过好在这是冬季枯水期的运河,别说是骑马了,就是人都淹没不了,那些落水的骑兵紧接着就混乱地开始向外爬……

    “各位兄弟,我们为何进京你们也明白,兄弟们没朝你们开炮,是觉得都是自家人用不着打生打死,今天就是让你们清醒清醒而已,咱们兄弟做这个,还不是为了以后当兵的都不用再被那些狗官克扣军饷?咱们兄弟要是成了,你们还不是一样跟着得好处,那又何苦给那些狗官卖命?

    你们贱不贱啊?

    咱们这些兄弟不是造反。

    就是进京找皇帝问个明白,就是找皇帝问问,这当官的克扣军饷,还想把咱们杀人灭口,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你们要是还自甘下贱,继续给狗官们卖命,那下次就不是打你们前面,而是直接照着你们打了,今晚就这样了,赶紧回去烤烤火,喝杯酒,要是冻出风寒把命丢了,那可别怪兄弟们没提醒。”

    杨丰举着喇叭筒子喊道。

    他后面那些士兵,还有之前用来诱敌的纤夫们,全都看着那些哆哆嗦嗦爬出河水的骑兵们哄笑着。

    至于张副总兵……

    他也被捞出来了。

    不过可怜的张总兵问题有点严重,他落水的时候位置不好,结果被自己的战马砸在了下面,虽然捞出来的也算及时,但也已经喝了不少水,摆在那里正在抢救呢!

第二十二章 炮口抬高几分

    “进攻,再继续进攻!”

    愤怒的李巡抚挥舞宝剑,在马背上咆哮着。

    在他前方是溃败的骑兵。

    可怜的张副总兵昏迷着被从他面前抬过去,就是到了后面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偷偷睁开眼,然后那些亲兵立刻哭的更大声了,就仿佛张副总兵马上要殉职一般。而他们两旁那些倒霉的步兵继续硬着头皮向前,就连那些车营的士兵,都推着他们的轻车和各种火炮向前。

    张副总兵长出一口气,然后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亲兵们号啕大哭。

    不过李巡抚没兴趣管他,骑着马手持宝剑,俨然儒将的李巡抚,不断厉声呵斥那些士兵上前,然后一辆辆轻车和炮车被推上大堤。

    甚至敌军的炮弹都飞了过来。

    虽然这些炮弹打的有些高,没有落在大堤上,反而带着刺耳的呼啸落在李巡抚附近,在雪地上打得冰雪飞溅。不过李巡抚很英勇的,依旧拿着宝剑岿然不动,在他的激励下,大堤上的士兵也奋勇杀敌,炮声隆隆,枪声犹如鞭炮……

    反正就是很激烈。

    但李巡抚要求的渡河进攻就恕难从命了。

    没有船啊!

    呃,其实可以从上下游踏着冰面过去的。

    那敌军也半渡而击之怎么办?

    没看见那些骑兵伤亡惨重吗?敌军很厉害的,没看见连张副总兵这样的猛将都重伤了,敌军如此凶悍,我们还是这样对射好了,反正炮弹子弹打过去一样是杀敌。

    军门老爷,要不您亲自到河堤上督战,也让小的们士气大振?

    呸!

    李巡抚才不会这么傻呢!

    他在后面都差点被炮弹打中,真要是跑到大堤上,一枚炮弹岂不是要了他老命?

    这些贼人的确精于火器。

    亲自督战差点被炮弹击中的李巡抚最终在将领们苦劝下,还是后撤到炮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彻夜不眠,继续看着远处大堤上那不断照亮夜空的火光。这场大战一直打到天亮,最终那些步兵也溃败了,他们在这半晚上,把携带的弹药全都打了出去,没有弹药肯定不能继续打,咱们还是先补充弹药吧!

    然后李巡抚也只好如此,毕竟这没有弹药的确没法打仗,好在这弹药补充也容易,蓟州城里有的是,送过来就行,在这之前就先暂时让那些贼人苟活一天。

    “简直浪费啊!”

    黎明的微光中,杨丰看着下面被轰得一片狼藉的河面。

    河面算是彻底被轰碎了……

    一晚上所有炮弹和子弹全打河面上能不碎吗?

    “他们居然没炸膛?”

    徐寿惊叹道。

    的确,就冲那些粗制滥造的弗朗机质量,使用一夜居然没炸膛的,这人品好的简直夸张,要知道哪怕是他们每次开火前,也和这时候的欧洲同行一样先在心中默默祷告,别被自己的武器把自己炸死。

    “少装药呗!”

    胡怀德很干脆地揭开了谜底。

    对面数千官军就这样用减装药的大炮,对着河面轰了半晚上,后期实际上因为炮弹没了,又觉得还留着火药不好解释,所以干脆用空炮向这边喷火玩。

    至于将领……

    他们当然知道了。

    他们把李巡抚赶紧哄着后撤是为了什么?

    他们也得照顾军心,说到底他们是靠这些士兵混饭的,激怒了士兵们战场上给他们打黑枪也不稀罕,这件事本身与他们又没有利害关系,王保做的也的确不地道。他们也清楚戚家军不好打,如果是轻松捡功劳当然好说,可打戚家军那是真得必须拼上血本的,不上自己的家丁是没用的,上了都不一定有用。可剿灭他们得到的好处根本抵消不了家丁的损失,更何况还得罪了部下士兵,可以说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既然这样何不卖个人情,士兵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反正又不是没打!

    既然打了就没责任,看看人家杨元多聪明。

    “走,继续前进!”

    杨丰说完随即再次敲响了他面前的战鼓……

    “大河向东流哇!

    ……”

    在他的嚎叫声中,进京的大军在朝阳中再次启程。

    这一天无人阻挡。

    当晚他们露宿南蔡村。

    而一直在另一边尾随的官军,借口弹药还没有补充足够,哄着李巡抚没有继续下令进攻……

    其实李巡抚也懂。

    他很清楚这些混蛋就是糊弄他的。

    可是他也没办法,说到底他就是个督战的,而且还不敢真的跑到最前沿督战,万一真的被炮弹伤了,那可就亏大了,拦截不住他不会死,最多也就是免职而已,他一把年纪回家养老也不亏了。可要是上最前沿督战被流弹误伤,那可是真会死的,为此搭上老命是肯定不行,可他不亲自看着那就管不住人家糊弄自己,实际上他就是真上前线督战,一样也挡不住人家糊弄他。

    他知道打一炮需要装多少药?他知道炮弹飞过去落哪里?对着河面打的确过于嚣张,可炮口调高几分谁不会呀?

    反正前面还有个河西务。

    孙总督在呢!

    孙总督的底线就是河西务,不过河西务一切好说,过河西务就必须得上奏了……

    好吧,万历根本不知道这些。

    皇帝陛下那里到目前为止就是接到了樊东谟的那份奏折,然后批示交给孙矿和李颐处置,他俩一个蓟辽总督一个顺天巡抚,这本来就是他俩的职责范围,在这以后其他杨丰南蹿天津,在天津劫掠官仓,煽动民变这些统统都不知道。

    包括之后的战斗。

    因为这些本来就在他俩这个处置的范围内。

    非要报上去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

    不能过河西务。

    准确说不能到河西务。

    因为只要杨丰到河西务,那万历就肯定知道了,那里有不受他俩控制的机构,河西务有户部分司,有河西务钞关税监太监,人家又不是受他俩节制的,前者是户部直属,后者是司礼监外差。

    目前孙矿还能凭面子让他们对此保持沉默,毕竟杨丰没到河西务,他们可以说不知道。

    但到了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会上奏。

    不上奏就是他们犯罪。

    然后万历知道一切,那时候他俩就只能撤职了。

第二十三章 京城

    第二天。

    杨丰没动。

    而已经增加到不下五万人的刁民们,在南蔡村一带狂欢竟日……

    他们用携带的粮食,出去采购的酒肉,在那里守着一堆堆篝火聚餐,一整天就是快快乐乐地吃吃喝喝,甚至就连附近村民也都吸引过去,现场总人数一度突破十万,后来连女人和小孩都去了。

    俨然盛世。

    这种诡异举动把孙总督和李巡抚搞得很茫然。

    不过杨丰既然不走,他们也松一口气,所以只是派出骑兵侦查,甚至派出密探混在村民里面深入内部,防止杨丰再玩一次潜越,但得到的结果都是杨丰等人的确在南蔡村,那些战车也都在那里,这个一眼就能看见。所以他俩也就真的放心了,正好也趁机补充一下弹药,调集更多精锐,尤其是调更多的车营,很显然对付戚家军还是得上战车。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一夜。

    但是当天亮之后,杨丰那边居然还是不走,还是继续狂欢,孙总督和李巡抚越想越不对头。

    这个混蛋上次在丰润也是这样潜越的啊!

    到下午时候他俩终于忍不住了。

    南蔡村。

    “快,快去看看!”

    李颐骑在马上焦急地催促着那些骑兵。

    这些骑兵迅速冲向前方车城,而在他们周围是作鸟兽散的刁民。

    地上到处都是还在燃烧的篝火,抛弃的酒坛子,吃剩下的骨头,甚至还有翻倒的铁锅,锅里还有没吃完的粟米饭,而几个舍不得的本地村妇,还在风雪中争抢着这些残羹剩饭。就连运河岸边的芦苇,树林里的树木,全都被那些刁民砍了当柴火,整个现场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但李巡抚已经冒冷汗了。

    他在冬日的风雪中,不时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不对,什么汗水,明明是脸上的雪化了。

    前方骑兵迅速冲进了那座车城,但紧接着为首的将领就匆忙掉头,在李巡抚绝望的目光中直冲他面前……

    “军门。”

    太平寨参将王承业行礼说道。

    “如何?”

    李巡抚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回军门,里面的确是空城,而且只有偏厢车和那些尸首,所有轻车和炮车都已经不在,弹药也全都带走了。”

    王参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还不快追!”

    李巡抚骤然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嚎叫。

    “呃,军门,往哪里追?”

    “还能往哪里追,去马驹桥啊,这些狗东西偷袭京城去了,快追,别让他们惊扰了圣驾,这些狗东西,天祸大明,生此妖孽!”

    李巡抚颤巍巍的嚎叫着。

    说话间他在马背上晃了晃,然后应该是试图掉头,可是就在胯下战马转身的时候他却一下子仿佛喝醉般,先是猛然向下一倒,紧接着手伸出,应该是还想扶住什么,但他在马背上,所以一下子扶了个空,在周围的惊叫声中,就那么直接栽落马下……

    马驹桥。

    “也不知道李巡抚知道咱们走了,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杨丰骑在马背上回过头,看着南蔡村方向颇为得意地说道。

    在他身后徐寿带着大批士兵,正在把巡检老爷拖出衙门,然后直接塞进一辆粗制滥造的囚车。

    里面一帮总兵,兵备道什么的,一起对新人表示热烈欢迎。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场合,巡检也没失了礼数,他蜷缩在角落卑躬屈膝地给几位大老爷请安,请到王森面前时候才发现不对,明显也认识王教主的他,羞愤交加直接一巴掌把王教主扇到一边,然后占了他那个背风的好位置,倒霉的王教主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只能背过身蹲着。

    后面巡检衙门里面,那些当兵的和胥吏们全都在偷偷笑着看。

    留下监视他们的戚家军也在笑。

    而杨丰身旁,那些背着鸟铳,推着轻车和炮车,扛着长矛的戚家军士兵们同样也在看着笑。

    只不过他们是公然的笑。

    “兄弟们,加快速度,今晚咱们到京城喝酒!”

    杨丰喊道。

    “走,进京去!”

    胡怀德笑着喊道。

    然后士兵们一片欢乐的笑声。

    他们在南蔡村当晚就留下了沉重的偏厢车连夜启程,那东西虽然好用,但却过于沉重。

    连上面的弗朗机加起来六百斤。

    虽然都是骡子拉着,但实际上也很难走快。

    更何况杨丰也没准备真的继续沿着运河向前,再往前就是一道道关口了,河西务城,漷县城,张家湾城,哪怕不走通州也得过三座城,每一座城就算这个季节河流封冻可以绕行,也必须面对官军的阻挡。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麻烦,他们要的是突然性,直接避开运河线走马驹桥进京就行。

    他们从南蔡村转向东,趁着夜晚在这时候的武清县城外潜越,然后转永定河畔的大路继续,天亮钻进永定河滩的树林中隐藏,夜晚起来再走一段,天亮继续躲在永定河滩休息一上午,下午吃饱喝足直接突袭马驹桥。

    再向前就是京城了。

    浩浩荡荡的三千大军立刻全速前进。

    风雪中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实际上这里的另一边是南苑,一圈城墙环绕的皇家禁苑,本来就不可能有人出来,而马驹桥巡检在后面囚车里,剩下的胥吏和士兵不会反抗的……

    巡检老爷不在,有什么事他们也不用担责任。

    就这样三千戚家军在风雪中急行军三十里,就在天色明显变暗,算时间应该已经傍晚的时候,前方一道明显的暗影浮现,紧接着漫天飞雪中,向西横亘望不到尽头的城墙清晰起来。不过让杨丰意外的是,这道城墙很矮,真要算高度也就是个二层楼,而他们脚下大路的正前方,则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寒酸的城门,没有箭楼,只有单层的城楼和瓮城。

    同样城门附近也一片冷清。

    准确说是荒芜。

    积雪中全是伸出枯草……

    “这就是京城?”

    他很不确定地说道。

    “外城,左安门,你别看外面这模样就跟个荒野一样,进了城里面……”

    李无逸突然一笑。

    “还不如外面呢!”

    他紧接着说道。

第二十四章 他来了!

    “这还真是荒野啊!”

    杨丰站在左安门内,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一片荒野。

    芦苇荡,封冻的沼泽,大片的秃树林,零星的几座建筑,丝毫不像京城的京城,在风雪中欢迎着他踏入大明帝都……

    “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的瓮城里,守门士兵后知后觉般走出房门喝道。

    “闭嘴,抱头蹲墙根去!”

    杨丰回头喝道。

    他身后入城的徐寿等人纷纷拔刀指向他们,后面的则直接举起了鸟铳,那些守门士兵立刻老老实实的抱起头在墙根蹲下,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源源不断涌入战车和士兵。

    “我看看这究竟是谁啊,怎么这么横?”

    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紧接着旁边一座建筑里面,一个穿青袍的无须男子走出。

    紧跟着杨丰走进住城门的徐寿,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紧接着手中刀顶在他咽喉,这人瞬间就僵住了,站在那里哆哆嗦嗦……

    “这位公公,我就是这么横!”

    杨丰转头看着这个明显是太监的家伙真诚说道。

    “蹲墙根去!”

    徐寿喝道。

    公公幽怨的抱头蹲下。

    涌入的戚家军士兵迅速左右分开直奔登城的马道,转眼间就冲上了城墙,举着鸟铳踢开城楼的房门,里面混乱的惊叫响起,很快十几个士兵和一个军官也抱着头出来。而也就在同时,另一批戚家军士兵则直接把一门弗朗机怼到了藏兵洞门口,里面的守门士兵紧接着一个个同样惊恐地抱头走出。

    最终整个左安门轮值的守军就这样全都做了俘虏,期间没有一个抵抗的。

    他们本来就是京城各卫的,都是些早就糜烂的军户,别说这时候了,再早一百年还能不能打仗都难说,

    汹涌入城的戚家军,迅速完成了对这座城门的控制。

    “你带着左翼的兄弟留下。”

    杨丰说道。

    他把原本的三营戚家军编成了八部。

    前后左中右五军加左右翼,另外增加了一个骑兵营……

    挑那些会骑马的士兵就行。

    “他们怎么办?”

    徐寿问道。

    “士兵赶出城让他们自己绕道别的门回家,至于这位公公,这位公公贵姓?”

    杨丰笑着说道。

    “奴,奴婢刘贤,左安门守门官。”

    公公蹲在那里陪着笑脸说道。

    “你进宫去告诉皇上,兄弟们都是来申冤的,没别的意思,就像见皇上说说话。”

    杨丰说道。

    “奴婢明白,奴婢也听说了兄弟们的事情,那王保的确不是东西,简直罪该万死,奴婢这就去奏明万岁爷将他满门抄斩。”

    刘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保的囚车在前面驶过。

    “去吧!”

    杨丰挥手说道。

    刘贤赶紧要跑……

    “走外面!”

    杨丰一指城外说道。

    刘公公只好和那些士兵一起出城冒着大雪绕道了。

    “兄弟们,走!”

    杨丰立刻挥手喊道。

    入城的大军在风雪中直扑崇文门。

    而留守的徐寿和四百士兵,则迅速在左安门布防,他们必须控制这座城门,因为接下来那些替他们忽悠孙矿的纤夫和贫民们会陆续赶来,只要这边进了城,孙矿那里是不会再管这些人的,他们想进京很容易。

    但城门必须给他们开着。

    而杨丰等人就这样在恍如旷野的京城里面继续向前,一直走出三四里才终于看到真正的居民区,不过时间已经是傍晚,这样的风雪中根本就没人出来。他们畅通无阻地继续向前,终于看到了真正符合审美的京城,高耸的崇文门城楼直**云,在漫天飞雪中俯视一切。

    其实走这里不是最适合他们,因为进去还得面对内城的街道,最适合他们的是正阳门。

    正阳门后面是大明门。

    大明门后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承天门。

    承天门前巨大的广场西侧有登闻鼓院,那里有理论上直达天听的登闻鼓,任何冤情,只要老百姓想找皇帝诉说,就都可以去敲响。北宋时候京城有人丢了猪也跑去敲登闻鼓,那时候皇帝是高粱河车神,很无语地让人给了猪价。而弘治年间,几百名自己解决了,但始终无法入宫的公公向往者,跑去敲响登闻鼓要求进宫伺候皇帝,弘治气的全扔进大牢。

    这规矩最终被咱大清改了。

    登闻鼓还有。

    但是……

    敲响者无论是否真正冤屈,一律先来三十大板。

    然后鞑清皇帝就再也不用担心有刁民敲这东西打扰他了。

    但正阳门和大明门是皇帝专用,平常根本不会开着的,去了也只能强攻。

    崇文门却是敞开的,杨丰的大军直奔前方城门,这里也是外城最繁华处,因为旁边就是税关抽分厂,进城货物都得在崇文门税关交税,就在他们看到瓮城城门时候,城内也敲响了闭门的鼓声……

    “军爷,先别关门,小的有银子!”

    杨丰挥舞着银子向前。

    “快些,后面是什么?”

    一个守门军官不耐烦地看着他身后被风雪模糊了的战车。

    当然,主要是看着银子。

    “小的还有些货!”

    “到抽分厂先交税。”

    “军爷,我觉得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交给您难道不行吗?”

    “你这厮倒也是个懂事的!”

    军官站在关闭了一半的城门中间,看着迅速走进门洞的杨丰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督公钧旨,杨丰乱军欲偷袭京城,各门速关城门……”

    他后面的城内一队骑兵狂奔而来,边跑还边喊着。

    那军官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清了杨丰身后跟随的是什么。

    “关门!”

    他毫不犹豫地吼道。

    同时他以最快速度转身,但下一刻身后一阵恶风,他愕然看着杨丰的背影突然出现在自己视野,紧接着那背影双拳左右轰出,两名正在关门的士兵立刻惨叫着倒飞出去。军官惊叫一声拔刀,刚拔出一半杨丰就转回身,随手又给他推了回去,同时一拳轰在他胸口,巨大的力量让他随即倒飞出去。

    紧接着胡怀德等人踩着他在门洞内蜂拥而过。

    刚进瓮城那队骑士立刻同时拔刀,对着杨丰撞过来。

    但也在同时,杨丰身后两辆轻车的炮口骤然喷出火焰,两枚炮弹瞬间打在骑兵中间。

    下一刻杨丰在瓮城内士兵傻了一样的目光中,飞一般冲进了主城墙的门洞……

    “放千斤闸!”

    他头顶的城墙上吼声响起。

第二十五章 帝都惊雷

    杨丰力举千斤闸……

    呸,他才不举呢!

    两吨重的玩意谁爱举谁举,反正他是不举。

    千斤闸不是只有千斤啊!

    京城这些城门的千斤闸都是两吨的,现代实测一个重达一千九百九十公斤。

    这东西哪怕现在他知道自己力气很大,也不会去冒这个险的,再说他也举不过来,因为不只是主城门有千斤闸,瓮城的城门也有千斤闸,就在头顶喊声响起后,紧接着两道千斤闸同时落下封闭了瓮城。

    然而……

    “闪开!”

    杨丰大吼一声。

    被堵在瓮城里面的戚家军以最快速度闪到门洞两旁。

    紧接着天崩地裂的爆炸响起,爆炸的火光硝烟碎砖从城门洞向外喷射,巨大的威力让整个城墙都在摇晃,城墙上守军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然后里面硝烟随着寒风散开,而横断城门洞的千斤闸,甚至就连没有关严的城门,统统都已经看不见了。

    都在地上铺着呢!

    “我就喜欢这个!”

    杨丰抬头看着城墙上一个吓傻了的军官,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有火药谁还玩力托千斤闸啊,虽然黑火药的确不适合做炸药包,但千斤闸也不是装甲钢板啊,这东西就是个铁皮包的硬木板,甚至都不是纯铁的,然后用铆钉把铁板和木板铆在一起。它的重量很大程度来自于体积,宽六米高六米半但厚度才九厘米,就本身的强度而言,仅仅是对步兵武器算很难弄开,实际上弗朗机都能给轻松洞穿。

    拿丝绸层层包裹捆上二十斤精心挑选的优质火药,怎么还没个八二迫击炮弹的威力。

    炸城墙的确夸张了,炸铁皮包的木头板子还是足够,实际上这威力已经超出杨丰期待,因为它把城门也顺便炸翻在了地上。

    城门洞放大了它的效果。

    “兄弟们,进城!”

    他手中长刀一指吼道。

    后面瓮城同样被炸开的城门洞内,戚家军士兵呐喊着汹涌而入。

    但紧接着后面的箭楼上就伸出枪口,鸟铳的火光喷射,两名刚刚冲进来的戚家军随即倒下。

    杨丰顺手从马车上又抄起一个火药包。

    旁边士兵立刻给他点燃引信,顺手塞进防水的竹管里,然后杨丰向前狂奔几步,直接将这个有些巨大的丝绸包抛出去,四十多斤重的大布包,在他的蛮力下立刻飞上十几米高的半空,带着引信的烟迹直奔箭楼,那里几个正趴在射窗准备开火的士兵,吓得尖叫着以最快速度逃离。

    紧接着这东西落进了一个射窗。

    下一刻里面火光闪耀,爆炸的硝烟从几个射窗喷出。

    不过这箭楼很结实,这种火药包威力终究有限,并没有出现坍塌这种事情。

    而在下面进城的戚家军依旧在蜂拥而入,爆炸和飞砖并没有妨碍他们,瓮城的城门开在一侧,箭楼则正对着城楼,实际距离他们还得几十米,京城这些城门的瓮城都是这种格局,敌军冲进瓮城,立刻面对箭楼和城楼的两侧夹击,只有正阳门是在箭楼下开门的,因为那是皇帝专用,不可能让皇帝走侧门。

    他们转眼间就冲到了城内,然后两辆炮车左右一分,同时对着两边喷出火焰,后续鸟铳手密集开火,拿着刀盾长矛的冷兵器手蜂拥向两旁。

    紧接着他们就出现在了城墙上。

    这些家伙也不是纯冷兵器的,半路上他们就掏出手雷用火绳点燃,一上去就直接扔进了城楼内。

    爆炸的火光中硝烟喷出。

    威力虽然不值一提,但却真的很有威慑力。

    这时候手雷就这样,拳头略大点的生铁球,也有陶瓷的,里面装不了多么点火药,指望弹片杀伤除非对方没有任何保护,而且就算没有任何保护也就是点皮肉伤。

    被这个炸死属于运气差到极点。

    此时箭楼内被炸出来的士兵也跑出,沿着瓮城的城墙还想抵抗,但紧接着就面对了登城的鸟铳手。

    枪口火光喷射中,这些倒霉的士兵纷纷倒下……

    进入战斗状态的戚家军才不会管别的,都已经攻破京城了难道还在乎杀人?

    不过这些守军战斗力还是有的,很明显经历了张居正时代的明军,虽然已经开始重新糜烂,但底子终究还是有的。

    至少他们敢抵抗了。

    就在他们倒下的时候,杨丰已经昂然走进了内城。

    一座巨大的城市在他面前就这样展开。

    只是这座城市的安宁已经彻底被打破,直通向前的崇文门内大街上全是惊恐的跑出来的居民。

    还有混乱跑动的士兵。

    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站在两旁屋檐下,看着这边混乱的战斗,已经很久没有经历战火的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躲避。

    其实也不算太久。

    上次俺答汗兵临城下才过去四十来年。

    虽然暮色和风雪很大程度上模糊了视野,但杨丰仍然可以看见远处一座座直插天空的城楼,那里是皇城,那里有很多城楼,承天门,左右长安门,端门,午门甚至三大殿,它们还没烧毁,原本历史上是两年后,所以杨丰现在仍然可以看见它们的巍峨身影。

    而此时各处的灯光都已经亮起,虽然积雪掩盖了红墙绿瓦,但那一座座楼台依然在展现着帝国的威严,不过这威严已经被他踩上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也不知道此时皇宫里的万历是什么心情。此刻他就那么嚣张地站崇文门内,在他面前是横断长街列阵的战车,一个个炮口指向这座帝国的都城,而在他身后进城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冲上城墙。

    守军在向两旁逃窜。

    接下来这座城门也归他了,而他却站在那里双手举起大诰,就像上次一样举过头顶立起……

    “辽东草民杨丰,与备倭南军众兄弟,奉太祖大诰绑送犯罪之蓟镇总兵王保,永平兵备道樊东谟等人进京,京城军民无需惊扰,我等只为伸冤而来,欲敲登闻鼓面圣陈诉冤情而已!”

    他吼道。

    突然他顿了一下……

    “有敢阻挠我等面圣陈诉冤情者,杀!”

    他骤然吼道。

第二十六章 愤怒的皇帝

    乾清宫。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士兵闹饷吗?

    怎么都打到这京城了?”

    现年只有三十出头,可以说是正当壮年的万历皇帝,一脸怒色地咆哮着。

    “万岁爷,奴婢真不知。

    奴婢也是刚刚收到蓟辽总督孙矿的加急奏本才得知此事,奴婢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就让勇士营的骑兵分头去各门,让他们赶紧先关了城门以防万一。谁成想这些逆贼居然已经到了京城,崇文门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且又众寡不敌,竟然一下子就被那逆贼给攻破了。”

    此时太监老大,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张诚欲哭无泪地说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倒是知道杨丰去了天津。

    然后也知道孙矿和李颐正在天津附近围剿,但这些不是他职责范围的事情,万历朝的大太监可不是九千岁这样的,东厂甚至还被锦衣卫压在下面,更别提和文官集团比,他就是个干自己份内活的。

    而且他也不认为孙矿二人调动那么多兵马,居然还挡不住一伙兵变的乱兵,平日里收他们的好处也不少,他没必要把这些告诉万历。万历知道就免不了责怪二人办事不利,但二人终究还会剿灭杨丰,那时候皇帝也不会真正处罚他们,最后自己平白得罪两个实权督抚,相反帮他们压一压事后还少不了个人情。说到底关键就是他不认为孙李二人围剿会失败,结果现在一看他玛的哪是失败那么简单的事情,这都让人打进京城了。

    这两个废物啊!

    真真是坑死个人了啊!

    但没守住崇文门,这个真的不是他的责任啊!

    那本来就守不住的。

    崇文门当值的不过是几百人,整个京城十六门,总共六千八,而且还是倒班守卫,一个门就是通常几百个人当值,且都是没打过仗的,怎么可能顶得住三千死人堆里爬出的老兵偷袭,更何况据说贼军里面还有个万人敌的猛将。

    “孙矿是怎么说的?”

    万历喝道。

    “他没说别的,就说这杨逆潜越河西务,可能欲惊扰万岁爷,要京城赶紧做好防范。”

    “他们不是在蓟镇闹饷吗?怎么又去了河西务?”

    “回万岁爷,那杨逆在丰润哄了兵备道赵祖寿,虚晃一枪带着人突然南下袭据天津官仓,然后煽动了些刁民沿着运河进京了,孙总督与李巡抚带着兵马就在河西务一带围剿。”

    “然后围剿到他们进京了?”

    万历不怒反笑道。

    “呃,奴婢该死,奴婢也是觉得孙李二人带着一万多人马,都是蓟镇抽调的精锐,不至于连这么几个乱兵都拿不下,就没敢打扰万岁爷。谁成想他二人如此无能,不但没能剿灭逆党反而被他们潜越河西务,接了他的急奏,奴婢是一刻没敢耽误。

    可是,可是,

    万岁爷,孙矿定然没说实话,这些乱兵定然不是今日才走,从河西务到京城一百多里,这大雪天如何能带着战车走到。”

    张诚哭着说道。

    “他哄你,你哄我,你们这群狗东西,全都是欺君罔上!”

    万历怒不可遏地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万岁爷,您先消消气,不就是几千乱兵嘛,这京城十几万大军,还怕个几千乱兵?不过是一时失察,被他们抢了城门而已,调集人马抢回来就是。”

    郑贵妃妖娆地走了进来。

    她比万历略小几岁,可以说正是美艳无双的时候。

    绝对的美艳。

    毕竟能迷的万历到死都不放心她。

    到死还想着给那时候已经成老太婆的她封皇后。

    万历冷哼一声。

    “田义,你说说吧。”

    郑贵妃对跟着她进来的太监说道。

    后者赶紧上前……

    “万岁爷,左安门守门的李贤被那杨逆放回来了,他说杨逆说只是带着备倭南军来申冤的,还说他们要觐见陛下,与陛下当面讲明冤情。”

    他说道。

    “这是申冤的?”

    万历一指外面怒道。

    外面是隐约传来的炮声,官军已经在反攻。

    实际上双方战斗一直都在进行中,但事发仓促,而且今天又是风雪,所以直到目前,也只是崇文门溃兵和正阳,宣武等几个城门守军在反攻。另外部分勇士营和四卫营的骑兵也已经赶到,其他各部都还在调动中。但不管怎么说,对崇文门的反攻已经开始,很明显双方战况激烈,哪怕真是申冤的,闹到这种程度也已经不能简单了结了。

    攻破京城。

    在京城动枪动炮甚至还搞爆破。

    这无论原本是否有冤屈,都不能轻易饶过了。

    “滚出去,立刻去崇文门督战,今晚务必夺回城门,否则明日你也别来见我了!”

    万历紧接着对张诚喝道。

    后者赶紧爬起来,欲哭无泪地跑去亲自督战了。

    “就才三千人,居然能从石门寨一路围追堵截中走到京城,还能偷袭攻破崇文门打进内城,咱们大明官军要是都像这般能打,哪还用的着操心什么倭奴西虏啊!”

    郑贵妃说道。

    “你在又想什么?”

    万历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宠妃。

    “妾身只是好奇而已,又没说什么别的。”

    郑贵妃妖娆地说道。

    “万岁爷,听说那杨逆随身带着本太祖爷的大诰,说是太祖爷的大诰对百姓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何如今都没人听了。还说是要进京问万岁爷这太祖爷的大诰还行不行了,他抓了王保等人,说也是依照太祖旧例,就是当年太祖时候准许百姓抓了犯罪官吏进京的旧例。”

    田义小心翼翼地说道。

    “为何樊东谟,孙矿等人奏折从未提及此事?”

    万历眉头一皱说道。

    樊东谟等人的奏折上的确没提。

    “哼,他们谁敢提这个呀?那太祖大诰上写了些什么,万岁爷难道不知道?到时候万岁爷要说太祖爷的大诰还管用,那岂不是要对他们剥皮实草?哪个做官的敢真把太祖大诰搬出来说这个还管用?

    想官不聊生吗?”

    郑贵妃说道。

    “净说些胡话,太祖大诰如何就官不聊生了。”

    万历很心虚地说道。

第二十七章 代天行罚

    崇文门。

    这里战况激烈……

    就是没几个死伤的。

    “现在官军都是这样进攻吗?”

    杨丰站在第二层城楼上的大门口,很是疑惑的看着下面正在反攻崇文门的大明京营。

    后者也是战车,同样也是弗朗机,还有一样也是鸟铳,这时候大明军队主力的可以说标准配置就是这套,车载弗朗机加鸟铳,然后在对面摆开阵势,躲在盾墙后面一遍遍向着这边倾泻火力。

    这时候雪已经停了,黑夜同样降临,白色的雪地被炮口的火光映照,火红色明暗闪烁,硝烟在寒风中弥漫,四周各种照明的火光摇曳。

    数以万计的京营从城内城外还有两侧城墙上,向着中间的崇文门开火。

    但就是不敢冲锋。

    而这样的射击对于占据了城墙的戚家军毫无用处。

    哪怕他们是在城墙内侧,这边其实没有箭垛,但却依然有一道女墙,居高临下的他们,可以轻易向下攻击,这里可不是外城那道矮墙,内城城墙高度是十米级别的。而制高点的城楼和另一边的箭楼,再加上瓮城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完整的堡垒,近三千戚家军全都在这里面,两道门洞前面和城墙上则是粮食堆起的防线,至于粮食……

    外面就是抽分厂。

    应该是目前大明最大的商税征收机构。

    从全国各地涌入京城的商品,绝大多数都要在那里检查交税,虽然一年也就几万两,但那里的确要什么有什么。

    “硬冲得是我们这样的,还有将领的家丁,剩下都是这样射,京营这些就更别想他们硬冲了,能对射而不溃就算对得起皇帝了。”

    李无逸说道。

    “这京城到底多少军队?”

    “三大营员额十万七千六,勇士营三千四,四卫营六千九,巡捕营一万一,十六门守军六千八,总共十三万五。”

    “实数?”

    “那怎么可能,当官的不赚钱啊,三分之二应该是有的。”

    “都是这种可战之兵?”

    “那怎么可能,当官的家属亲戚不赚钱啊,至于到底有多少占名领粮养老的,多少被调去给当官的干私活的,宫里那些公公们要去办事的,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但要是实实在在说,像这种能拉出来上阵的,差不多有一半吧。不过巡捕营的还得单独算,他们是夜晚巡逻的,而且不只是在京城巡逻,咱们抓的那个巡检其实就是巡捕营的。”

    “不能打仗?”

    “连鸟铳都没有打什么仗,就是抓捕盗贼而已。”

    李无逸笑着说道。

    这就是大明京城的全部武力了。

    杨丰长叹一声,话说朱棣要是活过来,得被这些不肖子孙活活气死啊!

    直捣捕鱼儿海的京营啊,现在就还剩下这幅模样了。

    “那里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右侧。

    那里是大片的街区,但无数灯笼和火把正从一处绵延到这里,在雪后的建筑物中很醒目。

    “盔甲厂,城内最大的军械厂,铠甲,兵器,火药,统统都有,别说是咱们这样的战斗,就是供应十万大军都足够,就是劣质些,我们一般不爱用,我们宁可自己从南方买。

    那些火药都是存了不知道多久的,全都板结成坨,还得自己弄开。

    据说以前有个将军跑去领火药,因为都坨在一起,他就找了把斧子,一斧子下去人没了,不过这个只是传说而已。

    另外那些大炮也爱炸膛。”

    李无逸说道。

    斧子劈火药……

    真豪放!

    不过十万这个数字真的很诱人。

    “督公,老祖宗,小的给您磕头了。”

    “督公,您老可不能再往前了。”

    ……

    外面混乱的喊声传来。

    杨丰二人立刻朝声音来源望去,然后就看见一顶八抬大轿落下,里面一个红袍的老太监走出……

    “督公,应该是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张诚。”

    李无逸说道。

    “大胆张诚!”

    杨丰骤然大吼一声。

    下面刚刚走出轿子,正在接受无数人献媚的张诚愕然抬头。

    “大胆张诚,太祖高皇帝制度,只准妇女,年老行动不便,及残疾官员乘轿,内官及武将无论何品级皆不得乘轿,你不过是一太监,最高不过四品,如何敢公然乘轿。更何况八抬大轿无论任何人皆严禁乘坐,违者以僭越论处,你既然是司礼监掌印,当深知太祖制度,知法犯法,以僭越为荣,难道就不怕太祖高皇帝降下天罚?”

    杨丰喝道。

    张诚脸色瞬间就变了……

    “拿下这些逆贼,拿下这狗东西,把他千刀万剐!”

    他气急败坏地用尖厉的嗓音嚎叫着。

    “兄弟们,给我上,拿下这逆贼给老祖宗出气!”

    一个军官挥刀吼叫着。

    然后其他那些军官和太监们一片同样义愤填膺的吼声。

    不过就是没有一个上前的。

    “快给我上,快上啊!”

    那军官踢着前面的士兵。

    后者只好战战兢兢地推着轻车向前,紧接着所有战车都在士兵推动下,在积雪中缓缓向前……

    然后杨丰拎出了火药包。

    他一手火药包,一手火绳作势要往引信上凑……

    “快跑啊!”

    一名士兵骤然扔下轻车,发疯般尖叫着掉头就跑。

    下一刻所有士兵都同样尖叫着扔下轻车,一个个发疯般向后狂奔,那些军官气急败坏的呵斥着,试图阻止他们的溃逃,但也就在同时,杨丰笑眯眯的点燃了引信,紧接着就朝外面扔了出去。看着天空中带着烟迹坠落的火药包,连那些军官也顾不上老祖宗了,一个个惊恐地掉头就跑,可怜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张诚,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转眼间所有人从他两旁跑了过去。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火药包落下。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骤然炸开。

    爆炸的气浪连同激起的雪花,瞬间就像白色浪涛般撞在张督公胸前,可怜的张督公连他那顶八抬大轿一起直接倒飞起来……

    “太祖高皇帝,草民杨丰为太祖高皇帝擒拿僭越之内官张诚,张犯公然拒捕,草民不得已代天行罚,将其格杀!”

    杨丰仰起头对着天空一抱拳,很是庄严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 奉公守法杨义士

    “看看,这不坐轿子不是也会走路吗?”

    杨丰看着下面那些步行聚集的官员们,鄙视地说道。

    首先,他没做错……

    虽然把一个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直接炸成重伤,这种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了,但是,无论朱元璋时候还是后来一次次修改了的,大明在乘轿方面的制度都是明确的,那就内官和武将不行。

    另外最多四抬,八抬那是绝对的僭越。

    张诚僭越了。

    僭越那就是犯罪了。

    哪怕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也不行啊!

    身为大明之忠义,奉太祖高皇帝大诰为行为准则者,当然要抓了去见官,原本这就是个杖责,但张诚身为司礼监掌印,不但不束手就缚,反而指使士兵欲杀害杨丰。那这就是标准的执械拒捕,那大明律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执械拒捕者登时打死勿论,既然这样那给他扔个炸弹就完全合法。

    绝对合法,杨义士可是懂法律的。

    话说他不但抱着大诰,还抱着大明律,一言一行严格按照法律来,至于他公然带兵攻破京城,占领崇文门与京营激战这种事情合法不合法……

    谁说不合法?

    你过来咱们认真讨论讨论。

    不过还真就有人过来跟他讨论了,一个穿武将官服正走上马道,而且老老实实地没坐轿子,直接步行走过来的。

    这时候已经黎明。

    京营虽然也算大军云集,但实际上一直没有真正进攻。

    事实上他们也没法进攻。

    崇文门那是什么级别的堡垒,可以说是大明朝最强之一,十二米的城台,十米的城墙,三十米的城楼,对面几乎差不多高的箭楼,城墙顶上筑垒堵住两边,城门筑垒堵住,然后整个就封闭起来了。

    里面是戚家军携带来的弹药和其他物资。

    原本会缺水。

    可是这不是刚下了雪吗?

    想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人命往上堆。

    如果是普通盗贼盘踞,大家为了富贵也就豁出去上了,可现在盘踞这里的是大明朝可以说第一号强军,这是原本包括京营在内,北直隶所有野战军的总教导队。当初张居正主政,戚继光还在时候,整个蓟镇,包括京营,都是他们负责整训的,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战斗力?

    那准备用多少人命填?

    他们是三千。

    就双方本身的战斗力差距,再加上崇文门这个堡垒,恐怕得准备好填进去一万京营,这个成本哪怕文官也知道有点太大了。

    更何况还不一定能打过人家。

    他们现在只是盘踞崇文门,暂时还没有别的意思,要是真激怒他们向外主动进攻,一个突击冲开京营换到承天门,那这从内阁到六部再到京营系统就准备好都一撸到底吧!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先围着,然后试试别的解决方案,尤其是看皇帝陛下那里的意思,但现在深更半夜,还是不要打扰皇帝陛下休息了。咱们做臣子的一定要事事想着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的休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在张诚重伤被抬走后,包围这里的京营反而停止了进攻。

    当然,他们绝对不是被杨丰的炸弹给吓的。

    “骆尚志。”

    李无逸表情复杂地说道。

    紧接着他迎上前……

    “将军!”

    他行礼说道。

    他们原本的统帅之一,神枢营副将骆尚志,目光严厉地看着那些原本自己部下的士兵们……

    “你们都疯了?”

    他紧接着厉声喝道。

    “将军,我们在朝鲜血战,也不过阵亡四百兄弟,此番被王保坑杀就三百多,若不是杨兄弟援手,恐怕这三千多兄弟就全死在王保手中,若不能为枉死的兄弟讨个说法,我等如何能甘心?”

    哨官李信说道。

    “那也不能兵犯京城,朝廷自有规矩,有冤屈可以申诉,兵备道,巡抚,都堂,哪个不能申诉?王保滥杀有罪自然有朝廷惩处,尔等冲动之下兵犯京城,有理也无理了。”

    骆尚志怒道。

    然后一张纸伸到了他面前……

    “骆将军,你说的那些人是不是他们?”

    杨丰说道。

    这是樊东谟的那份供词。

    “你就是杨丰?”

    骆尚志只是扫了一眼,紧接着就厉声喝道。

    “然也!”

    杨丰矜持的说道。

    “那本官先拿了你这个煽动兵变的狗东西!”

    骆尚志喝道。

    就在他说话同时,猛然一把抓住杨丰的左手,紧接着向怀中一扯,另一只手瞬间拔出了短刀,然而他这套动作并没有完成,因为他并没有扯动杨丰,后者只是在那里笑着。

    骆尚志一愣。

    号称骆千斤的他本能的大吼一声再次用力……

    “还不行!”

    杨丰真诚地说道。

    骆尚志手中短刀直刺他咽喉。

    杨丰避开瞬间翻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猛然向后一甩。

    骆尚志那魁梧的身体一下子飞出去,直接砸在了城楼上,后面坚固的墙壁撞得他闷哼一声,然后反弹了一下坠落在地,杨丰紧接着抄起旁边的长刀,作势就要过去砍,吓得旁边李无逸赶紧抱住他……

    “杨兄弟,杨兄弟,骆将军终究也是我等旧人,就且看在兄弟们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李信也赶紧劝说。

    “还不快滚,自己部下兄弟被害死不想如何报仇,却跑来说他们冲动,你这样的还算什么兄弟?

    回去告诉那些官老爷们,我们的要求就一个,我们这些兄弟要见皇帝,向皇帝当面陈诉冤情,其他谁也不行,谁敢拦我们就打谁。

    王保和樊东谟都已经招了,王保贪了备倭南兵半年军饷,用来打点那些上司,里面包括蓟辽总督孙矿,顺天巡抚李颐,还有蓟州,永平,天津等几个兵备道,顺天巡按御史,兵部尚书石星。

    这些统统都分了份子。

    此外还有宫里,五军都督府,六部都有人收了他的孝敬,这些都在他的供词上,还有樊东谟的供词,天津兵备道马化龙也承认了。

    另外王保还说这是惯例,历任蓟镇总兵都这么干。

    而且不只是蓟镇。

    大明九边所有总兵,都会克扣士兵军饷,然后拿来打点上司,还说不送礼连饷都不可能领出来。

    让那些官老爷们自己看着办吧!”

    杨丰喝道。

第二十九章放开那些建奴,让我来!

    骆尚志扶着城墙,一瘸一拐地走下马道,然后还吐了口血,后面他曾经的部下们默默目送他的离去……

    然后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或者也可以说官老爷们真正被杨丰给激怒了。

    “太祖高皇帝,睁开眼看看吧!

    这些狗官已经把您的大诰当厕纸了!

    您驱逐鞑虏恢复华夏,最后却让这群狗东西窃据庙堂!

    他们贪赃枉法,他们卖官鬻爵,他们鱼肉百姓,您立下的规矩在他们眼中就像狗屎,这满朝文武个个都该剥皮实草。”

    杨丰站在城楼上对着天空嚎叫。

    “杀,把胆敢惊扰圣驾的这个狗东西给我碎尸万段”

    下面那些官老爷们怒不可遏,一个个挥舞着所有顺手的东西咆哮着。

    在已经升起的朝阳下,倒霉的京营士兵们推着战车,在后面军官的鞭打咒骂中慢吞吞向前,他们身后的街道和屋顶上,弗朗机和各种将军炮,鸟铳,乱七八糟的火门枪,甚至大追风枪之类重型火门枪,火箭车,所有火器就像元宵节的焰火表演般,乱哄哄地向着崇文门倾泻。

    炮声隆隆,杀声震天。

    紧接着一架架长梯靠上了城墙,那些顶着盾牌的士兵开始向上攀爬,边爬还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杨丰……

    “啊!”

    杨丰怒吼一声。

    紧接着他手中的火药包抛出,然后在半空中化作爆炸的烈焰。

    下一刻所有进攻的士兵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个个很浮夸的尖叫着掉头就跑,甚至连那些已经爬上梯子的,都来不及以正常方式下去,干脆自己掉下去然后连滚带爬的向后逃跑。

    至于他们的对手……

    城墙上的戚家军就根本没开火。

    大家都有分寸。

    京营怎么了,京营一样克扣军饷,而且克扣的比边镇更狠,毕竟边镇是要打仗的,将军们也知道克扣多了会有麻烦,对面蒙古骑兵冲过来时候还得靠着士兵顶回去。而京营根本不用打仗,既然本来就是摆设,根本不可能上战场,那京营的将领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想怎么克扣就怎么克扣呗。

    克扣算什么?

    还得让当兵的给他掏钱呢!

    给他干活,就是朱元璋大诰里砍头的私役士卒。

    乱收费,一年过几个生日,明天我小妾过生日什么的,不掏钱那就找茬军棍打死,也就是朱元璋大诰同样偿命的小罪杀士卒。

    没钱交?

    来,我这里可以贷款的。

    下回发军饷时候从里面扣就行,加上利息呦!

    而且放高利贷还是目前京营将领最重要收入来源之一,甚至就连年老士兵退役都得借高利贷。

    退役也得走手续,那手续费也是很高的。

    这个问题刚刚经过朝廷一场大规模整顿,为了避免老兵因为手续费需要借高利贷才能退役,所以皇帝陛下专门派了一个文官处理,据说目前京营还有近五万老兵的退役手续正在集中办理当中……

    好吧,这意思是这些京营里面其实一半是老头。

    这个数字是真的。

    这是万历二十二年给事中杨东明巡视京营的结果。

    冲锋?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冲锋?对射可以,冲锋那就默契配合吧,戚家军也别向他们开火,他们就等杨丰扔炸弹,炸弹一扔就是号令,大家一起赶紧往回跑就行了。大家都是当兵的,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糊弄一下当官的就行了,真拼了命又能怎样,最后赏赐有几个能领到?真要是战死了,说不定老婆孩子还得要饭呢!

    “你们这些狗东西,回去,快回去杀敌!”

    后面一个将军愤怒的咆哮着。

    但他紧接着就被一群溃兵撞倒,然后吓得赶紧抱头,还好没被把脸踩了。

    “哈哈……”

    杨丰在城楼上笑着。

    下面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在哄笑。

    “杨兄弟!”

    下面突然响起胡怀德的吼声。

    杨丰的目光立刻转向左侧,在左侧城墙上,大批全身重甲的人正在凶猛地冲击那里的防线……

    他的防御体系有两个薄弱点,也就是左右两侧城墙上,一边对着正阳门一边对着角楼,反攻的京营可以直接从这两个方向进攻,所以他又在这两个方向用粮袋修筑了两个横断城墙的类似街垒,之前京营也曾经进攻过,但却被戚家军轻松击退,但现在这些人明显有点不一样。

    “守住正面!”

    杨丰喊道。

    紧接着他拎起长刀冲下城楼。

    他到下面时候,那里的情况已经很紧急,甚至李信都带着援军上去了。

    这批进攻的敌军得有上百人,一个个全都是重甲,甚至不只一层,就连脸都用铁面护住,对付这套装备,鸟铳的威力明显不足,他们密密麻麻聚拢,冒着密集的子弹,凶悍地吼叫着冲上那堆粮袋。守卫的戚家军很干脆的迎战,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搅在一起,以最血腥方式搏杀,但这些人后面却是弓箭手,用弓箭在近距离精准的射杀戚家军士兵。

    不过他们也被弗朗机狂轰。

    崇文门城楼上和箭楼上的弗朗机换上实心弹,直接对准这些弓箭手轰击。

    但这些家伙明显不怕死,哪怕在弗朗机的半斤炮弹轰击中血肉飞溅,却依然毫不退缩地继续用弓箭精准地射杀戚家军士兵。

    他们几乎堪称箭无虚发。

    倒下的戚家军几乎都是脸上中箭。

    不过戚家军的悍勇也并不比他们差,说到底这些也都是百战之余,还不至于害怕这种肉搏,虽然戚家军的铠甲的确不如他们厚,但这些戚家军却很清楚怎么对付这种敌人,就是长矛互相配合,一个挑头盔一个戳脸,保持距离,就这样用密密麻麻的长矛攒刺。

    双方都打出血性,拥挤在狭窄的城墙上无一后退。

    就在杨丰赶到时候,一个敌军的头盔正被挑开……

    “建奴?”

    他看着那光秃秃的脑袋惊叫道。

    后者紧接着被另一支长矛戳进眼睛,他惨叫着本能般转头,标志性的鼠尾巴飘扬。

    下一刻杨丰就像看到了美女的饿狼般亢奋的发出了嚎叫……

    “放开那些建奴,让我来!”

第三十章大明的狗

    一下子进入狂喜状态的杨丰,拎着他那把长刀,恍如追逐雌性的野牛般狂奔向前,把正在赶去增援的李信都吓得赶紧靠到女墙上……

    然后杨丰瞬间掠过。

    他愕然地转头,眼看着杨丰双手高举长刀腾空而起。

    “别开火!”

    后面胡怀德大吼一声。

    城楼和箭楼上那些弗朗机赶紧停止射击。

    就在同时杨丰已经连人带刀砸进了那些建奴中间,下一刻长刀的寒光划过,两颗人头同时飞起,但后者坚固的頓颈,也让这柄普通的长刀严重受损。

    他很干脆地把变形的长刀刺进一名建奴的眼睛。

    紧接着又扯过这个倒霉的家伙。

    “啊!”

    他骤然咆哮一声。

    然后这个连人带铠甲最少也得两百多斤的家伙,带着穿进脑子的长刀被他举过头顶,就像举起圆木般,砸落在前面的建奴中间,前方建奴瞬间倒了一片。与此同时杨丰身后那些戚家军手中长矛不断刺出,趁机刺穿他们的空档,而杨丰却踏着建奴的身体撞向前方,撞击同时左臂往面前一挡,穿在左臂上的铁盾紧接着发出接连的撞击声。

    周围惊慌的吼声不断响起。

    他就像个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恶意制造混乱的乘客,在密集的人群中拥挤向前。

    同时右手铁锥不断刺出。

    他也不管刺的是谁,不管刺中的是什么地方。

    凶残的三棱锥就是不停地刺入。

    拔出。

    刺入。

    ……

    铁盾护住脸。

    身上全铁甲同样免疫箭。

    周围建奴愤怒而又徒劳的用箭射他,用刀砍他,还有个拿斧劈的,这个的确有一定威胁,不过这个没成功,因为后面跟进的戚家军迅速用长矛给杨丰解除危险,而他继续勇往直前。

    蓦然间前方一声异样的呼啸,下一刻他手中铁盾猛遭重击。

    巨大的力量甚至让他左臂向后撞在脸上。

    不过仅此而已。

    当那呼啸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已经扯过了一个受伤的建奴,下一刻伴着血肉迸射,一个狼牙棒出现在这个建奴身上,而持棒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建奴。他迅速收回狼牙棒,然后对着杨丰横扫而至,杨丰很干脆的用铁盾挡过去,用上全力的他就这样再次与狼牙棒撞击,后者立刻被坚固的铁盾弹开。

    不过那些三棱钉仍然在铁盾上留下几个醒目的凹陷。

    “建奴?”

    杨丰就像掀开面具的美男子一样,把铁盾一挪然后看着对手说道。

    后者一脸惊惧地看着他,明显在害怕。

    这时候城墙上的局面已改变,原本也就一百建奴,之前和戚家军是激战已经让他们死伤三十多,杨丰的冲击又放倒十几个,他们紧接着又被跟随的戚家军戳死不少,现在城墙上剩下的也就四十。

    他们后面其实原本还有不少京营跟着的。

    但这时全跑了。

    而城楼上和箭楼上的弗朗机也重新瞄准了他们,可以说杨丰一声令下,他们就全得死在这里,而对于建奴那当然是要杀了……

    “杨兄弟,这是建州左卫二都督舒尔哈齐,来大明朝贡的。”

    李无逸赶到说道。

    “朝贡的?朝贡的也不行啊!虽说你们身为大明臣属,给大明做事的确乃是尽职,可也得知道忠义,不能给奸臣为虎作伥啊。”

    杨丰说道。

    这居然是舒尔哈齐?

    不过这些年他们兄弟俩的确时不时就往大明朝贡,那简直就是万历的孝子贤孙般,光野猪皮自己就来过不下十回,舒尔哈齐带队来的次数也不少,两人加起来基本上可以说两三年就得朝贡一回。他们那里现在全靠大明的人参贸易,可以说人参就是建奴起家的资本,就像美国人靠着捕鲸起家一样,不听话了万历就下旨禁止他们的人参贸易。

    然后一堆人参堆着沤肥。

    这时候他们还不是很懂晒参。

    舒尔哈齐就不能杀了,杀了他正好便宜野猪皮,这时候正是他雄心壮志准备分家的时候。

    让他们兄弟俩斗多好?

    “在下并不知道其他,只是听兵部尚书说贵军谋逆,官军拿不下,就自告奋勇前来,至于其他并不知,为虎作伥什么的更不知从何说起。”

    舒尔哈齐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这时候真怕,他此行很受万历优待,朝廷官员对他也很好,甚至给他和他哥哥同级的封赏,搞得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正想着在万历面前表现一下忠心呢!一看有这种露脸的机会,立刻就自告奋勇前来,原本他在城下看的很清楚,认为以他和手下的战斗力,再找兵部要些重甲穿上,就有足够能力攻破防线。

    包括他部下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找兵部尚书石星主动请膺。

    然而现在却发现,自己弄不好是要死在这城墙上啊。

    “不知道?这倒也对,你们这些夷人地处偏远,对朝廷的事不了解,的确很容易被那些奸臣哄骗,但就算你们不知道实情也不行啊!

    我们可是死了人了!”

    杨丰喝道。

    “只要阁下饶过我们,我们愿意赔偿,银子我们的确不多,但人参要多少有多少,贵军死一个兄弟我们赔一千斤人参如何?”

    舒尔哈齐赶紧说道。

    他们不在乎人参,每年挖的都得几十万斤计……

    这年头长白山里是遍地人参啊!

    “咱们死了多少兄弟?”

    “二十一名,这些建奴箭法太准,没有伤的,都是射在脸上。”

    “他们死了多少?”

    “五十六个。”

    “那问问咱们的兄弟,饶不饶过剩下这些?”

    杨丰说道。

    “饶了吧!”

    “饶了吧,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

    那些刚刚还在与他们血战的戚家军纷纷说道。

    “多谢诸位兄弟,赔偿回去之后立刻送上,我对天起誓!”

    舒尔哈齐赶紧行礼说道。

    “你以这就行了?你们的性命可以饶过,但这罚还是要有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也不欺负你们,既然咱们都是男人,那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就我这双拳头,你们尽管上,让我揍一顿心情舒畅了,那也就算了结此事。”

    杨丰活动着手腕狞笑着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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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明朝介绍:
明末,万历年间,非造反文,但也不做忠臣,要做就做让皇帝闭嘴的权臣。陛下但噤声,有臣在!春回大明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回大明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回大明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