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皇帝陛下终于黑化了
“贼人万段!”
下面一个青袍官挥舞宝剑,恍如冲向皇宫的朱友珪般吼叫着。
然后那些明显是雇佣军的士兵们,悍勇的呐喊着向上冲锋,在他们后面的台阶两侧,列阵的火枪手支起斑鸠铳瞄准台上。
这东西威力巨大。
那一两多重的子弹足以击穿杨丰的生丝软甲。
所以……
所以还得上盾牌。
杨丰在青虫的掩体后面弓着腰,迅速跑到了那个大箱子旁,以最快速度从里面取出两面锻钢盾牌。
这个都能把皇贵妃装进去的大箱子是他从山下一路扛上来的,里面装着他们的所有装备,他的盾牌武器,万历的龙袍,皇贵妃的私人用品,统统都塞在这个箱子里,至于进城门不值一提。实际上城门根本没人查,南京城门原本就是太监在收税的,这时候太监哪敢出来收税,就算收税也是对货物,要是行人携带的行李都检查那还进个屁。
这种级别的城市哪天不得十万级别的进出量?
杨丰双手盾牌就仿佛演戏中的蚌精般,在皇帝陛下等人有些惊慌的目光中跑回去,刚到掩体对面士兵就已经露头,他双盾护体立刻站起,下一刻密集的子弹呼啸而至,在七毫米厚的表面渗碳锻钢上打出火星飞溅。
甚至一枚反弹开的子弹都命中了一名士兵。
后者立刻倒下。
就在同时杨丰抬脚踢飞了一具死尸,那死尸正砸在士兵中,几个士兵立刻从台阶上滚落。
下一刻杨丰跟着撞上了他们。
两面盾牌就像悍妇手中的平底锅般,瞬间抽飞了两名士兵,他们向后又砸倒了更多的士兵,向下滚落的士兵又撞翻了后面的,在坡度很陡的数十米长台阶上出现这种事情肯定就是这种结果,最后几乎可以说转眼间,已经快要踏上高台的士兵就一扫而空了。
杨丰以最快速度坐下,紧接着双盾一合。
对面第二轮子弹呼啸而至,打在盾牌上弹开,在他身旁台阶上打出碎石飞溅,打的他整个人不断后仰。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退回,顺手将一具死尸拖过来加固他的掩体。
背后的利玛窦用震撼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他们为何有西班牙人的火绳枪?”
杨丰说道。
利玛窦犹豫了一下。
“说,如果你不想变成这个掩体的一份子,就老老实实交待你知道的。”
杨丰说道。
他的短促突击把那些士兵吓得不轻,这时候还在下面惊魂未定。
“将军阁下,这些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高攀龙带来的,据说是常州府的义勇队。
类似的还有好几支,都是顶着各府的名号。
至于这些火绳枪是广东商人为他们提供的,是在澳门和佛山生产,仿造的西班牙火绳枪,他们称为斑鸠铳,一个从京城回来的官员说,他们的敌人身上穿着重甲,鸟铳无法击穿,但这种火绳枪足够击穿,所以南京的兵部,还有各地那些组建义勇队的人都在购买。
不过士兵们并不喜欢它。
它实在太重,士兵们更喜欢鸟铳甚至三眼铳。”
利玛窦说道。
“你们给他们联系的?”
杨丰问道。
“不,不,这些与我们无关,是南京的礼部尚书王弘诲,他是广东琼州人,这种东西早就广东的商船用于防御海盗,一些山区的民间士绅也会买了用于防御盗贼,不过他们习惯用来发射霰弹。”
利玛窦赶紧撇清关系。
“快上,杀了这些贼人每人赏百两!”
下面又有几个青袍官到达,为首一个毫不犹豫地喝道。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紧接着他们重新整队,开始再次向着台上进攻,不过这时候的武器换成了长矛,所有人端着长矛密集靠拢,沿着实际上数十米长的台阶结阵上前。
“我喜欢这个!”
杨丰从后面的皇贵妃手中接过手炮说道。
紧接着他点燃火绳,双手握着这个夸张的武器,就在那些士兵靠近到十米时候猛然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
喇叭状枪口喷射的霰弹瞬间打倒一片。
不过因为那些士兵都是密集靠拢的,所以并没有形成滚落的效果,好在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因为皇贵妃紧接着又递过了第二支,杨丰没有开火,只是把枪口伸出去。前排已经知道了这东西威力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地惊叫着掉头,然后不顾一切的逃跑,后面那些因为恐慌蔓延,也开始掉头,最终他们在很陡的台阶上再次开始了翻滚。
“废物,还不如戚家军!”
杨丰鄙视地说道。
很显然这些雇佣军远不如戚家军,后者几乎不会出现溃败,互相之间是真正能够以死掩护同伴的。
这些……
也就是光头军的水平了。
“快上啊,一人一百两,你们这些狗东西,快上啊!”
下面一个青袍官吼道。
“这是何人?”
万历说道。
他们的位置只能听到声音,实际上看不到下面,所以李贽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向下看了看……
“陛下,是前吏科都给事中史孟麟,宜兴人,万历十一年进士。”
他退回去说道。
“你既然是举人,能否告诉朕,圣贤书如何会教出这些狗东西?”
万历阴沉着脸说道。
“陛下,圣贤书不过是此辈之敲门砖而已,忠义这些东西嘴里说说而已,实则全为富贵,与渔利之商贾并无区别,京城之事动了官绅之利,如今陛下南下此辈为守财富自然要抵抗。这些与他们读过什么书并无关系,陛下之前不过是看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奏折被哄住了,实际上都只不过以道德仁义掩盖,最终都是为了私利。
臣就是不愿与这些伪君子同处,故此中举之后未曾会试,亦未曾求官,只是做个闲云野鹤,与那些贩夫走卒为伴。
贩夫走卒至少坦荡,干啥说啥!
更何况圣贤书也不是什么真的圣贤书,不过就是古人一些言论而已,其中谬误之处也不少,忠臣义士更不是读这些书读出来的,真要是读这些书读的好就能读出忠臣义士,那秦桧读圣贤书可比岳武穆读的好多了。儒生不过是自己往脸上贴金,将那些忠臣义士说成读圣贤书才成忠臣义士,但忠臣义士本就是忠臣义士,可不是读了四书五经才成忠臣义士。”
李贽笑着说道。
“你这话若放在过去,朕少不了治罪,可如今朕真的无言辩驳,是朕错了,朕以前太糊涂了。”
万历叹息着。
“陛下,臣还写了些文章,您要是想看,臣愿献上。”
李贽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下面突然几声嗵嗵的响声……
“卧槽,居然连掷弹筒也用上了?”
然后响起杨丰的惊叫。
下一刻天空中几个黑影落下,在地上弹起之后重新落下,上面带着的引信迅速燃烧到尽头,紧接着其中几个轰然炸开,铁片还有应该是碎石,在硝烟和火光中四散飞射,而且里面明显也是加毒药的,所以硝烟的颜色诡异,这时候大明的爆炸武器似乎都喜欢加毒药。
贵妃娘娘被吓得尖叫一声,以最快速度跳进那个大箱子,她进去之后才想起来……
“万岁爷,快进来!”
她朝万历招手,然后主动爬出来。
“爱妃,你进去就行,你看我这身材能进去吗?”
万历说道。
贵妃娘娘看了看他的身材,皇帝陛下的确进不去,她这才又钻进去。
然后一阵江风吹过,那些毒雾和硝烟瞬间散尽。
“陛下,这是飞礞炮。”
李贽说道。
紧接着那种嗵嗵的炮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些全都打近了,没有够到他们所在之处,反而在杨丰周围落下,其中一枚正好落在他脚下,杨丰以最快速度抓起这个很像超大号花炮的东西,然后直接扔了出去。
这东西紧接着在半空爆炸……
“陛下,把您的翼善冠摘下,拉出兜帽扣上,这东西威力很小,只要别被撞在身上炸开,那些碎片打不动软甲,利玛窦,你要想在大明待下去,就保护好陛下,有落在旁边的踢开就行。”
杨丰喊道。
嗵嗵声再次响起。
利玛窦无语的看着他,然后拿出个十字架,很显然他准备用这个。
然而他刚一拿出来,一个飞雷就正好落在他脚下,他吓得赶紧后退,李贽则赶紧挡住万历,紧接着飞雷炸开,最近的利玛窦惨叫一声倒下,几个弹片撞在李贽后背,老头随即向万历倒下。皇帝陛下身上也挨了弹片,不过这种飞雷就是个装满火药和乱七八糟的铁皮筒子,造成的弹片威力孱弱,根本无法击穿他里面的软甲,他只是被李贽撞得随即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瞬间,一声凶猛的呼啸划过台下……
“玛的,终于来了!”
杨丰长出一口气说道。
在那些士兵的后面,数以千记的新军出现,其中为首的赫然是当初被他派来的那些火种,很显然他们已经发展了众多同志,这些新军面前的轻车落下,弗朗机的炮口对着台下士兵喷射火焰……
第一六七章 士绅总动员
突然赶到的新军,迅速冲垮了常州府义勇队。
后者只是高攀龙带来的私军,在南北对峙的这大半年时间里,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等十几个府,都迅速招募了这样的义勇队。
理论上是各地官府招募了勤王,实际上就是各地士绅组建的私军。
然后到达南京同样只是理论上归兵部调遣,但实际由那些在南京为官的同籍官员控制,那些士绅对此都很热衷,因为这些义勇队的实力,代表着他们在京城的话语权。而目前在清流关抵抗的就是这样的联军,同样在南京城内监视那些勋贵和新军的也是这样的,进攻阅江楼的这些,就是右副都御史高攀龙直接指挥的常州府义勇队……
“其他义勇队也已经动手。
实力最强的苏州府义勇队就在皇城,他们总共近两千人。
此外还有**星从北方带领的那些,他们是守卫皇宫的,总数大概有三千多人,吃住都在皇城里面。
其他还有八个义勇队目前就在城内各处驻扎,至于带到清流关的是以松江义勇队为主的四个,之后又陆续增援了四个。
另外扬州,淮安等地也都有自己的义勇队,这些义勇队人数不一,多的都是过千,少的也有两三百。
至于武器与训练都是一个模子,以鸟铳为主再辅以部分斑鸠铳,打仗都靠着排枪,有点像是倭人的战术,但他们没有大炮,不过这个应该只是没拿出来,几尊大炮那点银子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实际上各地都在造炮造斑鸠铳,反而新军的斑鸠铳不多,尤其是福州那边还送来叫红夷大炮的,据说是福州海商从吕宋那边带回的,而且还带回了炮匠。
这东西威力巨大,已经在扬州城用上。
漳州的义勇队还带来一支水师,就在下关码头上停着,船上甚至还有不少倭人水手。”
带领新军而来的,原本天津南军队长李义说道。
他南下后被戚金编入新军当哨长,之前已经收到王贵那里送来的密信,实际上早就在等着杨丰到达。
不只是他,目前新军里面的火种们都已经在准备了。
他们在这大半年里,迅速依靠着杨丰教给他们的那套理论,发展出大量愿意跟随他们的士兵,而这些士兵又足以带动剩下那些只是盲从的,实际上需要的话他们随时可以让目前多数新军立刻倒戈。
说到底杨丰要做的他们都喜欢啊。
不过新军并不驻城内。
南京的新军驻大小两个校场,只是每天部分上城墙轮值,实际上这大半年训练出来的主力都在吴惟忠和朱文达部下,戚金这里的五万只是教导队和新兵,但教导队却绝大多数被火种们影响了。新兵们更好办,他们对那些将领不熟悉,但对这些教导队是熟悉的,而李义带来的就是最近的金川门的,这时候仪凤,钟阜两门早就堵死,最近的就是金川门,第二近的是定淮门。
“倭人?”
皇帝陛下愕然道。
“陛下,漳州海商常住在倭国有数万之众,往来倭国与大明贸易,这些海商的船上都雇佣倭人,不仅仅是他们,南洋商船也罢,在港之商号也罢都雇佣倭人当手下。”
利玛窦赶紧显示他的存在。
刚才他表现不佳,现在急需表现一下。
至于他的伤并不严重,就是被打了十几个铁砂子,飞雷制造的弹片不值一提,主要是还装这个,但铁砂子威力就无足挂齿了。
只要不感染就没事。
不过像他这样的抗感染能力应该足够了,要不然恐怕都活不到大明,能在远航数万里的海船上活下来的,那都绝对是命硬的,哥德堡号一趟航程,可是能死三分之一,所以这些来大明的传教士体格都抗造,龙华民甚至活到九十多。
“他没说实话,澳门也有。”
杨丰说道。
“呃,我只是说的笼统了些。”
利玛窦赶紧说道。
澳门的确有,而且还有一大堆,后来被明朝的兵备道知道,去绞死了好几个,然后勒令葡萄牙人自己清理干净,不过这时候的倭国人,的确是海上海盗殖民者海商们一致喜欢的。他们吃的像猫,出力像驴,忠心如狗,简直就是完美的好奴才,葡萄牙人雇佣他们,暹罗人雇佣他们,大明的海盗雇佣他们,东方的商业链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这些刁民!”
万历恨恨的说道。
大明早就禁止了与倭国的贸易。
居然现在还有几万人在倭国常住贸易,那背后意味着什么就很明显了。
“这是江南士绅总动员啊,全都跳出来拼命了,那戚金是什么想法?”
杨丰问李义。
“不太清楚,小的们怕暴露身份,都没敢说出北方的实情,平日跟手下兄弟们也只是说些北方的分田地,但没敢说陛下生死这种事情,他的确就是以为陛下驾崩了。不过这几天协理新军的松江人吴炯一直在跟着他,而且新军几个主要将领也都有文官盯着,另外高攀龙等人多次宴请他们,估计是给银子收买,戚帅和他们的家人,也被以赏赐为名送到了皇城里面。
还有那些勋贵也都被以赏赐为名送进皇城。
实际这些天南京已经人心惶惶,民间都在传说朱吴二帅倒戈,正在进攻清流关。
朝廷则抓捕那些说这个的。
但南京城内储备的那些军需,却在一船船运到江北运往清流关,而且今日又有两支义勇队北上,也是去清流关方向。
实际上民间已经断定是真的,都开始有胆小的在逃跑了。
另外还有传闻说是盱眙的守将茅国器也已经南下。”
李义说道。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街区突然升起了硝烟,紧接着密集的枪炮声传来。
“定淮门方向过来的,应该是刘虎带兵过来,和驻扎四望山的徽州府义勇队交战了,徽州府义勇队一千五百人,徽州盐商给了他们出二十万两,其中近半是斑鸠铳,而且还从澳门买了红毛甲,刘虎不一定能打开,他在定淮门的兄弟总共也就八百人。”
李义说道。
枪炮声越发密集,那里的战况明显很激烈。
“后面也有!”
贵妃娘娘惊叫着。
他们转头向城外望去,下关码头上大批士兵出现。
在这些士兵后面是十几艘明显的海船的战舰,而且他们里面不少个子矮小的明显是倭人,就像一群海盗般混乱的冲向这边,很快就冲进了护城河然后游到城墙下。这些很显然是水手的家伙直接向上面甩出飞爪,迅速登上了无人防守的城墙,然后再以同样方式下来,这些家伙干这个极其熟练,就这样像翻越个普通墙头般越过城墙。
而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这里。
就在同时背后的城市内,第二处战场也出现了。
“神策门过来的,那里是宁国府的义勇队在阻挡。”
李义说道。
南京城就这样突然陷入战火硝烟,紧接着城内又有多处战场出现,街道上已经可以看到惊恐逃跑的百姓,已经两百年没遭遇战火,上次被几十个倭寇就吓坏的他们哭喊着恍如末日降临。各处的战斗也越发激烈,尤其是最远处的正阳门方向,甚至可以看到城墙上的火炮在对着城内大明门射击,同样大明门上也有火炮在还击,两道原本守卫这座城市的城墙上火炮对射。
不过城墙下面因为太远看不到……
“新军在进城,正阳门今日是王丰在轮值,既然他向大明门开炮,必然是外面的兄弟在进城,如此算来戚帅已经动手,他得最先打开皇城,把里面的那些人质救出来!”
李义说道。
“他们在冲过来了!”
贵妃娘娘继续在惊叫着。
那些入城的水手们已经开始冲上狮子山。
那些新军在台上严阵以待,手中的鸟铳和抬上来的弗朗机瞄准下面,不过这时候还没法开火,因为山上全是树木,甚至还有一座寺庙,那些水手上山之后就被绿色遮挡。这些新军大半是新兵,同样没有经历过战火,看得出也很惊慌,几个军官在他们中间走动着提醒。
好在这座高台是很好的防御堡垒……
后面连台阶都没有,就是一个直上的青砖墙,差不多有一丈高,想爬上来并不容易。
杨丰看了看硝烟四起的城市……
“既然这样,那就打吧,也让这承平两百年的南都,感受一下战火硝烟。”
他说道。
说完他直接走到台边。
下面第一批敌军冲出了树林,为首的几个手持倭刀,很明显都是倭人,他们蹦蹦跳跳向前……
虽然这个词有点好笑,但明朝对倭人的进攻方式记载很明确。
就是蹦蹦跳跳。
尤其是喜欢跳着往下劈,估计他们也知道这样能让力量大些,力气不足就加上体重吧!
“守住阅江楼,我来收拾他们!”
杨丰说完直接纵身跃下。
就在他落地同时,两个倭人怪叫着跳过来,两柄倭刀凌空斩落,杨丰瞬间向前一步,双拳同时轰出,两个还在半空的倭人直接倒飞出去……
第一六八章 对面的皇帝下山啦!
蜂拥而至的敌人并没有因为杨丰的两拳而止步……
这些是真正的亡命徒。
这些全都是月港到倭国这些贸易线上的水手或者说海盗,这两个身份根据利益随时切换,能贸易则贸易,机会合适就迅速升起海盗旗,可以说刀口舔血当日常的他们还不至于被一个猛将吓住。以那些持刀的倭人当主攻,他们瞬间包围了杨丰,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怪叫着举刀冲向他。
杨丰还是他的标准战术。
简单点说就是拎着两个被抓住的倭人当武器狂砸。
武艺?
不需要啊!
兵器?
也不需要啊!
就是一手一个倭人也不管抓哪里抡起来砸就行。
倭人再轻也是近百斤的东西,只要被砸上不死也是失去战斗力,他就像抡着两个大拍子狂拍般,瞬间砸出一片筋断骨折,砸出无数人影乱飞。
敌人的进攻无视就行了。
两个人体就是两个巨大的盾牌,刀砍枪刺都是他们来接,不过这样转眼间那两个倭人就已经支离破碎,但这个更好办,重新再抓两个就行了,砸出好心情的杨丰就那么咆哮着,在围攻的敌军中俨然一头狂暴的大猩猩,而周围只是一群不断被他砸飞的小猴子。
不远处几个火枪手迅速瞄准他,然后还没等开火一个倭人飞过去。
下一刻一片惨叫。
“放!”
背后响起李义的喊声。
紧接着那些新军手中火枪和弗朗机喷射火焰。
外围的敌军瞬间倒下一片。
但这些敌军数量众多,杨丰一个人是拦不住的,他们悍勇的钻出树林,然后绕开杨丰的战场,顶着新军的火力直接冲击高台,已经冲到台下的,则迅速扔出了飞爪,勾住了台上的砖缝,然后就像一群灵巧的猿猴般向上,甚至还有人直接搭上带来的梯子。
上面的新军手中长矛立刻向下攒刺。
敌人纷纷坠落。
不过这个高台毕竟不是城墙,没有女墙和箭垛,很快就有人冲上来。
皇帝陛下和皇贵妃几个迅速后退到了台中心,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就像饿鬼般爬上来的敌人,不过新军在那些军官带领下没有后退的,迅速拿着各种武器顶上去。几个拿手雷的士兵直接将手雷抛下,而更多新军从另一边的山下冲上来加入防守,部分新军绕过高台从侧翼进攻,甚至还有新军在地上撑起飞礞炮,就像撑着掷弹筒般向敌人抛射飞雷。
戚家军本来就装备这个。
战车防守时候,在车城内向外抛射飞雷攻击敌军,尤其是对付骑兵时候,这些飞雷很好用。
明军喜欢在爆炸武器里加毒药其实就是为了对付骑兵的战马。
毒不死人。
但能让战马受不了逃跑。
整个阅江楼高台就这样变成浴血厮杀的战场。
不过实际上没什么危险,主要是杨丰在下面,这些冲击的敌军后续很快就越来越少。
就是很吓人。
尤其是对从没经历过这种血淋淋场面的皇帝陛下来说。
他的确挨过炮弹,可数以千计的士兵在自己面前搏杀,死尸枕籍,鲜血流淌的场面……
好吧,他其实也见过。
不就是尸山血海吗,承天门前又不是没有过。
这时候原本昏迷的李贽突然醒了。
几个最新冲上台的敌军正在用他的乡音吼叫着向万历所在处进攻。
“你们是何人手下?”
他用闽南话喝道。
那些人明显愣了一下……
“我乃南安榕桥李氏,此乃大明天子,尔等欲何为?”
李贽怒道。
“都住手!”
那里一个吼道。
那些已经攻上台的人立刻停下。
李义一看也下令暂停。
“这真是皇帝?”
那人疑惑地说道。
很显然他并不认识万历身上的衮龙袍。
“老夫南安榕桥李氏,现家于泉州,与李旦也是旧识,你们是华宇的人还是二官的,此乃大明天子,如何敢弑君犯驾?”
李贽喝道。
那人脸色一变,赶紧转身……
“都住手,别打了!”
他朝下面喝道。
不过他紧接着哆嗦了一下,因为下面早已经不打了,无数死尸堆积着,还有些垂死的在哀嚎,而活着的正在拼命逃跑,只有杨丰正拎着两个都扭曲变形了的倭人,孤零零站在一堆死尸中好奇的看着他,周围还有一堆直接跪下磕头,向着他膜拜求饶的。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杨丰一脸纯洁的说道。
“开原伯,老朽认识此辈首领,请暂且饶过他们吧!”
李贽走到台边看着这一幕也很震撼的说道。
“我给你面子!”
杨丰随手将两个倭人扔下。
然后他走到台边,助跑几步纵身一跃跳上台……
“不好意思,杀了你们这么多人!”
杨丰拍了拍都傻了的那人,实际上毫无歉意的说道。
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都是些不值钱的倭奴,回头去平户再招募就是,将军真是神人,小的从南洋到倭国,就没见过能有如将军般神勇无敌的,将军简直就如关帝公下凡般。”
他卑躬屈膝地说道。
“哈哈,你倒是会说话,去把那些逃跑的都叫回来吧,不管你们是谁的手下,你们对我都还有点用。”
杨丰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走到万历面前……
“陛下受惊了!”
他说道。
“哼,还好没伤着万岁爷!”
贵妃娘娘不满地说道。
“当年太祖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时候多了,陛下身为太祖之后,不经历些战火怎知江山不易?更何况此处皆精锐,凭险固守又如何不能保护陛下周全?大明以武功立国,如今当以武功恢复太祖霸业,不见见血又如何知杀伐?”
杨丰说道。
当然,他纯粹就是不怎么太在乎万历的生死而已。
“受教了!”
万历倒是肃然说道。
“走吧,陛下,您也该收拾这乱局了!”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回头看着那人……
“你,带着你的部下将功折罪,此乃大明天子,你们想要的,他都可以给你们,你们背后是李旦也罢,还是其他那些海商也罢,所求无非就是朝廷能支持你们海外贸易。此事以后好商量,但此刻先得扫清逆党,只要能为陛下立功,就是以后给你们贸易专营权都可以,说到底你们想要的那些东西无非就是陛下一道圣旨而已。”
他说道。
当然,这个圣旨下了之后,将会带来何等的血雨腥风,这个就没有必要在乎了,反正又不是他的血。
这些海商的确和士绅勾结,但他们和杨丰没有根本矛盾,杨丰要的只是均田而已。
这些海商又没田,他们有田就不会出海了。
杨丰的确高举太祖旗帜,但不意味着他会恢复朱元璋的海禁……
当然,朱元璋的海禁并没有错误,虽然他是小农意识,但必须得明白,洪武年间不海禁才会出事,因为他是纸币时代,放开海禁的结果,就是大量金属货币涌入,然后纸币体系崩溃。
跟某年的法币一样。
这是洪武年间的货币体系决定的。
哪怕是到了洪武末年,浙江这样的沿海地区,宝钞也仅仅一度贬值到铜钱的五分之一,但紧接着浙江铜钱使用就遭到洪武式打击。
而且他本人不支持海外贸易也是有理论支撑的,因为对大明来说海外贸易的那些香料,奢侈品都不重要,大明是吃粮食的,不吃胡椒无非少点调味品,但这些东西需要用丝绸,棉布,茶叶这些商品交换。而海外贸易越繁荣,国内桑麻棉茶这些的种植面积就越增加,然后挤占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作为一个全家几乎都饿死的人,他不关心钱财。
他只关心粮食够不够吃。
这个原则属于刻在他骨子里的,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粮食的安全是压倒一切的原则。
为此他甚至强行规定衣服下摆的长度。
全国节省一寸下摆,就是数以百万亩的农田重新种上粮食。
而明朝灭亡的事实也证明,他并没有做错,要了明朝命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海外贸易繁荣,导致的大量经济作物种植,最终让大明失去了最核心产粮区,源源不断涌入的白银背后,是苏湖熟天下足成为历史,是江浙产粮区已经无法做到自给自足,然后在饥荒面前再也无力抵御。
海外贸易不会带来粮食。
实际上澳门走私的重要商品就是粮食。
海商不会运载粮食这种低附加值的货物,他们甚至都到澳门去补给粮食,而澳门粮食供应是官方定额的,最终就是民间商人大量向澳门私下出售粮食。
而同样金属货币白银的疯狂涌入,使国家失去了货币主导权,财富不再由国家掌控,而是被士绅们控制。
但现在已经不可能恢复了。
那就索性全面转向海外开拓,用海外殖民稀释国内人口,这样闽南海商那些遍布南洋的商业据点,商业船队,熟悉航海的水手,就成了真正的宝贝,他们比四书五经可宝贵多了。
“陛下,请!”
杨丰说道。
万历看着面前战火中的南京城,然后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血脉里还残留的祖先霸气终于被唤醒,他看着远处祖先的陵寝,就像当年站在这里的祖先一样,傲然走下台阶……
第一六九章 不好啦,皇帝造反啦!
盐仓大街。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洪流般向前。
队伍最前面是一排轻车,如同移动的城墙般前推,轻车后面是一手盾牌一手长刀的杨大帅……
百斤大刀没带,凑合着用吧!
实际上江南战场不适合百斤大刀猪突,毕竟这里冷兵器搏杀不是主流,相反提前登场的斑鸠铳威胁巨大,北方战场上骑兵伤不了他,就那些弓箭也罢长矛也罢都打不动他那套重甲,但在这里就算七毫米锻钢盾,一样也无法真正确保他万无一失。
近距离依然撑不住!
这东西的最高击杀记录,是在四百码距离上打死一匹马,也就是说实际威力堪比现代全威力弹。
可七毫米渗碳锻钢的防弹能力终究比不上现代装甲钢。
这盾牌还得改造,以后直接上复合盾,用生丝层叠中间再加上锻钢板。
这样在正常的交战距离上,对付斑鸠铳和小弗朗机就足够,毕竟就算能击穿盾牌也还要再打穿他的软甲,而真要是对上大弗朗机就白搭了,如果是红夷大炮那就什么都别扯了。
他扛一厘米厚锻钢都没用。
根本不用击穿,直接一炮连人一起打没,那动能足够让他被自己的盾牌拍死。
说到底超级猛将的时代已经落幕,在越来越强大的火器面前,霸王再世也终究顶不住一个举着火枪的农夫。
这是历史的必然。
所以他周围全是举着火枪的保镖。
盾车后面无数鸟铳手分列两旁,再向外是首尾相连的偏厢车,偏厢车外面是那些水手,他们拿着冷兵器就像外面巡弋的猎犬,而所有这些保护中的,是两辆并行向前的偏厢车,其中一辆偏厢车上站着一个身穿赭黄袍的男人……
“大明天子驾幸南都,南都臣民接驾!”
杨丰吼道。
在他身后跟随的军号手,立刻吹响了高亢的号声。
两旁那些吓得躲起来的居民们,纷纷从沿街的楼上,半开的门缝,甚至屋顶上偷窥着……
没人认识皇帝。
这座曾经的都城已经太久没看到过皇帝了。
上回还是正德过来趟。
不得不说大明的皇帝们,在这一点上就是不如麻哥,这南京好歹也是自己的祖籍,没事多巡幸一下,给老祖宗上上坟,顺便逼着那些豪门贵族贡献些,操作好了走一趟就能捞不少。然后再扮演一下圣明天子,拍几只无关痛痒的苍蝇,让老百姓也感激涕零一下,觉得这天空都晴朗了。
青天大老爷啊!
作秀嘛!
当然,就是容易落水。
“大明天子驾幸南都,南都臣民接驾!”
杨丰继续吼道。
然后两旁还是一片窥视的目光。
很显然百姓们还在疑虑中,毕竟那边宫里已经有一个了,而京城那个据说已经驾崩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就很让人茫然了,更何况还是这样出现,丝毫不像个皇帝的样子。
“尔等皆军户,奉成祖皇帝旨留守南都,世代为大明镇守江南,如今大明天子驾幸南都,尔等何故隐匿?孝陵在侧,太祖高皇帝在侧,尔等难道不畏太祖高皇帝之神灵?”
他继续喝道。
“万岁爷,是万岁爷!”
然后一个哭嚎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从旁边的一处草堆里跑出来趴在路上。
“万岁爷,奴婢苏州织造孙隆叩见万岁爷,万岁爷,您终于来了,奴婢被这些狗东西抓捕,在这里都躲了大半年了!”
他继续哭嚎着。
“你这老奴还没死?”
皇贵妃愕然地看着他。
“皇贵妃娘娘,奴婢九死一生啊!”
苏州织造孙隆哭着喊道。
看得出他的确受了很多苦,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头发如乱草,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乞丐……
好吧,他就是个乞丐。
他的织造衙门被抄了,他本人向北方告密的事情被手下亲信告发,好在他反应快逃跑了,但在逃跑途中遭遇抢劫,身上钱财被搜刮一空,还好他这种人都会拍马屁,最终那些强盗很满意饶了他一命。因为没钱吃饭只好要饭,原本想着到南京找之前一个亲信,结果那个亲信又把他卖了,他虽然反应快再次逃过,但却出不了城门,只好在南京城里就跟老鼠般东躲西藏要饭为生。
还好这座城市足够大,再者他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搜捕也不是很认真,总之他就这样在南京挣扎求生。
可怜孙公公那也是锦衣玉食的……
他可是守着太监里面最肥的肥差,修个西湖就能随随便便甩出几十万的。
现在最可怜时候都跟狗抢食了。
“起来吧,你倒是还算忠心!”
万历感慨地说道。
孙公公哭着站起来,手里还习惯性的拿着他的打狗棒。
然后两辆轻车略微一分,他赶紧走到里面,因为他的亮明身份,附近一些窥视的,也大着胆子露头,甚至还有几个走出门的,这一带全是军户,南京城内和京城一样也是分坊的,而且和京城的坊不同,南京的坊是根据户籍职能分,而城北这些全是军户,就是为了战时能够最快速度集结。
毕竟南京遭遇的进攻最主要来自北面。
“朕乃大明天子,尔等岂非朕之臣民,为何还不行礼?
朕久居深宫,不知道民间疾苦,为奸臣蒙蔽,使得天下军户不免饥寒,此乃朕之罪也,幸得太祖高皇帝以杨卿示警,朕才得以醒悟,此番南下正为重整朝纲,恢复太祖设立军户之本意。
此前京城及顺天府已整理完成。
次及南京应天府。
朕在此明示尔等,其一,南都各卫军户依京城例,每兵赏银二十两,待朕入宫之后即发放。
其二,南都及应天府境内田土人口,交开原伯杨丰重新清丈登记并重新编制鱼鳞册,所有耕种军田者皆以所种赐之,就近之荒地则任其开垦,新开荒地永不起科。所有佃种诸勋贵及卫所将领之私田者,地租皆降低至三成,有多收者依照太祖旧制,任由军户绑送其进京治罪,沿途拦截者同罪。
其三,军户有借高利贷者,皆以借据归朕,由朕依照太祖旧制,一本一利代其偿还,再有私下讨要者,以勒索绑送官府,敢强行讨要者,格杀无罪。
其三……”
皇帝陛下站在偏厢车上,对着周围那些军户喊道。
前面的杨丰都惊呆了……
皇帝陛下这是抢他的生意啊!
很显然万历也开窍了,反正他是要分田的,与其让他来出面做好事,获得那些军户的拥戴,还不如自己直接就做了,这样军户们会认为是皇帝好,让他来分田的。甚至皇帝还要做的比他更好,连那些军户的高利贷,都代替偿还,反正就是太祖旧制一本一利,应天府十几万军户,又不是全都借高利贷,就算借了的加起来能有百十万两就算多了。
高利贷这东西本金从来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利滚利滚利滚利……
一本一利而已。
皇帝掏的起!
而这些的效果就真可以说立竿见影了。
“圣天子临朝,咱们军户有救了!”
旁边骤然响起一声哭嚎。
紧接着一个男子从旁边的破门里冲出,一头扑倒在路上……
“小的留守左卫军户刘安叩见陛下!”
他喊道。
然后两旁无数人蜂拥而出,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一个个跪伏在地,真心向着他们的皇帝叩拜,这些叩拜的人群瞬间就堵死了前方街道……
“平身,如今逆党尚未讨平,莫要阻挡大军。”
万历说道。
那个刘安第一个站起来,然后他转身看着后面的。
“兄弟们都起来,赶紧让开道路,青壮们赶紧回去拿兵器,咱们给陛下前驱,扫清那些逆党,女人和小孩也别闲着,赶紧去其他各卫告诉他们,陛下来给咱们好日子了,都赶紧拿起兵器跟着陛下讨逆。”
他喊道。
然后那些人混乱的让开道路。
尤其是那些青壮,紧接着跑回去然后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出来,什么锈迹斑斑的破刀,几辈子没用过的铁鞭,还有人套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穿过的军服,甚至其中一个居然还拿出面破旗子。不过绝大多数其实就是拎着棍子,还有干脆就是扛着砍柴的斧头,这些军户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操练过了,连戚金募兵都不稀得要他们,但在士气的加成下,倒是都颇有几分气势。
其实分田地对他们刺激不大,毕竟城内军户多半不是种田的,垦荒更没什么意思,南京周围有个毛的荒地,连长江里面的沙洲上都种田了。
可是替他们还高利贷这就很刺激了。
当然,最刺激的是二十两。
直接发银子啊!
直接发银子的皇帝不是圣主明君是什么?至于他究竟是不是真皇帝,这个其实真的没人在乎,他就算不是真皇帝,只要今天能发二十两,那今天兄弟们就当他是真皇帝。
“众将士听令,向皇城进军,将那些逆贼统统砍了!!”
万历站在偏厢车上,俨然老祖宗附体般,手中拿着根长矛向前一指喝道。
第一七零章 大明天子造反,哈哈哈哈……
定淮门大街。
硝烟弥漫,炮声震天。
“对,就这么打,打胜了每人赏百两!”
上一科进士,如今的南京都察院御史,祁门人谢存仁站在妙耳山上,颇有儒将风范地挥舞宝剑。
他的青色官袍上还套着一件胸甲。
真正的胸甲。
从澳门高价买来的,也就是倭国大名的南蛮胴,只不过没有夸张的头盔而已。
而此刻他前面列成横队的士兵们,身上同样也穿着胸甲,只不过和他这种精装南蛮胴不同,就是澳门那边粗制滥造的,毕竟澳门也没几个盔甲匠,这时候整个澳门还不知有没有一千葡萄牙人呢!但好不容易捞到了一笔大订单又不能不干,所以他们和佛山的工匠合作造山寨版,也像明朝全铁甲一样,就是一个中间带折线的胸甲板,然后用皮绳和后面的板子合起来。
也算是板甲吧!
而这些全都穿着这样铠甲,头上顶着笠盔的士兵,和这个时代的欧洲同行一样支起斑鸠铳,用肩膀顶着枪托,然后瞄准下面的新军开火。
他们打完子弹立刻转身交给后面,同时接过后面递上的斑鸠铳,再次放到支架上继续开火……
就是铁炮队那套。
只不过他们是斑鸠铳而不是铁炮这种渣渣。
数百火枪手的不断射击,居高临下牢牢压制住了试图通过的新军。
这是徽州义勇队。
总共一千五百人的雇佣军,他们背后那些富可敌国的徽商们,为他们配备了几乎能够买到的最好装备,这些盐商们就不缺银子,相反在朝廷的话语权是他们最迫切需要的,这样一支听命于他们的雇佣军,可以让他们在南京朝廷的分配中确保他们的利益。
另外这样一支雇佣军,也方便他们对付他们老对手,也就是淮扬的山陕盐商,尤其是晋商。
所以晋商也武装了一支。
他们武装起了骑兵的淮安义勇队,而且一水的边军老兵,实际上也不算专门武装起来,晋商本来就有大批这样的护卫。
然后两家互相下黑手,比如徽州义勇队在长江上扮演水匪,偷袭晋商的运盐船,或者晋商的淮安义勇队,在高邮一带扮演土匪,偷袭徽商的运盐船。
做生意嘛!
谁还不互相扔个炸弹啊!
不过现在面对共同的敌人,就必须得齐心协力了。
要知道杨丰是恢复开中制的。
这简直就是要了扬州盐商的命,都是从开中制的噩梦中解脱出来的,再恢复开中制,难道要盐商再去塞外赔钱开荒,然后用粮食换盐引?晋商还勉强有点能忍了,毕竟他们祖辈过去就是那样过来的,可徽商不行啊,徽商起家就是靠着开中制的崩溃,可以说真要恢复开中制,那跟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要不然掏银子如此痛快,要知道他们给义勇队的军饷是一个月三两。
其实也没多少。
一个月无非几千两军饷。
不够扬州盐商们买个高级佳丽的。
但这能一样吗?
但三两军饷换来的,却是这些士兵真正在拼命。
他们站在这座并不高的土山上忍受着恐惧,机械的开火射击着,在他们对面的定淮门大街上,一辆辆战车的射击口是弗朗机喷射的火焰。炮弹不断落在他们周围,甚至打在他们中间,哪怕他们的铠甲,也挡不住弗朗机的炮弹,被击中一样要死。但为了三两银子的月饷和一百两的赏银,这些徽州山民们,依然顽强的站在那里向着对手射击。
他们一样在对新军造成杀伤。
轻车的盾墙挡不住斑鸠铳那实际上一两二钱重的子弹。
这种百米距离的战场对射虽然精度不高,却依然让双方全都不断丢下一具具死尸,就在同时新军的冷兵器手也在进攻,而保护他们的冷兵器手也在反击,双方都在妙耳山的稀疏林木间搏杀。
新军里面飞礞炮不断抛射飞雷。
但这个没什么用。
它的爆炸很难伤到穿胸甲的义勇队。
“有此神兵利器何惧那逆贼,杨丰何在,前来受死!”
站在胸墙后面的谢御史亢奋的高喊着。
“谁在喊我!”
后面蓦然传来喊声。
“呃?”
谢御史愕然回头。
然后他正看见后面的树林中,一个拎着盾牌的家伙在走出,而此人身后紧接着无数士兵涌出,而在远处可以俯瞰的街道上,一个赭黄的身影,正在大批士兵和战车保护中,哪怕距离远看的不是很清楚,谢御史猜也能猜到这是谁了。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赏万两!”
谢御史指着杨丰发出有点疯狂的嚎叫。
那些正在射击的火枪手纷纷转身,迅速绕过他占据的山顶。
他们在妙耳山的南边,依靠高度优势俯射西南走向的定淮门街,但杨丰是从北边过来,必须绕过谢御史所在的山顶。
但他们从两侧露头的瞬间,杨丰身后冲出的火枪兵立刻开火,刚刚露头的几个义勇队立刻倒下,其他那些赶紧停下,迅速寻找树木遮挡,然后架起斑鸠铳和他们对射。新军手中的鸟铳虽然威力不足,但射速却比斑鸠铳快的多,至于威力在这样的距离其实都一样,互相都能打死。
“打死他,打死他!”
谢御史则继续指着杨丰嚎叫。
拎着长刀的杨丰却以最快速度直冲而来,谢御史身旁几个高薪聘请的武林高手立刻迎战。
其中一个最先到达,举着铁锏就砸。
然后被杨丰一盾牌扇飞了。
后面几个略微一愣,但还是挥舞兵器上前,杨丰双臂一收盾牌护体,整个人直接撞飞了俩,而伸在外面的长刀也在瞬间将一名敌人腰斩,然后他几乎没有丝毫减速的到了谢御史面前。
后者明显茫然了一下。
他完全不知道杨丰怎么就一下子出现了。
“你在叫我吗?”
杨丰掐着他脖子举到半空狞笑着说道。
右侧几个火枪手转过了斑鸠铳……
“别打!”
谢御史惊恐的尖叫着。
或许这种状态的他说话声音不够清楚,也或许他只是个带队的,并不是真正的老板,那些火枪手依然扣动了扳机。
下一刻他被杨丰挡在身前,两枚一两二钱重的子弹,几乎同时打进了谢御史的身体,然后钻出他的胸甲,撞在杨丰的软甲上,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威力了,只是在他胸前撞了一下坠落。
谢御史在他手中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脑袋歪向一旁。
“可惜了一件好胸甲!”
杨丰说道。
而就在同时那些义勇队开始逃跑,因为在后面的树林中,无数新军还在不断涌出。
就连定淮门大街上的新军也开始了全线进攻。
孤立无援的义勇队迅速向东钻入树林,在东边的金川河畔还有一处战场,从神策门过来的新军,在那里遭到宁国义勇队的阻击,后者以金川河为屏障控制了主要的几座桥梁。
这时候南京城内完全陷入乱战。
之前看到阅江楼这个制高点的战斗,知道杨丰到达的火种们,纷纷带着部下新军赶去支援,但早就已经知道皇帝到达,而且李义率领新军攻击了义勇队,猜到新军可能倒戈的高攀龙等人,立刻调动这些义勇队就近拦截。而同样得知城内有变的戚金,已经带着城外新军进城试图进入皇城,但苏州义勇队和**星带来的御营则固守皇城。
整个城市一片战火。
杨丰迅速带着定淮门的新军赶回万历那边。
紧接着他们到达下一个战场。
不过徽州义勇队的溃兵已经和这里的宁国义勇队会和,腹背受敌的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撤退。
杨丰一行越过金川河,然后向鼓楼前进。
不过杨丰并不急,因为这时候皇帝陛下的旨意正在迅速散播,而鼓楼以北这一带全是军户,南京的格局就是北军南民,北边这一块没有那些豪门贵戚,富商大贾,全都是穷军户们,只要把他们发动起来,剩下的就是席卷而下。目前那些文官无非就是靠着一万多点的义勇队,而且他们也没有增援,现在说到底就是还没认清形势,在那里负隅顽抗而已。
“朕今日始知为君者,想要万民拥戴是如此容易!”
万历站在他的偏厢车上,看着那些不断从各处涌出的军户说道。
“陛下,若是以前,就算知道如此,您可敢如此?”
杨丰笑着说道。
皇帝陛下立刻沉默了……
“不敢!”
他黯然说道。
“您看,不是您知道如此就行,还得您有胆量如此才行,若无拼个性命不要的勇气,如何敢一人敌天下?臣如今也跟您明说了,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无我就无您,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我死了,您就是下一个,此刻您的那些文武百官们,已经全都想要您死了。
您已经和我一样,成了天下士绅的公敌。”
杨丰很直接的说道。
万历默然看着远处他老祖宗越来越清楚的陵寝……
“如此算来,朕岂不是在造反?大明天子造反!哈哈哈哈……”
他紧接着大笑起来。
第一七一章 嘴上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鼓楼。
“快开炮,就是这个逆贼,就是他在京城杀戮群臣!”
上一科榜眼,原本历史上的宣党首领汤宾尹,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发出嚎叫。
此刻的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大雪天,他跪在承天门外冻得浑身僵硬,然后用绝望的目光看着那些开枪的士兵。
哪怕已经到了南京,他也经常会在噩梦中被这一幕惊醒。
承天门前遍地的死尸,流淌的鲜血,那鲜红的血和洁白的雪,还有那些垂死中抽搐的身影。
那都是饱读诗书的进士啊!
他们受人尊崇,指点江山,教化万民……
可他们却都在那些暴兵的子弹下,变成堆积的死尸,犹如冬日冻毙街头的卑贱乞丐般,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眼前这个人,他甚至依然记得这个恶魔举着喇叭的那副嘴脸,还有转个身就换个身份的那种无耻。但现在,复仇的时刻到了,这里不是京城,现在他也有枪炮,在这座鼓楼上,无数斑鸠铳和弗朗机指向这个恶魔。
这是他的士兵。
“榜眼老爷,大明门失陷了!”
他头顶的城楼上,宁国义勇队的一名哨长喊道。
宣州籍的汤宾尹愕然转头,看着远处的大明门方向,那里隐约可以看到原本对外射击的弗朗机已经转向里。
很显然新军攻破了大明门,正在利用大明门上的弗朗机向承天门进攻。
但是……
“别管那边,只要打死这个逆贼,大明的天就晴了,打死杨丰者赏银十万!”
汤宾尹继续加价。
反正只要杨丰死了,兑现不兑现是另一回事。
那些正在开火的义勇队们瞬间眼睛都红了,所有斑鸠铳几乎同时转向正指挥新军进攻的杨丰。
然后密集的子弹全都射向他。
躲在沙袋后面的杨丰,以最快速度缩下去,同时用手中盾牌遮挡头顶,然后子弹在盾牌上打出火星飞溅。
好在距离足够远,这些子弹并不能击穿。
而在杨丰身后,那些同样缩在这种沙袋后面的新军们,则支起一个个飞礞炮向着鼓楼抛射飞雷,虽然这东西炸不死敌人,但却可以干扰射击,火绳枪射速本来就悲剧,一干扰就更悲剧了。而他们前方更多新军推着轻车向前,为了抵挡斑鸠铳的大威力子弹,这些轻车上甚至挂上了湿棉,还有干脆在盾墙后面,再堆一层小型口袋制作的沙袋。
这个更有效。
哪怕只是一道十厘米厚的沙墙,就足以让穿透盾墙的子弹无效。
而进攻的新军全都缩在一辆辆这样的轻车后面,就像原本历史上的建奴攻城般向着鼓楼靠近,他们中间是一架架长梯。
但伤亡依旧是必然……
鼓楼居高临下,本身就有巨大的优势,而且另一边是钟楼,两楼正好可以形成交叉射击,这两座堡垒一个锁断一条大路,两条大路在杨丰脚下会和成他们南下的鼓楼前大街。而且在钟鼓楼的外围,还有包括应天义勇队在内多支义勇队正在阻击,为首的同样也是从京城逃回的,上一科的状元,应天本地人朱之蕃,而且还是南京锦衣卫籍。
万历上一科录取的三甲,全都是目前抵抗他的核心。
说到底都经历了承天门事件的他们,都很清楚别无选择,面对一个都能干出河阴之变的逆贼,他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
这不是多尔衮进南京。
睿亲王可是礼贤下士的,虽然他屠了扬州,但他对士绅们是尊重的,要不是他非要剃发易服,江南士绅根本就没准备抵抗,都准备好了和北方士绅一样高喊八荒咸歌盛世的。
但杨丰是什么鬼?
他在顺天府干了什么,这些南逃的大臣可都很清楚。
真要是他控制了应天府,那应天府的士绅就全完了,同样宁国这几个临近的府也全完了,超过千亩的直接抄家分田地,这样的暴行谁能忍,江南大地主们家产几千几万亩都是很平常的,而且都喜欢玩农奴制,也就是他们的僮仆,当年无锡邹望僮仆五千。
那可是连官都不算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地主而已。
杨丰是怎么对付这个?
他可是让农奴们直接分走家产!
这根本没法忍。
江南士绅真的没有后路可退了。
不趁着现在本地刁民们还不熟悉杨丰的套路好哄,在这里拼死一搏,等刁民们都知道他会干什么,那时候想搏都没法搏了。
钟鼓楼的血战继续。
高薪雇佣的义勇队依靠地形和装备优势,和数量众多的新军,还有后续源源不断赶到的军户们,在这片南京城内军民的分界点展开激烈的攻防战,后面那些南京本地的士绅们,同样也在不断为这里送来增援。因为事发突然,本地军民其实绝大多数不明真相,他们习惯性的服从那些官员和士绅调动,一时间双方竟然在钟鼓楼形成僵持。
而就在此时。
皇宫。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星套着板甲拎着刀,带着大批士兵闯入弘光的寝宫。
然而……
“呃,陛下何在?”
他愤怒的对着几个太监喝道。
后者全都低着头,站在那里哆哆嗦嗦着。
他毫不犹豫地挥刀砍翻一个,在后者的惨叫声中,剩下那些宫女太监全都跪下了。
“赵掌印,小的真不知陛下去哪里了,陛下就说到外面看看,结果就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其中一个哭嚎着。
“搜!”
**星毫不犹豫地喝道。
那些跟随他的士兵赶紧开始搜捕弘光。
“怎么办?”
紧跟在他后面的大学士,户部尚书周世选低声说道。
“还能怎么办?找到陛下,去武昌继续,左右咱们不能让南方停下。
卫阳公,为了除掉这个逆贼,咱们大明终究要有人牺牲,江南诸公坐享两百年富贵,如今这时候他们不牺牲难道让咱们北方人牺牲?咱们北方人为保大明,已经受了两百多年穷,哪次胡虏入关也没少了遭兵灾,换来他们在南方安享太平盛世,如今也该他们了!”
**星冷笑道。
很显然这才是他这个忠义的真正目的。
南京已经守不住了,实际上皇城也已经被攻破。
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从新军倒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但这个失败对北方士绅来说,并不能算是失败,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成功,因为接下来杨丰必然要面对江南各地的抵抗。这抵抗的烈火燃烧起来,没个几年是烧不完的,江南的钱财也是杨丰志在必得的,江南士绅也没有后路可退。
然后北方士绅就可以在后面继续苟安下去了。
最好他们一直这样打下去,打个几十年都完全可以,只要杨丰不回去祸害北方士绅,在江南他就是屠城都无所谓。
“后生可畏啊,老朽真的老了,远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深谋远虑,只是这样就苦了你了!”
周世选满意地拍着他肩膀说道。
“晚辈能为桑梓谋福,纵然死亦甘心!”
**星一脸庄严的说道。
当然,桑梓一样会回报他的,他的家族甚至家人,在北方可是很快乐,光这个义士的名号,就能让他的家族受北方士绅一致尊敬,更别说南方士绅同样也要给这个义士的面子,然后南北贸易上他的家族也会受照顾。
虽然他已经被他家族开除族籍了。
这样他家就不用被牵连。
这些玩法都会。
嘴上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
“找到了!”
外面突然传来喊声,紧接着伴着混乱的脚步声,一身杂草的弘光皇帝被那些士兵架了回来。
估计之前不知道躲在哪个草丛里。
“你们放过我吧!”
弘光皇帝哀求着。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乃大明天子,我等皆陛下之臣,唯有忠心以报陛下而已,如今南京逆党作乱,新军兵变,形势危急,唯有请陛下移驾西狩,前往武昌再做打算,陛下,请吧!”
**星说道。
“姓赵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弘光破罐子破摔的嚎叫着。
“陛下,臣纵然做鬼,也要保护陛下周全!”
**星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一招手,那些他从北方带来的士兵,或者说弘光皇帝的御营士兵们立刻架着皇帝,跟着他走出寝宫,外面大批骑兵已经集结待命,弘光皇帝直接被塞进一辆马车,然后向北直奔玄武门。这时候朝阳门也已经被新军控制,只能向北出玄武门,北安门,再到太平门出城,至于如何去武昌另外再说,反正谁都没空关心他们。
而周世选没有跟他们一起,北直隶故城籍的周尚书,一直在皇宫里面等着差不多他们出太平门了,这才向西出西安门,然后直奔钟鼓楼。
他可是卧底。
他早就已经向万历告密过了。
所以他用不着跟**星西逃,这时候应该去迎接圣驾帮助皇帝安抚民心,而在他出西安门的同时,戚金指挥的新军也攻破承天门,高攀龙指挥的苏州义勇队溃败,同样撤往西安门,赶去与外面的义勇队会和。
第一七二章 暴君
就在皇城被攻克的同时,钟鼓楼的战斗也终于结束,虽然那些义勇队在银子的支撑下很顽强,但终归数量有限……
他们面对的可是整个城市的军户。
南京城防各卫包括操屯运三军理论上员额高达十八万,其中有十二万操军也就是战兵。
十二万城防军。
当然,实际上数量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无论如何当整个南京的军户都被调动起来后,坚守钟鼓楼的义勇队还是毫无悬念的撤退,但问题是这时候他们无处可撤,因为戚金带领的新军已经攻克皇城并迅速控制了太平门。而且从聚宝等门进入的新军,还有从西安门追着苏州义勇队的新军,同样也在挤压过来,最终所有义勇队全都被挤压到一起,然后逃到了鸡笼山上。
“罪臣叩见陛下!”
带兵赶来救驾的戚金在北门桥向着皇帝陛下行礼。
他其实早就得到吴惟忠通知,也在等待动手的机会,万历在阅江楼出现,手下新军动手后,立刻有亲信告诉了他,紧接着他当机立断,集合大校场的新军进城直扑皇宫。
他身后跟着一大堆请罪的勋贵和官员们。
前者是他刚从皇宫救出来的,后面那些是看情况不妙自己跑来的。
“戚将军请起,此前之事与你无关,你也是出于忠心被那些奸人欺骗,你们也都起来吧。”
皇帝陛下赶紧扶起他,然后对着后面的那些新军将领们说道。
皇帝陛下现在对这些人是无比重视。
后者赶紧起来。
然后那些勋贵和官员们也纷纷起身……
“朕可曾让尔等起来?”
皇帝陛下突然阴森森的说道。
那些勋贵和官员们吓得赶紧又重新跪下了,他们趴在那里低着头,时不时互相交换一下目光,很明显皇帝的反应不对。
“兵部何人执掌?”
皇帝喝道。
“回,回,回陛下,伪兵部尚书陈荐,已前往扬州督师,南京城内以罪臣主持兵部,只是罪臣唯有拱手而已,逆党钱一本以伪右侍郎主之,一切皆由他说了算。”
南京兵部左侍郎臧惟一战战兢兢说道。
他原本是右侍郎。
南京兵部原本没有左侍郎。
“朕问是不是你主持兵部?”
万历喝道。
“陛下,臣都是被逼的啊,那杨成就是被逆党高攀龙在武英殿锤杀的,臣不敢不从啊!陛下,臣一个山东人,又岂会与这些江南人混在一起,陛下开恩,臣真是被逼的啊!”
臧惟一趴在那里哭嚎着。
“你也是进士出身,当饱读圣贤书,平日里也口口声声仰慕先贤,视文忠烈为楷模,朕不求你手刃逆党,难道不同流合污都做不到?你执掌兵部,朕晓谕南都之圣旨当目睹,非戚金等被欺骗者,却仍旧与逆党同流合污,尚言非逆党,岂非荒谬,难道你以为朕愚蠢至此?
拖到一边,斩!”
万历喝道。
“呃?”
明显不适应他这种画风的臧惟一愕然了一下。
他可是正牌的老臣。
嘉靖年间进士,在京城吏部户部大理寺转了十几年,对皇帝陛下清楚的很,之前哪怕最坏的打算,其实他也没想过会被斩首。
可这皇帝……
这皇帝明显不对呀!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拖到一边斩这句话的?
然而就在他惊愕的时候,杨丰已经狞笑着走过来,直接拎着他脖子就拖向一旁。
“陛下饶命,老臣历事三朝……”
臧惟一尖叫着。
“历事三朝尚且不知忠义,朕给你发的数十年俸禄岂非喂狗?传旨山东,抄他家以偿国库!”
万历喝道。
紧接着杨丰把臧惟一按倒,后者随即瘫软在地,这样很明显没法砍头,容易把刀砍坏的。
“抬铡刀来!”
杨丰喝道。
旁边有军户以最快速度抬过一口铡刀。
“陛下,臣请以铡刀行刑!”
杨丰请示皇帝。
忠臣嘛!
就是要多请示的。
“准!”
万历说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了老臣……”
一直在哭的臧惟一瞬间清醒,发疯一样试图冲向皇帝,但旁边士兵立刻把他按住,然后按着他直接塞进了铡刀,杨丰扶着铡刀,踩着臧侍郎,猛然将铡刀按了下去,伴随鲜血喷射,臧侍郎的人头落地。
“这感觉不错,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包青天了!”
杨丰意犹未尽的说道。
说话间他还用眼睛瞟着那些依然跪着的勋贵和官员。
后者吓得全都在哆嗦着。
“户部何人主持?”
万历说道。
周世选一激灵,不过想了想自己之前已经告密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他赶紧爬着向前。
“罪臣伪大学士,户部尚书周世选叩见陛下。”
他战战兢兢说道。
“你上次派人给朕送信,朕的确很欣慰。”
万历说道。
周世选低着头长出一口气。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你附逆之事实!”
紧接着皇帝陛下怒喝一声。
“呃,陛下,臣只是虚与委蛇,以待陛下而已!”
“虚与委蛇?南都逆党谋逆至今,已近一年,朕不见你一纸,朕大军到清流关,你才送信,你说这是虚与委蛇?那此前近一年你在作甚?虚与委蛇,朕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虚与委蛇,孙隆,告诉他,你是如何做的!”
万历喝道。
孙公公赶紧谦卑的上前。
“回万岁爷,南都逆党阴谋迎潞王之时,奴婢就已经上奏,之后逆党迎潞王在南都称帝,奴婢也是立刻上奏,片刻也不敢耽误,之后逆党一举一动,奴婢皆及时上奏,直到被逆党察觉,奴婢只好潜逃,之后为躲逆党搜捕,只能在南京乞讨为生,才终于得睹天颜,重见日月。”
他说道。
“周世选,你还有何话说?”
万历喝道。
“呃?”
周世选傻眼了。
“朕念你的确给朕送信了,从轻发落,赐周世选自尽!”
万历紧接着喝道。
杨丰笑眯眯的拿着根上吊绳走到周世选面前。
“周,尚书,用不用我帮忙啊?”
他热情的说道。
周世选哭着瞬间瘫倒在地……
“看来是要!”
杨丰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路边,正好有棵大树,他随即把上吊绳抛上去,然后做了个扣,又走到哭嚎的周尚书身旁,直接把他拎着后背拎起来,周尚书瞬间清醒,发疯版在他手中挣扎着,但因为后背被抓,所以只能像个被捏着盖起来的乌龟,奋力在空气中划动着四肢……
“陛下,臣报信了,陛下,臣为陛下立功了……”
然后他就那么被挂上了。
“打到城下了才报信,还有脸说自己立功,阁下之无耻简直是鄙人生平仅见!”
杨丰看着挂起来的周尚书感叹道。
就在同时,那些跪倒的勋贵官员中,一个红袍的突然爬起来,然后以最快速度冲向旁边的院门,紧接着其他人也清醒过来,其中至少三分之一同样果决的爬起来就跑。这里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外,几乎是最繁华的闹市,他们也只能冲向那些敞开的院门,还有两个干脆跑向旁边的河堤,然后跳进河水中试图游泳。
杨丰笑着一挥手。
然后那些本地的军户们快乐的冲向了他们。
紧接着那个最先逃跑的,就被他进去的那家一个悍妇打出来,后者手中拎着个捣衣杵,就像拎着狼牙棒一样狂砸,那个官员抱着头,被打得惨叫着忙不迭重新跑向还跪着的那些……
“王卿,身为礼部尚书,这般模样不觉得羞耻?”
万历冷笑道。
好吧,这是礼部尚书王弘诲。
“陛,陛下,老臣也是被他们逼得啊!”
王尚书哭着跪倒在地。
“给那些逆党从广东购买枪炮,铠甲,这些也是被逼的?如此好的火器,朕倒是有些好奇,之前你为何不买来献给朕,让朕也知道红毛人那里,还有如此好用的火器?如今却变成对付朕的利器,朕都差点被打中,你这也是被逼得?朕定你一个弑君谋逆不为过吧?”
万历冷笑道。
王尚书悲愤的看着他。
“也铡了吧!”
万历挥手说道。
突然王尚书很坚毅的站起来,然后向万历再行一礼……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坐视逆贼行凶承天门,屠戮群臣,荼毒天下,非但不能号令天下铲除此贼,反而与其同流合污,不知有何颜面对孝陵?杨逆拷掠京城勋贵,一千余万两白银可是入的内库?杨逆屠戮文武之时,陛下可是替他诬陷群臣逼宫?杨逆荼毒顺天士绅,所得财物可是入内库?如此算来,臣等是否可认为杨逆乃陛下指使?
陛下既然不君,臣等自然不臣。
社稷非陛下之社稷,那太祖高皇帝之社稷,陛下祸乱天下,欲为桀纣,则臣等岂能任由陛下毁了这江山?
潞王陛下亲弟,当年太后亦曾欲以潞王代陛下,我等奉潞王为主,救社稷于危难有何不可?”
王尚书怒斥道。
万历的脸色瞬间涨红了……
“还不速铡此獠!”
皇帝陛下怒喝道。
杨丰赶紧把王尚书拎起来塞进铡刀下。
“你这暴君,独夫民贼,我纵然身死,亦当诉之先帝……”
王尚书挣扎嚎叫着。
第一七三章 太祖召唤术
“你这个暴君,暴君……”
铡刀下的王尚书继续嚎叫着,直到杨丰手中的铡刀落下,他的人头在鲜血喷射中滚落。
皇帝陛下脸色铁青的看着他曾经的南京礼部尚书……
骂人不揭短啊!
王尚书这番怒斥可以说属于疯狂打脸,毫无保留的揭示了他的本质,他就是个对杨丰无能,只能拿大臣撒气的废物,被杨丰折腾成那样,还得屈从于杨丰的淫威,给杨丰当傀儡,甚至还是主动给他当傀儡。身为皇帝既不能保护自己的大臣也不能维持天下的秩序,任由一个祸乱天下的董卓,在他面前继续肆无忌惮的祸乱着他的天下。
他还得继续主动出来给杨丰当枪使。
他现在就是在给杨丰当枪使。
杨丰想做的他出头,杨丰要杀的人他来下旨,杨丰要抄的家也由他主动来下旨……
可是。
“朕乃大明天子,今年乃万历二十五年,朕已经给你们做了二十五年的天子?
自古为天子能到二十五年者有几个?
我大明至今十三帝,能到二十五年者无非太祖,世庙,朕给你们做了二十五年皇帝,为何欲求尔等一份忠心尚不可得?
逆党要谋逆,尔等附逆,逆党要对朕刀兵相向,尔等坐视,朕都已经进了这南京城了,尔等还是在观望,眼看着他们围攻朕于阅江楼,尔等就这么盼着朕早点死?朕养你们二十五年,就是一只狗养二十五年,也知道谁敢对朕动手就扑上去咬,就连孙隆一个阉人,都知道尽忠职守。
尔等自诩饱读圣贤书,可这节操竟然不及一个阉人?
京城的确出了些事,可京城种种与尔等何干?朕之前可曾下旨,要对尔等如何?纵然分田,也不过顺天,永平两府而已,至今未曾过顺天府,尔等在这江南就受不了?
更何况京城种种朕有何错?
朕的确逼着那些勋贵拿出一些银子,诸勋贵一切难道不是朕及列祖列宗所赐?朕有难处让他们拿出一些共渡难关有何不可?与国同休,难道只是朕赏赐尔等而尔等一毛不拔?这大明若亡,尔等难道自以为可继续富贵?更何况朕拿的多吗?朕之所取不过少数,除武清伯之外有何人为之破家?
依然富贵!
朕也的确冲动之下杀了些文武官员。
可朕乃天子,尔等口口声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口口声声忠臣要以死事君!
难道就只是说说而已?
顺天府的确抄了些士绅,分了些田地。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不是你们自己说的?那为何朕要重新分一些王土你们就受不了?引寇入关者有之,勾结边镇袭击京城者有之,还有干脆弑君谋逆者,这就是你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嘴上说的一个个冠冕堂皇,真动了自己的一块田,就立刻说朕是暴君了?
还敢提太祖高皇帝?
孝陵就在你我头顶!
今日朕就对着孝陵,学一学太祖高皇帝!
南京所有伪官,除了各家公侯伯之外,其他一律斩首,抄家籍没田产,家眷押往凤阳编入军籍垦荒。
不是向太祖高皇帝喊冤吗?
朕遂了你们心愿,太祖当年如何对待你们,朕如今就如何对待你们,朕这还比太祖仁慈,若太祖当年连你们三族一并抄了。
大明列位先皇,对你们太好,让你们都忘了太祖当年是如何对付你们,今日朕就真的恢复祖制,士绅免税没了,贪官剥皮实草,当官犯罪籍没田产,让你们也好好尝尝我大明祖制。”
皇帝陛下明显情绪很不稳定的吼道。
那些官员全傻眼了,一个个趴在地上哭嚎着,然后那些新军毫不客气的走到他们中间,按倒在地捆绑起来,直接从里面拖出,准备挨个砍头,至于抄家籍没这是大工程,需要一点时间甚至需要武力,毕竟这些家伙没几个本地的。甚至不少人的家还没投降,这样一搞就更不可能投降了,他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抵抗到底的,反正不抵抗也是弃家荡产。
总之这是一件大工程,好在杨大帅就喜欢干这个。
“至于你们!”
万历转向那些已经在哭了的勋贵。
皇贵妃赶紧递给他一个小本本,皇帝陛下打开看了看,很显然皇帝陛下也在记着他的小黑账。
“怀远侯无罪,起来吧!”
他说道。
怀远侯常胤绪赶紧谢恩,然后起身战战兢兢的走到一边,他和孙隆一样,也是在最早就报告南京情况,之后拒绝出任弘光的官职,不同的是他身份和孙隆这种死太监不是一个级别,所以高攀龙那些人也没抓他。常遇春的这个后代还是两仪玄览图的制作者之一,这份大明的世界地图是坤舆万国图的高阶版,现代保留下了两份,一份深藏鞑清在沈阳的皇宫,作为最高级机密生怕被汉人看到。
一份在一个朝鲜大臣家中深藏三百多年,因为是最高级别的传家宝,所以后代居然没人敢看是什么,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才被其n代后人打开。
一看居然是明朝的世界地图。
“魏国公!”
万历喝道。
魏国公徐弘基哆哆嗦嗦地爬上前。
“你还是前年嗣爵,朕给你的赏赐也不少,不求你为朕手刃逆党,给朕送几封信总是可以吧?何至于片纸不见?念在你是中山武宁王之后,爵位保留,房产保留,另外献银百万两以赎罪,田产清丈,保留五千亩以祀中山武宁王,其他全部籍没!”
皇帝喝道。
“陛下,陛下,臣有铁券……”
徐弘基哭嚎着。
“若无铁券朕诛你三族!”
皇帝怒喝道。
“呃!”
魏国公赶紧闭嘴了。
然后他伤心的趴在那里继续哭着。
紧接着其他侯伯也依照此例,爵位保留,田产保留,献银赎罪,田产清丈后按照爵位保留不同数量,其他统统籍没,甚至包括南京各卫的指挥使们,虽然皇帝陛下现在拉拢武将,但这些废物们明显不在拉拢范围,与其拉拢他们,还不如榨出他们的银子田产拉拢底层军户。
没把他们一起砍了,主要还是为了保留最后一丝颜面,而且这些家伙毕竟也没真的抵抗他。
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很清醒了。
这些废物才是真正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甚至都不如那些士绅,后者还有造反的能力,这些废物连造反的能力都没有。
话说皇帝陛下现在都有点羞耻,自己过去得是多么蠢,才养着这么多既没用又没能力反抗的废物啊,早点把他们抄家了,还不至于有今天,不过他也知道这只能想想,这些废物别的本事的确没有,但是让皇宫起火的本事还有,如果没有杨丰这个恶魔镇压,他真敢这么干恐怕活不了多久。
这个恶魔……
不得不承认这个恶魔是真有用。
在官员勋贵们的一片哭嚎声中,皇帝陛下迅速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然后下旨以怀远侯常胤绪统领南京各卫,以戚金总督大小校场,也就是那些新军,以开原伯杨丰总督应天军务兼领应天府。
实际上这时候皇帝陛下已经可以试试解决杨丰……
呃,纯属幻想。
皇帝陛下很清楚那些新军是谁招来的,他都没想到杨丰心机这么深,居然早就已经在布局了,新军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内应,很明显戚金不是这支新军的真正控制者,杨丰才是,既然这样就不要做傻事了。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真要是冒险失败,那可就连性命都不保,而且没了杨丰这个恶魔,恐怕今天晚上魏国公这些人就能让他失火。
近千万两银子啊!
足够让一个皇帝死于火灾了。
“戚卿,鸡笼山残余逆党交由卿解决,从逆之士卒无罪,可准其投降,至于逆党伪官,就不用准其投降了,直接就地处决!”
皇帝说道。
“臣遵旨!”
戚金赶紧说道。
实际上退到鸡笼山的义勇队还不少。
之前在城内的总计一万五千各地义勇队,之前战斗死伤逃散的最多也就五千而已,所以那里还有至少一万,而且弹药充足,因为鸡笼山下就是这些义勇队最大的军火库,也就是南京国子监。各地义勇队都是各地士子带领,甚至连他们的军饷都是这些家伙发,所以他们把国子监后面的一片房屋当做军火库,弹药什么的都存在那里。
这些家伙明显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虽说弹药不多,但炸平半个国子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总之接下来的战斗并不容易。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说真就没有外援了,因为清流关还有一万义勇队,更重要的是他们背后,还有整个江南的士绅。
就冲皇帝陛下这杀的人头滚滚的作风,这场战争还只能说开始。
甚至就是这南京城内,今晚会不会再出大乱子也还难说,魏国公这些人可不是会老老实实掏出这么多银子的,更何况皇帝陛下还要他们的田产,这无论银子还是田地,可都是值得他们拼命的东西。
第一七四章 重新打江山
夜。
南京城内的枪炮声依然在继续。
实际上已经被困住的高攀龙,顾宪成等人带着一万义勇队,在鸡笼山上拼死抵抗。
他们也只能拼死抵抗了。
毕竟皇帝陛下已经说了,那些士兵可以投降,但他们这些不行,就算投降也是要就地处决的。
而他们则威胁那些士兵们,敢投降就杀他们全家。
这些士兵都是他们在本乡本土招募,知道他们是有这能力的。
他们的家人就是地方的实际控制者,杀这些穷鬼的全家还不简单,而且这些义勇队很多都是本宗族里面的破落户,也必须依靠宗族才能生活,所以并没有出现义勇队大规模投降的情况,相反都在坚守防线。
鸡笼山本身就是要塞,背靠城墙和玄武湖,再加上覆舟山防守侧翼,北边是西家大塘的湖水。
短时间内足以支撑。
实际上他们还试图反攻太平门,毕竟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是逃跑,只要打开太平门,就算钻山林也能逃出去。
不过反攻失败。
这些义勇队防守还是很有战斗力,毕竟他们的火器玩的不错,只要弹药充足他们可以坚持对射,但要他们进攻就难为他们了,实际上这种士绅团练性质的武装这都是通病,对射能坚持,冲锋立刻现原形。好在他们的对手,那些新军和他们半斤八两,目前就是双方对射中,新军也不敢强攻,这么短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戚金训练出真正戚家军。
吴惟忠这样胸口中弹都能继续进攻的正牌戚家军,是根本不可能在半年时间训练出来的。
但覆舟山和鸡笼山之间的城墙,是在义勇队控制下的。
所以有些水性好的,已经在偷偷摸摸翻城墙出去,虽然无法突破太平堤上的封锁,但却可以游泳过玄武湖,总之并不是全都走投无路,就是这种初春季节在湖水中长时间游泳,需要很好的身体素质。而且湖中各岛也都已经有守军,真逃出去的希望也不是很大,就只适用于少数身体素质极好的,至少高攀龙这些人是根本没有可能。
至于对他们的进攻,这个是戚金的工作了。
杨丰护卫着万历直接进了他的皇宫,他们到达皇宫时候,实际上天就已经黑了。
至于给军户发银子,还有那些官员的处决,这些都得等明天。
当然,主要是万历这时候也没银子,得魏国公这些人把银子献上,他才能拿来发给军户,不过肯定不会欠账的,毕竟连同新军也是二十两,十几万人就在城里等着,他敢欠账人家就很难说会做什么了。
实际上也不只是他们。
吴惟忠,朱文达等人部下,同样也是要给二十两的。
所以皇帝陛下这第一波收获,到手之后立刻就得去一大半,皇帝陛下的压力也不小,散财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乾清宫。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杨丰站在这座大殿最顶层,看着远处不断闪烁的火光。
紧接着他转头看了看皇帝……
“呃,陛下,臣只是有感而发。”
他说道。
“卿无需多心,朕从未怀疑卿。”
万历表情真诚的说道。
然后君臣相视一笑,画风相当尴尬。
“这南都皇宫不想竟然残破至此,这些留守太监也不知道都干什么的。”
皇贵妃赶紧岔开这个比较危险的话题……
他都去日苦多了,这是什么意思?他都譬如朝露了,是不是准备急着过把瘾啊!
不能再讨论这几句诗了。
不过这皇宫的确很残破,他们旁边完全就是一堆破破烂烂,甚至头顶还有一小块星空在闪烁。
南京皇宫前三殿其实已经变成废墟,这里在两百年间也多次被烧,而且毁了之后也很难再重建,毕竟我大明皇帝一直缺钱,连京城皇宫烧了,都能拖几十年才重新修好,就更别说这南京的了。前面真正保持完好的就是武英殿,所以弘光只能在武英殿登基,后宫这边就更残破了,包括乾清宫其实也一样,但即便这样也必须住在这里。
准确说是躲在这里。
因为皇帝陛下和当初在京城一样,半夜从武英殿溜到这里的。
“卿真觉得今晚会有人动手?”
万历说道。
“陛下,臣以为今晚没有理由不出点事,陛下此番以雷霆手段,严惩这些逆党,难免会有人失去理智,想鱼死网破,今晚是唯一的机会,等戚金解决了鸡笼山上的逆党,他们也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杨丰笑着说道。
“那你还杀的那么凶狠,还用铡刀铡,连我看了都害怕,如此一来还有谁敢投降?原本陛下进了南京,显示一下宽宏大度,再下一道圣旨,江南那些还在跟着逆党的也就知道顺逆,就像此前在山东一般,这江南转眼就平定了,可如今这一杀就难说了,人家就算为了保命也得拼死一搏。”
皇贵妃不满地说道。
“妇人之仁!”
万历呵斥道。
“妾身只是想早点平定江南。”
皇贵妃说道。
“娘娘,咱们南下是为了什么?”
“我一个妇人,如何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想要什么?”
“娘娘,咱们南下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江南这块地,这里是咱们大明最富庶的土地,只要真正掌握这里,陛下就再也不用为钱粮发愁。”
“可以前不也是陛下的?”
“娘娘,陛下的确是江南之主,可控制江南土地的却不是陛下,而是各地那些士绅,那些世家大族,他们个个坐拥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亩良田,对下压榨佃户甚至农奴,对上利用科举控制官场架空皇帝。两百年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真正主宰者,在下那些佃户农奴越来越苦,所有收成全都成了他们的。
在上皇帝却收不到税。
下则百姓饥寒交迫,上则国库空虚。
钱全堆在中间,全都在这些世家大族的手中。
而想要百姓吃饱饭,国库还能收足税,最完美的就是太祖那样,把这些世家大族全部端了,该杀的杀,不好杀的也要兴大狱,把他们的土地籍没,分给原来耕种这些土地的农民,他们直接向皇帝交税。
这就是太祖当年干的。
如今陛下需要的,就是恢复大明祖制。
同样这也是他们绝对无法忍受的,他们必然要反抗,既然这是必然,那陛下为何要跟他们客气?要的就是他们反,他们不反还没有好理由抄他们家,不需要对他们示好,咱们就是来和他们开战的,为何还要和他们示好,难道咱们向他们示好了,以后他们就能乖乖献上田产?
他们一样还是要反抗。
还不如就是狠一些,让百姓都知道,陛下就是为了帮他们而来。”
杨丰给他们灌输没有中间商的统治理论。
“可要是天下皆反又当如何收场?”
皇贵妃说道。
“太祖以一布衣一统天下,陛下如今可比太祖当年好多了,若天下皆反,那就再学太祖重新打江山,太祖带着军户横扫天下,有臣辅佐陛下,陛下如今为何不能再如太祖般扫荡那些反叛?”
杨丰说道。
当然,就是这个危险性比较大,容易各种原因横死。
但这个就没必要说了,身为忠臣不能让皇帝陛下担忧,就算他突然横死也比他害怕到睡不好觉强。
皇帝陛下默默看着他们南边,外面的皇宫一片漆黑,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如何,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就算还想和江南士绅和解,杨丰也不可能答应,从这种意义上说,皇帝陛下此刻就是不想造反也得造反,不过他也能猜到杨丰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他真正成为天下官员士绅的公敌。
可是……
这样好像也不错。
皇帝陛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实力。
只有手中掌握足以制衡杨丰的实力,他才能确保继续做皇帝。
可怎样才能壮大实力?
还不是得靠着银子和田地收买人心?
从今天那些军户的表现,他就已经很清楚了,想要获得拥戴,就是给银子给田地,他是皇帝,他给军户银子给军户田地,军户就会为他拼命,而只要军户认他这个皇帝,肯为他拼命,杨丰就不敢杀了他篡位。但银子和田地哪里来,只能用抄江南这些世家大族得来,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说抄江南这些世家大族就是保住他的皇位。
事情其实很简单的。
“卿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臣!”
皇帝陛下微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片黑暗中,一点火光突然亮起,然后迅速变大,转眼间就已经变成明显在升腾的烈焰。
火光也照亮了那里,他真正居住的武英殿,就这样迅速被烈焰吞噬。
“让卿猜对了!”
万历冷笑道。
武英殿的烈焰继续升腾,而且还不只一处纵火点,多处同时纵火,让这座宫殿在极短时间内,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陛下,娘娘,且安歇,明日咱们再看好戏。”
杨丰笑着说道。
第一七五章 作个大死
黎明。
一片废墟的武英殿前。
戚金和常胤绪黯然看着面前依旧还在冒烟的残垣断壁。
“万岁爷……”
他们旁边躺着的孙隆奄奄一息地哼哼着。
不过孙公公已经被严重烧伤,看起来整个人无比凄惨,而且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至于他们的皇帝陛下依旧生死未卜。
那些太监和士兵们,正在废墟里面翻找着,但这终究是一座宫殿,哪怕烧成废墟也是很大一堆废墟,短时间内想要找出什么并不容易,而且就算找出了也很难确定是不是皇帝,真找出也是成焦炭了,实际上已经从废墟里抬出了几具烧成焦炭的尸体。
但不能确定身份。
大火烧起的太过于突然了,整个武英殿里面多数没跑出来。
昨晚戚金在指挥进攻鸡笼山,常胤绪在外面镇压城内防止有人搞事,宫里面的安全就是由孙隆负责……
当然,实际上是开原伯负责。
常胤绪二人看到宫里起火赶到之后,武英殿就已经完全是一片火海。
以这个时代的消防手段,这种宫殿大火基本上是不可能救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控制周围别蔓延,然后等着它自己烧完再清理。
“陛下何在?”
就在这时候,伴随着身后响起的喊声,魏国公和一帮侯伯,带着大批士兵和水桶什么的赶来。
常胤绪摇了摇头。
“魏国公,逃出的内侍说陛下和皇贵妃已经就寝,之后突然间火起,他们没来得及救陛下,紧接着大火就烧起来,他们逃出后孙公公也逃出,据孙公公所说他到寝宫也没找到陛下。不过当时大火已经烧到寝宫,他只是在里面一看,紧接着就被烧伤,之后拼命才从火里面逃出,至于陛下此刻究竟在何处,暂时还不得而知。”
戚金说道。
“那还能在何处,必然已经驾崩了!”
宁晋伯刘应芳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他直接跪下了……
“陛下,臣救驾来迟,不想才睹天颜,陛下就已龙驭宾天!”
他趴在那里嚎叫着。
就是嚎叫的声音明显有些怪异,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然后其他勋贵们纷纷醒悟,一个个毫不犹豫地跪倒,对着武英殿的废墟就开始哭丧。
但就是没看到有掉眼泪的。
“陛下,臣来,咳咳,来晚了!”
隆平侯张炳嚎叫中还发出了明显不协调的声音。
“诸位,陛下生死还未明,如今还不能断言驾崩,还是继续找寻再说。”
常胤绪阴沉着脸说道。
他当然明白这些混蛋是个什么心理,甚至这场火跟这些混蛋有没有关系都不好说。
这是故意的纵火。
这一点可以说毫无悬念。
宫殿失火不稀奇,但这么蔓延快的失火很罕见,甚至很可能得先浇油。
皇宫里面的确只有太监,南京皇宫本来就有大量太监,实际上南京守备太监过去管理数千太监,虽然不是全都在这座皇宫,但里面过千也是有的,之前弘光在的时候就是这些太监。而这些太监里面有一大堆都是这些勋贵们的人,无非就是家奴甚至姻亲里面找个破落户,送他进宫当内应而已,常胤绪自己家也有亲信在宫里。
他们真有能力放火。
尤其是这种一片混乱的状态,宫里面甚至连真正管事的都没有,孙隆也只是匆忙召集几个过去认识的太监,然后给皇帝略微收拾一下,但整个皇宫绝大多数都处在无人管理的状态。
从外面别说带进点火的东西,就是引入一支盗匪都很容易。
而万历进宫后的安全由杨丰和孙隆负责。
杨丰加了南京锦衣卫掌印,但南京锦衣卫就是些混日子的,甚至不少指挥一级的,昨天也在万历惩处名单。
所以杨丰根本没用锦衣卫。
甚至连新军都没用。
而在常胤绪等人看来,有他这个超级猛将保护皇帝,本来也不用担心皇帝陛下的安全。
然而……
“开原伯何在?”
成山伯王允忠抬起头问道。
“据孙公公所说,是与陛下在一起贴身保护。”
戚金说道。
王允忠看着面前一堆烧焦的死尸,然后再看看前面一片焦炭的废墟……
“哈哈哈哈……”
他骤然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
然后那些原本正在哭丧的勋贵们全都一片狂笑。
紧接着他们纷纷站起,很显然这也没必要再演戏了,皇帝死了,杨丰死了,大明的天空豁然开朗。
大家已经可以笑了。
“这个狗东西传说的就仿佛妖魔般,原来却也不过如此,京城那些废物被他欺负的如同瘟鸡一般,如今到了南京却也只需一把火解决,就这京城那些还有脸吹嘘他们能打,能打就被欺负成那般模样?
临淮侯可以瞑目了。
走吧,赶紧出去把群臣都放了,如今陛下已经驾崩,北方太子殿下又被逆党控制,这大明不可一日无主,咱们究竟是迎皇三子还是迎潞王,终究得坐下来商议一番。戚将军,你那边就别再进攻了,咱们都知道他们也是一番忠心,不想社稷被逆贼篡夺,赶紧把高攀龙这些人请来,咱们再商议迎新君之事。”
安远侯柳懋勋笑着说道。
其他勋贵们纷纷表示正应该如此,魏国公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也是颇为赞许的。
“诸位,陛下生死未明,莫要胡言乱语!”
常胤绪怒道。
“怀远侯,你这是何意?”
柳懋勋说道。
“安远侯,一则陛下生死不明,如今最重要的是寻找陛下,而不是什么拥立新君。
其二,陛下有太子,纵然陛下驾崩,亦有太子继位。
其三,群臣已有圣旨处置,纵然陛下驾崩,此时陛下尸骨未寒,诸位就撕毁圣旨岂是人臣之理?”
常胤绪怒道。
实际上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利害冲突。
皇帝陛下很大可能是死了,无论谁是新君都不会动他,他手中的铁券只要是朱家天子就都得认,可以说他原本没必要搀和,可眼前这些混蛋表现的实在是太无耻了。他现在可以确定,这火就是这些里面某人甚至某几个人放的,他们烧死皇帝另立新君,就不用再管之前的处置了,继续保着田产银子,还是像过去那样富贵荣华。
可是……
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哪怕你们再等一天也行啊!
这他玛火还在烧呢,你们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恶心!
真他玛恶心。
哪怕你们关着灯呢!
“怀远侯,莫非怀远侯与杨逆早有勾结?”
东宁伯焦文耀厉声质问。
“对,怀远侯,莫非你早就与杨逆勾结?”
“先把他拿下再说!”
……
其他勋贵纷纷喝道。
紧接着他们带来的那些士兵就上前要抓常胤绪。
实际上他们昨天就已经看常胤绪不顺眼,大家一起受罚就你没事,还早就已经向万历告密,这种明显破坏团结的人,是会被整个集团唾弃的,现在还敢公然阻挠大家,不给你点颜色看看难消这口恶气。
“诸位想干什么?”
戚金怒道。
紧接着跟随他来的新军也上前。
不过他带来的新军不多,毕竟对面还有一万多敌军,万一趁机反击,很容易直接杀到皇宫的。
不过这些勋贵带来的也只是些家丁和宗族亲信,双方迅速在武英殿前形成对峙。
气氛一片紧张。
“万岁爷……”
中间孙隆还在不时哼哼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候,后面的武英门一片混乱,紧接着大批义勇队出现,为首的赫然是朱状元,他带着应天义勇队没有上鸡笼山,都是本地人,想逃跑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分散逃回熟人家里躲着就行。跟在他后面的是无数本地士绅,另外还有原本那些已经被抓住并且关入南京锦衣卫大牢里的官员,他们后面还跟着南京锦衣卫里面几个特殊指挥,后者同样带着大批部下……
这里特殊指挥还不少呢。
大明皇帝习惯把那些内附的西北部落首领扔到南京锦衣卫。
至于杨丰对待他们的态度,在这段时间早就传开,甚至遥远的云南都已经知道京城的事情。
“魏国公,那逆贼可烧死了!”
朱状元喊道。
“就在那些焦炭里面,至于是哪个就不好说了!”
焦文耀笑着喊道。
然后其他勋贵们一片哄笑。
他们的到来让局势瞬间逆转,尤其是那些应天义勇队的士兵,已经开始架起他们的斑鸠铳。
“天佑大明,终于把这个狗东西弄死了,都还等什么,赶紧去追陛下,再回来拨乱反正!”
应天府尹张孙绳激动的喊道。
“张府尹,你一个广西人跟着起什么哄啊!”
蓦然间一个声音在那片正在冒烟的废墟后面响起,紧接着一个仿佛恶魔般的身影出现……
“诸位,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杨丰笑眯眯的说道。
这边的勋贵官员们一片愕然的目光。
“不过,我还给你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杨丰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向右边沐浴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的西华门城楼一指,下一刻那里一道道火焰喷射……
第一七六章 炮决
第一枚划破空气的炮弹,瞬间落在那些官员中间,巨大的威力就像击碎瓷器般打出一片残肢断臂。
然后带着血雾撞击地面。
又在石板的地面打出无数碎石飞溅后弹起。
开始第二轮肆虐。
而那些飞溅的碎石同样在周围打出血肉飞溅。
最终这枚已经肉眼可见的炮弹,在收割了超过十条学富五车的生命后,轻轻的撞上了朱状元的右腿……
真的轻轻的。
看着就仿佛在他腿上蹭了一下而已。
然后朱状元骤然倒下,而他的大半截右腿却在同时和他分离,他倒在地上仿佛还没清醒般,看着身旁这条明显有些熟悉的腿,紧接着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双手抱住了自己身上还剩下的那截,断茬处鲜血正在喷涌,就仿佛一个喷水的水枪。
然后那划破空气的恐怖呼啸声,再次伴着炮弹的落下响起。
这一枚落在勋贵中。
首当其冲的宁晋伯几乎在瞬间化作一团血雾,紧接着他身后的东宁伯上半身也没了,旁边被迸射的血雨染成血红色的隆平侯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而这枚炮弹在又打掉了某位伯爵的半边肩膀后才坠落。
然后它继续弹起撞在后面人群中,那些原本站着的人们立刻倒了一片。
“诸位,这可是你们买的红夷大炮,看看这威力,是不是很惊喜啊?”
杨丰笑着说道。
这的确是南京朝廷订购的红夷大炮。
那些闽南佣兵们刚刚从澳门运来的,原本是准备昨天就卸下,再以小船转运的到滁州,用于清流关的防御,但还没来及卸下他们就进城了。
总共六门两千斤级别的红夷大炮,实际上炮弹重量不到七斤,大致上也就是九磅炮的级别,青铜铸造的,澳门那边的葡萄牙人目前只会铸造铜炮而不会铸造铁炮,他们的铁炮铸造技术还得靠广东工匠,后来甚至还得雇佣广东工匠到果阿去给他们铸炮。
欧洲目前会铸造铁炮的也就是英国和瑞典。
因为铁矿石质量太好,欧洲人点出铸铁技术的时间很晚,甚至都已经到明朝了他们才开始会铸铁,最初甚至要用锻铁条箍起来当做大炮。
这六门大炮在昨天傍晚就已经偷偷卸下,然后以小船走水路秘密运到皇宫里面推上了西华门城墙,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杨丰可以确定今晚肯定会有人对万历下手的,这是毫无悬念的。一千多万两银子,足够买皇帝的命了,南京皇宫又不是京城,这里的太监他们根本不熟悉,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熟悉,这里面还不知道多少外面勋贵官员的内应呢!
放火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而火烧武英殿之后,他们肯定要跑来确定情况,然后根据万历生死来确定下一步计划。
杨丰就等着这一刻。
也算让皇帝陛下好好看看这些家伙。
他如愿以偿了。
而如今这六门红夷大炮也成了收割它们买主的恶魔。
六枚炮弹在武英殿的废墟前,瞬间打出了一片血色,恐怖的血雾之中残肢断臂飞起,支离破碎的死尸倒下,被吓疯了的官员们惊恐的尖叫着,在狂奔着逃离这片地狱……
“什么天潢贵胄,什么世家望族,你们都只不过是一群脑满肠肥,只知道不停吃吃吃的猪,你们唯一的价值就是被宰割吃肉,这片属于你们的花花世界也不过是建立在一个早已经腐朽的基础上,我随便一脚就能踏碎。你们觉得自己有银子,你们觉得自己有权力,你们觉得自己能对抗我,可实际上你们就是一群螳臂当车的虫子。
只配被我踩死。”
杨丰站在武英殿燃烧的废墟旁说道。
他面前的勋贵和官员,包括那些他们带来的士兵,全都在惊恐地逃跑,冲向后面的武英门。
但就在同时,那里大批新军士兵出现了。
他们手中的斑鸠铳瞬间对着冲向大门的人群喷出火焰,密集的枪声中最前面那些特殊指挥的部下,就像被割草般倒下。
紧接着红夷大炮的第二轮炮弹落下……
西华门距离武英殿也就两百米,那些操作大炮的闽南佣兵居高临下俯射,这点距离对于红夷大炮这种长管前膛炮来说,基本上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炮弹瞬间再次打出一片血色。
“开原伯,该住手了!”
常胤绪喊道。
他也被这种狂暴的杀戮吓坏了。
这都是勋贵和京城高级官员,剩下哪怕士绅也都些本地最高级别的乡宦,如今就像狗一样被屠戮,还是让他感觉过分了,要知道他也是这些人的同类,只不过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虽然这些人也是咎由自取,但这样肆无忌惮的屠戮依然有些过分了。
当然,他不敢说过分了。
毕竟这种时候杨丰就是连他一起杀,他也只能等死。
“怀远侯,看看这个,作为一个忠臣,难道你真要我停下?”
杨丰指了指那些烧焦的死尸说道。
那些死尸都跟炸糊了的鸡一样,在那里摆着,如果不是他半夜带着皇帝和皇贵妃溜出去,那么现在皇帝和皇贵妃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甚至他自己也有可能会跟孙公公一样。可怜的孙公公浑身大面积烧伤,正躺在那里哼哼着,不过因为眼睛还勉强能看东西,所以那张严重烧伤的脸上居然也挤出得偿所愿的表情。
“放火的确是有人故意,但终究不可能是所有人,就算要杀也得审问明白了才行,如此不加审讯滥杀终究不妥。”
常胤绪缓缓说道。
“那么陛下生死未明,就在此煽动撕毁圣旨者是否可杀?”
杨丰说道。
常胤绪沉默了一下……
“是!”
他说道。
“那么带领兵马劫狱闯宫者是否可杀?”
杨丰说道。
“是!”
常胤绪无奈的说道。
“那么鼓吹继续拥立伪君者是否可杀?”
杨丰说道。
“是。”
常胤绪只能说道。
“那么我想问问怀远侯,这里有一个不可杀的吗?”
杨丰说道。
常胤绪沉默了。
真没有啊!
勋贵们煽动撕毁圣旨放了那些官员,那些士绅勾结逆党劫狱放出官员,还嚣张的跑到皇宫里,直接鼓吹再迎回潞王当皇帝,这全都可以算谋逆,全都是可以抄家株连三族的罪,杨丰杀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也就是没有经过审判定罪,但他们的罪行完全是不用审判的,大家都在这里看着呢。
剩下也就是杀的方式比较震撼一些。
炮决!
太凶残了!
在京城承天门前枪杀官员,在南京皇宫里面炮决官员勋贵。
这位大明开原伯,简直就是一个杀神般,用两场恐怖的杀戮,简直可以说血洗两京勋贵官员。
这样看来传说的魔王也不算污蔑他。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杨大帅曰杀杀杀。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杀杀杀杀杀杀杀,哈哈……”
然后杨大帅又抽风了。
而在他抽风般的狂笑中,那些红衣大炮的炮弹依旧不断落下。
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中血肉飞溅。
炮弹在石板的地面打出一个个醒目的弹坑,碎石飞溅同样收割生命,而武英门处早已经死尸堆积,甚至都堵塞了大门,而这边那些走投无路的勋贵和官员们也在跑向常胤绪和戚金。不过这没什么用,因为那些跟随戚金而来的新军也在射击,这些新军更愿意听开原伯的而不是他们统帅的,这些士兵手中鸟铳同样收割这些人的生命。
可以说转眼间整个武英殿前,就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腥的屠场。
铺满公卿死尸的屠场。
“真有些遗憾,如果是在御街上就完美了,天街踏尽公卿骨啊,我最喜欢这调调了!”
杨丰真的很遗憾的说道。
这里观众太少。
在京城观众多,这里就这么几个人看,气势终究有些弱了。
“开原伯,此辈皆亡,则朝堂空矣,陛下终究需要大臣治国。”
戚金说道。
“是什么给了你们治国离不开他们的错觉?这些暮气沉沉的老朽,能给大明带来什么?僵尸般的腐臭?还是贪财纳贿的种种技俩?大明两百年了,再继续用这些老朽,只能继续烂下去,也该换换新血了。”
杨丰冷笑着说道。
“陛下!”
这时候常胤绪说道。
杨丰等人赶紧转回头,看着后面走来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的目光,在那堆烧糊的死尸上扫过,然后看了看地上的孙公公。
后者已经快要咽气了……
“我大明养士两百年,却到头来不如一个阉人!”
皇帝陛下缓缓说道。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些正在炮弹轰击中逃窜的残余勋贵官员们。
“停下吧,别全打死了,也留几个到外面明正典刑!”
他说道。
杨丰随即举起手向着西华门挥动了几下,那里的六门红夷大炮立刻停止了射击。
第一七七章 大规模组团凌迟
随着炮声的停止,残余的那些勋贵和官员士绅们全都瘫倒在地上,一个个仿佛劫后余生般,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其实也就被轰死三分之一而已。
武英殿本身就是一个单独的大院,而这个大院长度超过百米,宽度差不多得八十米。
就红夷大炮那悲剧一样的射速,这段时间里无非也就是向这里打进二十几枚炮弹而已,更别说后来都跑散之后,其实也打不中几个,所以真正炮弹造成的死伤并不是最主要,反而是那些士兵手中的斑鸠铳和鸟铳打死的更多,只不过那些被炮弹打死的画风都过于凶残,所以更加吸引眼球而已。
整个武英殿前一片血色。
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打成两半的死尸在血色中触目惊心。
那些幸存的因为精神崩溃,全都躺在鲜血中哭嚎着,估计其中有几个是真疯了。
这些都是真正富贵里泡大的。
尤其是那些勋贵们,恐怕已经一百多年没见过血了。
所以上次几十个倭寇,就已经把南京吓得风声鹤唳,而现在躺在尸山血海中疯了也很正常,他们的祖宗们都是浴血沙场的猛将,但现在的他们,真的就是群除了宰杀吃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价值的废物。
所以……
“中山武宁王之祀不可废,他有儿子了吧?”
万历看着抬过来的魏国公说道。
准确说是半截魏国公,至于另一半就没必要一起抬过来了。
原本历史上经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甚至一直挺到弘光南下的五朝元老魏国公就这样死了。
不过他没有投降咱大清。
他那时候已经病死,降清的是他儿子徐文爵,不过这时候应该也就才几岁。
徐弘基也是前年才继承爵位的。
“回陛下,有。”
常胤绪说道。
“以他儿子嗣爵,保留魏国公第,五千亩地,其他一律抄没,徐氏宗族一切官职尽皆革去,大明养了南北徐家两百年,对得起中山武宁王了!”
皇帝陛下很干脆的说道。
这样就可以了。
原本南京头号大地主就这样被解决了。
然后抬过来一个只剩下下半截的。
“这是东宁伯。”
常胤绪说道。
至于他是怎么认出的就不知道了。
“他祖上是?”
皇帝陛下问道。
勋贵太多,皇帝陛下也不是都记得清楚。
“胡元大将,太祖年间归附,天顺年间封爵。”
“革了吧,一个内附的降虏,大明养他家两百年,也仁至义尽了,给他家留下两千亩地,伯爵第留着,其他都依照魏国公例子,族人也一并革去所有世袭官职。”
皇帝陛下说道。
东宁伯祖上是土木堡之变后增援京城的焦礼,不过他封爵应该是因为和朱祁镇关系好,后者夺门之变后立刻给他封爵。
然后押过来一个活着的……
“隆平侯。”
“靖难功臣不可废,赐自尽,准其子孙袭爵,保留隆平侯第,三千亩地,族人世袭官职革去。”
皇帝说道。
隆平侯是向朱棣告密卖了建文的张信。
“陛下,陛下,罪臣有铁券!”
隆平侯趴在那里哭嚎着。
万历无语地向杨丰示意了一下,杨丰狞笑着走过来,拎着隆平侯走到一旁,双手抓着他的后背,在他的惊恐尖叫中,就像扔铁饼的运动员般,猛然间把他抛向不远处的墙壁……
“哎呀,陛下,隆平侯畏罪撞墙自杀了!”
他煞有介事的喊道。
“既然畏罪自杀,也算他还有一点良心,准他家人收葬吧!”
皇帝陛下说道。
紧接着剩下那些勋贵依次处理,太祖和靖难时候的人死,爵位保留,其他皇帝时候封的,统统都革去爵位,太祖和成祖必须尊重,但其他就无所谓了,然后各留下部分田产和房产,族人的世袭官职也统统革去。
这一点尤其重要。
这些勋贵都不是单纯一个爵位,所有从这个爵位设立开始,延续下来的那些分支,统统都有世袭官职,以魏国公例,除了一个魏国公外,还有一堆指挥使甚至千户百户,徐达的后代到现在,最低也是个南京锦衣卫百户。从这一点上说老朱家的确对得起徐家了,是个徐达后代都是领俸禄的,甚至不少女人也都一样有封号领俸禄。
南北两京勋贵集团,是仅次于藩王集团的第二大财政负担。
虽然明朝俸禄低,这些人也没有别的权力,但架不住他们繁衍到现在人口众多啊!
现在统统革去。
而京城那边其实也都已经革去了。
也算是以这种方式,对勋贵这个集团进行个彻底了断。
别说他们有冤枉的,但凡之前喊着皇帝驾崩了,赶紧迎潞王或者迎立皇三子的都是死罪了,误认为皇帝驾崩情有可原,但迎潞王就是逆党,迎立皇三子至少也是个逆罪,因为太子才是储君,皇帝死了只能太子继位。你们居然敢抛弃太子换别人,不抄家诛三族就已经对得起你们祖宗了,更何况这把火肯定是其中某些人放的。
然后剩下就是那些官员和士绅了。
万历不无感慨地看着这些已经被捆起来扔在自己前方的衮衮诸公们……
“统统磔于市!”
他说道。
然后那些官员士绅一片发疯般的哭嚎。
“陛,陛下,南京并无足够刽子手,不如挑几个为首的,其他都斩首。”
常胤绪战战兢兢说道。
这里面还有数以百计的官员和士绅,磔于市就是凌迟处死,最初的磔刑的确不是凌迟,但现在的磔于市就是凌迟,圆嘟嘟就是磔于市。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官员和主要乡宦世家,统统拉出去磔于市,那对皇帝陛下形象有很大影响。更重要的是现在光复的还只有一个南京,整个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其实绝大多数地方还在那些拥立弘光的官员们控制下。
同样那些地方士绅也还在观望。
这样的大规模磔刑之后,这些人也就不可能投降了,也就是说江南的战争将继续下去。
甚至还可能把更多官员和士绅推到弘光那边。
说到底这种方式有点挑衅官员士绅的底线,大明朝的皇帝们打几个廷杖都能引来天下一片骂声,更何况是这种方式,可以说此举就等于自己戴上了无道昏君的帽子,然后天下官员士绅共同抵抗。虽然万历是皇帝,可真要是天下官员士绅共同抵抗,那么人家也能找出一堆理由换个皇帝,甚至就是继续咬死了这个皇帝是假的。
哪怕天下官员士绅都知道他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妨碍他们咬死了就说他是假的。
说到底真假还不是由人说?
这天下真正见过皇帝的能有几个?
再说现在的皇帝画风和过去差别如此巨大,简直就可以说完全两个人,那么说他是假的也很合理。
说到底这不符合规则。
皇帝要重新收复江南很简单,把这些人都放了,和山东一样让他们挂着锁链处理事情,然后也赦免各地官员,哪怕也让他们挂着锁链,然后这些人会痛痛快快的投降献出弘光。这才是正经的玩法,但把这么多官员士绅磔于市,那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各地官员士绅,你们别抱什么幻想了,我就是来弄死你们的,一点希望不给人家留下,那人家不拼命才怪呢!
“怀远侯,此辈依律是否够的上磔于市?”
然后奸臣出马了。
常胤绪沉默了。
“很显然依律是足够了,那我大明依法治国,法律怎么规定,咱们就得怎么来!
至于刽子手不够的问题好解决。
不就是行刑嘛,谁还不会呀,就算割不了三千六百刀,割个三百六十刀,甚至三十六刀都是可以的,这种小事随便找几个屠夫就能干,杀猪宰羊的就能解决,这个怀远侯就无需操心了,一切交给杨某,既然陛下已经下旨,那咱们就索性今天行刑!
也好震慑那些逆党。”
杨丰说道。
“陛下,臣恳请陛下法外开恩。”
常胤绪直接跪下了。
他是真心希望皇帝陛下能够理智些,这不是冲动的时候,杀这些人没什么,逆党就是该杀的,但别杀的这么凶残,至少给那些还跟着弘光的官员士绅一点希望,这种举动说句不好听的,甚至能用自绝于天下来形容。真把这些人全都磔于市,那天下官员士绅也就不会再对皇帝抱任何希望了,所有人都会明确抛弃这个皇帝转而支持弘光。
包括那些现在还没有倒向弘光的。
皇帝陛下站在那里,阴沉着脸看着那些哭嚎求饶的官员士绅们,很显然他此刻也有些犹豫了。
“赶紧的,陛下都已经下旨了,把这些狗东西全都带走,带出去准备行刑!”
旁边杨丰很干脆的替他下了决心。
然后那些新军士兵直接上前,在官员士绅们的挣扎哭嚎中,把他们一个个拎起来拖向外面……
“陛下!”
常胤绪继续跪在那里哀求着。
然而皇帝陛下终究也只是长叹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七八章 混世魔王杨丰
保泰街。
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北安仁街,向南丹凤街。
而此刻这里就是进攻鸡笼山的前沿。
因为占据鸡笼山以司天台为中心的逆党手中那些斑鸠铳也罢,小型弗朗机也罢,能有效杀伤的极限也到不了这里,这里实际距离司天台差不多四百米,而斑鸠铳的有效杀伤距离也就是三百,小型弗朗机也差不多,就算炮弹和子弹能落在这里,也跟扔个石头差不多了。
纯属浪费弹药。
而这里也是新军主要的迫击炮阵地……
好吧,其实是大碗口铳发射的毒火飞炮,不过可以称为迫击炮了。
所以麻哥时候那个发明开花弹的并不是什么发明,臼炮开花弹在明朝后期就已经大规模使用。
至于掷弹筒,也就是飞礞炮,因为射程短还得靠的更近才行,所以那些士兵沿着进香河的河堤一直抵近到鸡笼山下。
而真正的重炮,也就是大型的千斤弗朗机之类,则架在鼓楼上,现在那六门红夷大炮已经用船运来,正装上鼓楼准备轰击司天台,南京城内水运的发达非常有利于这些重炮的转运,实际上南京的水运网络一直延伸进皇宫,而且还能进玄武湖,还能一直进长江。
大明的京城首先是军事要塞,然后才是城市。
这里本身一切的设计,都是为了军事,城内这些山头同样也是作为要塞,所以占据了鸡笼山,台城,覆舟山这个要塞区的逆党,至今依然在负隅顽抗。
当然,主要是新军依然缺乏攻坚能力。
“这新军,终究还是差了些!”
杨丰眺望司天台。
那里依然在向外不时开火,主要是对付抵近到山下的飞礞炮,不过因为没有重炮甚至没有千斤弗朗机,所以他们无法对付鼓楼上的炮火。
哪怕这时候鼓楼上的红夷大炮还在往上推,但仅仅千斤弗朗机的炮弹也已经把司天台轰的面目全非,八百米的距离虽然有些远,但也不是不能够到,而且鼓楼本身就是个九米多高的城台,足以避开建筑物的遮挡,等换成红夷大炮就更容易了。
“大校场的都是新兵,原本末将就是负责训练的,训练到堪战就送往江北各帅那里。”
戚金说道。
他这时候其实才四十,和吴惟忠这些人比起来属于晚辈。
“那这些义勇队都是跟谁训练的?”
杨丰说道。
义勇队明显也有自己的战术。
他们甚至在鸡笼山上构筑了胸墙,火枪手站在胸墙后面开火。
“倭人,据说还有红毛人,各义勇队也不尽相同,就连火器实际上也不是一个地方购入,濠镜,佛山,甚至还有从吕宋购入,芜湖那边也在自己造,江西以铸炮为主,新余分宜各处官冶都在铸造弗朗机及各类火炮,据说已经开始仿照红夷大炮样式铸造大铁炮。
从濠镜购买的是铜炮太贵,若是铁炮的话就很便宜了。
训练士兵的人也是各自雇佣各自的,但多数是倭人,毕竟倭人便宜,而且平秀吉应该已经知道这些,他也有意让倭人过来当兵,至于苏州和松江义勇队舍得花钱,都是雇的红毛。
还有雇吕宋的。
不过据末将所知实际上不是吕宋,也是咱们大明的,只不过居住吕宋故此谎称吕宋人而已。”
戚金说道。
这时候西班牙人还没搞屠杀。
不过就算他们搞了也没用,只要他们还依赖和大明的贸易,就必然会出现大批华人居住马尼拉的情况,实际上马尼拉屠杀之后,紧接着那里还是很快充斥华人,到万历末年时候基本上就已经恢复。这时候西班牙人在东方就是依赖从马尼拉到广州的贸易线,每年从美洲往广州送银子送的西班牙国王都忍无可忍,而大明商船出海的牌照,基本上也都是去吕宋的。
好吧,我大明商船出海也是有牌照的。
通常一年发一百来张,拿了牌照,出海到南头的边检盖章,然后就可以扬帆马尼拉了。
所以大明合法的海外贸易一样繁荣。
同样西班牙人去广州,也是顶着吕宋贡使的招牌。
过去是直接到广州市舶司,后来改成到澳门,然后大明官府派人过去检查并且收税,西班牙商船递上采购清单,市舶司召集三十六行供货,一切交易都在市舶司进行。
但船始终在澳门。
最后货物送到澳门装船然后离开。
至于葡萄牙人虽然目前以西班牙国王为国王,但他们和西班牙人不一路,他们是从果阿过来,每年一个来回,初夏季节从果阿,乘着西南季风到澳门然后继续北上倭国,最后在秋天返回澳门装货。
然后返回果阿。
去倭国一是从广州带部分货物过去,但主要目的是把白银换成黄金。
欧洲,大明,倭国的金银比价有很大差异,商人单纯炒汇就能大赚,东西方贸易线上可以说遍地黄金,只要你有命能拿,哥德堡一趟死三分之一,这还是没有遭遇真正危险,就是中途的各种疾病和意外。而海盗才是海上最大危险,可以说只要踏上这条路的,那就是真正亡命徒,脑袋掉了当碗大个疤的,从不会在乎别人的命,也不会在乎自己命的疯子。
所以指望大明的士绅走这条路是不可能的。
大家舒舒服服躺在秦淮佳丽怀里,听着江南丝竹,吟咏风花雪月,然后等着那些佃户农奴送上血汗钱多好?
出海?
那是傻子才做的。
整个大明肯做这个的只有福建,或者说闽南那些没有足够土地可剥削,人口又多到容纳不了的地方。
幻想士绅控制下的大明走上海外开拓,无疑是纯粹的做梦。
明明可以躺着剥削,为什么非要出去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求财?明明有无数佃户农奴可以压榨,为什么跑出去和风暴,瘟疫,海盗拼命?
“这些废物们真的只配宰杀啊!”
杨丰感慨着。
他前面的大街上一个个十字型的木头架子正在立起,无数军民正聚集在那里看着,而这些木头架子旁边,是一个个捆绑着的官员士绅,他们身旁是临时招募来的刽子手。实际上就是城内的屠夫们,真正刽子手是绝对的手艺活,一个城市能有一两个就不错了,毕竟磔刑这种事情往往多年才能有一回。
所以指望有足够的刽子手伺候这么多大老爷是不可能的。
只能雇佣那些屠夫充数。
要他们割三千六百刀的确难为他们,同样要他们割完一天还能活着,也是难为他们。
可就是割个几百刀完全没问题。
草率些就草率些吧!
“大老爷,您别怪小的,小是杀猪的,也是头回做这个,要是没割好您担待着些!”
一个最近的屠夫还在一边磨刀一边絮叨着。
“这位是?”
杨丰看着那个瘫在地上的官老爷。
“这是南京通政司右通政李植,当年就是他以御史弹劾冯保二十大罪,之后又与江东之等人不断弹劾张居正,冯保党羽,才得以被陛下赏识。”
戚金说道。
“包括戚帅?”
杨丰说道。
戚金默默点了点头。
“右通政,正四品啊,这位兄弟,问一下,你接下来要剐一个四品大员,此刻心中是何感受?”
杨丰问那个刽子手。
后者摸着脑袋,看着瘫在地上的李植……
“回大老爷,小的接这活的时候,心中其实也害怕,这都是文曲星,咱一个杀猪的如何敢无礼,若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小的真不敢接这活,可如今在这里磨着刀,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有都尿了,小的也明白了。什么文曲星,他真要是文曲星,这时候早就一个雷劈死我了,什么四品几品,就是一品的宰相,还不是和猪羊一般。
小的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平日里有权有势咱们怕他,可细想起来他再有权有势,终究也是一刀,再大的官也不过一刀。
真没什么可怕的!”
那屠夫说道。
“哈哈,我喜欢你这句话,再大的官也不过一刀,咱们老百姓用不着怕他们,拼的一身剐,还敢把皇帝拉下马!”
杨丰笑着说道。
“大老爷说的在理,只要敢豁出去命,谁还不是一刀而已。”
那屠夫也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后面的鼓楼方向骤然传来凶猛的呼啸,紧接着多枚炮弹在他们左侧天空中急促的掠过,瞬间打在司天台上,然后就看见那里原本还在支撑的楼阁直接倒塌……
“传令准备进攻!”
杨丰对戚金说道。
这是那些红夷大炮发射的炮弹。
戚金立刻传令下去,而杨丰拍了拍那刽子手的肩膀……
“赶紧些,本帅进攻时候,你要开始行刑,算是给本帅助威!”
他说道。
“呃,大老爷您是?”
刽子手战战兢兢说道。
很显然他之前并不知道杨丰的身份。
“本帅杨丰!”
杨丰说道。
“混……”
那刽子手脱口说出一个字然后赶紧闭嘴。
“混世魔王杨丰?哈哈,不用害怕,刚才你不是说过吗?再大的官也不过一刀,我也一样,用不着怕我!”
杨丰说道。
第一七九章 夫子庙前做刑场
然而杨丰在衮衮诸公们惨叫声中进攻的计划失败。
因为……
敌军崩溃了。
在六门红夷大炮四轮射击后,鸡笼山上已经坚守一夜的义勇队,就毫不犹豫地崩溃了。
实际上他们能坚守到现在,已经对得起士绅们给的军饷了,说到底这种士绅团练性质的武装,本身就是渣渣而已,只不过依靠宗族关系,能提供点比官军略强的战斗意志。但也仅仅是略强而已,在这种比烂的时代里没有沦为垫底,但也比垫底的强点有限,和真正的军队相比依然不是一个级别,比如李二鬼子的淮军比八旗强,但遇上倭军就变成被吊打了。
之前能坚守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对面的新军一样渣渣。
后者终究不是戚家军。
而戚家军实际上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奇迹。
这支军队是戚继光用尽所有办法才达到的一个极限。
几乎全义乌籍的宗族乡土捆绑,持续多年的忠义捆绑,严格的纪律捆绑,从不拖欠军饷的利益捆绑,所有这些加起来,才在一个古老帝国腐朽的后期,打造出一支丝毫不输于历史上那些开国之初顶级军团的军团。
这不是岳家军那些。
岳家军强悍的前提是流民光复故土的希望,玄甲军强是因为府兵分田,一个府兵分百亩地谁不拼命,明初卫所兵的强悍是民族的绝地反击和分田……
后者更重要。
戚继光在没有任何加成的前提下,能打造出戚家军本身就是个奇迹。
既然是奇迹,那就不是谁都能复制的,戚金同样也没这种能力,浑河之战的那支浙军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但这支军队也达不到正牌戚家军的标准,至少纪律性远远不及,他们战前甚至和白杆兵械斗过。
不过后来两家还是捐弃前嫌了。
而杨丰同样也没能力复制,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复制,他又不是和戚继光一样被朝廷捆着,所以他直接抛开戚继光那套,然后上外挂。
分田。
这个就简单高效多了。
红夷大炮的出场,压垮了义勇队最后的一点意志。
杨丰无语地看着前方这座馒头状,或者说竹编的鸡笼子状小山包上,那些纷纷从胸墙后面逃离,放羊般跑向山后的义勇队,以他的眼力,甚至能看到其中有几个红袍的身影在拼命阻止。
但毫无意义。
还有一个红袍的被冲倒,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估计被踩到草丛里了。
“赶紧上!”
他对一旁的李义说道。
他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该弄出望远镜来了,大明最早的望远镜应该就是利玛窦从欧洲带来的,然后紧接着大明就开始自己制造并改进,和同样是由他带来的自鸣钟差不多,大明的自鸣钟一度比欧洲还好,甚至大明还有人把望远镜装到大炮上以便观察落点。
就跟瞄准镜一样。
这个时代的大明极其善于学习,对西洋事物只要喜欢就毫不犹豫地拿来。
世界地图,自鸣钟,望远镜乃至红衣大炮,斑鸠铳,甚至战列舰,明末水师就已经能开出带几十门大炮,专门用于侧舷对轰的战舰了。
然后咱大清吓得连天工开物都列为**了。
新军立刻冲向鸡笼山,剩下的战斗就是追击清剿而已,义勇队就算逃跑也没地方可逃,他们身后是南京城墙最高的一段。
二十米级别的。
就算想用绳子下去都有极大可能摔死。
“开原伯,小的们还剐不剐了?”
那屠夫陪着笑脸说道。
“先等等吧。”
杨丰说道。
在这里行刑就是为了吓唬鸡笼山上这些,现在他们已经崩溃了,那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更何况接下来还有更多新人加入。
这得换个地方。
比如?
他忽然想起一个好地方。
“把这些架子都拆了吧,咱们得换个地方行刑!”
他带着一脸邪恶的笑容说道。
两个时辰后。
夫子庙。
“这个地方就比较合适了!”
杨丰站在天下文枢坊下,欣赏着对面的夫子庙,满意的说道。
夫子庙前剐衮衮诸公……
这想想就很有成就感啊!
不过紧接着转过身的他就发现了一个不合适的东西。
“把这个推了!”
他指着泮池对面的大照壁说道。
“开原伯,为何推倒照壁,此乃文庙所属,如此怕是不妥。”
戚金小心翼翼地说道。
“孔夫子是谁?教化万民者,看看这文庙搞得俨然宫殿般,老百姓看了都畏惧,更别说还搞个照壁挡住,这岂不是有违孔夫子有教无类之本意?所以说必须得推了,而且不但这照壁要推倒,周围的高墙也要推倒,既然是教书育人之地却弄一圈高墙围着,这岂是广纳天下学子之意?
平日有人想去学习,是不是还有守门的阻拦?”
杨丰凛然正气的说道。
“呃,此地不只是文庙,也是应天府学,后面是通着的,平日的确都有人看着避免闲杂人等惊扰。”
戚金说道。
“什么叫闲杂人等?
什么叫惊扰?
但凡来这里的,那都是为了沾一沾孔夫子文气的,那都怀揣着一颗真诚的求学之心,就这样的还阻拦,孔夫子在天之灵也不开心啊,以后统统都推了,就跟棂星门一样,弄个样子就行,以后这夫子庙敞开大门以示有教无类!”
杨丰说道。
好吧,他这串歪理邪说其实只是因为大照壁挡住了视线。
既然他这样说了,戚金也就只能照办,紧接着大批士兵涌到对岸,然后开始推倒照壁,不过这道照壁是青砖的,所以推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好在这个问题不难解决。一个南下的戚家军老兵很干脆的抱来火药包,就是杨大帅之前炸京城城门那种,先在照壁根上砸出一排窟窿,然后塞进去一个个火药包。
反正周围也没几个居民。
紧接着所有人后撤,一排火药包同时点燃,伴随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原本高耸的照壁,变成了残垣断壁。
硝烟刚散开,那些士兵就再次冲上去,一顿狂砸之后残垣断壁就变成了碎砖头。
那视线豁然开朗。
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自由的芬芳。
“这才是夫子广纳天下之本意!”
杨丰满意的说道。
然后空气中依然飘荡的硝烟呛的他咳嗽了一声,仿佛孔夫子在冥冥之中表示赞许。
而在他身后的棂星门前,那些士兵和屠夫们继续忙碌着,迅速立起原本立在保泰街的那些木头架子,之前在保泰街瘫着的衮衮诸公们,就这样一个个被绑在这些木头架子上。因为没有了前面大照壁的遮挡,他们此刻被南岸聚集的百姓们尽览无遗,甚至两旁的秦淮河河面上,也有不少画舫过来,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佳丽在为恩客们哭泣。
这一下子以后生意锐减啊!
尤其是那些养母们,都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心血,却一下子摊上了这样一个逆贼!
那心情恐怕就跟股市跳水一样,眼看着佳丽们砸手里了。
“开原伯,小的们是否可以开始了?”
那个屠夫凑到杨丰身旁,满脸堆笑地问道。
他后面一帮屠夫们,全都拿着已经磨好的刀在等待着。
“开始吧,伺候好大老爷们!”
杨丰说道。
“开原伯放心,小的们一定伺候大老爷们满意。”
屠夫赶紧说道。
紧接着他向那些同伴们一招手……
“兄弟们,动手啦,开原伯说了,好好伺候这些大老爷们,不想咱们这些粗人也能如秦淮河上的头牌一般,伺候这些大老爷们,那可是得伺候好了!”
他喊道。
然后他拿着刀走向李植。
李通政惊恐地挣扎尖叫着,仿佛看着一条靠近自己的毒蛇……
“一百零八人同时凌迟,这场面何其壮观!”
在一片惨叫声中,杨大帅激动的说道。
夫子庙棂星门前一百零八个木头架子,就这样仿佛一片森林般立着,而一百零八个之前高高在上,甚至掌握无数人生死大权的官老爷被绑在上面,一百零八个原本杀猪宰羊的屠夫,就这样拿着他们过去杀猪宰羊的刀,伺候着这些过去需要他们仰望的大老爷们。
而大老爷们也像过去他们手中的猪羊一样,在那里不停的惨叫着。
一开始还有屠夫放不开,但很快就纷纷进入状态,和过去对付猪羊一样专心的对付起大老爷们。
而无数士兵和百姓就在周围看着。
一开始他们同样也很震撼,但很快他们就开始说笑起来。
很显然这些曾经让他们甚至需要跪伏的大老爷们,和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的,什么文曲星,什么世代簪缨的豪门世家,什么天潢贵胄,还不是一样会像那些猪羊般任由他们宰割?
官老爷?
官老爷长着三头六臂吗?
官老爷们刀子下去不死吗?
终于开始走上刁民路线的南京军民们,就这样欣赏这一百零八人行刑的大戏。
“啊,有请我们的新人!”
杨丰站在牌坊下,看着正沿着大街押过来的长长的俘虏队伍。
好吧,鸡笼山的围剿战也结束了。
(还有一章,上午排队打疫苗)
第一八零章 妖魔,一个妖魔在大明游荡
鸡笼山的战斗结束的毫无悬念。
皇帝陛下的圣旨早就下了,那些士兵投降就行,走投无路之下当然能投降就投降了。
他们的确害怕家乡那些士绅会报复他们的家人,可那只是存在这种可能,但此刻不投降可只有死路一条,根本连逃都没地方逃,这是在南京城里,又不是在外面可以钻山林,周围一圈高耸的城墙圈着呢!
至于那些官员的确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只能拼死抵抗,可他们又没什么战斗力,就算再拼死又有什么用?
倒是里面那些雇佣来的倭人,在这时候展现了他们的价值,为保卫他们的雇主战斗到底,结果也就在新军围攻中求仁得仁了,不愧是这时候东方最好的奴才人选,还有几十个葡萄牙佣兵选择了向新军投降……
真没职业道德。
而那些逆党核心官员们,被击毙的,被踩死的,投井跳城墙的,总之最后还剩下二十多个被俘,其中包括了高攀龙和顾宪成兄弟俩,不过他们三人不是新军在战场抓到的,而是躲进鸡鸣寺,然后被深明大义的大师们绑送出来的。不得不说大师们的确深明大义,实际上像他们这样的还有好几个,鸡笼山周围全是各种寺庙,甚至包括官方祭祀体系下的十庙,这些在南边山脚下整整一片。
整个这座小山头过去就是皇家禁地。
因为最顶上是司天台。
实际上这时候官方的名字不叫鸡笼山,而是叫做钦天山,就是因为这座司天台在上面,而鸡笼山属于民间的称呼。
而这些寺庙也都绑送了逃到他们那里的逆党成员。
“桀纣,桀纣之君!”
高攀龙看着行刑的场面,用颤抖的声音嚎叫着。
“天祸大明,生此桀纣之君,太祖高皇帝,您睁开眼看看吧!”
另一个扑倒在地上嚎叫着。
其他人也一片哭嚎。
“叫什么叫,他们完了才轮到你们,还敢喊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再加上你们九族,你们知足吧,你们是没摊上太祖高皇帝!”
杨丰喝道。
这些人不需要再审判定罪。
皇帝陛下早就已经下旨,对他们不接受投降,战场上格杀勿论就行。
原本就应该在鸡笼山上就地枪决,而现在之所以还俘虏,也只不过是要他们过来一起而已,实际上杨丰对他们也没什么兴趣……
哪怕这里面都是大佬。
高攀龙,顾宪成这些可是大明未来的风云人物。
但现在他们连东林书院都没重开,只是一群被江南士绅推出来冲锋陷阵的失意政客而已。
他们被选中不是因为他们有本事,而是他们有闯劲。
顾宪成可是以一个吏部郎中,就试图在幕后操纵整个朝廷的官员命运,这都是足够有活力的。
有活力。
这就是后来东林党崛起的原因。
明朝官场一直就是被南直隶,尤其是苏松常这三府控制,科举时代哪里出进士多哪里就能控制官场,苏松常加起来出的进士最多,自然就容易结成利益上的共同体,再加上手中掌握的财富也最多,这一手权力一手银子,那想不说了算都难啊!
但东林党的崛起,却是工商业发展催生出来的。
因为工商业在隆庆开关后野蛮生长,源源不断到手的海外白银,让江南士绅越来越不安分。
他们想要更大的权力。
所以他们对朝廷那些老朽们越来越不满,这些人就像王锡爵等等越来越没有闯劲,不能再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能代替他们和皇帝恶斗,简单说他们需要更有活力的新一代官员代替这些老朽们。高攀龙和顾宪成这两个失意政客就成了他们的最佳人选,说白了这就是两杆枪而已,真正使枪的人都在江南的私家园林里面舒舒服服的享受人生呢!
没必要在乎这几个人。
他们也不是巨富。
高攀龙家放高利贷的,但高氏不是无锡顶级世家。
顾宪成家也算不上,顾家虽然是个古老的世家,但这时候分支太多,单纯无锡而言算不上顶级,而且顾宪成家是外地迁过去的,还没有族谱,自己说元末丢失了。
总之他们两家油水不大。
有华家,邹家这些,他们在杨大帅的抄家名单里只是小角色。
而此刻杨丰真正在乎的是被押过来的那些俘虏。
也就是那些义勇队员们。
“看看,都看看,这才是好奴才,我从北走到南,头回知道还有这么听话的奴才!”
他指着那些被俘的义勇队员喊道。
后者被新军押着,按照他的命令到泮池南边,然后就站在大照壁的那堆废墟中。
这些数量还不少。
实际上至少还得七千左右。
单纯泮池这边是站不开的,所以在后面街道上还有一大堆,甚至还有在别的地方正在押过来的,连那些看热闹的军民都被他们挤到两边,最前面直接面对杨丰的,大概也就几百人,毕竟大照壁本身也就百米多点长度。
杨丰紧接着登上了一艘小船……
这个泮池是秦淮河的一部分,然后往北挖了一块,所以实际距离南岸足有数十米,需要坐船才能拉近他和这些俘虏之间的距离,很快这艘船就到了泮池的中间,两边都是站满了军民的桥,甚至还有几艘船从桥下钻出,也进入泮池里面载着看热闹的。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
杨丰指着其中一个俘虏说道。
后者明显懂他的话,吓得赶紧在废墟中跪下……
“起来,我不需要奴才!”
杨丰说道。
那人惶恐的战战兢兢起来。
“回大老爷的话,小的宁国府泾县人,叫沈弘。”
他说道。
“为何当兵?”
“小的没田地,只能在山里开几块薄田,平日也多是采药砍柴打猎,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时常几天都吃不上饭,恰好本县招兵,一个月三两银子,有这种好事,小的自然就当兵了,大老爷,小的真不知道别的啊。”
“你家为何没田地?”
杨丰问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
“小的祖父还在时候,遇上灾荒交不上赋税,只好借了高利贷,之后利滚利就再也还不上,官府抓了去在牢里关着,只好把田拿来抵债。”
“那放贷给你家的是何人?”
“是本县刘老爷。”
“刘老爷乃何人,家业如何?”
“刘老爷中过举,没考中进士,在外地做官到一任知州,后来告老回乡,听说做官时候得了些银子,因是做官的也不交税,买地之外就是放贷,如今积攒五千亩良田的家业,儿子是贡生,如今就在这南京国子监读书,也是他回乡带着本地大户招兵的。”
“知道他们为何要招兵抵抗吗?因为我在顺天府行太祖祖制,高利贷最多一本一利,田产超过千亩者统统籍没,然后分给无田者,对于那些贪官污吏行太祖剥皮实草之法,他们都怕我过来,哪怕他们弑君烧死陛下造反,也要阻挡我在陛下支持下继续行太祖祖制。
你真是好奴才啊!
我来是把刘老爷这样的贪官污吏剥皮实草,让他不能以高利贷来谋夺你们的田产,把他这样大地主的田产籍没,然后给你们这些没有田地的。
你却给他们卖命,为他们当兵来抵抗我?
还说你不是好奴才?
你不觉的自己很下贱吗?”
杨丰说道。
大明的奴才可是骂人的话。
那人瞬间愣住了……
其他那些听懂了的俘虏们也全都瞪大了眼睛。
“别听他骗你们,他是骗你们给他卖命!”
高攀龙在后面一下子急了,他毫不犹豫地尖叫着。
杨丰微微一笑。
“是呀,我是要你们给我卖命,可我会给你们分地啊!”
他说道。
紧接着他张开双臂……
“我,杨丰,在此对你们承诺,我会抄没所有那些大地主的田产,然后把它分给没有土地的贫民,我会让耕者有其田,佃户可以得到他们耕种的田地,不用再向地主交租,所有农民都可以就近开荒,所开荒地依太祖制度永不起科,永远不需要交税。
所有高利贷全部一本一利,敢超过一本一利者以敲诈论处。
所有那些士绅以义子为名所收奴婢,一律按照太祖制度,与亲子一同分割家产。
那么,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咱们一起到你们的家乡去,就这么做?”
他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魔般说道。
“我看你们谁敢,谁敢背叛乡里就杀全家,死了不准入祖坟!”
那些官员里面一个明显是宁国府的,在那里发疯一样嚎叫着。
“啊,你们害怕他们!”
杨丰笑了笑。
紧接着他转过头……
“张屠子,先放下你手里那个,先过来伺候这位大老爷,你有本事割他三百六十刀还能不死,我额外赏你一百两!”
他喊道。
那个正在伺候李植的屠夫瞬间转身,眉开眼笑地看着那个官员……
“快,快,把这位大老爷请上来!”
他喊道。
杨丰转回头看着那些俘虏。
“那么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