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青衣姐姐，好香
米酒虽好，不可贪杯。
贪杯的后果是，喝醉了，醒来，头痛欲裂。
看那难受劲，云舒好气又好笑，放下书本，坐过来，双手五指贴着陈远头皮，边按边道：“该，说了少喝点，米酒喝多了也醉，偏不信。”
陈远呵呵笑，闭眼享受着，身子还顺势往后面靠了靠，“醉就醉呗，反正明天又没事。”
“谁跟你说明天没事了，明天不得赶路去学校啊？”云舒笑骂，只觉得这人支教是假，躲清闲是真。
不过话又说回来，来到这里，是会清闲很多的，就像她自己，好像一下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消失了，整个人由内而外，浑身轻松。
陈远也不辩解，问道：“几点了，一直守着我到现在啊？”
“不知道，十一二点了吧！”云舒说着，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继而轻轻弹了陈远一下，笑骂道：“还不是你自己不听话，不然你以为我乐意放着好好的觉不睡，搁着守着你啊？”
陈远呵呵笑：“那你睡吧，接下来，我守着你。”
说完又轻笑道：“我就乐意守着你。”
云舒直翻白眼：“省省吧你，这话留着哄小姑娘去，搞得好像我不知道你什么人一样。”
“我什么人？”陈远追问。
云舒瘪瘪嘴：“臭男人，贪财好色，贪心不足。”
陈远无语：“好色我认，贪财算什么，我贪财吗？”
“不贪财吗？不贪财你一天到晚飞来飞去？”云舒好笑：“你呀，也就是现在钱赚多了，不在乎了，要不然，哼哼——”
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陈远抬起手臂，闻了闻。
云舒：“？？？”
陈远：“没事，闻闻，看看有没有铜臭。”
“那有没有，是不是有点被自己给熏到了？”云舒还是被逗笑了，柔和的灯光下，摇曳生姿。
陈远嘿然一笑：“没，被你给熏到了，青衣姐姐，好香。”
“你……”
冷不丁一句话，云舒还是有点被撩到了，白皙的面色瞬间绯红，正如傍晚天边的霞云。
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捏着陈远的耳朵提了提，貌似凶狠道：“就你会说，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信，我错了，青衣姐姐饶命！”陈远赶紧认怂，双手合十求原谅。
而后睁开眼，开始打量房间的一切。
就很简单。
老式的招待所，刚刚翻新过，洁白的墙壁，还散发这一股淡淡的漂白粉气味。
没有独立卫生间，整个房间，一眼尽收眼底，除了一张老式书桌，书桌上放着杯子水壶等用品，以及一张床，别的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良久，叹道：“这条件，有点艰苦啊！”
其实也谈不上艰苦。
这年头，住茅草屋的，土砖屋的，在一些偏远地区，比比皆是。
那才真的苦。
主要是，这里是县里的招待所，还是特意弄过的，就这样，感觉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云舒莞尔：“还好吧，真要是搞得富丽堂皇跟酒店一样，你又该不开心了。”
陈远失笑：“还真是，本来就穷，真要是把钱都花在这种地方，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其实也就这么一说。
真要这里弄得很好，跟酒店一样，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立场和出发的不一样，想法也随之不一样。
就说这县里，人家完全有理由弄很好，只为了给人家一个好印象，把投资，把机会，留住。
而事实上，也真就有那么一些人，喜欢这调调，在那些人看来，这意味着尊重，意味着重视。
不过话又说回来，六十个人呢，这长林县的招待所，怕是没那么多房间。
云舒莞尔：“就是没那么多房间啊，都是两人一间，即便是这样，还有些安排在外面住。”
“哦，那你呢，你今晚跟谁住？”陈远眨眨眼，心又热了，就差没舔嘴唇。
看那灼热的眼神，云舒没来由有点慌，最终还是压住了，轻笑：“你猜。”
“那还用猜，你肯定把房间腾出来了，跟我住啊！”陈远呵呵一笑，一脸理所当然。
结果云舒就没回话。
然后他惊讶了：“干嘛不说话，难不成，我猜中了？”
云舒白眼：“是啊，你猜中了，本来咱两都是单间的，结果你喝成那样，这边又缺房间，我干脆就没要。”
说完又轻笑出声：“别误会，你睡床，我睡地上。”
陈远定神一看，还真打着地铺，便道：“算了，还是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吧！”
“好啊，那你下去，我困了，想睡觉。”云舒也不客气，顺势就把陈远往下赶。
陈远愕然，一张脸，当场就成了表情包。
等回过神来，女人已经躺下了，安安静静，呼吸均匀，眉目如画，好似已经睡熟。
他这才想起，这个女人很自律，每天雷打不动，十点前上床睡觉。
她，好像又一次为他破例了……
再加上这颠簸的一天，倒下就着，似乎也正常。
便也没说什么，给她理了理被子，想想，又摸了摸秀发，摸了摸脸，然后，关上灯，在依旧有着余温，残留着淡淡体香的地铺上躺下。
月光从窗户进来，柔美，皎洁，却又带着一丝入秋的淡淡清冷。
某一刻，一声轻叹传来，整个世界，又迅速归于沉寂。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清晨，清脆的鸟鸣声中，陈远睁开双眼。
这个时候，云舒已经起了，刚刚洗过脸，一如既往的素面朝天，却也一如既往的美如云烟。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洗脸刷牙，大家伙都起了，就等你呢！”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向淡定自若的云舒，罕见的有那么一点点局促。
可能，这就是环境带来的改变吧！
以前她不会的，就算偶尔有，也没这么明显。
可现在，与世隔绝，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她发现，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
陈远倒是没多想。
一听都起了，都在等着他，赶忙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拿起云舒提前准备，连牙膏都挤好的洗漱用具，顺便肩上搭了条毛巾，往外跑。
然后就发现，这女人骗人，什么都起了都在等他，根本没有。
更恼火的是，因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太过积极向上，水房，他就差没被几个早起的女同事拖进去吃了……
第402章 木佃希望小学
新的一天，就此拉开帷幕。
好似开启了一段全新的人生，七点半，吃过早餐，三支队伍，再次上车，兵分三路，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进。
这一路，还要难走，绕来绕去，很快就把人给绕晕了。
沿途也几乎见不到人。
偶尔有嘹亮的山歌传来，循声看去，往往也只能看见莽莽群山，皑皑白雾，那发出歌声的少数民族姑娘，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于是，便也无端端多了一些美妙的瞎想。
也幸好有这时不时出现的歌声相伴，加上时间并不长，就两个多小时，沿途山川之秀丽，比之前一日又更胜一筹，所以并不觉得难熬。
等到地方，一看，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是蓝的，水是绿的，这是群山深处，一处相对平坦的小盆地，入目处，远有青山如黛，近有翠竹成荫，还有一层一层鳞次栉比的美丽梯田，在这个丰收时节，初步呈现出迷人的金色。
两鬓斑白，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老校长赵承德，带领孩子们，老师，站在校门口。
下车，校门上方的横梁上，书：“木佃希望小学”。
周围，又有不少身穿特色服饰，背着背篓的村民，翘首以盼。
“老师们好！”
“欢迎各位老师来到木佃希望小学，我们一定会用功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做国家民族的栋梁！”
“……”
场面十分轰动。
这些孩子，大的可能都十七八了，是家里的劳动力，小的才五六岁，系着红领巾。
窘迫的经济条件，使得他们大多面黄肌瘦，显得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穿的衣服，也大多不合身，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往往还打着补丁。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睛很亮，有光，带着希望，渴望，以至于嘴里说的那些话，纵然是事先安排好，却依然有种触动人心的力量。
这个时候，周围的村民们也开始欢呼，有笑容甜美的姑娘，把这个季节好不容易寻来的鲜花送上。
此情此景，所有人为之动容。
好久，陈远才高举收到的鲜花，摇了摇，灿烂笑道：“同学们好，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会是你们的老师，我们会尽全力的教导你们。
一年之后，会有更优秀的老师来接替我们，他们会像我们一样，尽全力的帮助你们，传授你们知识，帮助你们改变命运……”
其实没什么水平。
可现场，依旧掌声如雷，不少人热泪盈眶。
因为带来了希望！
陈远也没多话，简单说了几句后，一声令下，很快，随车的一些东西搬了下来。
有公司统一准备的迷彩服。
有大家集资提前采购的文具，巧克力，等礼物。
“好漂亮的衣服，老师，这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这就是巧克力吗，好甜，老师，我可以不吃带回家吗？”
“……”
尽管一开始，都还是眼巴巴保持着克制，不敢拿，但慢慢的，气氛还是好起来。
只是有些时候，孩子们不经意的一句话，还是让人觉得心酸。
陈远心里也颇为感触。
扪心自问，虽然家里过去条件也不好，可新衣服，新鞋子，几乎是每年都有的。
从记事起，他跟妹妹就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最多就是破了缝一下。
不像这些山里孩子，是真的苦，别说衣服了，有时候连吃饱都难。
而等到这些东西都分完，时间已经悄悄过去一个多小时。
一众师生簇拥下，一干村民目送下，陈远一行步入校园。
先参观。
总的来说不错，这地方虽穷，拿不出钱来，可这学校，建得挺好，教学楼，操场，食堂，宿舍，应有尽有，比上或许不足，但绝对有中等水平。
至少这次过来支教的很多人，当年的小学没这么好。
完事，分宿舍。
宿舍条件也还可以，尽管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席梦思，但是，单人单间，有独立卫生间。
严格来说，有吃苦的嫌疑，但是，不算特别吃苦。
等这些都搞定，刚刚好，到午饭时间了，一行人到食堂吃饭。
吃得也不错，两荤两素，有汤，一分钱不花，唯一要求，得吃完，不能浪费。
完事，云舒挺有感触的，叹道：“连吃饭都不花钱，这一年下来，得贴进去不少吧？”
陈远笑道：“还行吧，全校打一千人算，每个人每天补贴算五块，一年下来，也就一百来万，小意思。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免费吃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不好好学习的，没开掉就不错了，还想免费吃，哪来那么好的事？”
这么一说，云舒也放心了。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怕。
山里孩子本来就多，万一真就是什么都不管，免费吃，还吃那么好，那人家可不使劲把孩子往学校送？
真要那样，再多的钱也不够吃啊！
像现在这样，有个激励制度，想免费吃，可以，都好好念书，书念好了，才有资格吃霸王餐。
这样一来，学校就不是免费食堂，哪怕为了吃饱，吃好，孩子们也必须努力。
饭后，开会，了解学校的实际情况，制定支教方案。
很快结论就出来了，陈远自告奋勇，领了初三一班班主任的职务，担任数学老师的同时，担任三个班的历史课老师。
云舒狐疑：“这么多，你忙得过来吗？真以为外面的事情都不用管了，就一纯粹的支教老师啊？”
因为师资力量匮乏，这年头，乡镇一级的学校，一个老师带多门课，多个班级，是常态。
从这个层面说，陈远的任务，并不算特别重。
只是，他的身份终究不同。
他的身份注定了，哪怕来支教，也很难真的跟外面脱离关系，不管外面的事。
云舒甚至做好了思想准备，某一天一觉醒来，这人突然就不见了。
陈远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忙不忙得过来呢？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搞不好还有空余时间看看这大好的山水。”
云舒直翻白眼：“你就吹吧，别哪天偷摸着跑了就行。”
说着，领了初一一个班级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差事，顺便，当小学音乐老师。
第403章 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支教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第一项教学活动，军训。
这项活动，为期一个月，以团队中退伍军人组成的体育老师们为主，全体师生共同参与。
趁着这段时间，陈远联络指挥，把微机室，也就是计算机室搞了起来。
然后，学校旁边，弄了个停机坪，可以方便的起降直升机，与此同时，他还抽空重新学了数学。
没错，就是重新学。
尽管曾经这个阶段也是学霸，数学一度比老师厉害，但是，毕竟这么长时间了，很多东西都忘了。
也不用一下子都捡起来，这个事，慢慢来，只要能满足教学进度就好。
况且，很多时候当老师是比当学生简单的，毕竟有答案，且不用考试。
至于历史……
这个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原本就是照本宣科的玩意，可以说，是个人就能来代这门课，记得当初，他这门课就是学校随便派了个老师，硬上。
当然，他还不至于这么干。
之所以选这门课，是因为，两世为人，从头来过，他喜欢这门课。
他觉得，这门课的真正价值，并不是了解发生过什么，死记硬背记下一些东西。
他觉得历史是需要研究的，研究历史的真正目的，在于汲取前人的经验教训，养成一种思维，并培养正确的三观。
从这个层面上说，他选择这门课，不仅仅是为了学生，也是为了自己。
到他这个程度，能学习借鉴的，已经很少了，更多的时候，需要自己去探索，思考。
时间也就此悄悄流逝，很快，来到月底。
月底，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结束，这个时候，全校师生，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老师跟学生们，也打成一片，关系十分融洽。
接下来的假期，陈远离开了一趟，陪了黎落两天，又迅速赶回。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近正午，树叶悄悄泛黄的老树下，黎落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忽然前方大片的光阴被遮挡，抬头一看，是一张颇有些恶作剧得逞的笑脸。
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的同时，亦不禁一阵错愕。
陈远嘴一咧，挨着坐下：“不然呢，你以为我跑了？”
云舒嘴角微翘，放下书，双手抱着膝盖，洁白尖俏的下巴搁膝盖上：“不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嫌山里无聊，跑出去逍遥快活了？”
“这话说得，哦，合着你眼里我就那么不靠谱啊？”陈远好笑，说着，偏头碰了碰云舒的头，悄声道：“本来是有点无聊的，但是，有你就不无聊。”
“去，你少来，你这话也就骗骗无知小姑娘，我才不会信。”云舒面色微红，眉宇间的笑容，却不自觉灿烂了几分。
陈远笑了笑，也没反驳，问道：“你呢，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天气，又没事，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去了啊，昨天出去走了一天，今天休息，明天继续。”
这地方，穷是穷了点，但是，山清水秀，天然无污染，可以游览赏玩的地方极多，作为一个有事没事都喜欢到处走到处看的人，云舒自然也不会错过。
陈远想了想，“要不这样，今天随便对付一下，明天，咱们去附近布依族村寨看看，怎么样？”
“可以啊，听说这边布依族的姑娘们可热情了，但愿你把持得住，别被留下当了压寨夫人！”云舒嗤嗤笑。
就这么聊了一会，不多久，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出发，就近来到一条小河边。
一下午，就在这里钓鱼，野餐，至日暮时分方回。
翌日，集结了一帮同事，以及其它地方来支教的年轻老师，大部队浩浩荡荡，前往附近的村寨。
离得不远。
路却很绕，而且多是小路，沿途，可以看见一层一层金黄的稻田。
有趣的是，今天正好收割，男女老幼，全体出动，是以看上去颇为喜庆，也极具仪式感。
帮着忙活了一天，体验了一下属于山区劳动人民的艰辛，等来到村寨，果不其然，村民们十分热情。
尤其那些二十岁左右，身着特色服侍，捧着酒碗唱着酒歌的姑娘，那叫一个甜美，如同很多同事一样，当场陈远就被灌倒了。
等再次睁眼，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早上。
可真实的山村生活，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
一句话，还是穷。
没有自来水。
通了电，但是不舍得用，基本上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
这个时候，第一批外出打工的人已经离家而去，家里就剩老人孩子，而这山里的孩子，承担得也远比想象中要多，往往五六岁，就要帮忙带弟弟妹妹，上山下山，做农活，做家务。
“想什么呢，酒还没醒，还是，让人家小姑娘被窝里的香味给迷住了？”
新的一天，陈远原计划，是继续帮忙收割水稻的。
但是村里村民们说什么都不让，反而特意安排了人，当向导，领着进山。
一路上，见陈远少言少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云舒不禁笑着调侃。
陈远老脸一红。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知道，一觉醒来，身边，躺着一个香喷喷滑溜溜的小姑娘。
这是村里最美的姑娘，正儿八经的村花，拿出去也很能打，尤其那肌肤之水嫩，俨然就是活广告，都不用化妆处理。
问题是，才十五岁啊……
都不知道这帮人怎么想的，他是那种人吗，给他来这个？
偏偏小姑娘还挺开心，一再声称是自愿的，是为了感谢他，报答他，不用负责，她也不会缠着他。
还好这事云舒不知道！
还好貌似也没真的发生什么！
想着，不由无奈道：“行了，别瞎说，我是没所谓，人家小姑娘还要脸呢！”
云舒轻哼，“知道就好，人家今年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你就是喜欢，最好也忍忍，不然当心被抓进去。”
陈远满脸幽怨：“那我也还是个孩子啊，你跟我这么大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呢！”
“滚！”云舒到底还是脸红了，啐道：“臭不要脸，你是不是孩子，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我说现在，又没说过去，要说过去，谁还不是孩子？
我还是孩子呢！”
“……”
第404章 不许喝酒，更不许喝醉！
一路有说有笑，很快队伍来到山里。
说实话，这个地方适合修仙，一路上，瀑布，河谷，飞鸟，应有尽有，就是见不着人。
也没敢太深入，差不多上午十点，一条沿着山脉的小河，碎石滩上，队伍停了下来。
陈远刚坐下，不多时，身穿特色服饰，流苏根根垂下，周身环配叮当的少女，巧笑焉兮，将一个盛了水的竹杯捧到面前。
少女姓李，名字有点敷衍，叫幼鱼。
重点，这就是早起被窝里那个小姑娘，昨晚，他留宿在人家闺房……
“陈远哥，喝水。”
跟陈远不一样，面对着这个只远远见过几次面，某种意义上却已经有了亲肤之亲的男人，李幼鱼显得落落大方。
这也是山里跟外面很大的一个区别。
在外面大多数地方，十五岁，真的只是个孩子，有的可能还在初中，可是在山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可以嫁人了，有些甚至孩子都有了。
从这个层面上说，李幼鱼是幸运的，因为自从村里的老人们决定让她陪陈远开始，她就避免了那种早早嫁人，结婚生子的命运。
陈远还是有点不自在。
明明才十五岁，明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可李幼鱼看他的目光，那种毫不掩饰的温柔，喜爱，让人心慌。
接过水一喝，又还挺甜，有一股说不出的绵软，余甘。
“挺好喝的，这是矿泉水吧？”多喝了两口，陈远好奇问道。
李幼鱼就笑，眼睛自然自然眯成了月牙儿，随手指了指，道：“不是啊，喏，就是那里接的。”
陈远顺着指向看去，却是山壁上，插着一根竹管，一股清泉，汩汩下流。
这会大家都在接水喝，赞不绝口。
旁边，云舒也拿着一个竹杯在喝，小口小口的，便问道：“这水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你觉得呢？”
云舒点头，微笑着说道：“挺好的，怎么，有想法？”
“有点吧，本来还在琢磨这里的水稻，米酒，在想能不能发展一下特色种养殖的同时，搞搞旅游，忽然发现忽略了一个事实，这里水多。”
陈远如实的把想法说了说。
贫困地区要发展，一味的补助扶持是不行的，归根结底，得因地制宜，得授人以渔。
这一块，其实有很多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因为依托公司的资源，产业布局，现在已经运作成了不少项目，给不少地方带去了脱贫致富的机会。
从这个层面讲，要想改变木佃村乃至整个长林县贫困落后的状况，并不难。
因为这里的确有着很多优势，搞特种种植，特种养殖，都很合适。
此外，相对原生的稻种，产量虽然低，但是口感极好，有成为高端稻米的潜质，再加上布依族独特的酿酒手法，酿制出来的米酒，堪称一绝。
可很显然，都不如开发水资源实在。
主要是对于公司发展也有极大的好处，优质的水源，堪称液体黄金，比牛奶贵。
云舒就笑，冲李幼鱼道：“听到没，你陈远哥绞尽脑汁想帮你们脱贫致富呢，以后你可得好生伺候他。”
“哦……”
李幼鱼这会知道脸红了，偷偷瞄了陈远一眼，羞涩之余，心里又倍感开心，认真说道：“我们这里水是很多的，不光有地面上的，还有地面下的。
陈远哥，云舒姐，你们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有瀑布，有地下暗河，有溶洞。”
“真的假的，还有地下暗河，溶洞？”顿时云舒也精神起来。
瀑布没什么好稀罕的，她看得多了，可这地下暗河，溶洞，还真没怎么见过。
李幼鱼甜甜笑道：“是啊，有地下暗河，有溶洞，里面还有鱼。”
顿了顿，又道：“不过最好不要进去太深，里面太黑了，又冷，还容易迷路，以前就有人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
看起来美好的东西，实际上，未必就真的美。
当一行人就近钻洞，跟着担任向导的村民打着手电，来到地下暗河的时候，那水温，冰冷刺骨，爽得不要不要的。
然后，头顶钟乳石滴下的水，也不是什么万年石钟乳，喝了功力大增，白日飞升。
恰恰相反，按照队伍里化学老师的说法，这些石钟乳上滴下来的水，属于硬水，钙离子镁离子这些比较高，可以喝，但最好不要喝。
因为容易在体内形成沉淀，也就是，结石。
好处是，这里的鱼真不错，钓了几个小时，收获满满，大多是没见过的。
等出来，还是觉得外面好，于是，卷起裤腿，摸鱼抓虾，就地野餐。
归来已是日暮时分。
临别前，陈远叫住李幼鱼：“小鱼儿，识字吗？”
李幼鱼愕然，很快笑了：“不识呢，阿爸阿妈说，女孩子不用识字，会洗衣做饭生孩子做针线就行。”
“是吗？”陈远莞尔：“如果我让你学呢，你学不学？”
顿时少女又怔住，回过神来，摇头，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却也正因为此，才越发让人觉得心疼，心酸。
云舒一本正经道：“小丫头骗人，她肯定是希望上学的，我觉得，你应该再努力一点。”
陈远好笑：“真的假的，你就不怕我被抢走了？”
云舒瞅了一眼，嗤笑：“要是那么容易被抢走，就证明不是我的，既然都不是我的，抢不抢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就是感觉有点奇怪，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最终陈远也放弃了，回到学校，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徐颖，让她安排人做饮用水相关调研。
然后，拿出纸笔，挑灯夜战，开始描绘山村脱贫致富的宏伟蓝图。
这一晚，他奋战到凌晨两点。
这一晚，过了午夜十二点，云舒还未睡。
这一晚，李幼鱼哭得睡过去，又在睡梦中哭醒。
转天一切又恢复正常。
“早。”
“早。”
“今天有什么安排，要没事的话，陪我去村里看看怎么样，我想细致了解一下一些情况！”
“李幼鱼家？”
“所有人家。”
“行吧，本来不想动的，既然你都说了，那就陪你走一趟好了！
不过先说好，不许喝酒，更不许喝醉！”
“……”
第405章 许之以利
很烦人的一件事。
云舒发现，她好像吃醋了，吃一个什么都不懂，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山村小丫头的醋。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好笑，同时，又有点恨得牙痒痒，没来由想把陈远捉住揍一顿。
李幼鱼好像也一夜之间长大了，尽管她总是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却没来由让人觉得心疼。
陈远倒是没有过多的想这些事情。
趁着假期还没结束，一连好几天，他在云舒的陪同下，带人频繁走访附近的村落。
等到再次开学，尴尬的事情出现了，班上三十多号人，直接少了十多个。
都是女生……
再详细一了解，整个初三年级，几乎都这样，往下也有，只是情况没那么严重。
一问，不是跟随父母出去打工了，就是父母让在家干农活，带弟弟妹妹不让上了。
再不，就是说好了人家，要嫁人，还特么托人带信，请他去喝喜酒。
“这不行啊！”
“出去打工在家带弟弟妹妹帮忙干活也就罢了，这么小就嫁人，这叫什么事？”
了解完情况，云舒也很头痛。
原本她以为这里的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嫁人生孩子，有点夸张，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就是一分钱不花，好吃好喝，还有好些人不乐意，觉得占了家里的劳动力，觉得，少了一分收入。
说白了，就是重男轻女，就是觉得，闺女都是给别人家养的，读那么多书，没用。
老校长苦笑：“其实这还算好的，以前，都办不起初中，有时候，一个班加起来不到十个人。
做工作也没用，好说歹说，腿杆子走断，嘴皮子磨破，家长就是不答应。”
“那上面就不管吗，我说这么小结婚的事！”云舒问道。
老校长叹道：“管啊，怎么不管？可是，根本就没法管，山里的习俗就这样，很多时候，都不去领证的，生孩子都不上医院。”
陈远：“……”
云舒：“……”
众老师：“……”
皆默然。
现实比想象中骨感，原本以为过来，就条件差点，该怎么教怎么教，却没想到，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教学本身，而是山区人们落后贫瘠的思想。
一句话，人家就不乐意把孩子往学校送，咋办？
良久，云舒看向陈远：“陈老师，你点子多，出个主意呗，总不能真的去喝喜酒吧？”
陈远微微有些蛋疼：“废话，还喝喜酒，我不去抢亲闹场就不错了！”
一句话，老校长吓到了，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再怎么样也不能去闹，那样会出大事的。”
山里有山里的规矩，而规矩，往往是不容挑衅的，真要是惹急了，人家才不管你谁是谁，打了再说。
陈远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想了想，说道：“观念这个东西，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改变，短时间内，还是要利诱。”
“利诱？这行吗？”
“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可这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
云舒下意识以为陈远打算用钱解决问题，赶忙劝阻。
周围老校长，其它老师也纷纷劝，道这样不行，这个口子不能开，一开大家纷纷效仿，会乱套的。
陈远笑道：“放心，我说的利诱，不是给钱，而是给机会。”
“机会？”
“嗯，学校不是有食堂么，这一块消耗不小，以后，食材供应，可以放开，优先从有孩子在学校的困难家庭采购。
在此之外，可以从一些见效快的地方着手，建立简单的产业。
比如建个米酒厂，利用收到的水稻，酿制米酒，又比如，搞个特色工艺品作坊，鼓励大家制作特色工艺品，咱们收购。
长远来说，我会投资一些项目，比如果汁厂，火腿厂，等等，来鼓励种植，养殖。
这些，尽量都做到捆绑，到时候，谁家孩子不上学，小小年纪就送去打工，嫁人，就不要他们家的东西，也不给工作机会……”
听起来有些粗暴，甚至卑鄙。
可实际上，在基层，尤其在这种思维方式根深蒂固的山区，太温和是成不了事的。
必须有点手段。
不是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一心就想着留在帮家里帮忙干活，然后到年纪了嫁人得一笔嫁妆么？
过去或许可以，但是从现在开始，得好好权衡了。
得想想，这样是不是划算，相比把孩子留在家里，嫁出去，是不是获得向学校食堂提供食材的资格，获得进厂工作的资格，更加划算！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这利诱之策，是很成功的。
按照陈远的计划，当下上午，学校就搞了一个食堂合作商签约计划。
除此以外，人员结构也调整了，原来食堂的员工，都是保安公司跟支教一样，派人轮值的，现在，除开两个负责人，全部重新招聘。
然后，相关情况，由近到远，迅速张贴到各村寨。
因为很多村民不识字，所以还特意安排了人宣读，讲解。
顿时各村寨就热闹了。
“真的假的，以后学校食堂用的东西，都通过这个什么签约计划供应啊？”
“一天八十斤肉，三天一头猪，乖乖，吃这么多啊？”
“这下好，养猪可以卖钱了哩，这一头猪，得千把块啊！”
“鸡蛋，菜，也可以拿去卖，只限初中以上，有女娃在读的贫困家庭，意思是，我得先把丫头送回学校？”
“食堂还招人，四百块钱一个月，包食宿，这也太好了吧？”
“不止不止，不说了么，还要收稻谷，搞酒厂，种果树，搞饮料厂，工作机会很多呢！”
“哈哈，本以为是三个赔钱货，现在看来，还成宝贝了，得嘞，这就送去，我就不信了，我们家三丫头，还不算贫困！”
“……”
忽然风向就变了。
之所以会出现女孩子大了不让上学，早早嫁人，固然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可归根结底，还是觉得上学不划算。
不如出门打工，在家帮忙带弟弟妹妹，干活，或者，嫁人。
可现在，突然情况就不同了，突然女孩就成香饽饽了。
因为，所有的好事，不论现在还是将来，都要求，孩子必须上学。
尤其当下，初中以上女孩必须在校，是死规定，否则这些好事想都不要想。
第406章 立竿见影
木佃村。
如同周边其它村寨一样，寨子里，寨民们也在就学校贴出的一系列告示议论纷纷。
李幼鱼背着竹筐从山上下来，看到了，也听说了。
这应该是他的主意吧？
听村寨里上学的小孩子说，他可厉害了，在外面，有很大的公司，他不但出钱修建了学校，还给学校配了电脑室，现在连小学生每周都有电脑课，可以看动画片，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
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喝醉酒的样子，憨憨的，傻傻的，睡着了，不哭也不闹，一个鼻子两只眼，跟普通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而这样一来，应该会有很多人家把家里的女孩子送到学校去吧？
如果学习成绩好，将来上高中，上大学……
想着，她心里忽然有一股冲动，或许，她应该去学校试试。
她也是上过学的。
而且当时在班上总是第一名。
但是，小学毕业后就没上了。
因为当时村里没有初中，初中很远，要住校，要花钱。
也因为，家里不答应，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最后还是要嫁人。
但是很快，这股冲动又退下去了。
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甜甜笑着，背着竹筐回家。
家里，阿妈在织布，用的是那种村寨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织布机。
阿奶在纺线，用的，同样是村寨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手摇式纺车。
听出去打工的人说，这些都是很落后的东西，外面早就不用了。
外面的工厂，有很先进的机器设备，可以轻松获得各种各样的布料，可以随心所欲做出想要的衣服。
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老旧，不好。
恰恰相反，她其实很喜欢这些，她觉得，这样虽然慢点，但是做出来的东西精细，漂亮。
而现在，她就要用这些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东西，纺线，织布。
为此，趁着季节还没彻底过去，她特意从山上采集了常用的植物染料。
她准备用这些东西，做一套衣服，男式的，因为他说了，这里的衣服很好看，他很喜欢。
此外，她还想蒸点糯米饭，酿点糯米酒，到时候送过去。
因为这些他也喜欢，而这些，也都要用到山上的一些植物。
正忙活着，忽然老阿公端着旱烟袋走了进来：“丫头，蒸糯米饭呢？”
“是的阿公，我想酿点甜米酒，顺便做点糯米饭，给陈远哥送去，他喜欢这些。”
李幼鱼笑着说道，一双美丽的眸子在这一刻格外灵动有光泽。
老阿公呵呵笑：“好，那是咱们村寨的大恩人，也是方圆数十里所有人家的大恩人，只要他喜欢，什么都值得。”
“嗯，阿爸阿妈也这样说，寨子里大家也都这样说。”李幼鱼忙活着，又问：“阿公你找我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我就随便看看……”
老阿公抽着旱烟袋，耷拉的眼袋，丘壑纵横的皱纹，分明记载着山中岁月。
眼看着一脚都迈出了厨房门槛，忽然又回头：“丫头，你去学校上学怎么样？”
“啊？”李幼鱼一呆，俨然都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等回过神来，一股难言的激动涌上来，她赶紧死死捂住嘴，眼眶发胀。
见状，老阿公心里也有数了，吐了口烟，笑着说道：“看来你也是想去的，那阿公去跟你阿爸阿妈说。”
说着，就出去了。
不多久，争吵的声音传来。
“爸，用不着吧，小鱼的年纪，差不多可以嫁人了！”
“嫁人嫁人嫁人，嫁给谁？且不说现在有没有人敢娶，就是有，你能得到什么？
要我说，你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有那功夫瞎较劲，不如好好养两头猪，要不，我去说，让你媳妇去学校食堂工作。”
“爸，这样人家会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你是给人家过日子还是给自己过日子，你闺女什么心思你不知道，你难道希望她以后跟你一样，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
“……”
一番争论下来，终究，还是老阿公抽出扁担成功“管教”住了年过三旬的儿子。
此时厨房里，少女早已热泪盈眶。
而类似的情形，发生在这大山中很多地方，说白了，就是穷怕了，要是每年可以养两头猪卖给学校，那，闺女上学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嫁个闺女，不如卖两头猪赚得多。
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转天天不亮，学校门口就闹哄哄的。
陈远赶过来一看，顿时也乐了。
好家伙，可真够实在的，拖家带口领着闺女也就罢了，有些连猪都赶过来了，那猪屎猪尿一放，现场那个味儿……
酸爽。
简直别提。
还有不少人背着竹筐，里面有自己种的蔬菜，有晒干的野菜，蘑菇，竹笋，等等。
也有鸡鸭，蛇，以及一些山里的东西。
老校长有点犯愁：“陈老师，云老师，你们可算是来了，这么多人，光猪就十多头，这可怎么办好？”
陈远捂着鼻子，哈哈大笑：“好事啊，纯天然绿色土猪，还是本地品种，这样的好货，外面打灯笼都找不到，都要了，明码标价，只能给多，不能给少。
其它的也一样，有什么要什么，前提，必须符合条件，孩子，必须送回学校。”
语落，全场欢呼。
一个个特意打扮过，含苞待放的女孩儿，热泪盈眶。
“谢谢老师，谢谢校长。”
“不谢，进去吧，宿舍床位都留着，安顿好，该早读了。”
“老师……”
“傻，哭什么，该高兴才对啊，好好用功，老师还等着你们将来成才了进老师的公司工作呢！”
“……”
很讲究。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而几乎每一个孩子被领进校门之前，都会哭着表示感谢。
这种感觉很好。
就觉得，好像一切都值了，连那难闻的猪尿猪粪味，仿佛兮也淡去不少。
一旁看着，云舒心里也有种难言的成就感，好像，比拍戏当女主角都好。
某一刻，笑着调侃道：“跟这些山里人耍心眼，用手段，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陈远呵呵笑：“还行吧，结果是好的，看这一张张小脸，梨花带雨，多漂亮……”
第407章 小鱼儿的家
确实。
诚然，对一群山里人耍手段，使心眼，有点欺负人，甚至，丢人。
但是，结果是好的。
结果是好的，就是，所有人都高兴，皆大欢喜。
只是等名单都统计上来，还是让人有些无奈。
成为食堂签约指定食材供应家庭还好，基本上都可以，毕竟需求摆在那里，山里，也不是专业规模化种植。
就是想进食堂工作的人太多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别说在山里，就是在外面，食堂做几餐饭，四百包食宿，依然有的是人愿意。
陈远压力倒是不大，看过名单，笑道：“先挨家挨户核实情况，摸清之后，按照需要的人手，困难家庭优先，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老校长点头，倒也没如实说，只是说情况需要核实，让大家回家耐心等待两天。
然后人群便散了，留下现场一堆东西，以及，十几头猪。
都是本地黑猪，膘肥体壮，体重两百斤以上。
围着观察了一会，本来想着是不是留几头，养着，繁殖，等过年分肉的。
一想，还是算了。
机会，还是留给这些山里人比较好，多买点，人家就多赚一点。
说白了，一头猪赚个几百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山里这些人来说，一年上头，全家人的收入加在一起，未必能有三千块。
于是，一声令下，几个退伍军人担任的体育老师，一帮因为没见过而摩拳擦掌兴奋得不行的男老师，在女老师们崇拜的目光中，把猪赶到河滩上，开宰。
场面不太好看。
准确的说，是煞风景，让有些人感到不适。
陈远却往云舒手里递了把刀，怂恿道：“试试，人这辈子，总是要多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才好。”
云舒一哆嗦，刀直接掉地上，差点剁到脚，面色发白，狠狠捣了陈远一拳，气道：“要试你自己试，我能看到现在，不错了！”
说完捂着嘴，强压着那股恶心想吐的**，扭头就跑。
陈远呆呆的看着，只觉得，青衣姐姐就是青衣姐姐，逃跑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忽然又想起来，这是一个素食主义者……看来，接下来好多美食，是注定没法分享了啊！
不过没关系，回头去找小鱼儿是一样的。
小鱼儿吃荤，不忌口，正好还有点事情要跟她说。
想着，注意力很快回归，把刀捡起来，硬着头皮上前，捅了一刀。
准不准都没关系，反正他就一打酱油的，主力输出不是他。
等宰完，大片河滩被染红，新鲜的猪血，装了一盆又一盆。
然后，猪肝，猪腰，大肠，都是拿桶装的，白花花的板油，装了两大盆。
看着这些东西，老校长眉开眼笑，就差没乐开花。
可剩下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
于是，这天的中午饭十分丰盛，一帮孩子吃得满嘴流油，猪肝汤喝了好几桶。
老师们也借此聚了个餐，一桌的好东西。
云舒没参加……
不过她还挺开心的。
因为那些山里都很少见的东西，陈远特意叮嘱，都给她留着了。
独一份的，小灶，除了她，谁都吃不到。
陈远这边，吃饱喝醉，眯了一会，上课。
课后，趁着还有时间，捉了只鸡，又捡了些鸡蛋并蘑菇之类，前往村寨。
“陈老师。”
“嗯。”
“来找幼鱼啊，我刚看见了，在门口染布呢！”
“哦，谢谢啊，我来找她有点事。”
“……”
路上，有追逐着玩耍的孩童，有挑水的老人，偶尔，也有背着娃看上去还没他大的姑娘。
但凡遇上，都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然后，他便看见李幼鱼坐在自己家门口，全神贯注摇着纺车。
场面十分安静。
李幼鱼根本都不知道有人来了，陈远则在旁边坐着，借着此处比较高的地势，看整个村寨的情形。
直到老阿公从屋里出来，场面才变得热闹起来。
“陈老师，你怎么来了？”
“哎呀，这真是，来就来，还带东西……快快快，屋里坐，丫头，别愣着了，沏水上茶。”
“哦……”
李幼鱼呆呆的，下意识走进厨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噗嗤——”
笑。
灵动的眸子往四周看了看，又赶紧捂住嘴，一副波澜不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之后不多久，茶端到堂屋。
“阿公，喝茶。”
“陈老师，喝茶。”
陈远瞅了一眼，好笑：“之前不一直叫哥吗，这么好端端还换称呼了？”
“哪……哪有……”
李幼鱼瞬间就蚌埠住了，红着脸，低着头，盯着脚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远也没再调侃，笑道：“坐下，正好一家人都在，我呢，有点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哦。”李幼鱼乖乖搬凳子坐下，羞涩之余，不禁又有些好奇。
陈远笑道：“是这样，我这次来呢，首先，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希望小鱼儿可以去学校上学。
我知道你们可能有顾虑，觉得……”
“没没没，没顾虑，我们都商量好了，幼鱼跟她弟弟妹妹一样，回学校上学。”
话还没说完，就让老阿公打断了。
陈远愣了一下，看着三个大人，又看向李幼鱼：“真的，真想好了？”
“想好了，就是，就是……”
“行了，不就是希望把东西卖给学校，顺便给媳妇在食堂谋个差事吗？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关键时刻，还是老阿公仗得住。
说完，又看向陈远道：“陈老师也不用为难，我知道这山里比我们困难的多的是，所以，甭管这事能不能成，我都做主，幼鱼，回学校去。”
“呼，那可太好了。”
“还是阿公深明大义，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把东西卖去学校没什么问题，就是这食堂的差事，难啊！
今早上学校门口，您是没看见，想进食堂工作的，那是太多了，我都没敢当场答复。”
陈远如释重负，笑着把情况说了一遍。
气氛瞬间就有些微妙，虽然也没有返回不乐意，但到底有点僵硬。
李幼鱼放下的心，这会又悄悄悬了起来。
五指也不自觉攥紧。
陈远似无所觉，说完，又笑道：“不过，这工作的机会，可不只有食堂。
这么说吧，今天我过来，一是想让小鱼儿回学校，二呢，是有点事，希望阿公你们帮个忙。”
第408章 讨厌，陈远哥你欺负人……
“帮忙？”
“我们能帮什么忙？”
“陈老师你说，只要能做的，我们义不容辞。”
“……”
一听陈远有事需要帮忙，顿时一家四口颇觉意外。
却也表示，一定尽力而为。
陈远笑道：“是这样，我看咱们寨子里酒不错，然后，做的这些衣服啊，竹编啊，都好，放在山里出不去，说实话，有点浪费。
而我呢，在外面是做生意的，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所以，我琢磨着，是不是合作一把，阿公您德高望重，帮忙组织呼吁一下，到时候大家出力，把东西做出来，我呢，就负责收购，拿去卖。”
五十六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有每个民族的传统，特色。
一开始，陈远也不大清楚，只是看着觉得有意思。
深入一了解，才知道，其实漫长的岁月中，老祖宗留下了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现在还保存得很好，却大多不为外界所知。
就比如酒。
这里既有米酒，也酿白酒，因为种出来的粮食，很难运出去。
而使用的酒曲，都是土法手工制作，用到的材料二三十种，很多都是山林里就地取材。
出来的东西，也别有风味。
再比如布。
你可以说慢，效率不高，但是，绝对不能说不好。
恰恰相反，老旧的纺车，织布机，搭配上几乎每个女人都会的绣工，以及古老相传的染色技艺，做出来的东西，绝对称得上精致。
单这两样东西，操作好了，便足以让这些山里人家吃喝不愁。
顺便，公司还能赚钱，丰富产品线，提升市场竞争力。
而实际上，这还是最简单粗暴的两样，除开这两样，山里可以做的文章很多。
如果非要说缺什么，无非就是一条路，一条走出大山的路，一条走向全国市场的路。
而对他来说，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
李幼鱼一家却有些迟疑。
老阿公道：“这样能行吗，寨子里的东西，外面真的有人买？”
“是啊陈老师，我们知道你想帮助我们，但是，也不能让你吃亏啊，你为村里做得已经够多了。”
要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可要是把自己赚钱，建立在他人吃亏的基础上，还是有点办不到。
这个时候，李幼鱼父母跟上了年纪的阿公几乎是一个态度。
李幼鱼也差不多，只是没开口，心里藏着一份期待。
陈远笑道：“当然能行，我这个人，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东西弄出去，便宜了，我还不卖呢！”
顿了顿，又正色道：“但是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既然做，那就规规矩矩的做，好好的做，质量一定要保证，否则，砸的是大家自己的饭碗。”
老阿公想了想，点头：“行，既然陈老师看得起，那我就出去卖个老，走上一遭。”
说着，便端着烟锅，迈着健朗的步伐，满面春风出门去了。
紧随其后，李幼鱼父母也喜气洋洋，先后走开。
李幼鱼有些无奈，嗔怪道：“真是的，都走了，干什么嘛，留个人帮忙做饭啊！”
说着便嘟着嘴要往厨房里去。
陈远笑着说道：“着什么急，还早着呢，实话告诉你，我不走，我菜都带了，等着在这边吃晚饭的。”
“哦，那，晚上也不回去吗？”少女也不知想哪里去了，低着头，捏着衣角，转着脚尖，脸红得要滴出水来。
看那娇俏动人的小模样，陈远心头一荡：“那你是想我回去，还是想我不回去呢？”
“我当然……”
李幼鱼抬起头，下意识就想说不想，等触及男人满是戏谑的眼神，顿时又噎了回去，横了一眼：“讨厌，陈远哥你欺负人……”
样子居然十分妩媚。
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陈远却有点被电到了，浑身酥酥麻麻。
等回过神来，哑然失笑，摇摇头，还是跟着进了厨房。
帮忙把鸡杀了！
帮忙烧火！
还劈了点柴！
李幼鱼不是没拦，可就是拦不住。
也因为此，她觉得很奇怪，陈远哥，居然能做这些事，而且有模有样。
陈远倒是没多想，等到差不多都搞定，鸡在锅里小火炖上，坐下来，笑着问道：“说吧，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
李幼鱼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摇头，羞涩道：“还有点事情，过两天好不好？”
陈远也没说不好，只是奇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情？”
李幼鱼眼波流转：“反正，反正就是有事情嘛，到时候陈远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片子，年龄不大，心思挺多。
陈远好笑，却也没勉强：“行，那就两天，两天不到，我来抓人。”
“嗯！”李幼鱼悄悄松了口气，一双眼，也不自觉眯了起来。
忽然又有点怕，忧心忡忡道：“下学好几年了，万一跟不上，怎么办？
还有，我，我年龄这么大，再去上初中，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从初一开始，跟得上的，不行我给你补，也别太在意自己的年龄，记住，你是去学知识的，能学到东西，就是胜利。”
“嗯嗯，谢谢陈远哥，哦不对，是陈老师。”
“……”
就这么聊着，不多久，老阿公回来了，李幼鱼父母也回来了。
跟来不少村寨的村民，对于陈远说要把酒，服装，拿出去卖的事情相当感兴趣。
聊到快天黑才走。
而后，姣好的月光下，一张桌子摆出来，上菜，上酒，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还行。
微醺，没醉。
完事，再三表示感谢，然后谢绝了挽留，相送，陈远独自返回。
还在半路，夜风一吹，酒劲就有点上来了，深一脚，浅一脚。
忽然被人扶住，定神一看，已经来到学校附近。
再扭头，扶他的人，是云舒。
“青……青衣姐姐，你怎么在这？”夜色中，男人脑子有点宕机，还有点大舌头。
说完，忽然又呵呵笑起来：“抱歉啊，还是喝了点，但是我保证，我没喝醉，真的。”
努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表示自己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结果刚说完，一个酒嗝蹦了出来。
看那认真中又带着些许小紧张的样子，云舒还是笑了：“嗯，你没喝醉，走吧，回宿舍……”
其实她早就知道陈远去村寨了。
其实她还没入夜就在这里等。
此前，她一度认为，他今晚会留宿，不回来了。
可是，他还是回来了。
真好……
第409章 隐藏在山里的生意
云舒觉得很奇怪。
记不清多久，她睡觉没做过梦了。
尤其，好像就没有做过那种缠绵悱恻，绯色旖旎的梦。
可最近，说实话，梦有点多。
尤其过去的这一晚，她觉得，她都不像自己了。
等早上睁开眼，顿时又吓一大跳。
什么情况？
这人，不是睡床上的吗？
什么时候，他钻到她被窝里来了？
还有，他的手……
“魂淡，手搁哪呢？”
“起来，陈远，你给我起来！”
好气。
云舒反手就捏住陈远耳朵，俏目含煞。
陈远舒服的打了个呵欠，手下意识捏了捏，好像，还蛮舒服的。
又软又弹。
忽然便清醒了，睁眼，天真无邪的看着早起素面朝天，却容颜精致肌肤细腻无可挑剔的女人，良久，眼一眯，“青衣姐姐早上好，你今天真漂亮！”
“滚，少跟我扮嫩，拿开你的臭手！”云舒气得想打人。
陈远甜甜一笑，身子又贴紧了些：“可是，伦家就是粉嫩嘛，再说了，手也不臭，不信青衣姐姐你闻闻。”
“你……”
云舒被撩得心慌意乱，有心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
只得拍开陈远的手，先一步从被窝里出来。
山中十月的早晨，还是有点凉的。
见状，陈远也只好坐起身来，把被子给她裹上：“好了，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云舒裹着被子，没出声。
好久才道：“既然你都说错了，那你说，错在哪？”
陈远眨眨眼，一本正经道：“错在睡觉不该乱动，不该从床上滚下来。”
“滚，你是从床上滚下来吗？”云舒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陈远认真点头：“是啊，不然我怎么下来的，你在这边打地铺，难不成，我一开始就在下面？”
云舒：“……”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她也发现，她是有点傻。
扶着他回来，给他脱衣服，洗脸擦脚，伺候他躺下，就够了啊！
干什么还要回宿舍把被子褥子搬过来，打地铺？
那样的话，就算这人晚上滚下来，也不会滚到她被窝了，而是会冷冰冰冻一宿。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白眼道：“我懒得跟你说，这次就算了，下次，你看我管不管你！”
“我不信！”
“下次你还是会管我的，我才不信你舍得不管我！”
陈远呵呵笑，没脸没皮继续往上凑。
云舒无奈道：“好啦，别贫，还没问你呢，昨天去寨子里干嘛呢，还喝得醉醺醺的！”
放在过去，她是不想这些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是演员，她想得最多的，永远是怎么把戏拍好。
甚至于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只觉得把本职工作做好，当好一名支教老师就好。
后来才慢慢发现，山里的问题，并不单纯只是表面看到的那样，需要考虑解决的问题，很多。
当然，多多少少也有点好奇心作祟。
陈远顺手把床上的被子拉下来，盖着躺下，笑着说道：“没干嘛，商量点事，我打算，把这里的酒，衣服，弄出去卖。”
“哦，那商量得怎么样，寨子里的村民答应吗？”
这些私底下都说过，属于见效比较快，可以很快让山里这些人得到好处的，是以云舒并未觉得意外。
陈远笑着点头：“答应啊，都说好了，我呢，投资，建酒厂，到时候各村寨技术和原材料供应量入股，然后，有意愿的，可以到酒厂工作。
服装这一块，厂就不建了，寨子里的人做好了，咱们收上来，拿出去卖就好。
可以的话，最好跟公司的产品联动一下，开发一个新的民族服饰系列。
也可以，把一些做工比较精细的订单，拿过来，让这里的人帮忙做……”
主要还是手艺好。
能自己纺纱，能自己织布，印染，刺绣，把衣服做那么漂亮，那做一些对手工要求比较高的精品服饰，是完全没问题的。
云舒点头：“听起来是不错，那销路呢？”
“销路应该没问题。
为了强化品牌形象，增强品牌市场影响力，现在，针对旗下产品，和一些优质供应商的产品，集团公司有个全国连锁商超计划。
可能，还要去国外开几家。
服装这一块，也有类似的计划，准备打造属于自己的中高端品牌。
到时候走这些渠道就可以，反过来说，公司这些计划，也需要这些优质的货源来支撑。”
这段时期，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作。
但是，有些东西，是很自然的，并不需要人说。
比如连锁商超。
公司投资的项目那么多，产出的东西越来越丰富，又有那么多合作商，还领了振兴民族品牌的任务。
本身，还在海内外有着超乎想象的宣传渠道，影响力，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没有这个计划，那才真的有鬼。
服装这一块也一样。
涉足这个行业的时候，就有一个打造属于自己的中高端服装品牌的愿景。
如此，全国开店，甚至海外开店，参加时装周，都是必由之路。
而这些计划，都需要优质的“内容”来支撑，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帮助山里这些人，也是帮助自己。
云舒想了一会，笑道：“听起来真不错，这些计划要是真的搞起来，到时候，很多东西可以复制，大家互利互惠。”
说完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陈远想了想，笑道：“当个扶贫大使，振兴山村经济代言人怎么样？
有空的时候，拿着相机，多记录一点，传到网上跟大家分享一下，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大明星，有公众影响力的。”
“……”
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才六点，天蒙蒙亮，学校的广播，便开始播放音乐，宿舍里，学生，老师，起床，洗脸，刷牙，前往操场。
先做早操。
早操过后，晨跑，初三年级的同学，每人一千米，也就是，绕着操场跑三圈。
完事，压压腿，放松一下肌肉，回教室，晨读。
这里是不需要盯着的。
山里的孩子，深知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他们远比外面的孩子懂得珍惜。
晨读之后，便是早餐时间，到八点，上午第一堂课，正式开始。
而这个时候，那些大老远赶早来送菜的村民，已经得了消息，并把消息带回各自所在的村寨。
第410章 消息传开
“回来啦？”
“嗯。”
“今天收成怎么样，背过去的菜都要了没有？”
“要了，卖了小四十块钱，嘿嘿！”
“小四十块钱，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张大哥卖了四十多呢，不信你们问他！”
“哎呀，那么厉害啊？那这一个月下来，不得上千块？”
“是啊，这光靠买菜就发财咯，一年下来，就成万元户了呢！”
“悔死了，早知道就不生儿子了，生几个闺女不知多好！”
“……”
石溪村，位于群山之中，所在的位置，比木佃村更加偏远。
这里迄今尚未通电。
因为过于偏远，学龄儿童数量不足，所以也没有学校。
黄勇和张二麻子，便是石溪村村民，同时，也是当下学校的食材供应商。
因为路途遥远，两家人凌晨三点多就起来了，为了多卖点钱，就差没把整个菜园子都搬走。
等送完菜回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九点，秋阳正好，笼罩之下，整个山林一片宁静祥和。
这个时候，从村寨边上蜿蜒而过的石溪，碎石滩上，老婆娘们，小媳妇们，全都出来了，洗着衣服，说着家长里短，气氛好不欢快。
途径的两人也很快被叫住。
一开始还好，也就打个招呼，随口问问，等得知送上一回菜，就能拿回三四十块钱，顿时全都惊讶了。
于是，衣服也顾不上洗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娘们儿气势汹汹围拢过来，大有老实交代，不说清楚不许走的意思。
对此，两人还挺开心的。
两家都一样，头两个都是女娃，结果刚生下来没多久的第三胎，又都是女娃。
就为这事，两家人经常被打趣，两人走在外头，也总感觉低人一头，直不起腰。
现在好了。
给学校食堂送菜，到学校食堂工作，一系列动作，使得女孩成了香饽饽。
这不，刚把家里养的猪赶去卖了，又送菜还了钱。
这钱还不少，现在，就连那些最嘴碎的婆娘，看过来的目光都充满羡慕。
再想想学校看到的那些外面来支教的女老师，两人也算是明白了，这女孩啊，培养好了，未必就比男孩差。
当然，也没太飘。
听着周围的言语，黄勇笑呵呵说道：“没那么厉害。
学校孩子多，要的菜是蛮多的，也长期要，菜价还很好。
问题是，家里菜园子就那么点东西啊，不瞒你们，就今天这一背篓，我家那婆娘就差没把菜园子给翻过来。”
“那就照顾照顾我们呗！”
“就是，你们家菜园子里没有，我们家菜园子里还有呢，大不了算你便宜点，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
心思还蛮活络的，当即便有人提议道。
黄勇连连摇头：“那不行，人家食堂负责人说了，这是专门给贫困生家庭的，要是这么搞，就乱套了，到时候谁都讨不到好。”
语落，顿了顿，又道：“但是也不用着急，这样，你们呢，先洗衣服，我跟张大哥先回去。
回头你们要有空，可以过来坐坐，我跟你们说说学校那边的情况。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赚钱的机会真挺多的，比每天起早贪黑去送菜强。”
说着，便跟张二麻子一道回了，留下碎石滩上，一群妇女议论纷纷。
等回到家，黄勇第一时间把卖菜的钱交给一边给小女儿喂奶，一边等着他吃饭的媳妇白英。
“这么多？”数了数，白英也禁不住喜出望外。
黄勇呵呵笑，拿手指戳了戳小女儿稚嫩的小脸蛋：“是啊，说实话，我也没想到。
今天，只要是送去的，基本上都要了，而且价格不错，最便宜的一斤两三毛，贵的，像山里的一些东西，能好几块。”
顿了顿，又道：“不过人家负责人今天也说了，从明天开始，除了一些山货，尽量都送些新鲜的，常见的，不然不好弄。”
“这倒是，学校那么多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多，搞起来会很麻烦。
那你有没有问，咱们可不可以多开辟一点菜地，多种点菜？”
虽然希望多赚一点，但是最基本的理解，白英还是有的。
黄勇嘿了一声：“问了，说没问题，但是，最好不要太多，太多了学校可能要不了。
不过我觉得多种点问题应该也不大，因为听说，要动工建酒厂了。
你想，建酒厂，那么多人，不得吃饭啊，等酒厂建成了，不得要食堂啊？”
“真的假的，就要建酒厂了？”白英高兴，却也有些错愕。
黄勇点头：“应该是真的，陈老师亲口说的，整个木佃村的人都知道。
而且，不光是酒厂，还要咱们手工做的土布衣服，价格，据说一套最少五十块。”
“一套最少五十块？”白英有点被吓到了。
诚然，传统工艺效率不高，一道道工序，一套做下来，可能得好几天。
可那也很厉害了啊！
一套五十块，一个月不说多，就做十套，那也五百块了！
黄勇嘿然一笑：“所以啊，现在机会是挺多的，我也想明白了，这女儿啊，养好了，未必就比男孩差。
不说别的，就说这纺线织布，印染刺绣，我们这些大男人，谁都不会啊！”
“去，这就是你说的养好啊？实话告诉你，我把妮儿她们送回学校，是指着她们上高中考大学的，才不是留下给你纺线织布，印染刺绣！”
“嗨，我不就那么一说吗？真要是那块料，砸锅卖铁我也认了，要不是，回来种种菜，做做衣服，也是一条出路，比咱们过去强，不是吗？”
“倒也是，行，你先坐会，我再切几片腊肉，给你下酒。”
“……”
年前的腊肉，到现在没吃完。
很多时候，看看就好，看看，就能下饭。
现在，情况好起来了，媳妇也大方了，主动要切肉，下酒。
黄勇心里就很美。
再看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好看，小脸蛋，小鼻子，小嘴巴，眼珠子乌溜溜的……
情不自禁就稀罕的亲了几下。
然后，小丫头胡茬子扎得哇哇大哭，他也手忙脚乱，手足无措。
也就这个时候，村里男女老幼，蜂拥而至。
第411章 饮用水市场调查报告
“哟，吃肉呢！”
“还有酒，看来这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啊！”
“去去去，瞎扯什么，人家黄大哥那顿没有肉没有酒，对吧白英妹子？”
“……”
村寨不大，有点什么风声，很快就都知道了。
这会，一部分去了张二麻子家，一部分，则都来了黄勇家。
这可把白英心疼坏了。
固然，那些女人孩子不用怎么招呼，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招呼。
可上了年纪的老人，男人，得正儿八经的请上座，切上肉，倒上酒。
这是礼数。
也是脸面。
真要人家来了，啥没有，就一家人自顾自吃喝，以后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黄勇倒是开心。
说白了，这是他的面子，来这么多人，也是给他面子。
一碗酒下肚，嘴里丢了块肉，一边嚼，他一边把今天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顿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真的，要建酒厂？”
“就咱们穿的，这个土布衣服，至少五十一套，包收？”
“这也太好了吧？那，我也行啊，好好安排一下，一个月，我能做二十件！”
“亏了亏了，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嫁出去了，现在好，就剩给别人家赚钱了！”
“……”
场面热闹得很。
一时间，目瞪口呆者，喜出望外者，懊悔不跌者，尽皆有之。
黄勇重新倒上酒，跟桌上众人碰了一圈，喝了一口，咂咂嘴，嘿嘿笑道：“当然是真的，人家陈老师什么人，犯得着在这种事情上跟咱们说谎？”
“倒也是，要入土的人了，这辈子没服过人，但是陈老师，我服！”
“是啊，不说别的，就那学校，花了好几百万，我去看过，说实话，市里的学校可能都没这么好！”
“确实，还有老师，听娃儿说，来的那些老师，好些都是什么211，985，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很牛！”
“……”
一圈说下来，实质性的内容没多少，倒是酒，又各自喝了一碗。
肉也下去不少。
说得兴起，一声吆喝，很快，又有女人回家取酒，拿肉。
年迈老人问道：“勇子啊，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你给说说，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是啊，快给我们说说，总不能，随便做了就能要吧？”桌上大家纷纷催促。
黄勇憨笑：“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就听说，将来的酒厂，以特色米酒为主。
到时候，厂里会招工，符合条件的，可以去厂里工作，然后，各个村寨，还可以视情况，在酒厂占一定的股份。
知道什么是股份不？
股份就是，等赚了钱，根据分子多少，大家伙可以分钱。
衣服这块，据说要求不高，一句话，活要好，要当成给自己穿的来做，不偷奸耍滑，把东西做漂亮就好。
我还听说，可能会从外面拿一些高级的订单，放到咱们这些村寨里面做。
人家陈老师说了，咱们山里的姑娘，心灵手巧，到时候，在门口摇摇纺车，在屋里捣鼓捣鼓织布机，就能把钱赚进口袋。”
诚然，确切的消息还没公布，但是，这一趟带回来的内容，已经不少。
足以让人振奋鼓舞，欢呼雀跃。
却也正因为此，散去之后，很快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把纺车搬了出来，开始纺线，提前准备。
也有人把晒过刚入仓没几天的稻谷搬出来重新晒过，毕竟，酒厂要酿酒，少不得这些稻谷。
而类似的情形，几乎发生在这一片所有的村寨，一时间，喜气洋洋，热火朝天。
……
这天上午很忙。
两节数学课，两节历史课，到中午，陈远才闲下来。
这个时候，一份饮用水市场的分析报告已经送到。
见他看完，云舒问道：“情况怎么样，能做吗？”
陈远把报告递过去，点头：“竞争比想象中激烈，包括可口可乐在内，很多公司都有饮用水产品。
但是利润很高，零售价，普遍是出厂价的一倍以上。
尤其高端矿泉水，比牛奶贵，目前国内市场上，只有一个百岁山，还不算特别高端。”
云舒这会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个百岁山，我喝过，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瓶居然要四块钱。
外面来的更贵，早些时候去商演，主办方提供的水，说是挪威的矿泉，一瓶居然要一百块钱。”
陈远笑道：“所以啊，这生意还是做得的，甭管好不好，到时候咱们出门带一瓶，对不起，别的我都不喝，我就喝这个，想不贵都难。”
“嗯，想不贵都难，你这是消费大家对你的信任。”云舒直翻白眼。
不过她也知道，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说，现在的她可以让一样东西在国内火起来，那么陈远，就能把它带出国。
这是身份地位与成就决定的。
她或许还差点，可到陈远这个地步，甭管需要什么，几乎都可以不花钱。
因为只要他愿意，大把的奢侈品品牌，倒贴钱送上门。
也因此，这人本身，其实就是公司最强大的核心竞争力。
陈远却也没在意，笑道：“我尽量做到对得起大家这份信任，就不算消费了啊！
说句不好听的，我就不信了，这么好的山水，这么原始远离人烟的地方，会找不出一种适合饮用的优质矿泉。”
矿泉水跟矿泉水是不一样的。
真正优质的矿泉，必然出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且在独特的地理环境中，经过时间酝酿了数十年，上百年，过千年。
也因此，市场上绝大部分所谓的矿泉水，都是扯淡。
说句不好听的，连探矿权采矿权都没有，算是哪门子矿泉水？
真正的矿泉水生产企业，且不说水质到底怎么样，到底有哪些微量元素，首先，必须得有探矿权。
有探矿权，才能去钻探，看哪里有矿泉。
然后，得有采矿权。
有采矿权，才可以在探矿找到水源之后，进行开采，灌装，销售。
云舒莞尔：“我觉得也是，那，准备什么时候启动？”
“尽快吧，前期要做的准备工作挺多的，办证，探查水源，检验，能在年前把这些搞定，确定建厂地址，就算不错了。”
“……”
第412章 山洞的妙用
水厂的事情就这样了。
无非就是花钱，去办探矿证。
探矿证办好，就可以进山钻探，取水检验，等找到合适的水源，就可以办采矿证，选址建厂，开采。
期间，可以考虑修一条路进来。
又或者，先建一座水厂，做山泉水，纯净水。
山泉水其实也不错，比矿泉水差点，但是，就不需要探矿证，也不需要采矿证。
纯净水就是普通过滤水了，就这里的环境，应该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
当然，这些事，公司管理层去讨论，拿方案就行了，用不着他事必躬亲。
当下来说，他还是抓紧时间，把酒厂跟服装的事情落实比较重要。
这事也不难。
服装这一块，让游戏公司，服装公司，共同派人过来，看一看，体验一下，共同出方案。
酒厂，他有些想法，刚好下午没课，云舒下午也有空，便一道离开学校，前往村寨。
“陈远哥，云舒姐，你们来啦？”
家里，看到联袂而来的陈远和云舒，李幼鱼很是开心，赶紧起身，端茶倒水。
云舒就笑：“别，你呀，招呼好你陈远哥就行，不用管我。”
“云舒姐……”
被当着陈远的面这样说，李幼鱼还是脸红了，眼波流转，神色羞赧，有些不好意思。
云舒笑了笑，也不在意，端着水杯，一边四处看，一边问道：“就你一个人在家啊，爸妈还有阿公呢？”
“阿妈下地摘棉花去了，今天天好，阿爸跟阿公跟村里大家一起，进山，收油桐果。”
油桐果，油桐树长出的果子，可以榨油，也就是俗称的桐油。
桐油不能吃，却是重要的工业原料，是制作生漆的主要成分。
与此同时，对于山里人而言，桐油也是必备的生活原料，因为擦在木料上，可以有效的防腐防蛀。
且有不错的防水效果。
至于棉花，则是纺纱织布的原材料，虽然往往种得不多，但多多少少会种上一些。
其它的，如玉米，红薯，土豆，黄豆，等，这些常见的粮食作物，这里都有。
也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如青麻，火麻，红豆，有些是野生的，有些是种的，一般区域比较少见。
陈远笑着说道：“那完了，我还说找两个向导，带着进山转一转呢，今天怕是不成了。”
“怎么会？有我呢，我可以带着进山啊！”李幼鱼开心的笑起来，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陈远好笑：“你行吗，别好不容易进去了，到时候要我背你出来。”
“不可能，要背也是我背你和云舒姐，我五岁就背着背篓上山打猪草了。”李幼鱼轻哼，很是自得。
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要进深山的话，还是得让阿爸再叫几个人一起，而且现在出发的时间有点晚了。”
秋季的深山，总的来说，还是偏危险的。
因为会有野猪，甚至熊，四处觅食，储备脂肪越冬。
陈远其实也不确定到底要去哪，便问道：“小鱼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或者溶洞，最好里面空间大点，还通风。”
“有啊，挺多的，沿着小河往上游走，多的是，上次咱们去的溶洞，地下河，就在这条线上，不过是距离有点远。”
李幼鱼说道。
说完笑着问道：“陈远哥你要去吗，去的话我带你去，不走太远没事。”
陈远看向云舒。
云舒满脸无所谓：“你自己看，反正我是陪你出来的。”
陈远便道：“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嗯，陈远哥你等会，我去背个背篓。”李幼鱼笑逐颜开，很快背了背篓过来，背篓里头，还放着镰刀。
之后不久，一行三人就出发了，有说有笑，顺着河流往上游走。
一路上，有趣的东西还挺多的。
秋季，螃蟹上岸，张牙舞爪，在碎石滩上横行霸道。
入目处，随处可见竹林，品类繁多，以至于印象中只有春季才有的竹笋，在这里，一年四季都有。
可以捡到野生红豆，别有趣味。
可以见到一株株挂满果实的花椒树，有红的，有青的，摘下来一闻，那叫一个爽。
便是这些，除了螃蟹，其它的，大多成了李幼鱼背篓里的战利品。
然后，便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山洞，地下溶洞。
陈远较有兴致打量着，道：“你们说，把酒窖建在这些山洞或者溶洞里，怎么样？”
“把酒窖建在山洞溶洞里？”云舒愣了一下，很快眼前一亮：“听起来好像不错啊，甭管有没有实际效果，就这环境，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陈远笑道：“实际效果还是有的，窖藏窖藏，之所以要窖藏，是因为相比普通环境，窖藏空间温湿度都比较稳定，这样有助于提高酒的品质。
而山洞，就是天然的窖藏之所，据我所知，很多名酒是山洞窖藏的。”
不是瞎吹。
神仙在天上，好酒在洞中，这种说法，古已有之。
在古代传说中，山洞，一直是仙人居住修行的所在，若把酒藏在洞中，便先天给人一种远离尘嚣，超脱时空世俗的超然。
而根据现代科学理论的解释，选择合适的山洞藏酒，的的确确，有助于提高酒的品质。
云舒就笑：“那还挺好，山泉水，山洞，省钱了，出来的东西品质还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具体什么样的山洞合适，还得研究一下，专门找人来看看。
另外，我想再找地方搞个小水电站，这样电也省了，没准还有富余，多余的电可以往村里送。”
大山里可以开发的东西，说实话，挺多的。
但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
这里的实力包括两部分，其一，财力，其二，市场号召力。
有财力，代表可以开发，并把产品运出去。
市场号召力，则代表运出去的产品，可以被市场接受，认可，产生效益。
要想成功，两者不可或缺，而刚好，不论财力还是市场号召力，公司都具备。
这样一来，成功，指日可待。
李幼鱼不懂这些。
她就，挺开心的。
对她来说，陈远说了什么，不重要，只要陈远说的，她就觉得有道理。
对她来说，干什么不重要，只要在一起，她就觉得开心。
第413章 去芜存菁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山洞出来，实在是忍不了，陈远把碎石滩上目中无人的螃蟹狠捉了一通。
这种山螃蟹，没什么肉，但是炸了，蘸上佐料，下酒，相当不错。
晚饭就在李幼鱼家吃。
一盆酸汤鱼，新鲜活鱼，加新鲜野花椒，新挖的嫩笋，配特色老坛酸菜，别提多爽。
再加上红豆糯米饭，米酒，以及一些其它极具本地风格的菜式，不知不觉，陈远又多喝了几碗。
转天周六。
这天也没干什么，就一帮闲着没事的老师，到村寨，帮忙挖红薯，收玉米。
然后自备食材，晚上，烧烤，唱歌，跳舞，开篝火大会。
再转日，便有一辆大巴开了进来。
“哇，看上去好漂亮！”
“路上是有点难受，可现在，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苦尽甘来，应该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让让让让，别挡着，我拍几张先！”
“太美了，远离世俗尘嚣，我觉得，这里的一切，完全可以做到游戏里面！”
“……”
水厂没那么快，毕竟是新业务，不论办证，还是组织考察团，都需要时间。
酒厂也一样，任务才刚刚布置下去没两天，来人，必定也要再等等。
可服装这一块，游戏公司和服装公司抽调人手组成的联合考察团，已经到了。
路上不用说。
当初陈远来多难受，这帮人就有多难受。
可当下车，脚踏实地，看到眼前层峦叠嶂，原始自然的生态风貌，便觉一切都值了。
这个时候，本能的都在拿相机拍照。
有些，连画板都拿出来了，唰唰唰唰，开始素描勾勒。
游戏公司那些做美术的，仿佛也一下子有了素材灵感，迫不及待想要把眼前的一切，做到游戏里面。
跟着这帮人一起来的，还有县里的领导，市里的记者。
也因此，少不了又要热络客套一番，然后进学校参观参观，去村寨四处走走。
中午就在食堂吃。
下午，县里的领导，市里的记者，撤离，陈远便带着一帮人，在梯田，河边，转悠。
顺带着说了说这边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想法。
当即服装公司亲自带队前来的市场销售总监吴菲笑着应道：“没问题，过来之前，徐总特意叮嘱，一切听陈总您的。
陈总的眼光，我们也只有瞻仰的份，您说行，就一定行，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
“陈总说行，就一定行，不行也行！”
“……”
一呼百应。
一帮人哈哈大笑。
陈远莞尔：“别，虽然我有信心，但叫你们过来，可不是当应声虫的。
你们呢，还是从自己的专业角度，看看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弄。”
顿了顿，又道：“放心大胆的说，没事，我不吃人。”
“哦，那我，真说了啊？”吴菲瞅着陈远，一副我好怕，说错了你别打我的样子。
周围又笑。
陈远也没在意：“说，事情是肯定要办的，但是，不一定就非要按照我说的方式。
一句话，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吴菲点头：“那我直说了，我觉得，就这样搬出去，可能效果不会太好。
我说的不是太好，不是说东西不好，而是指受众面，可能没那么广。
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这些特色服饰，可以做，但是不要太多。
最理想的方式，是做一部分，用来展示，用来树立品牌形象，然后剩下的，适当修改一下，努力去适应市场需求。”
还是有道理的。
这个问题，陈远其实也想过，说白了，再好看的衣服，生活工作中不方便，买回家只能放在衣柜，也会让人望而却步。
便点头道：“不错，接着说。”
吴菲便继续说道：“需求这一块，需要结合市场定位，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个定位应该是中高端，也应该尽可能多的考虑走向国际市场。
在我看来，最理想的产品，应该具有时尚新潮的款式设计，又蕴含独特的民族风情特色……”
其实大多是废话。
纯手工的东西，那定位自然是中高端，要不然，干什么费这么大劲，直接在外面建个服装厂，都弄过去上班不就得了？
可有一点说得对。
想要得到市场认可，想要真正在高端市场站稳脚跟，必须做出改变。
说白了，就是去芜存菁，抛开传统的，不适合现代生活节奏的款式，只取传统的纺织印染工艺，精湛的刺绣手工。
此外，还提了一项建议，养蚕，用于升级纺织原材料，进一步奠定产品立足于高端市场的定位。
对于这些，陈远基本上认同。
倒不是说传统的款式不好。
恰恰相反，其实挺好的，很漂亮，他就很喜欢。
可要是穿着工作，生活，出入各种场合，说实在话，不合适。
这一点，传统汉服是一样的。
传统汉服好看，可不适合现代的生活节奏，场景，是硬伤。
至于养蚕，升级原材料，这也很正常。
因为自古以来，高端就是蚕丝，蚕丝就代表高端。
一件蚕丝制品，甭管是什么，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便宜不了。
曾经的贡品，蜀锦，云锦，不管什么锦，那都是蚕丝。
这一点，哪怕走出国门，也是一样的。
自古以来，东方的茶叶，丝绸，都是西方王室贵族竞相追逐的奢侈品。
况且，养蚕往往还伴随着另外一项产出，那就是，桑葚。
因为养蚕，用的都是桑叶，都需要种植桑树。
而桑树上结出的桑葚，是有相当高的营养价值经济价值的，不论晒干泡酒当中药，还是压榨发酵果酒做果汁饮料，都很适宜。
这样一来，其实又带来了一个很好的脱贫项目。
点头表示认可，陈远又看向一旁的美术总监曲波：“曲总呢，你怎么看？”
“我啊？”
“我就想，用画笔，画板，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形成一种风格。
然后，不论现在在运营的游戏，还是正在开发尚未运营的游戏，都可以加入这样一种风格。”
“……”
三十多的人了，说起这些，还是那么的眉飞色舞，激情满满。
陈远好笑：“挺好，问题是，我现在没说游戏，我现在说的，是衣服。”
“哦哦！”
“衣服很简单啊，游戏这一块，我觉得，应该把这些特色服装，原汁原味的搬进去。
最好，再开发相应的场景，以营造出一种仿如身临其境的沉浸感。
但从现实的制作销售来说，我赞成吴总监的看法，有些东西，需要设计改变，我们美术部门，也有能力承担这个任务。”
“……”
第414章 长桌宴
时间过得很快。
看着看着，聊着聊着，便是日暮时分。
山里的日落很美，夕阳，山林，炊烟，交织成一副宁静而祥和的画面，迄今，陈远依然觉得很赞。
忽然远远有声音传来：“陈远哥，开饭啦……”
是李幼鱼。
穿着漂亮的衣服，背着背篓，柔和的夕阳下，看着格外甜美动人。
陈远带人走过去，笑道：“怎么，村里还准备晚饭啦？”
“嗯，长桌宴，多少人都坐得下。”李幼鱼抱着陈远胳膊，笑得很得意，眼都眯了起来。
陈远失笑：“真的假的，又摆长桌宴？”
长桌宴，本地待客最隆重的仪式，流传至今，已有上千年。
这种仪式可不多见，一般，也就婚嫁，重大节日，会摆这样的宴席。
他之前也体验过一次。
就第一次带着老师们进村的时候，也是那一次，喝醉了，稀里糊涂的，跟李幼鱼睡了一个被窝。
李幼鱼连连点头：“真的，从中午就开始准备，特意差我来请你们呢！”
说完又一本正经道：“必须去，不去就是看不起我们，那样大家会生气的。”
“行，不管他们去不去，反正我去！”陈远挑了挑眉，扭头高声问道：“寨子里准备了长桌宴，这是本地最隆重的待客仪式，有没有不去的？”
“没有！”霎时人群哄笑。
陈远笑着点头：“行，那就一起去，但是，不许矫情，该喝的酒，规规矩矩都喝完，该吃的菜，也都规规矩矩吃完，能不能做到？”
“能！”
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摩拳擦掌，就等着大醉一场。
陈远却被李幼鱼悄悄拉住，落在了最后面。
陈远：“？？？”
李幼鱼放下背篓，揭开表面的布，捧出一套崭新散发着香味，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红着脸道：“陈远哥，给你的。”
“给我的？”陈远接过，瞅了瞅：“挺漂亮，你做的？”
李幼鱼轻轻“嗯”了一声，“陈远哥空了试试，要是不合身，告诉我，我再改。”
说完羞不可耐，扭头就跑，却是连背篓都给忘了。
陈远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这十五六的小姑娘可真有意思，跑起来的姿势都不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
当然，山里特殊的环境，使得李幼鱼并不能以正常十五六岁女孩子的情况来看待。
说句不好听的，外面，别说十五六，就是二十五六，也未必有她这么懂事。
此外，男女之事，她可能知道得比较多一些，毕竟，如果他没来，她可能已经在考虑嫁人了。
……
陈远就地把衣服换上。
感觉，还蛮合身的，也漂亮，舒适，这让他觉得，是不是耽误人家赚钱了。
至于换下来的衣服，正好，装背篓里就是。
有趣的是，等他背着背篓来到村寨，寨子里载歌载舞，一看，包括云舒在内，好些人都换上了。
“这哪来的，怎么一下子都这样了？”好奇之下，陈远问道。
云舒轻哼：“就许你穿，就不许我们穿啊？”
“就是，我们穿，比你好看，虽然没人免费特意给我们做，但是，我们可以花钱买！”一女老师笑呵呵帮腔道。
陈远这才明白过来：“都是买的？”
“嗯，你不是要组织大家做这个事情吗，这些天，寨子里都在做，这些是样品。
我本来准备花一百块钱买的，结果死活不要，最后好说歹说，就收了五十块。”云舒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
而后，长桌宴就开始了。
在室内。
八米长的桌子，平时轻易不开的点灯，也提前开了。
灯泡还特意擦过。
菜式比较老，有花糯米饭，排骨炖萝卜，素豆腐，素南瓜，等，一共八道。
可在传统习俗中，这是最隆重，也最好的待客方式，俗称八大碗。
当然，这么多人，八大碗可不够吃，于是，便有了**碗，二十四大碗，三十二大碗。
而这种待客的仪式感在于，在开始之前，主人会唱酒歌，对客人的到来表示欢迎。
这歌唱得怎么样，且不说，总而言之，主人唱过，客人得回。
要说实在不会，也没关系。
不会，就喝一碗酒！
而一般情况下，主人会唱五到九首，这也意味着，进屋之前，客人得先来个五到九碗。
这还没完。
进了屋，席间，主人家一般会请善歌的姑娘，或者中年妇女，向客人敬酒。
有的提酒壶，有的拿碗，来到客人身边，先斟一碗酒，再唱一首歌。
如果你不会唱歌，恭喜，喝酒吧，一首歌，一碗酒……
差不多就这意思。
上一次，陈远就着道了，如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迷迷糊糊跟人家小姑娘钻被窝了都不知道。
这一次，流程差不多。
但情况好不少。
因为比较分散，不像上次，都盯着他。
当然，该喝的还是逃不掉。
这不，刚坐下，盛装的李幼鱼就拎着酒壶过来了，倒上一碗，甜甜笑道：“陈老师，我给你唱一首呗？”
语落，周围大片叫好起哄的声音中，自顾自就唱起来。
完事，笑吟吟看过来。
于是，他只能默默干了一碗。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足足两个多小时，这顿饭才吃完，接下来，是露天的篝火晚会。
时间就此来到第二天。
这天周一，一早，吴菲便带人，四处参观走访，了解工艺，收集市场推广需要的素材，曲波那边，取样的取样，采风的采风，也很快进入状态。
也正是这个早上，完成了心目中的大事，一家人相送，李幼鱼激动而又忐忑的来到校门口。
陈远就在校门口，带着值日袖章，跟几个小学生，一本正经，向每一位来到学校的同学问好。
看到李幼鱼，莞尔一笑，鞠躬，“同学早上好。”
“同学早上好。”
“……”
几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有样学样，模样认真，仪式感十足。
见状，李幼鱼心里忽然就安定了，嫣然一笑，鞠躬回礼：“老师早上好，同学们早上好。”
陈远点点头，笑着上前帮忙整理了一下衣领：“不错，去吧，教务处报道，具体情况，那边会安排，有问题找我。”
“嗯，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再见。”
“……”
第415章 扑空
日子又变得清闲起来。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除了上课，就是到处溜达，拍照，拍视频。
这些拍出来的照片，视频，经过一定程度的修改，剪辑，会传到网上。
主要是国外，已经卖掉的youtube。
然后，云舒也注册认证了twitter账号，两人一起，记录分享着山里的生活，所见所闻。
效果也不错。
身份与成就注定了，陈远就是人形灯塔，不论做什么，不论发什么内容，都能引发巨大的关注。
这还不是纯粹网络上的关注，这是，主流媒体，连时代周刊都专门撰文的关注。
这样过了四五天，联合考察团任务完成，确切的方案也出来了。
总的来说，跟当初说的没什么不同，要种桑养蚕，要去芜存菁，要把传统工艺，跟市场时尚，紧密结合。
为完成这项任务，公司，从线上的游戏资源，到线下的市场推广，都要努力跟上。
只是，具体的工作内容，要细致很多。
而这个时候，特意聘请专家加盟的酒厂考察团，也成功抵达。
场面一如既往的热闹。
事情定得也比较快。
短短三天，酒厂的建造地址就选好了，位于河流上游一片相对空旷的河谷地带。
同时确定的，还有两大三小，总共三个山洞，两个干燥通风的地下溶洞，作为酒窖。
这个时候，山里就越发热闹了。
服装这块方案已经定下来，当前第一阶段，是制作布料，制作原汁原味的布依族传统服饰。
虽然要的不是很多，可也足够女人们忙活一段时间了。
关键价格还不错，八十到一百一套，比想象中还要好，但凡能做的，皆欢欣鼓舞。
如果说纺线织布裁衣，是女人们特有的战场，那么酒厂相关事宜确定，便是属于男人的浪漫。
因为酒厂的建设，需要大量人力，而且为了方便把东西运出去，公司会以酒厂名义，投资上千万，专门修一条出去的路，也需要大量人力。
而这些人力，都会尽可能的，从本地招募。
这个时候，日子也差不多了，短暂告了个别，陈远离开大山。
“行了，去吧，又不是一去不回，别让人看了笑话！”
临行前，学校后面停机坪，云舒和几位老师挥手送别。
陈远其实还是有点内疚的，毕竟，说好了一起支教一年，现在，又要走。
可是，不走也不行啊！
怀胎十月，几乎没有尽到任何责任，而今都快要生了，还不回去陪几天，他还是不是人了？
是以，最终他还是登上了直升机。
“好好学习，不许懈怠！”
“最多一个月，老师就回来了，到时候要是有人学习退步，别怪老师不客气！”
直升机起飞。
利用最后的时间，陈远向前来送行的学生，挥手道别。
而后，直升机飞过莽莽群山，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飞往另外一个与世隔绝的室外桃源。
中途，偶尔经历滚滚红尘，看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最终，差不多两个小时，抵达眉州。
总的来说，其实还是近。
都在西南地区，直线距离，也堪堪六百公里出头。
六百多公里，一般的交通方式可能还要点时间，可飞机，哪怕是不以速度见长的直升机，依然可以很快抵达。
到地方，车已经准备好了。
就一辆普通大奔，不算寒酸，却也不算张扬。
带回来的礼物，衣服，玩具，米酒，泡菜，等等，搬上车。
结果到地方一敲门，好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什么情况？”
“难道今天产检？”
疑惑之下，便给黎落打电话：“喂，老婆，哪呢？”
“家里，吃苹果呢，干嘛，这会不用上课啊？”客厅里，黎落端着果盘，吃得不亦乐乎。
“家里？”陈远越发疑惑，“那倒是给我开门啊，我就在门口，敲门都没反应。”
“是吗？”
“等着啊，就来，但是如果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哼！”
一听就在门口，黎落还是被惊喜到了，有点心花怒放。
可是一开门，啥呀，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陈远也无语了，“我真来了，飞了两个多小时，还带了好多东西呢！”
“那我怎么没看见，难道，你走到别人家门口去了？”黎落倒也没生气，只是好奇。
陈远便报了门牌号，义正言辞道：“没错吧，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你家。”
黎落怔了怔，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陈远有点不淡定了：“什么意思，意思是，我真走错了？”
“没……”
“那你又笑？”
“因为，因为搬家了啊……”黎落实在是忍不住，抚着肚皮，好辛苦。
“搬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早点不搬，怎么这个时候搬？”
陈远彻底无语了。
早知道，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的，那样或许就不用白跑一趟。
黎落噗嗤笑道：“先过来吧，地址我给你发手机上，找不到打电话，我去接。”
说完，挂断，把新的住址发了过来。
隔得也不远，是一个比较新的，在市内来说比较高档的小区。
找人一问，陈远很顺利的就找到了。
黎落就站在小区门口等，那样子，看着都觉得辛苦，累。
陈远赶紧下车上前扶住：“怎么还下来了，我又不是找不到！”
“适当运动一下也好啊，不然都要长成猪了。”
“再说了，也不是我想下来等你，是宝宝，宝宝等不及相见爸爸了。”
黎落笑，脸蛋圆了不少，有点婴儿肥了，笑容看着却格外圣洁，笼罩着一层光辉。
“嗯，不是你，是宝宝，来，慢点，上车。”
“嗯，车子很新呢，刚买的吗？”
“有几天了，提前让人买的。”
“……”
一边说，一边跟物业打招呼，不多久，车子便进了小区。
找位置停好。
东西搬下来。
小区环境挺好的，楼里，居然有电梯，这样一来，也省事了，一趟，就把东西都搬上了楼。
等推门进客厅，真不错，宽敞明亮，沙发，空调，大液晶电视，等等，都是新的，给人的感觉，仿佛时间一下子就来到十多年后。
就是，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