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春雷好魄力
功夫不大,30套试卷的封皮全部印好。
韩春雷用刷子沾了浆糊,把封皮贴在了试卷的第一页,连带封边都一起糊好,第一批试卷就算圆满完成,可以销售了。
黄守业收废品多年,在深圳、宝安这一片人脉颇广,连县里的深圳中学都有熟人。胡乱吃了早饭后,他就赶紧把这新鲜热乎的30套试卷用牛皮纸袋装好了,放在收废品的三轮车上,向着县城的深圳中学出发了。
留守家中的韩春雷等人则抓紧时间,准备印刷第二批试卷。
韩春雷继续负责油印,黄守业媳妇继续搞后勤,黄爱武接替黄守业负责装订。
不过这活儿干了一小会儿,没有黄守业镇压的黄爱武又出幺蛾子了。
“啊……”
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趴在了矮桌上,“咱们这都忙活一宿了,困死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那恐怕不行。”
韩春雷一边滚着油墨,一边劝道,“爱武哥,再坚持一会儿,等印完这三十份再睡。昨天黄叔可是打听了,深圳中学这一届的高三有差不多三百来号人,六十份总是要的。只要这第一炮在深圳中学打响了,还有附城中学、南头中学、五七中学……”
“春雷,你也说了,要第一炮打响了,咱们印的这试卷才能大卖。那要是第一炮打不响呢?别到时候连刚刚那三十份都卖不出去。现在没完没了的印试卷,白做无用功不说,还浪费钱!这油墨和纸都是花钱买的。”
说完,又连连打了两个哈欠,黄爱武自打一开始,就不太看好韩春雷这档子买卖。
韩春雷张了张嘴,无语。黄爱武要这么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确实,他不能百分百的打包票,说这卷子一定能大卖。
按照他们订好的价格——每套试卷2块钱,也的确不便宜,不是所有要参加高考的学子能消费得起的。
但做生意,从来都没有包生儿子包生囡的道理。各人博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时机与眼光,剩下更多还是运气。
但是跟黄爱武这种杠精属性的书呆子说这些,他觉得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
所以一时无言以对。
黄爱武见韩春雷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要害,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好家伙,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韩春雷,他天天被老豆用无情的冷言冷语吊打,眼下终于被他赢了一场,怎么能不不爽?
他兴趣大涨,狠狠灌了一口酽酽的普洱茶,继续说教起韩春雷:
“要我看啊,也就是我阿爸信你的。什么名校同步,这卷子上写着实验学校,就是实验学校的卷子了?我写个北京中学,那就是北京中学的卷子?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深圳中学的老师,就没给学生们印过实验学校的高考复习卷
呢?陆老师以前不也是中学的老师吗?陆老师能想到,别人就想不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韩春雷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黄爱武的无理取闹,相反,他觉得黄爱武的这番话,真就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年头的试卷,绝大部分是老师们自己手工用蜡纸刻的,就像他们现在手上的卷子,字迹都是陆老师的。
保不齐,深圳中学的老师,就有特别认真负责的,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了其他学校的模拟卷,抄下来之后,先给学生们做了。
韩春雷留了心,问道:“爱武,你知道陆老师生前是哪个学校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阿爸跟他熟,我跟他又不熟。”
黄爱武见韩春雷问起了陆老师,有些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韩春雷点点头,这些话真的没毛病。
“那我现在能去睡了呗?”黄爱武见状,作势就站起来,伸着懒腰往自己屋里走。
“等等!”韩春雷突然叫道,“爱武大哥,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加印!”
黄爱武愣住了:“你疯了吧?”
韩春雷摇摇头,认真道:“放心,我好得很!”
其中道理在他看来,其实很简单。
陆老师只是一所学校的老师,不能代表全部。
就算深圳中学有人做过,那附近的附城中学、南头中学、五七中学呢?
所以,他们需要有更多的试卷去试水。只要能打入一所学校,他们这笔买卖就不会赔!
还有最关键的,印刷试卷有什么技术含量?哪个学校没有几套蜡纸钢板的设备?如果这试卷卖好了,自己这边供货又慢,人家中学的老师不会照着他们的高考试卷汇编,亲自动手自己印吗?
论学习别人先进经验和先进方法的速度,中国人认第二,没认敢认第一!
所以这不管这帮学生仔或者是老师,有没有接触过这些卷子,加快印制的步伐都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说到底,正是因为现在距离高考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考生和老师们都争分夺秒,才有了这试卷买卖的空间。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啊!
当然,韩春雷知道现在跟杠精附体的黄爱武讲这些大道理,肯定是没用的。他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爱武大哥,你担心印多了蚀本,这是人之常情。而且你分析的也很对,这卖试卷这档生意里,的确存在着风险。但这世上哪里会有没风险的生意?如果有,那九成九是骗局!做生意讲究一个时机。所谓抓住时机,就是抓住时间,抓住机遇,幸运之
神绝对不会关照瞻前顾后的人。这样吧,咱们还是计划不变,继续印完三十份再去休息。如果这后来的三十份全卖出去了,利润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分。如果卖不出去话……亏得本钱全我韩春雷的!”
“你说真的?说话算话?”黄爱武的脸色,忍不住动容。
这印试卷的纸倒是不怎么值钱,但是蜡纸和油墨可不便宜,一整套试卷的成本,里外里怎么也得七毛吧。
三十套可就得二十多块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韩春雷倒是有一些魄力。
“我既然说了,当然是算话!”
韩春雷笃定道:“一旦这三十分钟试卷砸手里了,这纸张、油墨钱全算上,都算我个人的。这样,爱武大哥,总没有顾虑了吧?”
“嗯……”
黄爱武略微沉吟,随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黄爱武没啥说的,继续印,印完我再去睡觉!”
“好嘞,抓紧时间,我们加油干!”
……
……
印刷试卷,最耗费时间的工序是刻蜡纸。
现在他们只是加印,不用刻蜡纸,速度倒是快了许多。
刚到中午的饭点,追加的三十套模拟卷子就印完了。
吃罢了午饭之后,黄守业媳妇已经帮韩春雷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招呼他去休息。
黄爱武这会儿倒是不叫困了,扭了扭头,松了松僵直的脖子,冲着韩春雷,道:“春雷,要不咱们继续加加班,再印个三十套出来?”
“”
黄爱武这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他有心激一激韩春雷,你这个外地仔不是口气大吗?我再让你印三十套模拟卷,看你敢不敢加印!
韩春雷怎么会听不出黄爱武话中有话,但爽快地回了一句:“行啊。你要不困,我们继续加印!”
“唔?”
黄爱武一愣,随即又问:“那还是跟之前那三十套一样,按着我们订好的,如果能卖掉,那就一起分钱,砸手里的话,算你的?”
“没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韩春雷话音刚落,突然,屋外就有传来一声怒骂:“咩话?你个扑街仔!赚了一起分,赔了算春雷仔的?这是乜嘢混账话?”
“阿爸?”
黄爱武闻言,瞬间打了个激灵,冲着刚进屋的黄守业急忙解释道:“老豆,这…这是春雷兄弟他自己提出来的啊!我可没逼他!”
“扑街仔,找揍!”
第062章 他们要加印
哗啦!
黄守业一推院门,大步流星地就走了进来。路过墙角时,还顺手操起一把扫帚,冲着黄爱武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
“你要是不挤兑,春雷仔能提出这条件?扑街仔,良心!我黄守业,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小畜生,真是气死我了!”
好么,两三笤帚下去,黄爱武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几条血印子。再让他打下去,破相都有可能!
“老扑街!你癫咗!”黄守业媳妇反应最快,眼见着宝贝儿子脸都花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碗,急忙上去拖住了丈夫的胳膊,骂道,“你下手没轻没重的,真破了相,你的仔还要不要讨老婆了?”
“对对对,黄叔,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韩春雷从没见过黄守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被黄婶提醒了,赶紧也上去拉架。
“就让他做一辈子光棍佬!就他这德行,我们俩公婆一死,他就得穷得讨饭去,白白拖累了人家!”黄守业把笤帚一扔,恨恨地道。
韩春雷和黄守业媳妇见武器落了地,这才把手松开。
“怎么就讨饭了?怎么就拖累人家了?”
偏偏黄爱武还不服气,“是,我承认我是在挤兑春雷,是我的不对。但是老豆,你不得不承认,还是被我说中了吧?要这卷子有人要,你能这么早回来?老豆你出去才多久?你这么早回家,说明这些卷子无人问津,根本就卖不出去!”
“什么无人问津,卖不出去?你这扑街仔就不能盼点好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带出去的那三十套卷子,不但全部售罄,而且人家还要再追加!”
黄守业抬起手,作势又要一巴掌挥向黄爱武的脑袋。
“卖…卖完了?”
黄爱武听得目瞪口呆,连闪躲腾挪都忘了。他知道他们家离深圳中学可不近,本以为这卷子要是能卖完,也得天黑才能卖完。老豆这么早回来,铁定是卷子卖不出去没人要。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早早就售罄了,对方…还要追加!
“黄叔,别冲动。”
还是韩春雷眼疾手快,用手轻轻一格,挡住了黄守业的巴掌,兴奋地问道:“他们还要追加,追加多少份?”
“这个数!”黄守业收回了巴掌,转而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
“二十套?”韩春雷喜道,“太好了,你走了之后,我和爱武又加印了三十套,正好派上用场。”
“什么二十套,两百!人家要追加两百套!而且,是明天上午就要!要不然,我至于三轮车都不骑,直接坐小巴赶回来吗?!”黄守业又是兴奋又是气急。
“两…两百套?”
这回黄爱武也震惊了,不再抬杠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么多?老豆,您……
您一套收他们多少钱?”
黄守业愣了一下,道:“价格不变,还是两块啊!你以为搞批发,还能打半价啊?”
“这……”
黄爱武惊呆了。
黄守业看着眼前呆呆的两个年轻人,突然心情就好了许多,他上前,拖了一根条凳坐下,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这才道:“傻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别不服气,爱武!就你那点见识和小聪明,和人家春雷仔,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这会儿,黄守业的心情好了,对黄爱武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就这么一天半天的功夫,就能挣这么多钱,心情能不好吗?
两百三十套试卷,一套能赚一块三,净利润就是三百块钱!
他黄守业起早贪黑,弄这个废品收购站,两个月的收入加起来,也不过是这些。那还是行情好的时候,要是行情不好,三百块钱他家废品站要挣上三四个月。
一旁的韩春雷,其实也被突如其来的两百套订单,给惊到了。
但他更好奇,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他拿起凉茶壶,给黄守业又续了杯凉茶,问道:“黄叔,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黄守业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这才打开话匣子,娓娓道来。
其实这事倒也不曲折。
要知道,这年头信息不畅,有时一封信从深圳到广州都要跑上个把月。更别说是要到人家名校老师出的卷子,再誊抄一份了!所以黄爱武之前担心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
相反,今年是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三年,考生们手头的学习资料严重不足是个普遍现象,名不见经传的深圳中学也不例外。
所以,老黄的这卷子的到来,对深圳中学的学生仔来说,那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深圳中学各科的老师们,在研究了老黄带来的这几套卷子后,更是高兴地嘴巴都合不拢了,往高三年级一推荐,好嘛!直接一抢而空,还额外追加了200套的订单。
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快,明天上午一定要送到。
毕竟现在离高考,就剩十来天了,就算这高考卷子汇编是及时雨,他们也是一分一秒都耽搁不起!
说到给老师和学生仔们报价,一套卷子两块钱的价格时,黄守业突然对着韩春雷竖起了大拇指,““我原先想着这价格是不是有点高了。没想到,那些老师和学生仔们掏钱时,那叫一个痛快!这个价格,定的刚刚好!”
韩春雷笑道:“我是想着,毕竟国家也才恢复高考,会赶着这时候去参加高考的,家里总不至于太穷。这真要是穷得叮当响的,估计也没空想这事!所以这价格不能太低,但是也不能太高了,毕竟国家恢复高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而对学子们而言,高考也是改变他们自己人生命运的契机,咱要
挣钱,但不能昧着良心挣太狠!有一定的利润空间,就够了。”
“对对对!挣多少才是够啊?”黄守业赞叹。
这时吗,黄守业媳妇突然犯愁道:“这一下子就追加两百套卷子,而且明天早上就要,咱们能赶得出来不?”
韩春雷说道:“黄叔走了后,我们加印了三十份,现在还差着一百七十份呢。看来只能通宵干,连轴转了!”
黄爱武郁闷道:“不睡了?”
“有钱挣,睡什么觉睡?起来干!”
黄守业大手一挥,一锤定音道:“就听春雷的,咱们连轴转,不把剩下的一百七十套卷子赶出来,绝不合眼!”
黄爱武彻底绝望了,他是真的很困啊!困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黄叔,通宵连轴转归连轴转,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还是要睡觉的。”韩春雷提议道。“要不,咱来个三班倒吧?”
“三班倒?就跟当年大炼钢那会儿,工厂里搞三班倒,轮着加班加点,赶英超美呗?”黄守业问道。
韩春雷点点头,道:“对,您先吃口饭,然后跟黄婶去休息两小时。我跟爱武大哥年轻,再顶顶。到下午,你们来替我们的班,换我们去休息。”
“行,就按着你的排班来。”黄守业答应道。
“好,为了保险起见,爱武大哥,你再辛苦一下,再去刻一份蜡纸吧。”韩春雷交代道。
“还要再刻一份蜡纸?”黄爱武莫名觉得自己的手又开始酸了。
“嗯!上午的时候,我看到原先那份蜡纸已经有一个位置起皱了,起皱就容易印花,恐怕撑不到200套。不如再刻一份蜡纸吧,上个双保险。万一到了夜里那份坏了,咱也能有备无患!”韩春雷解释道。
韩春雷说得是实情。
这刻蜡纸,本来就是个讲究活,不仅刻的时候要一笔一画,笔力适中,印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如果刻与印配合的好,一张蜡纸印个百八十份卷子一点问题没有。但如果不小心弄皱了,或是刻破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但刻蜡纸,也是一个眼睛疼胳膊酸的辛苦活儿。黄爱武真心有些不想刻。
黄守业见状,气急催促道:“还愣着干啥?扑街仔啊,这是在挣钞票,你以为是过家家啊,挑三拣四做乜?”
“老妈,我……”
黄爱武可怜兮兮地看了他老妈一眼。
“这个听你老豆的。”
在挣钞票这个问题上,他老妈是坚决支持和贯彻他老豆的决定的!
求怜悯,无效!
“还磨蹭!就按春雷仔说的办!你要不刻蜡纸,就尝尝老子的铁拳!”
黄守业一锤定音,彰显一家之主地位。
第63章 前景更光明
或许是因为有了那两百份的大订单打鸡血的缘故。
总之黄爱武虽然困得直打哈欠,却也没有再消极怠工,蜡纸上的字,刻得一板一眼,整齐划一。
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家三口和韩春雷轮流倒班儿,干可整个通宵,直至次日日上三竿,终于将剩下的一百七十套模拟卷子全部印完。
另外韩春雷还多留了个心思,多印了三四套作为样本,打算让黄守业送去其他几个高中试试水。
趁着黄守业坐着小巴去中学送试卷,韩春雷和黄爱武他们又打了会儿盹。
黄守业送完卷子后,回家也趁着眯了会儿觉。
天擦黑,吃晚饭的时候,才悠悠醒来。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的,实在是太累了。
两天两夜,不止印了两百三十套试卷,还全部出手,这很神速了。
这两百三十套卷子,净利润总共赚了两百九十九元,嗯,差一块就是三百,虽然比不上韩春雷街头摸奖两天净赚九百元的速度,但在黄家人看来,这种赚钱速度简直是奇迹,毕竟参与感远胜旁观感。
吃完了晚饭,黄守业把韩春雷叫到了拿出一叠厚厚的人民币,递了过去,高兴地说道:“来,咱们先把赚的钱分了。你和老曹,总共占六成份子,赚的钱是一百七十九元四角。仔,你点点。”
这桩生意,韩春雷一开始投资了五十元。后来,黄守业带回来了两百套试卷的大单子,韩春雷就又追加了五十元的投资,总共投资是一百元。
三天不到,光分的利润,就近两百了。
不过,韩春雷并没有接过,而是摇头推拒道:“黄叔,分红不着急。现在咱们这桩生意,正是继续投入再生产的时候,怎么能往外提钱呢?”
黄守业道:“说了这只是分红,咱们的本钱还没动呢。我下午顺道也去另外几所高中打听了一下,今年要参加高考的学生仔,并没有深圳中学多了,加一起也两三百套卷子的量。咱们之前的本金,足够买材料了。”
说完,再一次把钱往韩春雷手中塞。
“黄叔,我真不是客气!”
韩春雷还是不收,笑着问道,“黄叔,你不会真的以为,咱们这试卷生意,后面顶多两三百套的销量了?”
这是话里有话啊。
黄守业心中一动,微微皱眉道:“难道不止?这离高考的日子,可就剩下十来天了,这几所学校,也就两三百套卷子的量了吧?”
“叔,正是因为离着高考只有十来天,咱们的试卷,才会越来越好卖。这试卷为什么叫模拟卷?不就是模拟高考的试卷吗?越是最后几天,越
是需要模拟。”
韩春雷可是太知道这种感觉了,因为前世他自己就是从题海战术中成长起来的莘莘学子。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的不仅是课本知识,还有临考时的心理素质。
有的学生,平时考试没问题,临到大考总是掉链子,这就是心理素质不行。怎么克服这种问题?
考前多模拟!
把每一次模拟考试,都当成高考一样严正以待。这样才能把高考,当成平时的模拟考轻松应对。
韩春雷讲的道理,黄守业也听得明白。要说他原来在部队,也学过这些。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连长扯着嗓子喊的那句话:“你们这些新兵蛋蛋,现在不好好练,上了战场尿裤子,丢的不是脸,丢的是命!”
往事声声,依旧在耳。
黄守业的表情,韩春雷看在眼里,继续道:“黄叔,你再想想,我们这次卖出去的卷子,看着多,但是分到每一科才三套。三套卷子,也就够对付两天。”
“你的意思是说,深圳中学还会再来订跟咱们模拟卷?”
黄守业顿觉眼前一亮,是啊,他光想着向其他几所高中兜售手中的模拟卷,却忘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复购。
韩春雷笑着点了点头:“尤其是复读的考生。我觉得,他们对模拟卷的需求,只会比其他考生更大。现在谁家不缺劳力?谁不想多挣点工分?可是,只要能考过去,上了大学,他们就是城市户口,就能从此鱼跃龙门,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越是这种失败过一次的,更会越急!”
黄守业沉默了下来,心里盘算着韩春雷的话。
不得不承认啊,眼前这个仔,真是不得了啊。十七八岁的年级,却有着惊人的商业嗅觉,最难能可贵的是,还有着与这个年龄段不相衬的沉稳和踏实。
这个仔从不说过头的话,不做过头的事,凡事留有三分余地。
自己家那个扑街仔,真是跟他没法比啊。
突然,黄守业打心眼里有点羡慕起韩春雷的父母。谁家摊上这么个孩子,谁家不欢喜?
沉默片刻,他认真说道:“要想短时间内再印出七八百套卷子来,恐怕咱们这几个是忙不过来了,毕竟离高考时间有限。我还得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搭把手、。”
“听黄叔安排!”
韩春雷很喜欢跟黄守业合作,做事麻利,思路开阔。也难怪在这个农村人都抢着赚工分的时候,他能第一个想到进城做废品收购的生意。而且还能给远在杭州的曹天焦出谋划策。
……
当天夜里,黄守业之前送去其他几所高中试水的模拟卷,也有
了回音。
这里面也多亏了深圳中学教导处的张老师帮忙拉线,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沟通环节。
附城中学,定了五十套。
南头中学试定了七十套。
五七中学,直接试定一百套!
当夜,黄家的大杂院里,又是灯火通明。
“我要不要再刻一份蜡纸,现在我手熟,刻得快,这题我都能背下来了。”
黄爱武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用力揉着,面上却是一片喜色。
二百套刚出去,又是二百套的订单,这哪是印卷子,这简直就是印钞票啊。
在钞票面前,他对韩春雷的立场,也正慢慢发生了改变。
韩春雷摇了摇头,道:“这第一个版本的模拟卷差不多了。原来那几张蜡纸勉强还能用,我估摸着是时候,再刻第二个版本的蜡纸了。”韩春雷道。
“第二个版本?”黄爱武一时没听明白。
“嗯。我重新整理了三份新卷子。”韩春雷说着递了几张纸过去。
黄爱武疑惑地接过去看了看,是新的卷子,跟之前一样,每门课三份,只是这一批的质量没有前一批好,有些题目因为时间太久,都有些花了。
“原来那一版不印了?”
“也印。但是市场总是会饱和的。而且这印卷子也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事,学校里的老师加班加点的,也能抄出一两份来,也不见得都要在我们这里买。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丰富产品的种类。”韩春雷道。
“但是这几张新卷子,有的地方都花了。”黄爱武说着指了指卷子的某处位置。
“这简单,另外找些题目换上去就行!”韩春雷一早就看出了这个问题,但在他看来,这也跟不是什么大事,以前他的数学老师就没少看这种东拼西凑组试卷的事。
“这一次我跟爱武哥你一起刻。我的字是不如你的工整,但是还能看。”
“不用,不用!我能行。”黄爱武好不容易在自己老豆面前找到点存在感,他可不想又被韩春雷给分了去。
“黄叔找的人明早就来了吧,这回人手是富余了,得多刻点蜡纸,大家才好抓紧时间一起干。”韩春雷说道。
“对对对,明天一早就到。”黄守业弯着腰搬了一箱白纸进来。
黄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彻夜无眠。
……
第二天清早,约莫七八点钟的样子,黄守业联系到的几个帮手,也如约到了。
第64章 带回坏消息
黄守业找的是大屋围村的黄姓本家人,二伯、三伯、大侄子都来了,足有六七人。
给他们安排的活儿就是帮忙晾晒、装订、送货。
有了他们的加入,一时间,黄守业的破烂院里热火朝天。时不时有经过的邻居乡亲,隔着院门的缝隙往里瞧,都想瞧瞧老黄家今天是有什么大喜事。
得亏黄守业往日里收卖废品,也有找短工帮忙的时候。
所以,一车车的白纸油墨进来,一刀刀的卷子送出去,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老豆,我出去把那些人打发了。别让他们把咱的卷子偷了去。”黄爱武刷完一遍油墨,发现那门缝里又有一双眼睛在往里瞅。
“你管他们做什么。往日里我们往家倒腾废料,哪次没有人往里瞅?都是一个街坊的,他们就是图个热闹。”黄守业手下不停,嘴里回道。
黄守业是老派生意人,讲究邻里和睦,和气生财。
不过黄家废品站的街坊们没这么着,倒是其他县里已经有人开始学上了他们这门生意。
这个消息,是黄爱武的堂哥黄爱勤带回来的。
黄守业之前派他去五七中学送那一百套卷子。
送完卷子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向黄守业汇报道:“四叔,有,有人学,学我们印卷子!”
“谁啊?”
这消息一报,整个院里忙活着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将目光齐聚在黄爱勤身上。
韩春雷给黄爱勤倒了一杯凉茶,说道:“爱勤大哥,先别急,坐下来歇口气,慢慢说。”
黄爱勤喝了几口凉茶,喘匀之后,娓娓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黄爱勤去送试卷的时候,有两名五七中学老师的家属,帮忙一起卸货。
卸货的时候,其中一个矮胖子就一直向他打听这卷子的事,一会儿问这一百套卷子要印多久啊,一会儿又打听这白纸几个钱一刀,这一趟买卖能挣上多少钞票?
黄爱勤本就是个送货的,刚来帮忙没多久,当然不知道各种详细,而且再加上得了黄守业的嘱咐,自然说不知道,不清楚。
那矮胖子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也就不再打听了。
等卸完货,黄爱勤去了躺卫生间,出来时就听到这两人正低声私语。
他听矮胖子跟伙伴说道:“你看那送货,嘴巴那么严,这说明啥?说明这钱好挣,不想被我们知道呗……我看这买卖容易啊,要不咱也搞一套这卷子,问学校借个钢板、油印机,咱也能干。”
“我看行!这买卖能干!”另一人说道。
黄爱勤听罢,立马留了心思,送完货就第一时间回来报信了。
……
黄爱勤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小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无声。
“死扑街!”黄爱武第一个骂出声来。
黄守业的脸色也是变得很难看,他把目光落在韩春雷身上,好似在寻求主意。
韩春雷却是面无怒色,反而不急不慢地又给黄爱武倒了杯凉茶,让他先休息了。
随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嗯,跟我之前预计的差不多。”
“嗯?”黄守业一愣,问道,“春雷仔,难道你早就猜到会有人这么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人之常情嘛,抄咱们卷子,自己印卷子卖钱,门槛儿又不高,他们不这么干,总有人会干。”
韩春雷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和爱武大哥一起,刻了新版本的蜡纸。这第一版本的卷子,也差不多可以停印了。”
黄守业恍然大悟,面色一喜道:“原来你昨天让爱武跟你一起刻新版本模拟卷,就是为了这个啊?”
“也不全是吧,”韩春雷解释道,“一来呢,第一个版本的模拟卷再送一两批,几所高中估计也差不多饱和了,的确是该换换新版本的模拟卷了。题海战术题海战术,总不能来回模拟同一批卷子吧?这二来呢,也的确是防止有人照抄我们的卷子刻蜡纸,印卷子。刻一版蜡纸需
要时间,等他们刻完蜡纸,再把卷子印出来,我们第二版本的卷子估计已经开始送入各个学校了。等他们开始刻我们第二版卷子的蜡纸,估计第二版本的模拟卷,几所高中又差不多饱和了吧?呵呵,就让他们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点残羹剩饭吧。”
“我草,春雷仔,叔,是真服了!”黄守业当着全院黄家人的面,由衷地对春雷竖起了大拇指。
黄爱勤也是一脸佩服的称赞道:“是啊,春雷兄弟,你想得实在是太周全了。这样就不怕他们抄我们的卷子自己卖了!爱武,你说是不?”
说着,他看了一眼堂弟黄爱武。
“呃……”
黄爱武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嘴上虽然没承认,但心里的确是服气,换做他,根本就想不到要预防被人抄袭仿制盗印的关节。
“你呃个屁?”
黄守业没好气瞪了一眼自己蔫了吧唧的儿子,忿忿道:“怎么?还不服呢?”
“呃……服了,服了。”黄爱武怕老豆当着族人的面又暴揍自己,赶紧服了。
黄守业大喝道:“服了还不赶紧干活?都杵着干啥呢?抓紧时间印啊!”
“对对对,干活,干活。”
“是啊,早一天印出来,就早一天挣钱啊!”
黄家这些叔伯兄弟们闻言,纷纷又开始了手里的活儿。
黄守业对着众人说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春雷仔的这两句话,讲得实在是太好了,等忙完这票买卖,我老黄就找人给写出来,裱起来,然后挂在这院子里,时刻提醒着咱们黄家人!以后,这就是咱们老黄家做生意的家训!”
韩春雷:“……”
汗,韩春雷无语。
这两句话明明是未来的“蛇口精神”,怎么就成你们老黄家的家训了?
若干年后,总设计师南巡视察蛇口工业区,还亲自为这句口号点过赞。
你们老黄家脸真大!
第065章 震惊曹老板
次日。
附城中学、城南中学又追加了几十套老版本的模拟卷。
但是五七中学这一头,再也没了响动,没有再追加。
说明那两个抄袭山寨他们卷子的家伙,速度也很快,已经开始出货了。
好在韩春雷早有准备,从今天开始,他们已经开始出第二个版本的新卷子了。
自从知道五七中学有教师家属,抄袭山寨他们卷子后,他们就更是加班加点地干了。
就是为了和盗印贼们抢时间。
在给深圳中学、附城中学、城南中学送新版本模拟卷的时候,韩春雷照例让黄守业带着卷子去找校方,让对方审卷验卷下订单。
不过经过山寨鬼事件之后,他们也学聪明了。这样卷只给看,却不给留。
他们可不想下单的卷子还没送过来,样卷已经外面被人刻了蜡纸,疯狂印刷。
至于五七中学,因为山寨事件,所以韩春雷也略微赌气,每次送新卷子过去,都会比其他几所高中晚上一天,气得五七中学的校长又气又恨。气得是自己学校老师的家属,干这种没品的事,得罪了韩春雷一方,连累他们五七中学跟着受气;恨得是既然你们都山寨了,为什么山寨人家新卷子的时候,速度不能再快点,害得每次五七中学都是跟在其他几所高中后面捡残羹剩饭。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春雷和黄守业他们也不是在单纯吃老本,而是不停地出新版试卷,只要一个版本的销售情况有些疲软,就立马出新版的模拟卷。
以至于每次新版试卷一出来,销量都会有个小**,然后再逐步回落。
当然,跟风、抄袭、山寨这种事情,永远是无法杜绝的,只会越来越多。
每次等他们新版本卷子卖到一半,就有人拿了他们的卷子,依样画葫芦,偷摸刻蜡纸,偷摸批量印刷自己卖。
但韩春雷他们胜在推出新版本模拟卷的速度快、品类多。
所以尽管他们一直被模仿,却也从未被超越。
直到7月4号,离高考就剩最后两天,韩春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于是让黄守业把手上最后五十套卷子的存货沽清。
当天晚上,他们在黄家的破烂院里摆了席,喝了庆功酒。至此,卷子生意算是告一段落。
宴席结束,黄守业给本家亲戚们结了工钱,送出了门。
随后跟韩春雷一并坐下,统计一下这次生意的所有收入。
“啪嗒,啪嗒,啪嗒哒”——
屋里全是黄守业拨打算盘的声音。
直至他拨完最后一颗算盘子,才笑眯眯地问春雷道:“你猜这回,咱们总共赚了多少?”
不等韩春雷发问,黄爱武已经开口了:“老豆!总共赚了多少?”
黄守业看了眼儿子后,还是看向韩春雷,对他报起来数字:?“咱们前前后后,总共卖了两千四百二十六套卷子,总收益是三千一百五十
三块!除去结掉的工钱,我们净赚了三千块!”
说着黄守业用两根食指比划了一个“十”字,抑制不住兴奋道:“十天!春雷仔,我们就用了十天!就净赚三千块!这说出去,谁…谁敢信啊?春雷仔,你这脑子简直就是印钞机啊!”
“黄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靠我一个人,赚不到这么多钱!”韩春雷嘴上谦虚着,其实心里也是兴奋不已,这个时代人民币的购买力可不是四十年后,三千块钱……这可以干很多很多的事情了。
“十天挣了三千块,猴赛雷啊!我们真是比抢劫还要来得快。”黄爱武咽了咽口水。
“抢你个大头鬼啊,扑街!”
黄守业无情的大手,又扇到了黄爱武的脑袋上,引得黄爱武一阵傻傻发笑。
“呵呵,这一回,可以分红了!黄叔。”韩春雷笑道。
“对对对,分红,分红!”
黄守业不迭点头,然后对黄爱武板了板脸,说道:“你个扑街仔,这次也出力不少,分红算你一份。”
“哇,有我的分红?谢谢老豆。”黄爱武顿时意外,高兴的像个大傻子。
黄守业瞪了他一眼,“你也多感谢春雷仔,没他,你分个鬼的红,分屎吧你!”
“对对对,嘿嘿,谢谢你,春雷!”黄爱武发自肺腑地对韩春雷说了一声感谢。
韩春雷耸耸肩,摊摊手,微微一笑,道:“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这一夜,黄家的破烂小院中,气氛融洽。
……
第二天一早,韩春雷吃罢早饭,推却了黄守业再住两天的热情挽留,坐小巴来到了县里的邮电局。
他先给家里拍了一封电报。
没错,就是电报。
在这个时代,人们长途联系首选邮递信件,次选电报,最后才是电话。
寄信多便宜啊,八分钱买一张邮票,就能邮遍全国。
电报就比较贵了,一个字四分钱。发两个字的电报,就相当于寄一封信了。最昂贵的是电话,尤其是长途电话。两毛五一分钟。打上十分钟,一天的工资就没了。
前些日子,韩春雷和曹天焦联系,是因为账目的问题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邮寄信件又太慢,这才选择了打长途电话。
这回跟家里联系,就必须是拍电报了。
主要是,他也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的话要写在信上跟家里说,这挣钱的事,他也不想说太多,他怕说多了,按照他妈毛玉珍的性子,要么让他把钱全部寄回去,让她继续买地盖房子,要么直接杀到深圳来跟他一起干。
这两个结果都是韩春雷想看到的。
所以,拍电报最好,简单明了,不多说废话。
给家里拍了封电报报平安,又给毛玉珍汇过去了五十元钞票后,他才给曹天焦摇了个电话过去。
“什么?我那二百块钱的
本钱,这十来天功夫,变成了五百多了?”
电话里,曹天焦听了韩春雷的报账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次,韩春雷也是十来天的功夫,把他的八十元本钱,变成了三百五。
可他连前一次的汇款单还没收到,这二百块钱怎么就变成了五百多了?
曹天焦是彻底震惊了。
这回,韩春雷提出要把钱给曹天焦汇过去时,曹天焦没有再拒绝。
要是他再跟上次一样,让韩春雷不把钱全汇给自己,留上几百做本钱,继续让带自己做上一批生意,占一成股份?
那是和韩春雷一起合伙做生意吗?不,那是白占韩春雷的便宜!
这事儿老曹这种通人情世故的人,可是再也干不出来了。
挂了电话后,曹天焦汲着拖鞋,从电话间走回家,往日里这条小巷子,他两分钟就走完了。
但是今天这条路,他走了足足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他曹天焦在想事情啊。
在他原来的想法里,韩春雷能卖假领子大赚一笔,除了眼光和魄力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运气好。
这么大批的假领子,也不是哪里都能碰的到的。至于街头摸奖的路数,那主要还是因为赤勘村的人不让他直接卖。
但一次是运气好,第二次还能归为运气好吗?
自然是不能了。
在别的小年轻还在为一分半分的工分打架,韩春雷这里挣钱跟玩儿似的。
突然,曹天焦有点后悔了。
后悔自己动作太慢了。
事实上,就是上次,他给韩春雷留了二百块本钱,要求占一成股份,也并没打算存心想占韩春雷的便宜。
韩春雷家的情况,曹天焦是有所了解的。四个字足以形容:孤儿寡母。韩春雷一走,韩家家里唯一的男丁,就剩小屁孩韩春风了。
所以,他上次是打算等韩春雷那一百五十元寄到了之后,就把赚的那七十元拿出来,给韩家买些礼物送过去,再问问韩家的孤儿寡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韩春雷帮自己在深圳挣钱,自己在杭州帮他照顾家人。不说让韩春雷感谢自己吧,起码不算自己纯占韩春雷的便宜。自己做人,就是这么讲究。
现在可好,
他韩春雷挣钱的速度,比邮局汇款的速度还快。
自己还没去韩家看看呢,人家韩春雷里外里,都帮自己挣了小七百块钱了!
“唉,说到底,是我眼皮子浅,没想着自己出血,只想着用春雷赚的钱办春雷的事儿。不行!我得赶快去春雷家看看去!”
他决定不再等那张汇款单到了,再去办这些事了。
他回了家后第一时间从家里取了点现钱,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一些礼物,骑上三轮车,直奔着柴家坞。
第066章 喜禄真后悔
宝安邮局这边。
韩春雷这边挂完电话,准备坐车回湖贝村。
出来十天了,除了第一天让黄守业帮他捎个消息回去之后,就一直忙到现在,也不知道张喜禄、阿雄、红姐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既然挣了钱,他打算回去请大家吃顿好的,一起高兴高兴。
刚走出邮电局没多远,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咦?春雷?”
熟悉的声音。
韩春雷扭头一看,是张喜禄。
真是白天别说人。
十几天没见,张喜禄明显见瘦,还蓄起了两撇小黑胡,看着还挺精神的。
等他走近来,韩春雷明显能闻到他身上冒着一股酒气。
“果然是你啊!好家伙,这都多少天了,你终于舍得露面了。红姐昨天还说呢,要是再不见你回来,就直接杀到老黄的废品站去要人了。”
说着,张喜禄眉毛挑了挑,坏笑道:“这么多天不回湖贝村,老黄那破烂院真有那么好玩吗?老黄不会给你找了个相好的吧?哈哈哈……”
、韩春雷听了,简直哭笑不得,“你少扯了,我跟老黄是合伙做了笔小生意。倒是你啊,怎么会在这儿?”
“咱也别跟两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这里说话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茶,吃点点心。”张喜禄提议道。
韩春雷正有此意,点头说道:“好,我正好也有点饿了,我请你吃个早茶。跟我走吧,我知道有个好去处。”
韩春雷带着张喜禄在路边拦了一辆招手即停的小巴,约莫二十来分钟后,在东门墟附近下了车。随后就进了一座老唐楼。
这老唐楼的四楼有个吃早茶的地方,红姐上次带他来过,老广的早茶点都能再这里吃到。
他熟门熟路的进来找了坐,跟伙计一股脑儿地点了很多东西。
卤水猪手、蜜/汁叉烧、东江豆腐、虾饺、肠粉、叉烧包,再加上一个豉汁蒸排骨……
再要了一壶普洱。
这是一餐相当奢侈又地道的早茶了。
今天不是趁墟日,茶楼里的生意寡淡的很,零星散坐着几个看着报纸喝茶的客人,不是特别忙。所以韩春雷他们点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
“春雷,你这点的有些多啊。”张喜禄嘴里嚼着一大块叉烧,含糊不清地客气道。
“不多不多,咱们两个大小伙子,不算多。再说也花不了几个钱!”
韩春雷刚跟黄守业他们分完红,兜里有钱心里不慌,财大气粗的很。
随后,他捡起之前的话题,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宝安?”
“在这边当然是捞尸啦,早上七点多我们就过来了,九点多捞完尸。我不是去公社结捞尸费嘛,正好在邮局门口看到你。”张喜禄一边吃着一边说着。
韩春雷扶额一笑,怎么把捞尸这个事给忘了,笑道:“还干捞尸啊?你不是说跟阿强合伙开舞厅了吗?”
张喜禄说道:“舞厅不
是还没开业呢吗?阿强现在已经不捞尸了,舞厅开业的事情都是他在筹备。但我要恰饭啊,所以最近我隔三差五过来和雄哥一起捞尸,挣点活钱。等啥时候舞厅开业了,我就彻底不干了。”
韩春雷哦了一声,暗自点头,张喜禄这么做是对的,看来最近踏实了不少,知道不坐吃山空,不瞎蹉跎光阴了。也不枉自己牵线搭桥介绍他跟雄哥他们去捞尸。
他突然想起刚才路上,就张喜禄自己一个人,问道:“雄哥呢,刚才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去结钱啊?”
“嗨,平时都是他去跟公社结账的,就今天,他说答应了红姐,要替红姐的快餐店去进货,所以捞完尸就走了。今天的捞尸费让我去结。”张喜禄笑道。
“所以雄哥一走,你就先去喝早酒了!”
韩春雷微微皱眉,提起茶壶给张喜禄倒了杯普洱茶,说道:“你多喝点浓茶去去酒,别一会儿到了人家公社,还一身酒气的。”
“噗——”
张喜禄吭哧一笑,放下筷子,乐道:“这你真是冤枉我了。别看我大早上喝酒,就以为我又学坏了,我也是工作需要。”
“喝酒还是工作需要?这我就不懂了。”韩春雷费解。
“哈哈哈,也有你不懂的事啊。好吧,没干过捞尸这活儿,还真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你听我跟你细说哈……”
吃着早茶,张喜禄娓娓道出了这捞尸活不为人知的一面。
原来海边捞尸,得趁着涨潮的时候干活。
一旦涨潮,尸体就会跟着潮水从海里漂浮到岸边,被捞尸人们捞起。前些日子他们下午去捞尸,因为前些日子是月头。
但最近快到月中了,都是上午涨潮,他们得早上七八点就到海边,等着尸体被潮水冲上岸边来。如果下午去的话,尸体早就被其他捞尸人抢完了,哪里还有捞尸钱挣?
至于大清早干活要喝酒,那也跟捞尸这个活的特殊性有关。
一来是壮胆,试想,死人本来就挺吓人的了,更何况一具在海里泡肿泡烂的尸体呢?所以酒壮怂人胆不是没有道理的。
二来是浑身酒味儿啊,能把尸体在海水里泡烂的腐味儿给掩盖掉。寻常人闻到臭鱼烂吓都反胃,更何况是腐尸烂尸的味儿呢?任何人亲身经历一次,都会作呕的。
至于第三个原因呢,是跟敬鬼神有关。
当一具尸体被捞上来之后,每个捞尸人都要喝上一口白的,然后对着尸体庄重地鞠上一躬,口中说上一声:“对唔住,打搅赛!”
据说这个仪式之后,死者对人间无论是最后的一点遗憾还是怨恨,都会随之消散。这样的话,捞尸人也不用再担心突然尸体诈尸,也不担心会有怨鬼索命这类的诅咒。
……
“真是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啊。”
韩春雷不由地感慨了起来,这个捞尸活不好干,这钱也不好挣!
“可不呗,说实话,这活儿我以后打死也不干了,等着阿强他们把舞厅开业,我就彻底洗手不干了,你不知道,自打干过这捞尸的活儿,我特么夜里都不敢一个人走道了。以前我是我们红旗村出了名的张大胆,现在,我
是出了名的敬鬼神!”张喜禄忍不住吐槽两句。
韩春雷哈哈一笑,道:“人有点敬畏之心,总不是坏事,至少不会干什么太出圈的事。”
“伙计,再来一笼虾饺!”
张喜禄抬手招呼了一声,然后对韩春雷尴尬地笑了笑:“嘿嘿,被你说中了,还真不够吃的。这老广的东西啊,好吃是好吃,就是分量太少了。”
“不够再叫,”韩春雷也挥挥手,示意伙计道,“小哥,给我们也换壶茶,不要普洱了,换壶龙井吧。”
伙计应了一声好。
张喜禄看韩春雷这财大气粗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么阔绰,跟老黄那笔买卖,指定挣了不少吧?”
“没多少。”韩春雷笑了笑,摇摇头。
张喜禄追问:“没多少是多少啊?跟我还有什么好云里雾里的,到底挣了多少啊?
”呃,就分了一千多点。”韩春雷轻轻说道。
他说的很轻,但听到张喜禄的耳朵里,无异于一声惊蛰春雷响啊!
张喜禄惊呼道:“分了一千多?你说的是钞票?”
韩春雷好笑道:“难不成还是粮票啊?我一共分了一千五百块钱。然后曹叔出了本金,跟着占了一成股,也分了三百左右吧,不过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黄叔他们家那些收回来的旧书旧试卷……”
既然他问到底,韩春雷也不打算瞒他,低声将自己在黄守业家幸运地找到高三试卷,并且用这些卷子发了一笔财的经过说了一遍。
“草啊,真……真赚了一千五啊?连特么曹老板都跟着分了三百多啊!”
张喜禄听完后,简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为什么要跟韩春雷分开干呢?就应该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韩春雷啊。不然的话,这次试卷的买卖也有他张喜禄一份啊!
啊啊啊……好难受!
见着一笔横财从眼前飞过,张喜禄有点抑郁了。
回想自己这十来天,为了开舞厅的事儿,起早贪黑的看场子、找设备,挣了多少?确切地说,舞厅还没开业,他是一分钱也没挣着!还白搭出去好几顿饭。
张喜禄心里难受极了,把韩春雷刚才点过的菜,又狠狠点了一遍。
“没事,点吧,摸摸,多吃点。”韩春雷真是无从安慰,只能让他多吃点了。
这时,他要的龙井送上来了。
他俩都是江浙人,喝不惯这普洱茶,太刮油,这肚子里好不容易有了点油水,还真不舍得就这么刮干净咯。
所以还是龙井好啊,至少还透着家乡的味道。
谁知张喜禄喝了一口之后,忍不住皱眉道:“你说这挺好一个茶楼,怎么茶叶怎么次呢?!”
韩春雷以为他是错失横财,情绪不佳,所以抱怨起茶叶来了。
不过当他喝了一口这新沏的龙井茶之后,也忍不住摇头起来。
这哪是家乡的味道啊?
这简直就是捂了好几天的臭袜子味道。。。
第067章 这茶有问题
江浙一带产绿茶,作为江浙人,韩春雷和张喜禄都知道,就算是普通的绿茶,都讲究个叶绿香清。
特别是张喜禄很有发言权,他在长河公社做掮客那会儿,最喜欢大茶缸子里泡绿茶。就算喝得是普通绿茶,那茶缸里的茶叶沫子,也是碧绿可人的。早上出门前泡上一杯,下午回来喝最好,茶汤泡得又酽又清口。
咕咚咕咚灌一缸子下去,那叫一个提神醒脑啊!
但眼前茶楼上的这壶龙井茶呢?
叶子枯黄,茶香中还掺杂着几分霉味,如何对得起它茶中魁首的名头?
“这破茶也叫龙井?!”张喜禄吐槽道。
“算了,不多事了。”韩春雷摆摆手,“以后老广茶楼里就不能点绿茶。。”
“算了?那怎么成?”
张喜禄拿起桌上的价目单,指道:“你看看,一壶龙井七毛二,都赶上一盘肉菜了,不便宜啊!这冤枉钱咱能花?”
张喜禄最近也是因为筹备舞厅,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多了,社会人的脾气见涨。
另外一方面,确实因为错失高考模拟卷这笔生意,心里憋气得慌,找个由头宣泄一下。
只见他对着在柜台上支着头打瞌睡的服务员勾了勾手,喊道:“伙计,过来一下!”
那服务员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看了一圈,才看到张喜禄在冲他招手,赶紧把白毛巾往肩头上一甩,走了过来。
“同志,还要点别的菜吗?”
张喜禄顿时脸色一板,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说道:“哪里还敢点菜啊?你们这茶楼太不负责任了,拿发了霉的茶叶糊弄客人,你们这是坑害人民群众的利益啊!”
“你说我们的茶叶有问题?”伙计一愣。
“问题大了!算了,我跟你也说不着。”
张喜禄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把你们经理叫来!今天你们茶楼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就去派出所要个说法,告你们去!”
“那我去叫经理来。”
这个时代,大家的服务意识还很淡薄。这也难怪,好不容易翻身做了主人,谁愿意低三下四的再去伺候人。所以这茶楼服务员对张喜禄的大呼小叫不怎么感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去后面叫经理。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衬衫,头发输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韩春雷他们跟前。
他微微躬身、点头,自我介绍道:“两位,我是广源茶楼的经理李家俊。两位同志说我们的龙井茶有问题?”
“你就是经理啊?”
张喜禄看了一眼李家俊,然后打开茶壶盖,指着里面说道,“你自己瞧瞧这茶叶,都成什么色儿了?你再闻闻这茶味,那是正经绿茶的味儿吗?都说现在要搞改革开放了,但不是让你们走资本主义道理,为了挣钱去伤害广大人民群众利益啊!”
韩春雷:“……”
这家伙,真是上纲上线,要搁十年前,那绝对是最强革命小将啊。
“这……这位同志,言重了,言重了。”李经理面上有些尴尬,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先尝尝。”
说完,李家俊自己上手,弄了个干净的杯子,从茶壶里倒了点茶水,凑到嘴边去尝。
尝了一口后,他又细尝了一口,一脸狐疑地放下茶杯。
随后面色变得平静起来,认真说道:“同志,这茶水我尝了,我们真没以次充好,真就是这个味!”
“我操!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呢吧?”张喜禄忍不住爆了粗口。
韩春雷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李经理,你要刚才道个歉,这事也就完了,我们也没打算追究。但你要说这龙井茶就是这个味道,呵呵,那我今天真跟你较这个劲了。实不相瞒,我们就是江浙人,也算半个龙井茶的行家,这绿茶到底什么味儿,我想我们比你更有发言权吧?”
“同志,你先别急,你们是误会啦。”
李经理解释道:“刚才是我没说清楚。我们并没有以次充好,坑蒙顾客。你觉得这茶味道不对劲,那是因为伙计今天忘了给你们洗茶了。没洗过的茶,喝起来就是这个味道!”
“洗茶?洗什么茶?茶叶为什么要洗?”张喜禄听不明白了。
韩春雷看对方这一脸息事宁人,认真解释的样子,倒不像作假。
至于洗茶。
他大概能听明白,老广们喝茶,第一泡茶水都要倒掉,作用就是洗去茶叶表面杂质,所以叫洗茶。但是他只只听说过普洱、大红袍这种茶要洗,没听说过绿茶也要洗啊。
要知道绿茶茶味清淡,讲究的是品茶汤的清香,直接一道热水下去,洗没了,还喝个什么劲?
“两位同志,伙计偷懒,没有给你们洗茶,所以这个茶,你们喝起来就一股霉味儿。我回头会狠狠批评他,责罚他!”李经理致歉道。
韩春雷问道:“李经理,你们每次给客人上龙井,都要洗一遍茶再上?”
李经理点头回道:“对啊,我们广东人喝绿茶少,主要还是喝的水仙、普洱,但我们买的的确是正宗的龙
井茶,都是从供销社正规渠道采购回来的。绝对不会坑蒙顾客的。”
听完他的话,韩春雷豁然懂了。
看来是这个年代物资流通困难,也许他们真不知道正宗龙井茶是啥味儿。
李经理以为韩春雷不信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伸手招呼了刚刚那位服务员,“小何,你去后面找一下陈姐,跟她要一下咱们茶楼采购龙井茶的进货单和发票。就说我说的。拿过来给这位同志看看。”
“好嘞。”
……
不消一会儿,服务员小何果真拿来了厚厚的一叠发票。
果不其然,从今年1月到今年6月茶楼采购龙井茶叶的清单和发票都在。韩春雷好奇地粗粗一扫,发现龙井茶的进价还不便宜,一斤十五块八。按这价格,一壶龙井收他们七毛二,倒也真的不算贵了。
“看,我没骗你们吧,我们真的是从供销社采购的龙井茶。”李经理说道。
张喜禄凑过头来一看,低呼道:“乖乖,还真是从供销社买的龙井茶啊?但龙井茶真不是这个味儿啊。别说新茶了,就是隔年的龙井,陈了两年的陈茶,也比他这个臭袜子水要好啊。”
李经理一听,微微皱眉,怎么自己好说歹说,还拿了采购清单和发票,这两个客人还胡搅蛮缠呢?
不过他这个小动作还是被张喜禄发现了。
张喜禄说道:“李经理,你还别不耐烦,我们家离着产龙井的龙井村、梅家坞也就几十里地!我家二姨妈的小姑子可就是嫁到了梅家坞。婆家就有一大片茶山。你说我懂不懂龙井?”
李经理:“这……”
“不信?要不要给你看看介绍信?”张喜禄最近频频外出,所以介绍信是随身携带,有备无患。
“那倒是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经理摆了摆双手,疑惑道:“可茶叶,我们是从国营供销社的正规渠道采购进货的,这清单,这发票上写的也是正宗龙井茶,应该不至于出岔子啊。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不解地看向韩春雷。
韩春雷顿觉好笑,又觉得这李经理有点小可怜,忍住没笑,耸耸肩,说道:“经理,我们是来消费的,你问我茶叶问题出在哪里,这算怎么档子事?”
李经理:“呃……”
“问题出在哪里,我倒是知道。小李啊,你问他们两个杭州人,可就问错人啰。”
相邻不远的一张桌子,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阿伯忽然插了句话。。
第068章 龙井门道多
“钱伯!”
李经理认识这位老阿伯。
他们茶楼隐在唐楼里,做的也都是街坊四邻的生意。这钱伯就是茶楼的老主顾,十几年如一日,基本上每天准时准点都会来喝早茶,要一份萝卜糕,点一壶水仙或是普洱,抖开一张报纸,一坐就是一上午。
这是茶楼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位老客。
韩春雷和张喜禄也被钱伯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李经理见状,介绍道:“这位阿伯姓钱,我们广源茶楼的老主顾,也是咱们深圳第一供销社的老采购了,去年刚退休。”
“钱伯好。”
韩春雷点了点头,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他也简答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张喜禄。
李经理让伙计小何给钱伯的茶壶里续个水,然后问道:“钱伯,您倒是说说,这龙井茶的问题到底是出在边度啊?咱们家茶楼自打开业以来,龙井茶确实就一直是这个味啊。”
“呵呵,那是你小子没喝过好茶!”钱伯慢悠悠地收起了报纸,放到一边。
“嘿嘿,那钱伯您这位老行尊,给我们涨涨见识呗。”李经理笑道。
这话音落罢,何止韩春雷和张喜禄,就连旁边几桌零星的客人,也都往钱伯的这边看来。
毕竟是茶楼嘛,喜欢饮茶的人是多数。
“激我是不?”
钱伯笑了笑,也来了几分兴致,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道:“这龙井茶好不好啊,有两个关键,一是货源。二是储藏。”
说罢,他扫了眼众人,见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他兴致就更大了,继续说道:“这货源就不细说了,毕竟茶农种茶的本事,炒茶的手艺,各不相同,所以供销社从农户手中收上来的茶叶,品质也存在着良莠不齐。我就跟你们细说细说这第二个关键点,储藏!”
说到这儿,钱伯将目光落在了韩春雷他俩身上,有意考问道:“两位小同志既然都是杭州人,那你们知道这绿茶应该怎么储藏吗?。
“当然是装瓶里啊!”张喜禄脱口而出。
韩春雷细想了一下,说道:“还有冷藏吧。”
他对茶叶虽然没什么研究,但毕竟作为江浙人,对绿茶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至于冷藏法,这个倒是跟他重生前有关系,因为他老爸也爱喝茶。他们家里有个冰柜,平时放一些需要冷藏的食物,但他老爸也会把绿茶密封好,存放在冰柜里。解释说,这样储藏的话,就算放
个两三年,绿茶的颜色还是碧绿的。
钱伯明显对韩春雷的答案更感兴趣,诧异地看着韩春雷,称道:“没想到小韩同志还知道冷藏法啊?不简单呐!”
如今这年头,家用冰柜何其罕见,更何况用家用冰柜储藏绿茶?
所以钱伯对韩春雷的答案感到惊奇。
随后,钱伯说道,“冷藏法在普通人家还是少见的,因为那得是特级茶才要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般的绿茶呢,江浙民间是用瓷瓶装存的。那小张同志,你知道怎么个装瓶法吗?”
“这难不倒我!”
张喜禄眉毛一扬,笑道,“我见过我们亲戚装过瓶,就是找个大瓷瓶,先用编好的竹子垫底。接着把烘好的茶叶放进瓶中,然后再覆上一张白纸,最后再拧上瓶盖,拧瓷实了。这种装瓶法,随便找个茶农都懂。”
钱伯道:“的确是。茶农储藏茶叶,多数都是这个手段。这样保存下来的绿茶,一年内不会变色和变味。”
这一会儿冷藏法,一会儿装瓶法,倒是把围观的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长见识了。
这时候,钱伯话锋一转:“但是,诸位想想,瓷瓶本身造价不低,而且瓷瓶容量有限,能装得了多少茶叶啊?供销社每次一收上来都是几千斤的茶叶,都能统统装进瓷瓶里吗?所以,供销社对绿茶的储藏,根本达不到瓷瓶储藏的标准。再说了,用瓷瓶作为储藏方式,成本高了不说,也不方便运输啊。可偏偏,这绿茶最讲究这些。反倒是咱们老广们爱喝的普洱、乌龙,不在意这个,堆在角落里十年八年都不打紧。”
“我听明白了。”
韩春雷点了点头,试问道:“所以,钱伯的意思是,供销社里的确是龙井茶,但他们的储藏标准不行,容易让绿茶受潮变色变味,而且他们收绿茶的货源参差不齐,龙井茶里也有上品龙井和劣等龙井,对吗?”
“小伙儿剔透,一点拨就明白!”
钱伯夸了韩春雷一句,才对李经理说道:“所以啊,你们从供销社进的茶,的确是龙井茶,但存储条件不行,加上我们南边潮湿,这茶叶在供销社的仓库里,早就变色变味了,恐怕连他们供销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仓库里的龙井茶,早已是变色变味的劣等茶!”
“不会吧?竟然连国营供销社都进不到好龙井吗?”旁边一桌,有个年轻人发出了一声感慨。
钱伯朝出声的那人看了看,有些卖弄地问道:“后生仔,这龙井茶里学问深了,你们知道龙井茶分多少个等级吗?”
“多少?
“四十三等!”
钱伯伸出右手不断翻动,道:“足足四十三等!按国家定的标准来说,龙井茶分为特级、一级、二级……十级,总共十一个级别。其中,特级分三等,一到十级每级分五等,总共就是四十三等了。四十三等,等级不同,供销社的收购价也不同。”
“我的妈诶!这我都没听过。”
钱伯的这番卖弄,连张喜禄这个土生土长的江浙人听着都觉得新鲜,道:“没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一片茶叶,居然分成了四十三个等级!”
“所以茶叶一道,博大精深啊。”
钱伯感慨万分,随后道:“不过对我们小老百姓来说,喝茶就喝个生津解渴啊,也没那么多穷讲究。所以小老百姓图个便宜实惠,供销社也就不愿意进上品茶叶了。懂了吧?门道在这里咯!”
“原来有这么多讲究!”李经理恍然大悟。
“你还年轻啊。你们茶楼以前的老师傅懂这些。可惜都走得差不多了。”钱伯说道。
李经理连连点头:“是是是,谁让我年纪轻,没见识呢?得亏今天钱伯您老人家在,我也跟着长了见识。回头我就跟库房交代,以后买来的绿茶,我们也用瓷瓶装起来,密封,储存好。省得被外地来的客人笑话,笑话咱们老广把臭袜子水当成茶水喝了。”
韩春雷他们听了,不由莞尔一笑,这个经理倒是个妙人。一番话说得,连张喜禄都不愿再追究绿茶这个事了。
李经理看向着韩春雷和张喜禄,一脸诚挚地说道:“韩同志,张同志,也不是我们茶楼有意坑蒙外地客,我们是实在不懂这些,所以今天才让两位客人喝了这劣茶。今天这壶茶,我们茶楼就不收钱了。我让服务员给你们上一壶冻顶乌龙,这壶冻顶乌龙算我们茶楼送的,你看可以吗?”
“李经理,既然这事解释开了,我们也没必要追着缠着。送乌龙就免了,我俩已经喝了一肚子的茶,再好的乌龙茶也喝不进去了。”
韩春雷笑着摆了摆手,婉拒了李家俊的盛情,然后对着钱伯致以谢意道:“说实话,今天听了钱伯一番话,受益匪浅,就像李经理说的一样,跟着长见识了!”
这不是他的客套话,的确是肺腑之言。
后世的高级龙井茶,能卖到天价。
而在这个时代,却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委实太过可惜了。
这一顿早茶,他觉得真没白来,长了见识,还有所收获。
第069章 一石千层浪
吃完早茶,韩春雷跟张喜禄就下了唐楼。
韩春雷左右无事,就又陪张喜禄跑了一趟蛇口公社,把今早捞尸的钱给结了。
等他俩坐着小巴回到湖贝村,已经是中午时间了。
……
而远在杭州长河公社的曹天焦,从供销社里买好了一堆礼品后,骑上三轮车赶到了柴家坞。
红旗村到柴家坞的道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所以等他到柴家坞时,也快饭点了。
这大夏天的,曹天焦骑着二十来里路,出了一身的臭汗。
进了村,柴家坞村口的晒谷场正有七八个小孩再嘻嘻哈哈地追逐玩耍,曹天焦随即下了三轮车,拿着草帽扇着风,在晒谷场边上,跟几个小孩招手喊道:
“诶,小丫儿,来,阿伯跟你们打听个事,韩春雷家怎么走,你们知道伐?谁领我去,谁就有糖吃。”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把水果糖来。
包着花花绿绿的糖纸、散发着水果味清香的水果糖。
在这个一块冰糖就能让小孩们乐得屁颠屁颠的时代,一把水果糖对孩子们的吸引力,简直是核弹级别!
一瞬间,七八个小孩儿通通都围了过来。
“春雷哥家,我知道!”
“他弟弟叫韩春风,和我玩得好着哩!”
“我也和春风玩得好!他今天帮着家里干活儿,没出来玩。阿伯,我带你去!”
“春雷哥家是我本家!糖是我的,别和我抢!都别和我抢啊!”
……
呼啦一下子,七八个孩子把曹天焦围了个团团转,都伸着小脏手要糖吃。
“别急,都有,都有!”曹天焦笑眯眯地一人分了一颗糖,笑道,“既然都知道他家在哪儿,那就一起带我去吧!到了他家门口,再一人给你们一颗。”
“好嘞!”
在七八个孩子的簇拥下,曹天焦慢悠悠地蹬着三轮车,朝着韩春雷家方向进发。
……
……
今天早上,公社邮电所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往柴家坞送了两封加急的电报。
两封电报都是韩春雷发的。
一封电报是给他老妈毛玉珍的。电报里他给老妈报了个平安,说一切都好,还留了现在的住址。最后留言说给家里汇了五十块钱,让毛玉珍留意一下最近邮局的汇款单。
另外一封电报,则是韩春雷发给村支书韩占魁的。
内容简单:南下和村里所借之欠款,已寄,注意汇款单。
韩占魁接到电报后,第一时间叫出声来:“我的个亲娘祖宗诶!”
那可是足足两百二十块的欠款啊!
韩春雷才南下深圳多久啊?
韩占奎依稀记得,貌似才去不到一个月吧?这就赚够了两百多块钱了?这两百多块的钞票,要搁在柴家坞,普通村民都要挣上三四年的工分啊!
我的亲娘祖宗,真是不得了!
韩占奎媳妇儿听着动静也赶紧进了屋,她不识字,听韩占奎说起电报上的内容之后,也彻底傻眼了,惊诧地合不拢嘴。
她缓了好一阵儿,才慢慢恢复平静,问道:“当家的,这深圳真的遍地黄金,钞票随便捡吗?”
“随便捡个鬼,你以为这深圳的钞票是咱家田间地头的牛粪羊屎啊?人在异乡为异客,要想挣钱,你就得有本事!难怪春雷不愿意留在柴家坞当工程队的副队长,这是小庙装不下大佛啊!”
韩占魁说完,点起了一根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吐出一口长烟。
韩占奎媳妇好奇问道:“当家的,你说春雷这娃是咋个挣得这么多钱啊?”
“那我哪知道啊,电报上就这么一句话,其他啥也没说啊。”
“要不咱们去问问?”
韩占魁媳妇解下围裙,放在一边,说道,“那送电报的小吴不是说,还有封给毛玉珍的电报吗。春雷娃对他亲妈,总不能一点都不交待吧?”
“唔……是这么个理!”
韩占奎和媳妇顾不得做饭,一起来到了韩春雷家。
眼下韩家原本的那几间老屋,早已经变成了工地。毛玉珍和春桃、春风
,都住在刚修好的隔壁老堂屋里。
韩占奎两口子一进毛玉珍家大门,就高声喊起了恭喜,一脸喜庆地嚷嚷道:“玉珍妹子,恭喜啊!生了个好儿子,刚到深圳几天,就挣了笔大钱。这以后,你要享大福了喽。”
毛玉珍正在老堂屋里扫地,一听这声音,就听出了这是韩支书家的老娘们。
不过她一脸莫名啊,这春雷给家里汇钱的事,他们怎么也知道了?
随即,她拎着扫把出了屋,从屋里了走了出来,一看来的不止是韩占奎媳妇儿,连韩占奎本人都来了。
她暗忖,这……不会是来要债的吧?
“支书也来了?”
她先跟韩占奎打了声招呼,然后对韩占奎媳妇儿摇了摇头,客套道:“他大嫂啊,不就是给家里汇了五十块钱吗。还不够还村里的账呢,有啥好恭喜的啊。”
不过毛玉珍嘴上是这么谦虚地说着,但她嘴角那止不住往上扬的得意,韩占魁媳妇想视而不见都难。
毛玉珍确实得意,自己的儿子去了深圳一个月不到,就给家里汇了五十块钱!
虽然这汇款单还在路上,但足以给毛玉珍长脸了。
这挣钱的本事,数遍整个柴家坞,谁家儿子能比?
就算你韩占奎干了几十年的村支书,但你儿子行吗?根本就不行!
毛玉珍的得意劲,想藏都藏不住啊,更何况她也没打算藏。
韩占奎媳妇实在是看不惯她这了不起的劲儿,但又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想一探韩春雷在深圳挣钱的究竟,所以只能用胳膊肘轻轻捅咕了一下韩占奎,示意让他赶紧去问。
但韩占奎一完毛玉珍那番显摆的话,早已忘了此行来的目的,而是认真问道:“你是说春雷还完了村里两百二十块的欠账后,还给你汇了五十块钱?原来这娃挣了不止两百二啊。”
“是啊,我儿春雷给我汇了五十块钱啊,不过汇款单还在路上……昂?支书,你…你刚才说啥?”
啪嗒!
毛玉珍手里的扫把,突然掉在了地上。
“你说春雷把村里的钱也还了?”
霎时,毛玉珍的脑袋顿觉嗡嗡直响,完全不够用了。
韩支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还了,还清了!”
毛玉珍激动道:“我儿春雷到底寄回了多少钞票啊?两百二加五十,等于两百四……”
“妈,算错了!是两百七。”这时已经从老堂屋里出来的韩春桃纠正道。
露着小鸡|鸡的韩春风也跟着出来,掰扯着十根手指头,算道:“两百二加五十,等于两百七,差三十,就等于三百啦!”
“小三百,小三百啊!我儿春雷,真是出息了,能耐了!可惜你们那死鬼老爹福薄命歹啊……”
说着说着,平日在村里泼辣彪悍横的毛玉珍,突然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强忍着情绪,仿佛随时都能嚎啕大哭起来。
……
很快,韩春雷出去一个月不到,就往家回寄了小三百钞票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柴家坞。
眼下也不是农忙季节,村里闲人懒汉多的是。一个多小时后,韩家小院里就挤满了几十号人,都是来看热闹听讲古的。
就连给毛玉珍家修缮新房的韩占水他们,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过来这边的小院,凑热闹,听八卦,还有想学本事。
韩家小院里,村民们拾着话头,对韩春雷从深圳给家里汇钱的事,议论纷纷。
有平日跟毛玉珍关系还算不错的,夸了春雷有本事之后,也安慰起毛玉珍,说她这些年不容易,一个寡妇拖着三个娃,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毛玉珍听罢,眼眶通红通红。
有村民夸了春雷聪明能耐之外,也顺带着夸起韩春桃这个当姐姐的勤俭能干,为了两个弟弟,至今未嫁。还不吝溢美之词的表扬才**岁的韩春风,说他懂事听话知道为家里干活,还提醒毛玉珍是时候给扯点布,做条裤子了,**岁的孩子,总光着腚露着小鸡|鸡,也不合适。
韩春桃听了,憋不住心里的委屈,抹着眼泪跑进了屋里。
韩春风也是害羞地躲到毛玉珍背后,低声让他娘给他做裤子。
毛玉珍擦了擦眼眶,笑着保证,回头就给他做裤子,做两条,随时可以换洗。
不过乡亲里也有几个懒汉和村癞在讨论韩春
雷,到底在深圳干什么?
有个懒汉说,这年下光景的,工分难挣,钞票更难挣,可凭啥韩春雷一个半大小子,毛都没长齐呢,跑趟深圳就挣这么多钱呢?
不说把欠村里的账还了,还给家里汇了五十块钱。
这年头,有五十块钱,懒汉都敢找对象啊。
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这时,院里有个声音调侃道:“要我看啊,春雷这挣钱的速度,跟抢钱没啥区别,不会是去深圳抢了人家供销社吧?”
“哈哈哈……”
顿时,院里一片哄笑。
但是毛玉珍听着,却瞬间就炸毛了,“去你|妈的!你才抢钱!你们全家都抢钱!”
骂完,就见她蹬地一下,从条凳上站起来,抓起地上的扫把,在人群中寻觅刚才说话之人:“我看是哪个嘴里吃了屎的,这么糟践我家春雷?”
她这一发飚,刚才还哄笑的人群,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了。
那几个煞风景的懒汉和村癞,更是秒怂,缩着头乖乖不敢炸刺。
毛玉珍的战斗力,全柴家坞公认的。
寻常三五个村癞痞子近不了她身,一对一的话,基本秒杀任何一个村癞。
几个懒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把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暴露在空气下。
这人并非别人,正是村部的于会计。
“是你!”毛玉珍怒目相向,骂道:“姓于的,信不信老娘撕烂你这爱传闲话的破嘴?”
于会计瑟瑟发抖地看着毛玉珍,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玉珍婶,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喻,是文学上常见的修辞手法,比如说……”
“比你奶奶的退!”
毛玉珍拎着着扫把,就向于会计冲了过来。
于会计反应也不慢,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在嘴里叫着:“玉珍婶,别,别。我那是打比方!打比方啊!”
“打你妈|的方,比你妈|的头,老娘打的就是你嘴上缺了德的!看你以后敢不敢说我加春雷闲话,”
毛玉珍此时正在怒头上,在场的人都不敢上千劝架,就看着两人绕着院子,一个跑一个追,一个跑脱了解放鞋,一个追乱了头发。
当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不迭拍手叫好。
这时,院门口处,有几个小孩大声嚷嚷着:
“春风妈在家吗?”
“春风妈!你们家来客啦!”
“春桃姐,有客人!”
“春风,你们家亲戚可大方了,分我们水果糖吃!”
随着孩子们的声音,曹天焦在他们的簇拥下,进了韩家院子。
我去!
这么多人。
这么热闹。
还有打架的……
一看有陌生的外地面孔,韩占奎作为村支书,当然是觉悟最高,反应也最快,赶紧上去拉架,冲着毛玉珍喊道:
“弟妹,别打了,家里来客人了!”
毛玉珍被韩占奎拉住了胳膊,于会计趁机钻入人群中,逃出了韩家。
毛玉珍看着曹天焦五来十岁,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样子,但却穿着的确良衬衫,脚上还穿着皮鞋,有点干部派头。
但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家貌似没有这么一位亲戚啊。
她问道:“请问你找谁?”
“你就是春雷的妈妈吧?”
曹天焦微微一躬身,微笑道,“我是韩春雷生意上的合伙人,我叫曹天焦,今天特意过来柴家坞拜访一下。”
“我们家春雷生意上的合伙人?我们家春雷在深圳做买卖呢,怎么这里跑出来个合伙人?”毛玉珍一脸狐疑。
“咦?曹老板!你不是在长河公社开废品收购站的曹老板吗?你怎么跑我们柴家坞来了?”
毛玉珍不认识曹天焦,但帮着他家修新房子的韩占水,认出了曹天焦是谁了。
刚逃出院子的于会计并没有跑远,而是趴在韩家的院墙上看热闹,他听着韩占水的话,仔细一看院里站着的曹天焦,也是一脸诧异:“曹老板怎么跑村里来了?怎么还跟韩春雷那小子成合伙人了?”
第070章 韩家好风光
韩占水和于会计都认识曹天焦。
这不奇怪。
他俩和村口的老吴,三家合伙做糖豆换破烂的生意,换来的破烂,都是卖给曹天焦的。
曹天焦也认出了韩占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有日子没见了啊,占水兄弟。春雷兄弟南下深圳做生意,老曹我搭了点股,这不今天过来柴家坞串串门。”
“曹老板生意做得真大哩。”韩占水一脸羡慕。
韩春风趴在毛玉珍耳边,悄悄嘀咕道:“娘,这个曹老板跟我哥是朋友,我跟我哥去他家卖过破烂。”
毛玉珍听韩占水说完,又听韩春风这么说,当然不再怀疑有假,顿时变得热情起来,“原来曹老板真是我们家春雷的朋友啊。这院里乱糟糟的,先进屋吧,进屋喝茶!”
说着,她对韩春桃赶紧交代道:“桃,别站着了,家里来客了,快去烧点水。”
韩春桃哦了一声,赶紧回屋去烧水。
“嫂子,先不忙,我还给你们带了点东西,就搁在院外的三轮车上。”说着,曹天焦返身出了院子。
“来就来好了,怎么还带东西来?回头我家春雷知道,又该说了。”
毛玉珍一听,不迭咯咯地笑了起来。
等她跟着曹天焦也了院子门口,脸色骤变,陡然收住了笑声。
因为,她看清楚了曹天焦的三轮车上,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上好的夹心五花肉,估摸着是有三十斤靠上。
大丰收香烟,六条。
散装白酒,五坛。
糖果、点心饼干什么的,十来包。
另外,还有十罐水果罐头,若干搪瓷缸子、搪瓷盆子、毛巾、牙膏等日常用品。
好家伙,这哪是带了点东西啊,这特么都快赶上去城里上货了?
毛玉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脑袋有点发懵,怔怔问道:“这……这些都是送给我们家的?”
“当然了,不然我大老远拉柴家坞干什么呢,哈哈。”
曹天焦一边卸着东西,一边笑着说道,“我听说春雷说,家里在起新房,我想肯定请了不少人帮忙,所以就买了些烟啊酒的,家里肯定用得上。至于其他的东西,,就算是我老曹贺我春雷兄弟家乔迁之喜了,老嫂子。”
老曹这话,一会儿称呼毛玉珍一声老嫂子,一会儿又跟韩春雷兄弟相称,把辈分硬生生给扯乱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和毛玉珍差不多的年纪,却跟韩春雷一起合伙做买卖呢?尴尬。
不过,现在满院子里,可没有人在意这扯乱的备份。
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三轮车上卸下来的这些礼品给吸引住了。
这堆成小山的东西,又是烟又是酒,又是猪肉又是糖果罐头点心饼干啥的,怕不是五十块钱能打住的吧?
而且这些吃喝用的东西,貌似不止要钱,还要糖票肉票……
这个礼,真是大手笔。
其实不止全院里的乡亲震惊了,就连毛玉珍也发懵中渐渐清醒过来,她猛然想起之前于会计那张臭嘴说的:你家春雷在深圳抢钱……
倏地,她赶紧把曹天焦拉到一旁,压低着声音,紧张地问道:“曹老板,你实话跟我说呗,我家春雷到底在深圳做什么买卖啊?”
连合伙人给家里送个礼都能送出这么多贵重的东西,由不得毛玉珍不担心,不害怕啊。
曹天焦一听她这这么问,就猜到了韩春雷八成是还没跟家里说,他在深圳都干了啥。既然韩春雷不说,他相信肯定有不说的道理,他自然无法越俎代庖。
不过他当然也看出了毛玉珍的担心,随即安慰道:“这生意,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还是春雷回来了,再让他慢慢跟你说吧。不过——老嫂子你大可放心,我跟春雷做得都是正经买卖,一不犯法,二不坑人。”
“哦哦,你这么说,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毛玉珍面色平静了很多,没好气地说道:“刚才还有人说我家春雷在深圳抢钱。”
“哈哈哈……”曹天焦顿时哄然大笑。
他知道在农村乡下,往往有时候一丁点小事,都能整出各种闲话来
,更何况韩春雷这种情况呢?
有人说闲话很正常,毛玉珍这个当娘的担心也正常。
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对院里的乡亲们解释道:“诸位,春雷在深圳干的是正经买卖,至于干什么买卖,我就不方便说了。我只能说,那边现在正在搞改革开放,老百姓做生意做买卖,跟咱们内地这边不太一样,春雷脑子活络,在那边挣了大钱。再说了,我老曹在长河公社也算有点头面的人,什么公社主任副主任,也一起上桌吃过饭,春雷要是干得作奸犯科的事,我老曹会跟他合伙吗?会跑来柴家坞大声嚷嚷,我跟他韩春雷是合伙人?我脑子被老娘们屁股坐傻了不成?”
“哈哈哈……”
曹天焦的最后一句话,成功逗笑了院子里乡亲。
乡亲们看毛玉珍的目光,越发艳羡起来。毕竟是生了好儿子,连结交的朋友都这么有钱,这么大方。送礼都是送满满一三轮车,啧啧,馋死个人啊!
这一刻,毛玉珍感受着乡亲们对她羡慕的注目礼,很享受。
这一辈子,她都从有像今天这么风光过,哪怕当初嫁给韩春雷他爹。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脾气都温顺了起来。
她热情地对院里的乡亲们招呼道:“马上就到饭点了,大家就都别走了,留我们家吃席吧,有肉有酒,我毛玉珍请大家吃顿好的!来来来,大家帮把手,帮曹老板把东西往我们家堂屋里搬!”
“好!谢谢玉珍嫂子!”
“你家春雷发了大财,是该请客呀!”
“吃肉吃肉,今天中午必须留下来吃上一块肥猪肉,也沾沾你们家的财气!”。
“来来来,我来搬,我来搬。”
“玉珍婶儿,我要吃糖。吃糖……”
“婶子,能开个罐头让俺们尝尝不?”
“春风,你家真得意!”
“嗯,老韩家今天是真风光啊!”
……
小院里一阵阵欢声雷动,韩春雷家迎来了在柴家坞前所未有的高光时刻。
第071章 老家来人了
韩春雷这次南下深圳,一共带了230多块做本钱。
其中韩春雷出本140块,曹天焦出本80块,张喜禄出本10块
但韩春雷从村委会借了100块,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财富不过40余块,是他炒糖豆卖废品得来的。
仅仅不到一个月,曹天焦、张喜禄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先后撤资了。而韩春雷不仅把村委会的100块欠款还清,还替家里还了120多元的外债。
而他个人财富,也从起初的40元,猛增至1890元!
个人资产翻了近五十倍!
最近几天,韩春雷都没怎么睡好。倒不是因为一下子财富激增,过于兴奋睡不着觉,而是他突然有些迷茫了。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用好这笔钱了。
虽然他有重生者优于这个时代的见识和格局,甚至知识储备,都强于这个时代的同龄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无所不能。
就像他知道在未来,阿里巴巴和腾讯终将牛逼,但现在不过是1979年,离互联网2.0时代还差着好几十个1.0时代。
就像他知道在未来是智能手机的时代,是4g、5g的天下!
但是现在别说智能手机,连板砖大哥大都还没流行到内地,电灯电话还是当下老百姓可望而可不及的小康生活。
好比他现在手握着无数牛逼哄哄的股票代码,但现在国内连特么股证交所都没有,对当下的他而言,这些代码就是一堆垃圾数字。
重生前,他是一个90后,无论是他的知识结构,还是成长和三观的形成,都已经是两千年以后了。
对于80年代甚至90年代,他也许通过互联网记忆知道了一些大概,也许通过父母亲戚长辈的只言片语中,记住了一些零星,但绝对不可能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的。
他对即将进入的80年代,没有成长记忆,更没有时代共鸣。
他知道改革开放后深圳建市,也知道还会设立深圳特区,更知道深圳将会从一个贫瘠的小渔村,变成未来万众瞩目的大都会。
但他不知道深圳特区要在明年1980年8月才会正式成立,也不知道成立特区那天,政府发布了什么利好的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这些利好的消息,又赚一桶金。
他对历史的发展,或者时代的进程,他肯定能掌握宏观,但在微观上的见解和把握,他也许还不如褚时健、柳传志、王石、冯仑这些时代宠儿。
因此,即便是从40年后重生过来,也不代表韩春雷在这个时代就无所不能!
……
“该怎么好好用这笔钱呢?眼下做什么最合适的呢?”
韩春雷一琢磨就琢磨了五六天,始终没有个头绪。
不过他心态尚好,而且兜里有钱,心里不慌。既然没头绪,那就
索性先歇息几日,慢慢琢磨,慢慢思考。
这一日,他在院中的荔枝树下乘凉打盹儿。
忽然,咚咚咚!
院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有人在吗?”
“问一下,有个浙江来的韩春雷,是住在这里吗?”
唔?找我的?
还是江浙口音?
韩春雷赶紧起身,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二十来岁,背着帆布包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的风尘仆仆,手里还拿了张纸条。
韩春雷扫了一眼,纸条上面就是湖贝村阿雄家的地址。
再仔细一看这年轻人,这个人他还真认识。
他有些惊讶,问道:“全友哥?你怎么跑深圳来了?”
韩全友,是韩占水的儿子。
韩全友比韩春雷大了好几岁,年龄有差距,所以不经常一起玩耍,但同村同姓,算下来也是半个亲。
他知道韩全友读书不太行,五年小学愣是读了八年才拿了小学毕业本,所以后来也没再读了,跟着他爸韩占水学泥瓦匠的本事。
他不像他爹韩占水那么滑头,他是村里公认的老实娃。
能在异乡见到一个同乡,韩春雷开心极了,这种亲近是家乡的温度。
“先别站着了,快进来,全友哥。”
他赶紧拉着韩全友进了院里走,领着韩全友在荔枝树下坐下,又给他倒了杯凉茶,然后笑道:“你说你来深圳,怎么也不提前拍个电报,我好去接你啊!”
“不……不用……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有照应的。”
见着韩春雷之后,韩全友也高兴的很,说完拿起水杯咕嘟咕嘟把凉茶一口气喝完,看来是渴坏了。
韩春雷又给他倒了一杯:“怎么突然就来了深圳呢?”
韩全友解释道:“我是跟着工程队来深圳挣钱的。现在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哈哈哈,这话说的挺好,还挺押韵的。你说的工程队,是咱们村的那支长河公社第一工程队?”韩春雷问道。
他记得自己南下前,支书韩占奎向长河公社打过报告,申请成立长河公社第一工程队的。
至于后面如何了,他因为踏上南下的火车,就不得而知了。
韩全友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咱们村的工程队。咱们村那个工程队才开张几天啊,怎么敢来大老远跑深圳来接活儿?我参加的是咱们县里的工程队。之前老早县里就发了通知,说是要响应中央号召建设深圳,动员青壮们南下参加工程队。县革委会里还专门派人到各个公社去做俺们这些年轻壮劳力的工作。”
原来如此。
韩春雷微微颔首,笑道
:“但是占水叔能舍得让你大老远离家跑这边来?你家里的农活,还有你们家的工分,谁挣啊?”
“一开始我爹也是不愿意的,但这不还是因为你嘛!”韩全友笑得有点憨憨。
“因为我?”
“对咯。你现在可是咱们村的光荣啊。”
韩全友说着,冲韩春雷竖起了大拇指道,“全村父老乡亲都知道你春雷,在深圳挣了大钱。”
“呃……这应该是我妈说的吧?”
韩春雷大概能够猜到,自己那个彪悍的老妈,铁定是把他给家里汇钱的事到处说了。
“那还用你妈说啊?全村都看见了!就你家那个大房子,上大梁那天,你妈那大白馒头是一屉一屉的往外撒啊。但凡来的人,都有份。还有咱公社红旗村那个曹老板,开废品站那个,好家伙,拉了一车的肉啊酒啊……”
一时间,韩全友神采飞扬地说起了韩春雷不在村里时,他家里发生的这些事。
这时候,韩春雷才知道,原来曹天焦已经去过他家了,还给他家带去了这么多的礼品。他笑着摇摇头,这老曹,真是做了好事,一点招呼都不打。
“本来县里来咱们柴家坞招人,参加南下工程队的时候,我爸就偷偷给我推了。但后来一看你在深圳挣了这么些钱,我爸又连夜给占奎叔他们家送了一只老母鸡过去。让他跑县里替我说说,帮我把名字有给报上去了。”韩全友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送礼求事,占水叔干得出来。
韩春雷点点头,又问:“那我们柴家坞除了你,还有谁一起结伴来深圳了?”
“没,咱们柴家坞就我一个!因为这次参加工程队,报名归报名,但行不行,还得参加县里安排的考试,只有考试通过的人,才能来深圳。县里的领导说了,这支工程队代表的是从咱们县里走出去的高素质劳务输出队伍,必须要有真本事!”
“啧啧,这么严格吗?不过我知道全友哥你可是干泥瓦匠的好手。你刮的水泥面,都不用找平的。”韩春雷夸赞道。
“是,是。”韩全友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整个县工程队四十三号人,咱们柴家坞来的,就我一人!”
说完,他指了指手里的纸条,说的:“来之前,我爸找玉珍婶儿抄了你在深圳的地址。我爸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深圳来至后,一定要照地址来看看你,让我一定要向春雷你学习!”
“占水叔太瞧得起我了!哈哈,学习就免了,咱们互相照应,我比你早来深圳,在这里肯定比你要熟一些,以后遇着什么困难了,你别跟我客气,一定要跟我说。”韩春雷说道。
“嗯嗯嗯,走前,老支书送我出的村口,他也对我说,到深圳一定要和你联系,说人在外地,一个村的,就跟一家人那么亲!”
说完,韩全友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光顾着说话,我都忘了,我还从老家给你带了些东西来呢。”
第072章 有个小想法
“什么东西啊?”
韩春雷寻思,应该是老妈让韩全友给自己捎过来的。
顿时,心头一暖,这才是亲情的温度。
只见韩全友翻开斜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韩春雷接过来后,松松软软的,打开外层的油纸后,一阵淡淡的茶香瞬间传来。
“这是龙井茶啊?”韩春雷熟悉这个味道,“茶是故乡浓啊,我妈居然还知道让你给我捎龙井茶。”
“呃……这不是玉珍婶让我捎的。”
韩全友挠挠头,说道,“这是我们出发前,上面领导给我们发的。我平时也不爱喝茶,今天过来认门总不能空手来吧,就想着给你带过来了。”
韩春雷微微一愕,不是老妈让捎的啊?
会错意了,略尴尬。
不过他听着韩全友这话有点意思,便好奇问道:“什么叫上面领导给发的?”
韩春雷说着,抓了一点茶叶放鼻尖儿前闻了闻,清香扑鼻,正经老家那边的绿茶。
韩全友解释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出发前,县革委会的领导给我们工程队欢送。领导说,我们作为县里第一支劳务输出的工程队,代表的是杭州人的形象,我们来到这边后要遵纪守法,努力搞建设,不能给杭州人民丢脸。临了,县里还给我们工程队发了龙井茶,说想家了就喝点家乡的茶。这不,我们工程队一人分了一斤梅家坞的龙井茶。”
韩春雷听罢,脸色有些动容,“水是故乡甜,茶是故乡浓。咱县里的领导这事做的,挺有人情味儿。”
“哈哈哈,我们队里的工友说,给发一斤茶叶,还不如给我们发一斤白糖呢。”韩全友说道。
韩春雷摇头道:“白糖哪有龙井茶来的金贵,你们倒好啊,居然还不领领导的情。”
韩全友说道:“春雷兄弟,这你就不懂了。供销社里一斤白糖九毛三,梅家坞那边一斤龙井三毛九,你说谁比谁金贵?”
“啥?一斤龙井三毛九?”
韩春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龙井的价格,在老家那边并不贵,不像深圳这边的供销社卖的那么贵,但他没想到,这个价格竟然会贱成这样。
东门墟那座唐楼里的广源茶楼,一壶卖多少钱?
一壶七毛二啊!
上次那个茶楼经理李家俊说,他们从市里供销社采购龙井得多少钱一斤?
足足要十六七块钱一斤啊!
这……
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一脸认真地问道:“全友哥,你确定这龙井茶,老家那边一斤只卖三毛九?”
“当然确定!”
韩全友正色道,“我们工程队里有个叫崔二军的,他们家就是梅家坞的茶农。在来深圳的火车上,他还说呢,今年有三毛九的价格已经算好年景了,去年供销社的人下来收茶,就给了三毛二,还爱卖不卖!他家里人说干茶农没出息,所以才让他参加工程队来深圳的!”
韩春雷:“……”
韩春雷彻底无语了,这个价格怎么会这么贱呢?
还爱卖不卖……
也对啊,统购统销,你不卖给供销社,你还敢沿街叫卖啊?
今年的价格涨了点,兴许也是因为去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家开了个体私营经济的小口子吧?
想想后世的龙井茶,都被炒成什么价了?
极品西湖龙井…明前西湖龙井,还有雨前西
湖龙井,了解一下?
动辄几千,上万,更有炒到几十万块钱一斤的。
真是品牌的力量啊。
韩春雷知道龙井除了分等级,也分产区的。
为什么世人说龙井,都会想到西湖龙井?
就是因为西湖风景区是龙井的核心产区,属于一级产区。
西湖风景区以外,甚至杭州以外的产区,都是二级产区。这就是后来市面上龙井几千上万,也有几十上百的原因。除了茶的等级,产地也影响着价格。
梅家坞也在西湖风景区里,也属于龙井的五个核心产区的其中之一,梅家坞产出来的绿茶龙井,也可以跟狮峰山的龙井一样,统称为西湖龙井。
但是即便这样,还是被卖得这么贱!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没想到啊,四十年间,龙井茶,尤其是西湖龙井茶的价格,翻了足足几百几千倍啊!
短短四十年间啊,可谓是天翻地覆,我的国是真、牛逼了!他暗想,如果那个崔二军的爹妈知道四十年后茶农这么吊炸天,还会说种龙井干茶农没出息吗?
龙井茶,尽管历史悠久,但在如今当下,他的价格在产区那边,还处于萌新阶段。
梅家坞茶农才卖三毛九,深圳供销社已经卖到十几块,也许两者之间的龙井品质不是一个等级的,但是即便如此,这中间的利润也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大了!
突然,一个小小的想法,就像猛兽脱笼一样,在韩春雷心里诞生了!
想法有点膨胀,但他觉得要试试。
他对韩全友道:“全友哥,既然你跟你的工友们都不爱喝这茶,不如都卖给我吧。两块钱一斤,我统统都要了!”
“啥?两……两块钱一斤?春雷,你莫不是挣钱挣傻了?”
韩全友有些吃惊,毕竟刚才他才说,梅家坞龙井一斤才卖三毛九,好家伙,韩春雷直接一下子干到两元了。
“放心,我没傻,你们把这些龙井都卖给我,我自有卖它们的去处!既然放在大家手中无用,不如由我来变成钞票,也能给你们拿来贴补生活,买两斤糖,买两盒烟,总归是好的。”
其实韩春雷本来想喊个四五块的,但转念一想,又降到了两块。
倒不是说他心黑,他只是不敢确定自己手里这包梅家坞龙井的品质,能不能也卖到深圳供销社一样的价格。而且一下子喊到五块,利润空间摊薄了之后,恐怕以后想把进价再往下降,就难了。
人性这个东西,很奇怪。
有时候你明明给少了,别人倒会对你铭感于心。但你给多了,反倒觉得还不够,还想要的更多!
所以他把收购价格喊到两块,既是出于良心,也是出于商业考虑。
果然,韩全友一脸感动:“这倒是我们占你便宜了,两块一斤,你真不会亏吗?”
韩春雷笑着说道:“做生意,哪有稳赚不亏的?要想挣钱,总归有风险嘛!你这一斤茶叶,我现在就可以先付给你呀!”
“这样啊……”
韩全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行,我回工地了,挨个挨个帮你问问。不过我这一斤茶叶,就别给我算钞票了啊。这是给你带的,送你的!别说两块钱了,二十块钱我也能不要。”
韩全友是个实诚人,韩春雷是知道的。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有的时候,对有些人,精神层次的尊重,比物质上的给予更重要。
于是他不再矫情,收了手上的油纸包道:“行,那我就谢谢全友哥这份来自家乡
的问候了。马上就饭点儿了,我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好不好?”
“不了,不了,我得赶紧先回工程队了。”韩全友婉拒道。
韩春雷:“这么急吗?”
韩全友:“既然你要收他们带过来的茶叶,那我就早些赶回去吧,莫让那些狗日的把茶叶给糟蹋了,。”
“那也成。我送送你。”
韩春雷也没再挽留,送韩全友出了院门。
……
到了下午。
韩全友去而复返,再次登门,来到韩春雷这儿。
这一次,韩全友背了一蛇皮袋的茶叶过来。
他将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往干净点的地上一放,略微喘着气,说道:“春雷,你这院里有秤不?你找个秤幺一幺,一共三十九斤茶叶,我都给你收过来了!”
“全友哥你这办事效率,真是杠杠的!阿雄家有秤,你等等啊,我去找阿雄妈妈借来使使!”
说着,给韩全友递了杯水过去。
秤过之后,的确三十九斤,没毛病。
韩春雷解开蛇皮袋,把手伸茶叶最底部,抓了一把上来,检查了一下这些梅家坞龙井的品质。
嗯,外形挺秀,扁平光滑,色泽翠绿。的确是今年的新茶。
至于属于第几等,他还真没专业到这个程度。但在深圳这里能两元一斤收到,肯定有的赚,多少的问题了。
“全友哥,你等一下!”
他上了三楼租住的坊间里拿了一刀毛票下来,递给韩全友:“三十九斤梅家坞龙井,两块钱一斤,一共是七十八块钱。你点点,收好了,带回去分给大家。”
“啧,我还是头一次拿这么多票子。”
韩全友食指蘸了口唾沫,认真地点起了数。估计真是第一次数这么多的票子,来来回回数错了好几次。
随后他把钞票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既然茶叶事了,韩春雷当然还是想要请韩全友吃顿饭,估摸着张喜禄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三个老乡聚一聚。
不过韩全友再次婉拒了他,说要着急赶回去,他想早点把钞票带回去分给工友们,不然兜里揣了这么多钱,心里有点不踏实。万一丢了或者有个好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可担不起责任。
韩春雷笑了笑,表示理解。
不过他还是跟韩全友约了,等休息的时候,一定要来找自己聚聚,顺便让他也认识认识另外一个老乡张喜禄。
韩全友前脚走,张喜禄后脚就回来了。
也是不巧。
不过这家伙最近回家也蜻蜓点水似的,扒拉几口饭,天一黑,又走了。简直忙碌的社会人。
韩春雷转念一想,也对,毕竟歌舞厅都是晚上开门做生意的。
……
……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一斤包好的梅家坞龙井,去了东门墟。
之后,进了那座老唐楼,上了四楼的广源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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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叫【行走上书房】
第073章 香飘广源楼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
这话说的半点都不假。
韩春雷顺着唐楼狭窄的楼梯往上走,才上了四楼的走廊,就隐约听到茶点出餐的吆喝声,阵阵杯盘碰撞声,滚水倾倒进茶壶的流动声,乃至人们的细语声,此起彼伏。
显然,已经有不少人早早过来喝早茶了。
楼道间,弥散着滚水冲泡茶叶时所激发出来的香味。
香味醇厚浓郁,这是铁观音和普洱的茶香混合在空气中独有的味道。
广东气候湿热,人容易发虚火。所以年纪大的茶客喜欢喝普洱,年轻茶客则喜欢喝乌龙。
至于绿茶,喝的人也有,但在市场份额上,肯定没两种茶那么大。
大有大做,小有小闹嘛。
韩春雷站在门口,简单地将自己的计划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随后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茶楼。
眼尖的服务员一看到有客人,白毛巾一甩就上来引人坐到了空位上。
坐下之后,韩春雷照例点单:“来一笼虾饺,一笼榴莲包,一笼萝卜金钱肚,再来一盘烧麦。”
服务员问:“茶水呢?喝什么茶?乌龙得唔得?”
韩春雷犹豫了下,摇头道:“我不太喝得惯这边的乌龙跟普洱。同志,你们这里能自带茶叶吗?”
说话间,韩春雷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了那包龙井茶。
今天的服务员跟那天的不是同一个,这服务员长得黑瘦了一些。
他一听韩春雷的话,脸上顿显为难之色:“同志,来我们这里的都是街坊四邻老主顾,也没见谁自己从家里带茶叶来喝早茶的。你这……”
这年代的茶楼、酒店,都没有规定客人不准自带酒水来就餐。
但是没有规定的原因,是因为压根就没有人这么干过。
在服务员眼中,来这种老茶楼喝茶的都是老客,谁会像韩春雷这么讲究?
去茶楼喝茶还自带茶叶,普洱乌龙喝不惯……
如果所有客人都这么干,茶楼只提供开水、斟茶倒水的服务,这买卖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我得问问我们领导的意见。”
“可以,去吧。”韩春雷道,“你去跟你们李经理说一声,就说,有个杭州小老弟,想请他尝尝真正的西湖龙井!”
原来跟经理认识的。
服务员应了一声好,转身去后面叫经理了。
不大一会儿,李家俊就出来了。
“哈哈,春雷同志!”
李家俊不愧是茶楼的经理,记性真不赖。
叫出韩春雷的名字,热情地伸出右手,笑道,“小叶一跟我说杭州小老弟,还说西湖龙井,我一猜就是你。今天又来照顾我们茶楼的生意啊?欢迎啊!”
“李经理你好!”
韩春雷站起来,跟李家俊握了手,道,“上次我不是说,咱们这茶楼的龙井不对味吗?这次,我带
了些家乡的龙井来,想请李经理尝尝。你们这能允许自带茶叶吗??”
“哈哈哈,倒是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这都是街坊,来了就点茶,少有讲究的。春雷同志既然要喝家乡的龙井,无妨,小叶啊,你拿着春雷同志的龙井,去沏壶茶来。”
韩春雷把茶叶交给了服务员,并叮咛道:“这个茶叶不用洗,直接泡就行。”
“好。”
那个叫小叶的服务员,取了一把白瓷壶,用木茶勺取了两钱龙井放入茶壶,又麻利地倒上了滚水。
这一倒上水,可就不得了。
上好的龙井茶叶浸入沸水之中,一芽一叶根根竖立,叶底幼嫩成朵,汤色嫩绿明亮,再加上那鲜嫩清新的香味……色香俱趋绝顶,还没入口呢,闻着就令人口舌生津。
韩春雷这桌不远处,老茶客钱伯,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直支着耳朵听着。
茶刚送到韩春雷这桌,他就忍不住走了过来瞧了瞧。
一瞧之下,忍不住赞叹出声:“真是好茶!这至少得是二级龙井,搞不好还是一级的!小兄弟,你这茶,好!”
钱伯和韩春雷上次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韩春雷心中一动,起身道:“钱阿伯,也给你沏一壶,我请您。”
钱阿伯受宠若惊,推却道:“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这是以茶会友。”韩春雷笑道。
“那行,受之有愧啦。谢谢小韩同志。”
钱伯点点头,冲李家俊说道,“李经理啊,好茶难得。你让人用小韩带来的的家乡龙井,也给我沏一壶吧。一会儿结账的时候,你们就按招广源茶楼龙井茶的价格,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好嘞。小叶,给钱伯沏壶龙井。”李家俊吩咐道。
钱伯回到座位,又跟服务员点了一份萝卜糕。
小叶手脚麻利,不到两分钟,就给钱伯沏了一新壶过去。
等到萝卜糕送到的时候,茶水的温度正合适入口。
钱伯尝过之后,满脸陶醉之色,不禁点头赞叹道:“是好茶!虽然这茶叶的形状、色泽,离大师级的炒制手法还是有些差距。但是这茶质,那绝对是没话说,送去评定的话,也能评到一级龙井!”
钱伯是供销社老采购,尤其是对茶叶的钻研,那绝对是有几十年的功底.火候的。
在场其他客人一听钱伯这么说,都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其中有和钱伯熟的街坊,直接跑了过来,坐到了钱伯这桌来,跟他讨了一个杯子,蹭茶喝。
喝完之后,也是纷纷称赞,这绿茶真好!
虽然老广习惯了普洱、铁观音这类茶,却不代表他们欣赏不了龙井新茶的清雅,就好像大鱼大肉吃多了,偶然吃一回清淡的菜,那也是很熨帖的。
周围其他桌的茶客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是一级龙井,供销社里就买不到,平时更是遇不到,今天撞见了,还能不尝尝?
喝上一杯,不也是喝过了一级西湖
龙井茶的人吗?
“你好,这位小兄弟!”
这时,茶客中有一个四十来岁,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从钱伯那桌,走到了韩春雷这桌,二话不说,掏出钱包,道,“你这个一级龙井,能匀给我两钱吗?我也沏上一壶尝尝。我不白要,我出一元人民币,就匀给我两钱龙井,成吗?”
一斤是十两,一两是十钱。
两钱茶叶够沏上满满一壶了。
广源茶楼的一壶龙井七毛二。
中年男子愿意出一块钱,这价格一斤蛮丰厚的了。
但是韩春雷摇摇头,并没有去接过对方手里的钱,而是大方地说道:“您要是喜欢,我送你二钱沏一壶,钞票就免了吧。”
说完,他又往四下的茶客们看了看,说道:“既然今天咱们能聚在这里品茗任谈。那就是缘分。茶赠有缘人,哪位同志要是想喝,也我就把今天带来的这些龙井给大家都匀了吧,钞票就免了。不过既然都在广源茶楼吃早茶,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咱别坏了人家买卖,一会儿大家结账的时候,就按这一壶龙井七毛二的价格,给李经理补上一壶茶钱,如何?”
话音一落,茶楼里的茶客们齐齐叫了一声好!
“我!给我沏一壶!”
“我也要,谢谢小韩同志!”
“靓仔真大方!”
“来,咱也尝尝这专供的一级龙井!”
“小叶,你让后厨多烧点开水。”
……
不到一会儿,广源茶楼内,溢满了一阵阵龙井茶的清香之气。
对这梅家坞的龙井茶,茶客们品茗论茶,交口称赞。
“好茶,龙井之名,所言不虚!”
“扑街啊,看来之前喝得都是假龙井啊。”
“不算假龙井,劣质肯定是!”
“不过和我们老广的普洱比起来,龙井的香味的确是淡了些,不如普洱好喝!”
“老孙,茶汤的香味不系越浓越好。”
“我可听说了,首都招待外宾,都用龙井茶!”
“系坚定系假?鬼佬都爱喝?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
很明显,茶楼里的茶客们,对韩春雷带过来的这包梅家坞龙井,都很满意,赞不绝口。
临了,在广源茶楼的柜台前。
韩春雷准备买单,让李家俊给他算一下多少钱。
李家俊笑了笑,大笔一挥,说道:“免单!”
“免单?”韩春雷一怔。
李家俊嗯了一声,说道:“你今天让我们茶楼的营业额上涨了不少,还请我跟茶楼老主顾们都喝了龙井茶,你这么大方,我当然不能小气,所以我决定给你免单啦!不过……”
顿了顿,李家俊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春雷,说道:“春雷同志你很滑头哟,你这次过来我们茶楼,可不单单是请我和街坊们喝你家乡的龙井茶吧?”
第074章 敢为天下先
在李家俊的邀请下,韩春雷去他们的办公室小坐了片刻。
这屋,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仓库。
屋子不大,没有正经的窗,只在墙壁的最上方有一个换气的小百叶窗。置身其中,感觉和唐楼的楼梯一样逼仄。房间的四周还堆满了各种纸箱、木柜,中间拼着两张办公桌,桌上放满了各色的票据、文件夹。
边上的风扇,褪了色的扇叶吱嘎吱嘎地转动,让小屋子里的闷热感消除了不少。
李家俊给韩春雷搬了把椅子坐下,然后说道:“唔好意思呀,茶楼地方小,这个办公室,平时也当仓库来用。今天财务陈姐不在,正好方便我们坐下来谈谈事。”
说着,他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灰扑扑的锡罐:“你请我喝家乡的一级龙井,那我请你喝我们老广特产影古白毛茶。我这茶整好放了七年,不是贵客来,我都还舍不得喝呢。”
影古白毛茶,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的说法。
“好呀,尝尝。”韩春雷笑道。
李家俊一边低头拿暖水瓶泡着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春雷小兄弟,你手里的龙井,应该不只今天带来的这点吧?一个人喝,恐怕也喝不完吧。”
韩春雷也不隐瞒,道:“不瞒李经理,今天就拿了点小样来尝尝,我手里还有三十九斤呢。不知道李大哥有咩办法帮我喝完呀?”
这话问的倒是巧妙,言中之意呼之欲出,李家俊再听不懂就是个棒槌了。
“三十九斤?这么多吗?”
李家俊沏茶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都是一级龙井?”
韩春雷点头应道:“跟今天一样,都是梅家坞的龙井!”
李家俊面色一喜:“好,那就有的谈了!我听说,西湖龙井有五大产地,狮龙云虎梅。你说的梅家坞,就是其中之一,差不了!”
他作为茶楼经理,自打上次被钱伯教育之后,也下了一番功夫去查了一些茶叶料,还找了以前茶楼的老先生系统学习了一通?,免得再闹笑话。
“李经理也是有备而来啊。”韩春雷笑道。
李家俊:“春雷小兄弟,咱们直入主题吧
,这些茶叶,你想多少钞票出手?”
跟一个人谈生意,首先要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春雷感觉得出来,李家俊跟老派深圳人不同,他很讲效率。
于是韩春雷也不搞那些漫天开价坐地还钱的把戏了,直接开价道:“12元一斤!”
“哦?”
李家俊微微一愕,上次茶楼从供销社的采购单,他知道韩春雷是见过的,也知道他们从供销社的采购价,基本都在十六七左右。
他本以为韩春雷会跟他玩漫天要价,再慢慢坐地还钱的谈判套路。
但没想到,这小伙儿,不按常理出牌啊。
一时间,好感倍增。
不过他也实话实说道:“兄弟你实在,我也不够玩虚的,你的茶叶是好,价格也算厚道,但咱们老广习惯喝普洱,这你也知道的。一口气吃掉你全部龙井,我这广源茶楼怕是也吃不消,毕竟这茶到了明年就变陈茶了。所以我只能要你10斤。”
“嗯……”
韩春雷略微沉吟了下。
随后点头道:“行,就卖你十斤,不过价格得按11元一斤算!”
“啊?”李家俊惊呼一声:“兄弟,你这套路我真有点看不懂了啊!”
按理说,自己没把韩春雷手里的39斤茶叶统统吃掉,只要了10斤茶叶,韩春雷应该适当地提提价格才符合常理啊。
怎么还从12元/斤降到了11元/斤呢?
韩春雷笑道:“我这价格不白降,还得李经理再帮我个忙。”
说着,他把之前在茶楼里没有分完的半包龙井递给了李家俊,说道:“李经理你是干茶楼的,又是本地人,认识的茶楼老板和经理肯定多,不如帮我向你的同行大佬们,推荐推荐我的龙井?这半包龙井,就当是试用装,请各位大佬品尝一二,如何?”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李家俊接过茶叶包,约莫还剩半斤重,心里很赞叹韩春雷的出手大方。
既然对方给自己降了价,李家俊觉得帮个忙也无妨,因为就算自己
不帮忙,韩春雷挨家挨家茶楼拜访过去,也是能达到目的的。
毕竟是好茶叶,价格也比供销社便宜这么多,其他茶楼同行没理由不试试。
他的推荐,只不过缩短了韩春雷的时间和精力罢了。
“行,我答应你,我帮你联系几个开茶楼的客户!”
李家俊当即应了下来,又确认了一句:“那我给他们报的价,是12元/斤,还是11元/斤呢?”
这个他得事先问清楚,毕竟韩春雷刚才11元一斤定价给自己,那是有需要自己帮忙。
韩春雷摇了摇头,笑道:“这个价格就由李经理来谈吧,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不低于11元/斤的价格!至于超过11元/斤的部分,就当请你再饮一次茶啦。”
“乜嘢?”
李家俊心里一动,这就是说,只要自己能把这些茶叶不低于11元/斤,不高于供销社16元/斤的价格卖给其他茶楼,自己还有得赚呀?
一时间,这顺手人情,竟变成了一桩生意!
“兄弟,别看你年纪轻轻,但你是这个!”
李家俊冲韩春雷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感慨道:“你在深圳做生意,想不发财都难!”
“能不能发财不知道,但我知道,李经理肯定能帮我解决掉剩下的29斤龙井茶!”韩春雷抿嘴笑了笑。
李家俊哈哈一笑,“那是当然,有钱不挣,那是傻子!兄弟你是送我好处,我还能拒之门外?深圳搞茶楼的我都认识,不过可惜只有29斤。不然再多点,我也能替你包销掉。”
李家俊的话,让韩春雷的眼睛亮了亮。
随后他举起茶杯:“饭总有一口一口吃,事总有一步一步来,这次合作顺利,以后也许常做常有呢?”
李家俊:“我就等着你带我发财啦。”
韩春雷:“一起发财一起飞,才是王道。”
李家俊听不懂这什么飞什么王道的,但他知道,跟韩春雷这种人合作,既爽快,又效率,而且还有便宜占。
最喜欢跟这种人合作了。
第075章 特区将成立
广源茶楼只做早茶,中午和晚上是不营业的。
所以韩春雷喝完早茶回了湖贝村后,当天下午,就用蛇皮袋装了十斤茶叶,来到广源茶楼交给了李经理。
按着11元/斤的价格,共计一百一十元人民币。
十斤龙井成本价才二十元,转手一倒腾,净赚了九十元。
剩下的二十九斤茶叶,就没那么快了,李家俊联络其他同行也需要时间。
……
接下来的几天。
韩春雷每天都会来广源茶楼吃早茶,顺带着体验了一把“日日坐茶楼,打断脚骨唔使愁”的滋润生活,和李经理、他们的财务陈姐,还有广源茶楼的老主顾们,也都逐渐熟络了起来。
天天厮混在茶楼里,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好处。
那就是茶楼比邻东门墟,各色人出入频繁,茶楼成了各种信息汇聚之地,无论是八卦闲话,还是时政要闻,应有尽有。
比如,昨天通过几个单位里退了休的老茶客,听他们说报纸上在讲,中央要在深圳、珠海设立“出口特区”。
连茶楼里的财务陈姐,都知道广东要“先行一步”。
这就叫春江水暖鸭先知。
有些时候,做生意拼的不就是个信息源嘛。
这日,韩春雷起床正在院里洗漱,看见阿强进了院子。
自从阿强做了舞厅,不跟阿雄跑小巴之后,他也没怎么见到他了。
韩春雷咕噜噜漱了漱口后,招呼道:“强哥,早啊!”
“嗨,春雷,好久不见哇。我来找喜禄!”阿强精神抖擞,状态不错。
韩春雷见状,问道:“甭上去了,他昨晚半夜才从舞厅回来,估计这会儿起不来。”
“我去弄醒他。”阿强说着话,上了楼。
不过很快,便又下楼了。
韩春雷乐道:“没骗你吧?”
“这个懒鬼,本来还想带他去看热闹,居然不肯起床!”阿强吐槽道。
韩春雷问道:“什么热闹?”
“春雷!你早上要是没事,就跟我们去看看热闹啊。”
这时,雄哥从屋里出来,看样子,也起来有一会儿了。
“我早上倒是没什么事,那成,等我一下,我换双鞋跟你们去。”
韩春雷汲着拖鞋匆匆上了楼,回房间换了身衣裳和鞋子下来院里。
阿强说道:“阿雄,走吧,不等喜禄了,这家伙爬不起来。”
“嗯,出发!”
三人出了院子,上了阿雄的小巴出了村。
在车上,韩春雷问雄哥,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蛇口那边。
小巴开了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到了蛇口,,在一大片滩涂前停了下来。
韩春雷下了车后,跟着阿雄阿强走,走个百来米就看到远处,一条又长又粗的麻绳沿着滩涂拉起,麻绳上每隔一段路还系了一个红结,应该是用来充当警戒线的。
此刻,警戒线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三人来到警戒带前找了个没人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隔着他们很远很远的滩涂上,有几十名工人穿着蓝色工装,在忙活着。
这就是阿强和阿雄说的热闹?
韩春雷问道:“这里要干什么?”
“大工程,绝对是咱们深圳有史以来的大工程!”
阿强说道,“我也是昨晚听阿豪说的,所以昨晚就约了雄哥一起来开开眼界。”
阿雄挠挠头,笑道:“不过看半天,我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个啥大工程!”
韩春雷倒是看出了一点点端倪,指了指远处的滩涂,说道:“我看那些一桶桶的,是炸药吧?不会是要搞爆破吧?”
“是吗?”阿雄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还真是炸药。”
“春雷你真醒目啊,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阿强说道:“我听阿豪说,国家要在深圳填海,造大码头,今天要在这边搞爆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爆破呢,那阵势……”
轰!
他还没讲完这,一阵惊天动地巨响传来,连地面都在微微晃
动。
紧跟着,大团的尘土迅速冲天而起,状若蘑菇遮天蔽日。
不消一会儿,整个天空都变得黄蒙蒙的。
“卧槽,咩事啊?搞这么大?”阿雄被震了个不轻,身子趔趄了下。
阿强也是惊叹万分:“这阵势……真踏马壮观啊!”
“这算什么?”
旁边有个二十来岁小伙子,忍不住插话,“知道今天这场爆破,意味着什么吗?五湾顺岸大码头动工。你们是没见到十几天前,咱们蛇口工业区正式破土动工,那开山炮才叫不得了呢!移山填海,改天换地,那动静比今天都大呀!”
“是呀!那天我也去观礼了!”
小伙子身边有个老人,也是一脸骄傲地感慨道,“隔天报纸上,还头版头条来着呢,说咱们蛇口的“开山第一炮”,就如同春雷炸响神州,成为改革开放的启幕乐章!”
老人表情陶醉,像诗朗诵一样滴背着报纸上的词。
但韩春雷却看到,老人和小伙身上所透发出来的骄傲和自豪。
“乖乖,没想到国家在咱们深圳搞改革开放,阵仗弄得这么大啊!”
阿雄频频点头,看着天上还未散去的弥漫硝烟,“看来啊,以后咱们深圳,可真要发达啦!”
“是啊,深圳,真要发达了!”韩春雷轻声附和了一句。
阿雄兴奋地用力撞了下韩春雷的胳膊肘,哈哈笑道:“春雷仔,阿强说得对,你最醒目了!早早就知道来闯我们深圳。深圳发达了,你春雷将来肯定也要发达!”
韩春雷没有回应阿雄,而是将目光望向爆破过后的滩涂,还有滩涂以外一望无际的大海,脑海中想着其他……
从韩全友等各地建筑工程队汇聚深圳,再到茶楼里各种各样满天飞的政策消息,还有广东先行一步,出口特区的成立,再加上今天这惊天动地的五湾顺岸码头工程……
看来,这时代的车轮,已经开始启动,滚滚向前了。
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生活巨变,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即将开始了。
真是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