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要不要一起睡
不是止步不前,是举步维艰。若是姜九笙用看那个医生的眼神看他,只要一眼,恐怕他早把心都掏出来给她了。
宋静还要再劝,谢荡的手机响了。
他把车窗摇下来,吸了几口冷气,喉咙发涩,有些抽疼,哑着嗓子吐了一个字:“喂。”
“怎么有气无力的?”谢大师问,“片子看完了?”嘿嘿一笑,不怀好意。
谢荡根本不想理他家老头。
谢大师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然后乐呵了:“好好好,干得漂亮,算你小子赢了,那两坛酿酒归你了。”
谢荡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都拿去喂狗吧。”
“?”
谢大师懵逼了,问:“不给笙笙?”他是知道的,那两坛酒是谢荡给姜九笙惦记的,打他谢家收了姜九笙这个十三弟子之后,谢荡有什么好东西都不自己留着。
谢荡一声不吭,张着嘴,让冷风一股脑灌嘴里,把喉咙吹得发紧发疼,还是压不下胸腔里不停喧嚣翻滚的涩意。
谢大师察觉出不对了:“怎么了?荡荡。”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是不是笙笙怎么了?”
他谢暮舟的儿子,谁不宠着惯着,这世上,就只有谢家的弟子十三,能让他捧在心尖上疼到大的宝贝儿子黯然失意。
谢荡把声音压着,低低沉沉的:“爸,笙笙喜欢别人了。”
谢大师几乎听完眼睛就热了。
他家荡荡,从来没有这样过,念而不得,失魂落魄。
点了一卷烟,谢大师抽了几口,沉默很久才开口:“儿子,别遗憾,也别怨愤,很多东西,很多人,喜欢过就够了。”
谢荡闷声嗯了句,喉咙像被什么哽着,声音艰涩:“我不遗憾,也不怨愤,就是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他说:“我还有好多好听的曲子没有拉给她听。”眼底蓦然有了风霜,将所有流光溢彩遮蔽。
谢大师听着,突然觉得感慨,他家这个顺风顺水了二十几年,这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摔得头破血流。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赖,相思入骨,岁月不如故。
谢大师安慰:“你回来拉给汤圆听,就当笙笙听过了。”说到这,谢大师又添了一句,“你不知道,汤圆不晓得是不是被我的琴声耳濡目染了,现在都听得懂三重奏了,音乐一响,它就摇头摆尾。”
眼泪本来要冲出来的谢荡:“……”
这是亲爹!
谢大师有点惆怅:“不说了,我去把那两坛酒倒给狗喝。”
电话那边,汤圆那只二哈汪了一声。
谢荡几乎条件反射:“不准倒!”脱口而出后,又立马解释,“倒了可惜了。”
“那我喝了?”
想也不想,谢荡说:“留一坛。”
谢大师挂了电话。
臭小子,还是要给笙笙留啊。
诶,藏了那么久那么深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一下子全掏出来,若真一点不剩了,人估计也空了。
只能等着时间,去磨平,等变得钝了,也就不疼了。
谢大师喊了声:“汤圆,喝酒去。”
然后,他佝偻着背,牵着狗,往酒窖去了,人老了,突然就忆起了过往。
那是笙笙拜师的第二年,要来谢家过年,谢荡很高兴,给汤圆穿了一身漂亮的红裙子,自己也穿了一身喜庆的衣服。
年夜饭前,谢荡跑来书房,突然很认真地喊了他一声爸。
他在写春联,放下了笔:“怎么了?”
“待会地别忘了给笙笙红包。”
他吼他家臭小子:“要你说。”
谢荡笑得眉眼漂亮,求他似的:“爸,你对笙笙好点,她家人对她不亲近,你就多疼疼她,我不会吃醋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儿子长成大人了,即便娇纵了些,可到底不负年岁,不负欢喜的人。
那一年,谢荡陪姜九笙一起守了岁,他给了她一个很大的红包。
姜九笙走时,谢荡对她说:“明年再来,记得还我红包。”
她说:“好,会给你包个大的。”
忆及此处,谢大师叹了一声,说:“汤圆,以后对你荡哥好点。”
汤圆:“嗷呜!”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父亲的能不清楚吗,谢荡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怕狗怕了十几二十年,为什么突然养狗,他还能猜不到。
月隐云层,冬风寒了夜。
姜九笙和时瑾回房间时,刚好撞上了莫冰。
可能,莫冰就是在逮他们,那目光,探寻又调侃:“你俩去哪了?”
姜九笙说:“散步。”
骗鬼呢。
莫冰懒得揭穿她,看了时瑾一眼,他似乎怕冷着姜九笙,外套披在她身上,穿着家居的毛衣,软软的料子,白色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精致,轮廓温柔。
真是个眉眼里都藏了精致的男人。
时瑾对莫冰一如既往地礼貌疏离:“能否帮忙去前台要一些外伤包扎的药物?”
得,又出去打架了。
莫冰不过问了,转身去前台,她前脚刚走,厉冉冉和靳方林后脚就来了,因为是酒店vip顶楼,又三更半夜,也不担心跟拍,厉冉冉手上还戴着一次性的手套,抓着一只虾就来了。
“笙笙,你去哪了?吃不吃宵——”话头陡然一转,厉冉冉圆溜溜的一双杏眼状似不经意地掠过时瑾,瞟了一眼,又一眼,然后似有深意地对姜九笙眨眼,“他是?”
姜九笙大方介绍:“我男朋友,时瑾。”
“……”
还以为顶多是预备,居然上岗了!
厉冉冉的虾掉地上了,有点不可思议:“笙笙,你男朋友是国家发的吗?”
她家笙笙啊,别提多随性懒散,朋友没几个,社交圈几乎没有,一个公众人物过得像她那样独来独往也没谁了,何况,几百年不开花的铁树突然就结果了……
直到被靳方林拽回房间,厉冉冉都还没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发了好久的呆,才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嗯?”
“是网上那个外科小哥哥。”
靳方林抽了张湿巾,给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什么外科小哥哥。”
厉冉冉胡乱抹了一把手,颠儿颠儿地把手机屏保给靳方林看:“就是他,天北医院的外科医生,我看过他的户外开胸手术,帅炸天际了,尤其是拿手术刀的样子,满屏都是禁欲——”
靳方林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什么时候换的屏保?”
这是重点吗?
完了!嘚瑟过头了。
厉冉冉脑袋立马耷拉,秒怂:“我错了。”
靳方林好笑,挑眉:“错哪了?”
她低头,弱弱地:“不该撤了屏保上你的照片。”
认错态度,给满分。
靳方林端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抬正了,压了压嘴角:“还有呢?”
还有?
厉冉冉想了想,一时醒悟不过来啊。
靳方林往后躺,懒懒靠着椅背,说:“想不出来今晚衣服自己洗。”
自从把她家这个骗到手,就没让洗过衣服。
厉冉冉难以置信,愣了十秒,手一抖,抽抽了两下,她惨叫:“哎呀,我被筷子夹到了手,动不了了!”
靳方林:“……”
他可能找了个戏精当女朋友。
——自己找的,哭着也要宠下去。
风吹云散,上弦月圆。
时瑾抬头,眼里似有星辰。
“疼不疼?”
他蹲在她膝盖前,仰头看坐在沙发上的姜九笙。
“不疼。”姜九笙动了动手,就一道小口子,时瑾还给她缠了绷带,顿觉好笑,“包成这样,我不好洗脸。”
时瑾很认真的口吻:“我给你洗。”
姜九笙把包扎得很严实的手递到他面前,正言厉色:“可我还要洗澡啊。”
时瑾唇角不禁微扬,眼里星辰顿时灼灼生辉,不知道是因为打架,还是受伤,他一路都愁眉不展的。
还是浅笑安然的样子,好看得不像话。
姜九笙满意了,用指腹点了点时瑾眉间:“终于笑了。”
他轻笑,顺着她刚才的话:“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洗。”
“……”
她倒不介意,不过。
她矜持地不说话,时刻记着莫冰的话,别唐突了君子……
时瑾不逗她了,把药箱收拾好,坐到她旁边,温声轻语地,都不像训斥,只是语气有点严肃:“下次不可以这么打架了。”刚说完,又好耐心地解释,“不是不让你打架,是不准你伤到自己。”
原来破这么点皮也叫受伤。
姜九笙越来越觉得,很时瑾处久了,她可能会变得娇气。
她突发奇想,问了时瑾一个问题:“时瑾,你喜欢我什么?”
似乎所有恋爱里的女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俗套又幼稚,姜九笙也未能免俗,在欢喜的人面前,越心动,越心慌。
她客观地自我评价:“我抽烟喝酒还打架。”
用莫冰来说,她身上有很多本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缺点,不像他,是个真正的贵族。
当然,莫冰的原话还有另一半,她身上还有大部分女人没有的优点,随性洒脱,重情重义,不斤斤计较,也不菩萨心肠,若是出生于古代,定是个既可以纵情山水又可以指点江山的风流人物。
时瑾看着她,笑了笑。
姜九笙很不苟言笑:“笑什么?”这个问题她觉得很要紧,比明天演唱会的开场还要紧得多。
时瑾便不笑,只是眉目如画,带了欢愉,很专注地看她的眼睛,缓缓对她说:“我见过你抽烟喝酒的样子,也见过你打架的样子,那些别人眼里甚至你自己眼里的缺点,我都能接受,而且很喜欢。”他握着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不是基于欣赏,是心动。”
微蹙的眉头松开,姜九笙嘴角徐徐上牵。
“所以,”时瑾停顿了一下,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目光如月色温柔,“笙笙,你不要问我喜欢你什么,因为找不到不喜欢的地方。”
姜九笙笑了,明眸善睐,笑得开心,她家时医生讲起情话来,真要命。
她搂住时瑾的脖子,想亲他,时瑾便配合着俯身凑过去。
突然敲门声响,三下,打断了他们亲昵,姜九笙正想着要不要去开门,手机也响了,是莫冰。她起身,去开了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莫冰没有订到房间,你睡我这,我去和她挤。”说着,她便去收拾东西。
时瑾拉住她:“不用麻烦人家。”
姜九笙不解,
他解释道:“我可以睡沙发。”
她想了想,听了时瑾的。沙发不算小,不过时瑾腿太长,显得有些拥挤。
洗漱完,将近十二点,姜九笙在床上辗转了很久,还是起来,去了套房的客厅。
时瑾几乎立马起来,开了灯,走过去:“怎么了?”
姜九笙沉默了一下,手垂在两侧,扯了扯睡袍,问:“你介意开灯睡觉吗?”
他不明其意,回答:“不介意。”
又顿了一下,姜九笙抬头,迎着灯光,眸光斑驳:“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时瑾微怔。
她解释:“沙发太小了,床够大。”
他笑了笑,点头:“好。”
姜九笙便把时瑾牵进了房间,她先上去,钻进里侧的位置,然后躺平,端端正正地一动不动,直到身侧的被子被掀开,时瑾睡了进来,与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没有半分逾越,面向她侧卧着,掖了掖她的被角。
“睡吧。”
姜九笙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时瑾似笑非笑地看她,她立马往被子里钻了钻。
时瑾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笙笙,不要捂着睡,会缺氧。”
嗯,不错,她现在就有点缺氧,需要压压惊,钻出被子,她说:“时瑾,手给我。”
时瑾笑着把手给她。
她握着他掌心,往他那边滚了滚。
时瑾抬手,刚放在她腰上,顿了一下,问:“可以抱着你睡吗?”
涵养真好,倒显得她急色了。
想了想,姜九笙还是很干脆:“可以。”
时瑾把手绕到她颈后,她便抬头,枕着他的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笙笙。”
姜九笙抬头,额头刚好抵在时瑾下巴:“嗯?”
时瑾停顿了很久,似乎在想怎么措辞。
“想说什么?”姜九笙问。
他往后仰了一些,看她眼睛:“笙笙,你介意婚前性。行为吗?”
她愣住。
时瑾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别在耳后,嗓音低低的,说:“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但我需要知道你的态度。”
他目光专注,黑白分明的瞳,没有一点杂质。
姜九笙默了片刻,郑重其事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介意。”说完,又添了一句,“因为是你,所以完全不介意。”
大抵她性子就是如此,对于爱情这个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有就是全部,全部都要,也全部都给。
时瑾轻笑:“嗯,知道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时瑾抱着她,拍她的背,轻声哄她睡觉,除此之外,睡颜好看,睡相极好,没有半点逾矩。
姜九笙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凌晨两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只响了一下,时瑾便睁开了眼睛,起身,接了电话。
那头,是秦中:“六少。”
时瑾压了压声音:“小点声。”他下了床,掖好被角,亲了亲床上睡熟的人儿,轻手轻脚去了客厅接电话。
秦中收了收嗓门,说:“人已经扣下了。”
一个手臂受伤的醉汉,六少只让他把人弄来,倒没说原因,一般来说,能惹到六少的人很少,毕竟深居浅出,可若真惹到了,就一个后果——惨。
“我不过去,你直接处置。”
秦中不明白:“六少的意思是?”
处置也有度,是死,是活,还是半死不活。
时瑾惜字如金:“手。”
秦中明白了,定是那双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了。
次日,十一月十一,中南入冬早,已是料峭严寒,好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无风无雨的好日子。
演唱会晚上七点半开始,姜九笙下午四点就要过去准备。
时瑾送她出房门,这会儿酒店外面全是记者,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先过去了。”
时瑾颔首,叮嘱:“晚饭要记得吃。”把姜九笙的包递给助手小乔,小乔低着头接过去,始终垂着眼,看不到神色。
姜九笙应:“好。”
“麻烦你了。”时瑾又对莫冰说。
莫冰:“……”
这话,让她有种快要下岗了的感觉,感觉自从姜九笙和时瑾交往之后,时瑾基本包揽了姜九笙所有的事情,不论公私,她这个经纪人都要退居之后了。
谢荡在电梯口催:“别磨蹭了,快点。”真碍眼!丫的,不想看!
时瑾亲了亲姜九笙的脸,这才帮她把口罩戴好。
苏倾与徐青久也在,四人一同上了电梯,门合上之前,一只脚插了进来,然后是一双白嫩的小手,硬是把电梯掰开。
然后一张灵气漂亮的小脸就从电梯缝里露出来,是谈墨宝,松开手,比了个心,大喊:“笙笙,加油!”
姜九笙颔首,笑了笑,说谢谢。
谈墨宝一激动,又飞了个吻:“老公,我爱你。”然后掩面,害羞地跑走了。
苏倾和徐青久和谢荡:“……”
这个粉丝,画风有点诡异啊,真是热情得让人毛骨悚然,还住酒店vip楼,显然是人民币粉。
谢荡拧眉,问姜九笙:“你的脑残粉?”
姜九笙不置可否。
谢荡眉头皱得更紧,大抵没睡好,脸色不太好,郑重提醒姜九笙:“小心点。”
她反问:“怎么了?”
“那个女的,”谢荡指了指脑子,眼神嫌恶,“这里面有坑。”还是深坑!
姜九笙好笑:“她得罪你了?”
谢荡磨磨后槽牙,没睡好,眼里有血丝,这会儿气得眼睛更红了:“我脑袋就是她砸的。”
那这仇可结大了,姜九笙忍俊不禁。
那边,谈墨宝跟老公表白完,蹦跶着去房间去拿特地定制的应援牌,要早早入场去给老公疯狂打call,一蹦一跳哼着歌,猛一抬头,发现不远处一双眼正盯着她。
那双眼漂亮得不像话,眼睛的主人更好看得人神共愤,就是表情……怎么有敌意。
她硬着头皮:“先生有事?”
对方言简意赅:“她不是你老公。”
谈墨宝恍然大悟,懂了:“哦,知道了。”她咧嘴笑了笑,非常友好地说,“原来老兄你也是笙爷的脑残老婆粉啊。”
她竟生出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惆怅感来,她笙爷老公真厉害,粉丝遍布天下,颜值还高,而且死忠,自豪感油然而生。
漂亮男人眸色忽然暗了暗,嗓音微沉:“我是她男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谈墨宝嘿嘿一笑,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大方地不计较,“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并且善意地安慰,“没事,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说完,给了个‘再接再厉’的鼓励眼神,谈墨宝哼着曲儿就回了房。
时瑾回眸,盯着那扇门,唇角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想动手,想见血,想给她开膛破肚……可是不可以,笙笙不喜欢。
晚上七点半整,常宁体育馆,thenine三巡演唱会准时拉开帷幕,舞台灯光亮起,前奏一进来,五万人次的体育馆内瞬间人声鼎沸,尖叫声此起彼伏。
开场曲目是姜九笙的成名曲,thenine的第一首摇滚单曲。
音乐声一起,点燃全场。
微微沙哑的烟酒嗓,唱着又狠又野的摇滚乐,灯光,掌声,还有舞台中央的女人,长发随意散着,背着木吉他,冷艳又慵懒的半眯着眸,身体随性摆动,将一首热闹的歌唱到极致,唱到喧嚣。
主唱兼主音吉他,都是姜九笙。
五万粉丝疯狂呐喊,果然,笙爷堪当得起一声爷。
一首歌罢,音乐歇了,掌声与尖叫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姜九笙调了调麦,站在舞台的最前面,用沙哑又磁性的嗓音向体育馆里的五万歌迷问候,一贯的简单:“大家好。”微停顿,她自我介绍,“我是主唱,姜九笙。”(未完待续)
107:做带颜料的梦
姜九笙调了调麦,站在舞台的最前面,用沙哑又磁性的嗓音向体育馆里的五万歌迷问候,一贯的简单:“大家好。”微停顿,她自我介绍,“我是主唱,姜九笙。”
话音刚落,人山人海里,铺天盖地的掌声如潮如涌。
“啊——啊——啊——”
尖叫声震耳欲聋,久久未停。
姜九笙笑了笑,用手指按了按唇,喧嚣喊叫这才渐渐停歇,她拿起话筒,轻启唇:“贝斯手靳方林。”
聚光灯打到后方,靳方林抿唇一笑,手指灵动,音符起,是一段欢快的贝斯solo。
简短,但利索刚劲。
这摇滚圈的第一贝斯手,自然不是白叫的。
最后一个贝斯音符落,音响环绕,是姜九笙的嗓音:“架子鼓厉冉冉。”
灯光移转,主摄像机位拉近,特写直接打到厉冉冉身上,她扔出手里的鼓槌,高空旋转了几圈,稳稳落回手里,勾勾嘴角,扬起手用力地敲打下去,铿锵鼓声,节奏感瞬间燃爆。
一小段架子鼓solo,然后帅气收尾,厉冉冉亲了亲手里的鼓槌,笑靥如花,又娇俏又野性。
玩摇滚的女人,帅起来,能要了命!全场五万人的尖叫声,直冲云霄,能将人耳膜都震破。
姜九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满场喧嚣这才稍稍停歇,前排的歌迷不自觉地将身体前倾,等着接下来主音吉他和节奏伴手。
“主音吉他,”姜九笙不骄不躁,缓缓念道,“姜九笙。”
随即,是一段吉他solo,一如她的风格,简短,却足够震撼。那手速与节奏,野性又狂妄,比之之前的主音吉他手张耐,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许多音乐大师都说,摇滚上下百年,绝无第二个姜九笙。
粉丝只差把嗓子都喊破!
收了吉他音,姜九笙开口:“最后是节奏小提琴,”
她的声音微顿。
舞台灯聚光打下,升降台缓缓冲进视线,是谢荡,一身朋克,手持小提琴出现在歌迷眼前。
姜九笙高声念出他的名字:“谢荡。”
五万粉丝,彻底疯狂,尖叫声中,小提琴独奏徐徐流淌,是一段轻摇滚,thenine的曲子,小提琴音优雅醇厚,结合了摇滚的力道与狂野,穿透力十足,没有半分违和。
一个甩尾,收音,谢荡放下小提琴,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大家晚上好,我是谢荡。”
“啊——啊——啊——”
尖叫声振聋发聩,粉丝自发喊起了谢荡的名字,整齐划一,高亢又激昂。
“谢荡!”
“谢荡!”
“谢荡!”
“……”
食指按唇,他嘘了一声,五万歌迷立马噤若寒蝉。
偌大的体育馆,只有话筒里谢荡的声音:“三年前,姜九笙突然跟我说,她不拉大提琴了,她说她爱上了摇滚。”
语调漫不经心地,像在讲一个平常却深刻的故事。
“我当时说了什么?”
谢荡思忖了一下,谈笑风生:“哦,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听完直接把小提琴砸她身上了。”他拉拉唇角,笑时,眼角弯弯,“人没坏,我的琴给砸坏了。”
台下,哄笑一片。
不知道为何,欢愉的语调里,竟有些孤凉。
“她开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我没有去,我在维也纳开小提琴独奏会,是故意跟她撞档期的,好让她对比一下,见识一下我燕尾服加身风光无限的样子。”谢荡回头,眼里含笑,看着姜九笙,“不过,她丫的连重播都没看!”
姜九笙抿唇,忍俊不禁。
谢荡掠了她一眼,走到舞台最中间,面向五万歌迷,他说:“我一直在等着看姜九笙的笑话,等着看她抱着木吉他落魄的样子,等着她迷途知返再重新拿起大提琴,等着我身穿燕尾服与她大小提琴二重奏,结果,等来了今天,”
停顿了很久。
谢荡抬头,舞台璀璨的灯光照进眼底,他提了提嗓音,字正腔圆清清楚楚地说:“等来了今天,我为她脱下了燕尾服。”
舞台下面,有女粉疯狂喊着谢荡的名字,她歇斯底里,大哭出声。
突然安静的下来的体育馆里,只有那位琴粉的哭声,还有谢荡手里那把小提琴拉出的慢调,节奏很轻缓,似有若无,伴着谢荡微沉的声音。
“这把琴就是我首次独奏会上用的那把,今天,我是来给姜九笙伴奏的。”他抬头,高声说,“我谢荡这辈子,就服一个人。”
粉丝疯狂呐喊着,整齐地高喊着姜九笙的名字,惊天动地的呼声与掌声里,谢荡的嗓音轻柔,却坚定。
“姜九笙她,无可比拟。”
话落,尖叫声此起彼伏,前排的歌迷自发高呼着两人的名字,节奏振奋而规律,将气氛燃到火热。
“姜九笙!谢荡!”
“姜九笙!谢荡!”
“姜九笙!谢荡!”
万人呐喊里,音乐起,木吉他的前奏之后,小提琴声缓缓进入,全场屏息安静,听一曲吉他与小提琴的合奏,没有歌词,只有轻轻的女声吟着调子,高山流水,是一首带了古韵的曲子。
一曲罢,谢荡放下琴弓,走到姜九笙跟前:“你可以不拉大提琴了,我已经足够厉害,可以用小提琴来和你的吉他。”
狂妄任性却至情至性,是谢荡。
姜九笙颔首,眼眸微红:“谢谢你,荡荡。”
谢荡往前了一步,张开手抱住了她,声音响在耳边。
“笙笙,”
“嗯。”
他拔了麦,在万人喧嚣里,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很喜欢。
如果可以,就喜欢到你身披婚纱的那一天,等到了那一天,我会在婚礼上给你拉一首漂亮的曲子,让所有人都记住,你与你的他。
姜九笙抬头:“你说什么?”
他把麦重新戴好,转身看歌迷:“夸你呢。”
万人欢呼里,掌声雷动,歌迷朋友们,尤其是女粉,被谢荡这一波操作酥到爆炸,娱乐圈里什么样的美人能人没有,可只有一个谢荡,他敢胡作非为,敢毫无保留,敢脱下他尊贵高档的燕尾服,对一个人掏心掏肺。
谁说谢家师门不和,特么的瞎啊!前排几个手举应援牌的年轻女孩嗓子都快叫哑了。
脸上贴着谢荡头像贴纸的女孩双眼通红,激动得不得了:“我荡荡公主太帅了!”
同伴摇着手里的荧光棒,附和:“是啊是啊!”她很是振奋,“突然觉得荡荡和笙爷好配,一个天仙攻,一个公主受,cp感爆棚!”
女孩用力点头,小心肝好荡漾:“啊啊啊,好想他们在一起。”
“哼,说我们笙爷和荡荡是塑料花的都是眼瞎!看看荡荡看笙爷的那眼神,分明是情真意切,而且我看得出来,肯定不是作秀!”
再说,荡荡公主需要作秀吗?他待见谁不待见谁,从来都正大光明!
旁边的女孩闻言也深有苟同“对呀,我也看到了,谢荡刚才眼睛红了,真的跟哭了一样。”
“要是再来个浪漫告白,那就完美了。”
“……”
几个年轻女孩开小灶讨论得正欢,后排的女孩突然嗓门一提。
“你们看你们看!四点钟方向,有个超好看的小哥哥。”
小伙伴们顺着方向看过去,然后惊呆了。
“卧槽,这侧脸杀!”
“还有背影杀。”
“贼想去搭讪。”
旁边年长的女人尚存一丝理智:“能坐vvip第一排最中间的,那都是天上星,别妄想了。”
可你瞧那边!
总有些人,以为能徒手摘星辰,搭了个梯子就想到月亮上去。
“你、你好。”
女人坐vvip二排,戴着鸭舌帽,模样十分娇美,怯怯拍了拍前头男人的肩,怕唐突了,动作轻柔又小心。
前排的男人回首。
昏暗的舞台灯,恰好泼在他脸上,眼里像藏了银河,容貌清俊,对后排的女人稍稍颔首。
矜贵雅致,公子如玉。
恰好,是时瑾。
女人只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两颊嫣红,娇羞却大胆:“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对方礼貌地拒绝:“抱歉,我不加陌生人。”
陌生人?
她怎么着也是个当红演员啊。
女人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很大:“你不认识我?”
“嗯,不认识。”
“……”
国民初恋票选第一名,当红女演员乔薇,就这么被路人了,她相当怀疑网上那几千万的票是她经纪人给买来的。
不,她不相信,提醒一下:“我是乔薇,演平阳公主的那个。”
对方不言。
不,她还是不能相信,再提醒一下:“zjtv正播着的那个,《海风吹过的夏天》,我演女主。”
对方摇头,说:“我不看电视。”
“……”
好好好,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乔薇硬着头皮:“那能不能给个微信号?”
“抱歉,不可以。”时瑾缓缓语速,不失礼,却冷漠,“我怕我女朋友会介意。”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乔薇:“……”
果然,别人的男朋友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她悻悻地坐回去。
舞台上,已经换了一首安静的英文歌,嗓音微哑,像在低诉一个古老的故事。
隔着一条过道,vvip二区,一眼望过去,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唯独宇文冲锋穿了件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风衣随意搭在腿上,有些不修边幅,却刚刚好,颓废的俊朗,在一排膀大腰圆的商人中间,格外显眼。
他翘着腿,背靠座椅,懒懒后仰着,左手边的位子空着,直至演唱会的第三首歌,左侧的光线,才叫女人的倩影挡住。
她款款入座,凝了凝眸。
“宇文。”
宇文冲锋掠了一眼,目光淡淡,没说话。
是徐市长家的千金,即便是来看一场摇滚演唱会,也穿着端庄又昂贵的淑女长裙。
她顾盼生姿,浅笑嫣然:“真巧。”
巧?
宇文冲锋似笑非笑:“看来你和我妈关系不错。”
一句话戳破了她的女儿心思,徐蓁蓁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局促又无措,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错开,羞窘地低着头。
“懂摇滚?”宇文冲锋视线落在舞台的正中央。
徐蓁蓁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舞台上的人,是姜九笙,她背着吉他,微眯双眼,像一只神秘又撩人心弦的猫。
确实,作为女人,姜九笙帅气又潇洒。
徐蓁蓁压下心头莫名的嫉妒,回答:“一点点。”
“我不太懂。”宇文冲锋突然转眸,看着她,“觉得姜九笙唱得如何?”
昏沉灯光里,一双眼灼灼发亮,徐蓁蓁被看得心如擂鼓,不自觉地结巴了:“还、还不错。”
宇文冲锋眸光又落回舞台,温柔了眼,却冷了音色:“看来你也不太懂。”他弯了弯嘴角,“我的摇钱树可不止不错。”
不知为何,分明是戏谑,却让人听出了一股似是而非的宠溺。
徐蓁蓁很不想继续姜九笙这个话题,沉默了半首歌的时间,心理建设了许久,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我们相亲之后,你、你还没有,”声音越来越小,她怯怯地抬头,“还没有给我答复。”
宇文冲锋没转头,眼皮都没抬:“我以为徐小姐是聪明人。”
她几乎脱口而出:“可唐阿姨说——”
他打断,不痛不痒似的:“嗯,我妈最喜欢你这种了。”
徐蓁蓁羞红着脸,哑口无言,确切的说,宇文夫人喜欢的是她徐家千金这个身份,以及她极力讨好下的乖巧。
“不过你要小心了,”宇文冲锋顿了顿,转头,似笑非笑地说,“我爸也最喜欢你这种,做不了宇文少夫人,可说不准就做了宇文二夫人。”
徐蓁蓁脸色骤变,羞愤极了,正要开口。
宇文冲锋看了一眼手机:“慢慢听,我先失陪。”他拿起外套,起身,压低着声音,“笙笙怎么了?”
笙笙……
是姜九笙呢。
徐蓁蓁抬头,舞台上已经不见了姜九笙的身影,贝斯手与架子鼓在斗乐,疯狂又躁动,让人耳膜跟着震颤,咬了咬牙,她扬手将应援牌狠狠砸在地上,起身,抬脚就踩过去。
刚走到过道,喧嚣嘈杂里,一个年轻的女声叫住了羞愤离场的徐蓁蓁。
“诶,”声音的主人吊儿郎当似的,有点中二少女的狂妄,说,“红裙子的,你给我站着。”
徐蓁蓁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的女孩半蹲在vip后排的座位上,手里举着巨大的心形粉色应援牌,女孩正瞪着她,场内嘈杂,她嗓门开得特别大:“对,说的就是你。”
说完,她一手撑在座位上,跳下了凳子,插着腰挤开人群走过来,来势汹汹的样子。
徐蓁蓁下意识就退了一步。
女孩逼近一步,那气势,气盖山河,声音直接压过就演唱会的音响:“谁准许你踩我老公的脸了。”
宠夫狂魔,还能是谁,江北分区姜九笙粉丝后援会副会长,谈墨宝是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蓁蓁懒得理会,扭头就走。
谈墨宝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裙子后领,徐蓁蓁被扯了个措手不及,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抬手就推身后的人。
谈墨宝一把拽住她手腕,把人拖到不起眼的vip过道边上,免得引起暴乱。
她嘿嘿一笑:“哟,你还挺嚣张啊。”论嚣张,她墨宝宝还没怕过谁,“说,你是哪家派来的水军?是不是来黑我老公的?”
徐蓁蓁被拽着衣领,裙子拉扯得皱巴巴的,好不狼狈:“我不认识你老公。”她提了提嗓门,“快给我放手。”
“呵,果然是个假粉。”谈墨宝捡起被扔地上的那块应援牌,往徐蓁蓁脸上一扣,不依不饶地说,“这就是我老公,刚才你用脚踩了我老公的脸,现在你不给我擦干净,再虔诚地说三声对不起,就甭想走。”
徐蓁蓁一名门闺秀,哪里见过这样混不吝的粗人,也顾不上仪态了,扭头骂:“你神经病啊!”
谈墨宝耸耸肩,摊手:“是啊,病友,你好,病友。”
‘病友’被气得脸色发白,按着裙子胸前用力往后扯,吼道:“放开!”
这可是你说的。
谈墨宝突然撒手。
徐蓁蓁啊的一声,摔坐在地上了,顿时惹来注目,不知道是不是被台上的摇滚solo给燎原了浑身热血,一双双眼里都冒着火,徐蓁蓁哪里被人这么围观过,无地自容极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谈墨宝叉着小蛮腰,洋洋得意:“看见了没,这里有五万粉丝,都是我老公的老婆粉,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我就把你的恶行说出来,然后一人一脚碾碎你!”她把应援牌递到徐蓁蓁面前,“你看着办吧。”
徐蓁蓁咬咬牙,把应援牌的脚印擦干净,低声连说了三句对不起。
谈墨宝这才满意了,把牌子抢回去,抱在手里,趾高气扬得扬起下巴:“你可以走了,以后你敢再对我老公不敬,我把你打到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徐蓁蓁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三步,死死瞪着谈墨宝:“最好别让我查到你是谁。”
哟,你爸是李刚啊!
谈墨宝还能怕了她:“查什么,我告诉你不就得了。”她嗓门一扯,大声又大方地自报家门,“我是江北谈氏药业的千金谈莞兮,江都那个首富谈西尧,没错,就是我爸比。”
徐蓁蓁狠狠剜了她两眼,这才从vip通道离场。
谈墨宝抱着两块应援牌,给了眼尾余光:“小样儿。”然后颠儿颠儿地回到她的vip座,继续翘首以盼地等着她笙爷老公的下一首歌。
台上,厉冉冉与靳方林的solosho正如火如荼。
后台化妆间,也是忙忙碌碌,十分争分夺秒,还有两首歌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便到助演歌手上台,周良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自家艺人。
啧,状态很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怎么出这么多汗?”
徐青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没事。”
居然还结巴上了。
周良坐过去,问:“紧张?”
徐青久滚了滚喉咙,又舔了舔唇。
艹!万人演唱会都开过了,来给姜九笙当个帮唱居然冒冷汗,周良都觉得惊奇了。
“良哥,”徐青久犹犹豫豫的,走过去关了化妆间的门,四下无人了,才支吾其词地开口,“我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干嘛这么正式?
徐青久想了想,纠结了很久的措辞,开口:“我有个朋友。”
——我有状况假装朋友有状况系列。
周良也不揭穿他了:“你朋友怎么了?”
“真的是我朋友。”徐青久强调完,继续,“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做梦老是梦到同一个人。”
哦,原来如此。
周良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那要看梦的内容。”
徐青久不吭声了,低头,耳朵发热。
周良秒懂:“带了颜料的?”
徐青久一张俊脸立马爆红。
啧啧啧,还是太嫩了,也是,徐青久出道早,没成年前便名声大噪,从艺之后,基本没有接触过异性,男女那点事,还纯着呢。
作为经纪人,周良觉得要适当引导:“除了做梦呢?白天想不想?”
徐青久点头。
“你,”
徐青久立马打断,脸色紧绷,纠正:“我朋友。”
得!周良改口:“你朋友碰到那个让他做梦的人,会紧张吗?会口干舌燥吗?会心跳加速吗?”
他沉吟,脸色越来越沉重:“好像……会。”
“青久,”周良抱着手,“老实招吧,看上谁了?是不是圈子里的?”
徐青久:“……”
不是说了是朋友吗?
在徐青久之前,周良也带过几个年轻的偶像艺人,经验自然是老道:“你是偶像歌手,公布恋情风险很大,一定要提前跟我商量,要先预热和做好公关,不然粉丝会接受不了,而且如果是圈子里女艺人的,最好先炒一波cp。”
徐青久彻底一声不吭了。
周良琢磨了一番,也没猜出来是谁:“这事先放一放,你赶紧准备准备,还有两首歌就到你上台了。”
徐青久闷声嗯了一句。
“诶,”周良问,“苏倾呢?”
他摇头,撇开眼说不知道。
“那你先换演出服,我去找找苏倾。”说完,周良急急忙忙出了化妆间。
徐青久坐了片刻,拿了衣服起身,他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拉开了布帘,抬头,视线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一双眼里。
帘子后面,苏倾挥挥手:“嗨~”(未完待续)
108:姜九笙公开
帘子后面,苏倾挥挥手:“嗨~”
眼珠子募地放大,徐青久瞠目结舌“你、你、你——”
“我?”她眨巴眨巴眼。
徐青久目瞪口呆了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你怎么在这?”
“我们共用化妆间啊,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她勾着唇角,坏笑,“我换衣服啊,要不要看?”
说着就把遮在身上的衣服拿开。
徐青久骂了句流氓,立马转过身去。
苏倾哈哈大笑,穿戴整齐地从里面出来,衣服她早就换好了,就喜欢逗逗这小辣椒。
“你听到多少了?”难得,徐青久没有疾言厉色,目光闪躲,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苏倾大方承认:“我又不聋,当然全部都听到了。”
他急了:“你——”
没等话说完,苏倾打断,带了三分玩笑,七分审视:“你是不是看上姜九笙了?”徐青久相熟的女艺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姜九笙可能性最大。
呆若木鸡的徐青久:“……”
他刚要张嘴,苏倾立马抢先了,义正言辞:“我告诉你,绝对不行!”
那护犊子的样子,徐青久看着就是恼火得不行,也不知道气什么,就是很不爽,暴躁得不行:“关你什么事?”
苏倾想也不想:“当然关我的事,我,”顿了一下,冲口而出,“我喜欢姜九笙!”笙笙可是有男朋友的!徐青久当然绝对不行!
她再一遍强调:“别人我不管,你不能喜欢姜九笙。”她振振有词,“你怎么能追我的心上人。”
徐青久:“……”
真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扭头,推了门就走。
苏倾长吁了一口气,诶,幸好她机智,不然又一个大好青年要历经一番坎坷情劫了。
最后,一首舞曲,最擅长此道的徐青久失误连连。
不过,尽管如此,整个演唱会现场,依旧弥漫了满场粉红泡泡,男男禁忌什么的,果然如编舞导演说的那样,最让女粉疯狂。
两人一共合作了两首歌,徐青久说唱,苏倾跳了一段现代舞,现场效果火爆。
姜九笙换装时,宇文冲锋来了后台。
“急着叫我过来,是要搞什么事情?”
她穿了露腰的黑色超短背心,短裤,铆钉靴,尤其显得高挑,因为舞台打光,化了很重的妆,长发微卷,随意散着。
“在舞台上,我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她问。
宇文冲锋默,过了很久。
他笑得痞:“我什么时候不由着你了?”抬手,将她头上翘起来的那一缕头发拂下去,“去吧,你把天捅破了我也能给你补上。”
姜九笙回了一个笑:“谢谢。”
“笙笙,”场务在升降台旁催促,“快,准备上台。”
宇文冲锋摆手:“去吧。”
姜九笙拿了吉他,上了升降台,音响全部噤声,她出场时,整个体育馆里噤若寒蝉,千千万万目光,看着她走到舞台中间,衣着简单,一把琴,一支立地的复古麦,她一个人,长发过肩,一身黑色,偏偏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小蛮腰。
野性,神秘,又性感冷艳。
她的嗓音总是哑哑的,像饮了一杯浓烈的酒,带着几分慵懒的醉意。
“接下来要唱三辑的主打歌。”
全场粉丝安静下来,音响里,这有姜九笙慢悠悠的语调,不疾不徐:“很多记者都问过,为什么要唱民谣。”
停顿了下,她说:“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姜九笙不止会玩摇滚,即便玩别的乐种,thenine也不会解散。”她懒洋洋的音调,云淡风轻的补充了一句,“哦,也不会有新的键盘手和主音吉他加入,从今天之后,由主唱姜九笙担任thenine的主音吉他。”
话落,掌声雷动。
并无意外,thenine的忠粉都知道,不会有新的主音吉他手,所以也从来不凭空臆造、道听途说,即便是演唱会开场,姜九笙的主音旋律一出来,也没有半分意料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她姜九笙是thenine的队长,如谢荡说的那样,是无可比拟的存在,她手里那把吉他,所向披靡。
她抬抬手,应援的所有声音都停下来,然后,缓缓淡淡地继续开口。
“我以前没有写过情歌,《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首爱情民谣。”顿了一下,她笑,“公司给过官方的说辞,说素材是国外的一个爱情故事,不过,”
不过——
她抬起眸,所有舞台的灯落进眼底,熠熠生辉,她一笑,明眸善睐:“不过,我不喜欢撒谎。”
此处,突然万籁俱寂,连话筒里姜九笙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缓慢而清晰地说:“我喜欢的那个人,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目光落在一处,她莞尔一笑,“请祝福我们。”
话落,前奏起。
尖叫声与掌声自发歇了,听一曲安安静静的民谣,细听,缠缠绵绵,悱恻又缱绻。
原来,褪去摇滚的野性与不羁后,姜九笙也可以很温柔。
一首歌,完美落幕,姜九笙抱着木吉他,对台下五万粉丝深深鞠躬,然后转身,退场,她身后,是万丈光芒,是五万粉丝的呐喊与尖叫,而她面前,隔着幕布,十米的距离外,时瑾站在那里。
下了升降台,时瑾走过来,把她牵下去。
“累不累?”
“不累。”姜九笙说,“不过嗓子有点疼。”
时瑾牵着她进了化妆间:“回去我给你做蜂蜜雪梨。”
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好。”
啪嗒——
时瑾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谢荡依在隔壁化妆间的门口:“去喝酒?”
宇文冲锋进去,拿了外套:“不醉不归。”
两人一同离开了。
走廊里堵了不少工作人员,都是来瞧姜九笙的神秘男友的,听说不得了,方才见了真容,哬!哪止不得了,那容貌和气度,哪是凡夫俗子呐。
“真是看一次惊艳一次啊!”厉冉冉由衷的感慨。
靳方林直接把人拖进休息室。
厉冉冉叫唤:“诶诶诶,你拖我进去干嘛?”
干什么?聊聊夫纲。
啪的一声,门被甩上了。
苏倾看看厉冉冉那间,又瞅瞅姜九笙那间,认真地深思:怎么都喜欢关起门来办事儿,就不能让她围观一下吗?
她想得正出神。
徐青久突然来问:“你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苏倾一脸懵逼。
徐青久哼了一声,幸灾乐祸:“你放弃吧,姜九笙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是不会看上你的。”
苏倾:“……”
反应了三秒,她才想起来,姜九笙可是她的‘心上人’,她当机立断,表一波深情:“不,我不放弃,现在结了婚都能离婚,我那么爱笙笙,我可以一直等她,等她到地老天荒,此情不悔!”
擦,以前没发现,她演技与台词功底居然都这么好。
徐青久鄙夷不屑至极,怒气冲冲地骂她:“不可救药。”
苏倾不服气了,怼回去:“你还说我,那你呢,你不也惦记姜九笙。”她抱手,了然于胸,“哼,你是不是故意劝我放弃,然后自己趁虚而入?”
“……”
徐青久对她的想象力彻底无语凝噎了。
苏倾再次郑重其事地强调,外加表情恐吓:“我警告你,姜九笙你想都别想!”
“……”
他已经无话可说。
九点,演唱会散场。
thenine三巡完美落幕,然后,一个半时内,相关于姜九笙的话题,全部爆了,实时热搜更是一夜包揽了所有前排,【姜九笙演唱会】、【姜九笙男朋友】、【姜九笙谢荡】、【苏倾徐青久】等话题的热度一时居高不下。
尤其是姜九笙的神秘男友,讨论度太高,服务器都差点崩了,各大微博大号、论坛、贴吧全部炸了——摇滚巨星恋情公开,扒一扒这些年的美手。
整个娱乐圈手好看的男艺人都上榜了,然后姜九笙的粉丝,男艺人们的粉丝,一起集体炸了。
笙爷的头号小迷妹:我老公在外面有人了,容我哭三分钟。
小勺是哥哥:含泪送上祝福。
亲爱的泰勒斯小姐:笙爷,你还要手吗?我剁给你。姜九笙v
沈尽是我老公:如果是姜九笙,我就大度点,跟她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沈尽姜九笙v
猫与云深不知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担心是我老公被拐了,一边庆幸还好是姜九笙拐跑的。
小七到处讨米吃回复猫与云深不知处:知己啊。
请叫我狗大:我投谢荡,看了现场版,谢荡看姜九笙温柔得能流出眼泪来。谢荡v。
走肾平台:宇文大大,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宇文冲锋v
榴莲苏不是榴莲酥:难道只有我觉得是苏倾吗?苏倾v
一入腐门看谁都腐:苏倾是徐青久的,腐女视觉不解释!苏倾徐青久v,两位小哥哥,大胆地爱,给你们疯狂打call!
老张身上的小麒麟:对对对,苏倾和徐青久超配,妖孽攻和暴走受!
笙爷的地下情人009:老公,我可以做小!忍住不哭!姜九笙v
谈墨宝留完言,然后就去把演艺圈的手全部翻一遍。
艹!
是谢荡?
她盯着谢荡拉琴的照片,冥思苦想很久,最后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
笙爷的地下情人009:我偷偷告诉你,笙爷的男朋友是谢荡哦~笙笙笙笙笙笙
谈墨宝顺带还甩了一张谢荡的照片,故意给手标了一个特写,这下这个狂热技术粉是不是该转移阵地去盯谢荡了?
那个笙笙笙笙笙笙很快回了她,言简意赅,简单明了,两个字——是我。
同样,回了一张照片,是一只手。
谈墨宝盯着那张照片:“……”
千言万语就一个字:艹!
她快速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页面迅速跳转:抱歉,您的账号存在异常,目前无法进行登录,查看异常。
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息怒,息怒!谈墨宝一番自我建设之后,掉出了另外一个小号,改名留言。
笙爷的地下情人010:盗图可耻,如果是你,本宝宝直播吃翔!笙笙笙笙笙笙
之后,那个笙笙笙笙笙笙没有回她,谈墨宝盯着那张手的照片看了很久,还是默默地点了保存,虽然不知道图是哪里盗的,可手是真的漂亮。
当晚演唱会结束后,宇文冲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私人机,当晚就飞江北,唯独姜九笙没有乘坐,庆功宴等回了江北再办,她不急着回去,要和时瑾留下来玩几天,莫冰为了方便他俩,留了一辆车,还特意租了一整栋民宿,连民宿的主人都支走了,充分给她家艺人制造机会。
时瑾和姜九笙到民宿之后,已经快九点半了,这个点,她本该准备睡觉,可能今天唱兴奋了,一点都不想睡。
时瑾哄她。
她不肯,非要喝蜂蜜雪梨。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开车去超市买材料。姜九笙也要跟着一起去,时瑾便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好在中南气温低,尤其这几天,冷得厉害,姜九笙就是包得密不透风走在街上也不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点,超市里人不多。
姜九笙也不怕被认出来,让时瑾牵着,他推着车,去了蔬菜区,怕她走丢似的,一直没松手。
姜九笙是个厨房杀手,很多菜她吃过熟的,没见过生的,也不发表意见,安安静静在一旁看时瑾挑挑捡捡,反正,他知道她所有喜好。
然后,她还是没忍住,疑惑:“时瑾。”
“嗯?”
她拿了一颗长长尖尖的,问时瑾:“为什么这个辣椒有毛?”辣椒她还是见过的,表面很光滑。
时瑾笑:“笙笙,那不是辣椒。”他耐心地跟她解释,“是秋葵。”
姜九笙:“……”
她真没吃过这玩意,不说话了,以免显得她蠢。
时瑾可能怕她生气,没有买秋葵,也没有买辣椒,买了很多她喜欢的西蓝花,然后推着车,牵着她去了水果区。
姜九笙环顾四周,见了不少一起来超市的夫妻,或是爱人,大多是女士在择捡,男士推车点头附和,到了他们家,全是时瑾负责。
越看越贤惠。
“笙笙,”时瑾转头问她,“要不要杨桃酸奶?”
姜九笙点头:“要。”
她很喜欢酸奶,时瑾便多买了些,又问她:“芒果呢?”
“也要。”
时瑾给她挑了许多,他似乎很会择选,认认真真一颗一颗地挑,动作不紧不慢,专注又仔细。
姜九笙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突然兴起,同时瑾说起来:“我跟你说,我刚出道的时候,那时还不火,晚上排练到很晚,有一次,在公司门口,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人,突然跑过来塞给一包东西。”
时瑾停下了动作,认认真真地听她讲。
她笑,便也只有对着时瑾,她能这么无话不说,不像平时清冷淡然的模样。
“那个人塞完东西就跑,我当时发现,他居然还带着手套,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危险性的东西,后来想,我都不火,谁会想害我,就打开看了看。”
时瑾皱了皱眉。
姜九笙以为他是担心了,接着说清楚:“里面是芒果布丁,我最喜欢吃的甜品。”
时瑾蹙着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往下讲:“而且不止一次,他还给我塞过几次早餐,塞完就跑,后来莫冰跟我说,可能是私生饭,让我小心点,我想也是,每次都把自己的脸遮住,不过,我记得他的身高。”她看了看时瑾,对比过后,“应该和你差不多高。”
时瑾眉头都拧出川字来了“笙笙。”
“嗯?”
“那个人,”时瑾停顿了很久,难得眼里有窘迫,“……是我。”
姜九笙:“……”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时瑾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姜九笙没由来地心虚,状似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买完了吗?买完了我们回去。”
时瑾想了想:“还有一样东西没买。”
“什么?”
他说:“戒烟糖。”
“……”
姜九笙觉得,她家时医生一定是不满意她刚才讲的那一个故事,虽然之前时瑾也说起过要她戒烟,可到底没有正真拘着他。
她心存侥幸,扯他袖子,尽量语气放软:“一定要戒烟吗?”
时瑾点头,语气虽轻,却坚持:“吸烟伤身体,要戒。”
说实话,戒烟对她来说有难度,尤其是写歌的时候。
她想商量:“时瑾,”
时瑾打断了她,难得与她强势:“别的都依你,这件事听我的行不行?”
姜九笙是没办法拒绝时瑾的任何要求的,还是点头了。
东西买齐了,时瑾去收银台付账,排了很长的队,时瑾怕有人认出姜九笙,便让她在外面等,刻意避开了人群。
姜九笙依着墙,看着排队的时瑾。
真好看。
他生得高,她一眼便能看见人群里的他,即便穿着普通的衣裳,也格外赏心悦目,周边不少异性都在窃窃私语,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时瑾身上,或惊艳,或欣赏,亦或蠢蠢欲动。
那又怎么样呢?
时瑾是她的,姜九笙抿唇,笑了笑,好在口罩遮住了脸,别人见不到她此时此刻忍不住的洋洋得意。
快排到时瑾时,发生了个小插曲。
排在时瑾前面的是一位七旬老人,老太太看着还算硬朗,穿着很朴素,身上的棉衣洗得有些显旧,背脊佝偻,手里牵着七八岁的小男孩。
老人家买了一条电热毯,有些吃力地放上了收银台,和蔼地朝年轻的收银员笑了笑,问道:“小妹,这个多少钱?”
老人有口音,普通话很不标准。
收银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似乎耐心不好,语气不太友善,有些冲:“货架上写了。”
老人家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识字。”
那女收银员撇了撇嘴角,不耐烦地扫了商品的条码,说:“二百一十九。”
老人家闻言笑了笑,说了声‘够了’,便让孙子把手上的塑料袋放下,搁在收银台上,红色的塑料袋,包了三层,解开来,里面全是五角一元的硬币。
“这里是两百块。”老人家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动作缓慢地数着。
女收银员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脸色已经很垮了,冷声问:“没有整的吗?”
老人家羞窘地摇摇头,扯了扯身上的旧棉袄。
女收银员提了提那一袋子硬币,甩到了一边:“这得数到什么时候?”她已经极度不耐烦了,挥了挥手里的扫码枪,“你先去那边等着。”
女人声音很大,吓得老人身边的小男孩缩了缩,不安地用破旧的运动鞋蹭着地面。
“我排了队了。”老人家还抱着那条电热毯,没有让开。
女收银员直接抢过电热毯,放在了收银柜的下面:“没看见后面排了很多人吗?你这么多硬币得耽误别人多少时间。”她催促,“先让开,别挡着后面的人。”
老人没了办法,只好牵着孩子去护栏外面等。
下一个,是时瑾。
女收银员抬头看了一眼,短暂地微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头,别了别耳边的发,露出微红的耳朵,手忙脚乱地扫码。
“有会员吗?”女收银员抬头问,语气很温柔。
时瑾说:“没有。”
女收银员拿了袋子,帮忙把东西装好:“一共三百八十九,现金还是刷卡?”
时瑾不疾不徐地从收银台旁的货架上拿了一把糖,数了数,二十四颗,标价是0。5元一颗。
他说:“现金。”然后递了五张一百的,礼貌地询问,“找零可否给我硬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未完待续)
109:亲热上瘾了
他说:“现金。”然后递了五张一百的,礼貌地询问,“找零可否给我硬币?”
女收银员诧异:“全部要硬币?”九十九的硬币?
时瑾颔首。
女收银员为难了,红着脸问:“那你能稍等一会儿吗?”
他不紧不慢:“可以。”
女收银员这才把收银柜下面的电热毯拿出来,对等在护栏外的老人家说:“把、把硬币给我,先给你结算。”
态度不像方才那么不耐与烦躁,她大概意识到了自己态度有问题,也明白这位长相出色的顾客是刻意为之,虽然他自始至终都不温不火,礼貌又绅士,可到底适时适度地替老人解了围,又教她无地自容。
付了账,老人牵着男孩走到时瑾面前,连连道谢。
时瑾摇头,道‘不用谢’,把购物袋里糖果倒出来,只留下了一颗,其余递给老人手里牵着的孩子,微微躬身,轻声对男孩说:“不能多吃,对牙不好。”
小男孩看了看老人,得了同意,这才欢欢喜喜地双手接过去,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哥哥。”
时瑾起身,提着购物袋转身,走向等在墙边的姜九笙。
他说:“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姜九笙摇头。
没有很久,老人家手脚慢,数是十来分钟的硬币,可怎么会久呢,她和后面那些排队的人一样,所有心思和目光都放在时瑾身上了,即便是她自己,也惊艳了眸,何况是那些初见时瑾的路人。
他递给她一颗糖:“杨桃味的只有一颗。”
姜九笙笑着接过去,剥开糖衣,放进了嘴里,然后整理好口罩,挽住时瑾的手,笑吟吟地说:“我家时医生,是个特别好的人。”
时瑾扬了扬嘴角,没有回答。
他的笙笙还不知道,他哪是什么好人,连自己以前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喜欢的样子。
两人刚走到地下车库的电梯口,迎面的女孩走过来,然后顿住了脚,不太确认地喊了一声姜九笙的名字。
时瑾把姜九笙往怀里带了带。
年轻女孩装扮青春,看着像在校的学生,她目光紧紧锁着,难掩眼里的期待与惊喜,没敢靠得太近,隔着两米的距离,再一次问:“你是姜九笙吗?”
她是确定的,只是出于礼貌,不好贸然打扰,便反复征询。
姜九笙看得出对方的善意,点了点头:“我是。”
对方掩嘴,又惊又喜,激动的眼眶发红,赶紧掏出手机开了相机功能。
姜九笙把时瑾挡在身后:“这是我男朋友,他不是圈里人,请不要拍他。”
女孩这才注意到姜九笙身边的人,就打量了一眼,然后惊了老半天,后知后觉地才把目光收回。
她说:“我不拍他。”然后把手机双手递给姜九笙,笑盈盈地问,“笙爷,我特别喜欢你,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只要不拍时瑾,姜九笙自然大大方方:“可以的。”转头,“时瑾,能帮我们拍吗?”
时瑾点头。
他接过手机,拍了三张,然后牵着姜九笙先走了。
女孩乐滋滋地捧着手机翻看照片,然后发现……照片里,她就一只剪刀手进了镜头,脸都没给露一下。
“!”
笙爷的男朋友独占欲是不是太过了点,同框都不让!
过分!
她当即发了一条微博。
圆滚滚的原少女:在超市偶遇了笙爷和笙嫂,这是笙嫂给拍的合影,差评!五星差评!
微博后面,附了三张照片。
握着刀的矫情少女:哈哈哈,是亲生男票没错。
每天做十次白日梦:求笙嫂照片!
不乖却万般受宠:笙爷眼里是笙嫂的影子,等我去拿放大镜来看,请叫我福尔摩斯金。
吃酸奶要舔盖:a宇文冲锋,b谢荡,c苏倾,d徐青久,哪一个?
圆滚滚的原少女回复吃酸奶要舔盖:手和脸都好看的能上天!其他坚决保密,我是笙爷亲生的小老婆,宠夫不解释!
超市的地下车库。
时瑾把东西放在后座,然后给姜九笙系好安全带,手还撑在她的椅背上:“笙笙。”
姜九笙一动不动:“嗯?”
“我们还没有拍过合照。”
“下次我们多拍点。”现在车上没相机。
时瑾把手机掏出来,征询她的意见:“可以现在吗?”
姜九笙点头,由着时瑾的意思,他把她的口罩取下来,靠近她,背景是车后座,她靠在他怀里,看着时瑾拿手机的那只手,浅浅地笑。
时瑾突然喊她:“笙笙。”
她转头。
时瑾亲在她唇角,贴着轻轻摩挲,指腹轻按了手机,然后不疾不徐地退回座位上。
姜九笙抿唇笑了笑:“给我看看。”
时瑾把手机给她,没有锁,屏保和桌面都是她的照片。她打开相册,里面除了方才那一张照片之外,只有她先前发的各种粉丝福利,其余便什么都没有,看得出来,时瑾并不爱留影拍照。
姜九笙盯着看了一会儿,问时瑾:“要不要再拍一张?”
她把手机双手递给时瑾,屏幕上刚才拍的那张照片,照片里,她表情有些错愕,时瑾亲她时,嘴角上扬,没有看镜头,眼角弯着,带了笑意。
她觉得时瑾拍得好看得不得了。
时瑾说好,接过了手机,然后滑到拍照的界面,笑了笑,俯身亲她。
姜九笙直接搂住时瑾的脖子,仰起头,很配合,时瑾贴着她的唇,伸出舌头,舔了舔,痒痒的,她抿了抿唇角。
“笙笙。”时瑾嗓音很低,微哑。
姜九笙眨巴眼:“嗯?”
蛊惑似的,他温声细语地哄:“张开嘴。”
她便松开了唇齿,让时瑾的舌尖闯了进来,他的温度偏凉,喜欢**,慢慢厮磨。
姜九笙有些动情,抱着时瑾的脖子,毫无技巧地回应,忽然听见耳边咚的一声。
她往后退了退:“时瑾。”
时瑾便往前,压在她唇上应了低低一声。
“手机掉了。”
“不管。”
说完,时瑾解开了她的安全带,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压下身子吻她,微凉的舌尖渐进滚烫,他缠着她的舌头,用力地吮吸啃咬。
最近,时瑾喜欢上了接吻,有些上瘾,不像刚交往时克制,会按着她亲个没完没了,甚至有时会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
亲完,他抱着她,很久没撒手。
姜九笙笑,也不推他:“不回去了?”
他倒想,就这么一直缠着她亲热。
“不行,要回去给你做蜂蜜雪梨。”时瑾窝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啄她耳边的发,“再抱五分钟。”
他就真抱了五分钟,姜九笙看着车上的时间,刚刚好五分钟,她失笑,外科医生的时间观真是准得分毫不差。
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车恰好停在小吃街的对面,这个点,正是吃宵夜的高峰时间,满条街都漫着食物香。
姜九笙有些饿了:“时瑾,我想吃那个。”
她不是娇纵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性肆意,却不知怎的,和时瑾在一起之后,学会了所有女人的柔软。
若是以前,若是别人,她哪会这么绵言细语,估计,带着一瓶好酒,一包烟,把身体肆意挥霍了才痛快。
不过现在,时瑾会管着她,跟她说:“炭烤食物对身体不好,只能尝一点,不能多吃。”
姜九笙说好。
她胃不好,体寒,莫冰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要忌口也不管用,不过,时瑾的话,她没办法不听。
过了红绿灯,时瑾把车靠边停了,解下安全带,下了车。
他嘱咐她:“在车里等我。”
“嗯。”
时瑾拿了外套,去了街对面,似乎不放心她,回头看了几次。
姜九笙坐了一小会儿,还是跟着下了车,靠在车门边等时瑾,车水马龙里,她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背影,排在长长的队尾,时不时会有异性上前搭话,他都礼貌地摇头,没有攀谈。
然后他回头,对她笑了笑。
一笑,当真能倾国倾城。
要怎样幸运,能认识这样的时瑾,她定是三生有幸,才与他相爱。
“小姐。”
是街头艺人,头发留得很长,背着画板的中年男人,穿着军大衣上前问:“需要画素描吗?”
姜九笙摇摇头。
男人说了声‘打扰了’,转身离开,初冬的天,他趿着拖鞋,脚后跟生了冻疮,走路微跛。
“等等。”姜九笙唤住了男人,问他,“请问可以画背影吗?要快一点。”
男人有些惊喜,连连点头:“可以的。”他背着画板走回来,问道,“是画你吗?”
姜九笙摇头:“画我男朋友。”她抬手,指了指街对面,口罩遮住了神色,只是眼里有清光,“他在那里排队。”
男人问她:“是哪一个?”
姜九笙回答:“白衣黑裤最好看的那一个。”
男人顺着视线望过去,白衣黑裤,身形提拔,确实是最好看的一个。他把小凳子放在地上,架起了画板,用铅笔在白纸上勾勒着线条。
一幅画,三十块钱,男人作画时,始终蹙着眉,因为从来没有这般难下笔过,就怕一笔毁了画中人的精致。
速写画收尾的时候,时瑾正好往回走,姜九笙给了钱,道谢。她给了一张五十的,说她很喜欢画,可以不用找,男人还是从口袋了掏了很久,凑齐了二十元递给她,都是零钱,揉得皱巴巴的。
姜九笙没有说什么,接了零钱,把画小心地卷好,男人道了声谢谢,背着画板离开了。
时瑾走过来:“画了什么?”
姜九笙不给他看,只是夸了街头画家,说画得很传神。
时瑾带她回车上,把宵夜给她:“街上鱼龙混杂,怕有坏人,以后对陌生人要避着点。”给她系好安全带,时瑾又说,“喜欢画的话,回去我给你画。”
知道他是紧张她,姜九笙一一点头应了,问:“你会画画?”
“嗯,学医的时候要手绘器官图,学了一点。”
时瑾的学了一点,通常来说,非比寻常。
回了民宿,熬完蜂蜜雪梨已经过十点了,时瑾做了一些易消化的南瓜粥,吃到一半,时瑾的电话响了。
他按了接听:“周医生。”
“抱歉时医生,打扰你了。”
是医院的周医生,小儿心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
时瑾问:“有什么事吗?”
周医生语气很急:“有法四的紧急病人,萧医生和梁医生都休假了,施主任在手术室主刀,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恐怕患者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而且患者心腔和心室壁的厚度都特别薄,开胸手术的难度太大,我主刀的话,把握不大。”
法四的医学名是法洛氏四联症,是一种常见的幼儿先天性心脏病。
时瑾放下汤匙:“把患者资料都传到我邮箱。”他挂了电话,起身。
姜九笙问:“怎么了?”
“有紧急病人。”时瑾抽了纸巾擦了擦手,“笙笙,电脑借我用一下。”
“好。”
她立马去卧室拿笔记本。
时瑾看完邮箱的资料后,回了周医生的电话,简明扼要道了一句:“撑不了三个小时,病人需要立马手术。”
过了很久,电话那头的周医生开了口:“我只有不到四成的把握。”
周医生是副主任医师,临床经验不算丰富,从来没有单独主刀过难度与风险这么大的手术,这也正是他致电时瑾的原因。
“别慌。”时瑾镇定自若,话里带了安抚,“开远程视频,把手术台的影像连线过来,我来指导,你主刀。”
周医生犹豫了很短时间:“好。”然后刻不容缓,对辅助医师说,“准备手术。”
趁着连线准备的空档,时瑾把碗筷收拾放进了水池,对姜九笙说:“笙笙,我去房间,你别等我,手术要很久。”
姜九笙放下汤勺,问:“我能在旁边吗?”她会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竭尽所能不妨碍他,只是想看看时瑾,看他手术时的样子。
时瑾沉吟了片刻,说:“先把汤喝完。”
她把一碗蜂蜜雪梨汤都喝完了,然后跟着时瑾进了房间,搬了个凳子,坐在书桌前,尽量离时瑾远一些,怕打扰到他。
远程视频已经连好了,电脑屏幕里是手术室的影像视频,姜九笙看到了很多陌生的手术仪器,医生护士正在做术前准备,手术台上的患者很小,像是没满周岁。
时瑾调了调屏幕的角度,对她说:“待会儿若是怕,就闭上眼睛。”
姜九笙点头:“我会安安静静的,不用管我,你别分心。”她把椅子再往后挪了挪,尽量不妨碍时瑾。
时瑾好笑:“不用再挪了,若是你会妨碍到我,我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姜九笙这才不动了,表情严肃,比时瑾还紧张。
时瑾把桌上的牛奶递给她,然后没有说话,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影像,那边,周医生已经换好手术服进来了,带着口罩手套,对镜头示意:“准备好了,时医生。”
时瑾坐得端正,毛衣的袖子挽到了手臂,问:“动脉刺穿呢?”
周医生旁的辅助医师回:“已经做过了。”
时瑾这边只需要音频传送,他稍稍提了提嗓音:“患者心脏位置偏移,开胸位置在正中间偏左八毫米。”
周医生会意,在患者偏左八毫米处涂抹碘酒,消毒。
时瑾随即道:“用电切刀。”
周医生伸手,对辅助护士说:“电切刀。”
开胸之后,从电脑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幼儿患者的心脏,不足拳头大小。
周医生带着医用头灯,剥开刀口,拧了拧眉头:“时医生,情况不太好,已经开始扩大。”
时瑾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切开心脏,建立体外循环路径。”
周医生照做,才进行到一半,额头上汗的就开始往外冒,有些举步维艰:“肺动脉太狭窄了。”
时瑾迅速做了判断:“延长切口,到瓣环以上,肺动脉的位置,做心肌切除。”
周医生没有丝毫的犹豫,全然相信时瑾的指导,延长切口,以最快的速度切除了幼儿肥厚的心肌,随即,时瑾的声音不急不缓,继续道:“修补室间隔缺损。”
护士递了手术刀,给主刀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
修补间隔的过程并不顺利,患儿心脏太小,差之分毫都不行,突然,监护仪数据异常,周医生急道:“不好,病人大出血。”
他整个人都慌了,连声喊护士抽吸。
隔着电脑屏幕,时瑾的声音依旧镇定从容:“别慌张,先找出出血原因。”
周医生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将手探进刀口的心胸下面,片刻后,道:“是皮下血管撕裂。”
时瑾说:“把屏幕角度调左一点。”
那边的护士立马调了调镜头,让时瑾看清了手术台的情况,随后,下了指令:“建立四条静脉液路,用电凝分离粘连和止血。”
周医生立马明白了,专心致志地投入手术。
“抽吸。”
“超声刀。”
“抽吸。”
“手术剪。”
约摸五分钟过去,周医生才松了一口气:“血止住了。”
“继续。”时瑾目光一直盯着屏幕,坐姿几乎动都没有动一下,声音微紧,“修补室间隔缺损。”
“明白。”周医生动作放快了,有条不紊地在进行。
修补过程是整个手术中难度最大的地方,将近半个小时,时瑾除了说了几个药名,几乎没有再开口。
姜九笙坐在他身后,将呼吸声降到最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盯着他挺直的背脊看了很久,他轮廓紧绷,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从未见过这样专心致志的时瑾,命悬一线的手术现场,她的时医生虽是镇定,却没有半分松懈。
将近过了四十分钟,电脑屏幕那边,周医生舒了一口气,说:“修补成功。”
时瑾问:“生命体征。”
监护仪旁边的麻醉医师立马回:“心率五十四,氧饱和度百分七十九,呼吸频率和波形十七,血压90/80mmhg。”
数据正常,时瑾神色毫无波动,漆黑的眸盯着屏幕里患儿开胸后的心脏,说:“加宽右室流出道,准备心包。”
周医生一言不发地照做,脑袋上的汗就没停过,一旁的护士给了擦了好几次,也是紧张得不得了。
手术室里除了仪器发出的声音,没有一点别的声响,哦,还有时医生自始至终都不慌不忙的音色,隔着屏幕,坚定又让人心安。
“固定,连续缝合。”
时瑾的话刚落,麻醉医师突然急道:“时医生,血压与氧饱和度疾速下降。”
正在做心包缝合的周医生立马抬头去看监护仪上的数据,时瑾只说:“不用慌,继续。”他毫不迟疑,给了下一步指令,“直接用针缝合房间隔。”
周医生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动作很快,已经到了他的极限,这才勉强跟上时瑾的节奏。
监护仪上的数据警报越来越紧急。
时瑾语速很快:“立马做心脏复苏。”
包心结束,房间隔缝合,正常情况下,患儿心脏会出现短暂滞停,需要第一时间做心脏复苏,分秒必争,不能有一点差池。
周医生眼睛通红,眨都没敢眨一下,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直到,警报解除,患者心脏恢复跳动。
“可以了。”时瑾松了松眉头,“测量右室流出道、肺动脉、右室压力。”
片刻后,周医生回:“一切正常。”
“疏通呢?”
“正常。”
“停体外循环。”时瑾动了动身子,有些麻,他往后靠了靠,“可以关胸了。”
周医生大大松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这才放回胸膛,边收尾缝合,边道:“时医生,手术很成功。”
时瑾揉了揉眉心:“四小时内仔细观测,每隔半个小时把最新体征数据传给我。”
“知道了。”周医生调了调角度,对着镜头道谢,“谢谢时医生。”
时瑾只道:“辛苦了。”
然后,他关了视频,回头:“笙笙。”
他眼里,仍旧是一片殷红,与方才屏幕里的血色一般无二,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敛了敛眸。
血,确实能让他兴奋。
他把情绪压了下去,这才再抬头。(未完待续)
110:姜九笙真正的身份
血,确实能让他兴奋。
他把情绪压了下去,这才再抬头。
姜九笙起身,走到他身后。
时瑾坐着,她弯腰站着,用指腹擦了擦他额头的薄汗:“累不累?”
时瑾点头:“比我主刀要累。”他说,“远程指导不比亲自手术,判断错误的风险更高。”
姜九笙不懂医,只是佩服时瑾的职业素养,那样临危不乱,或者是医者仁心,或者是术业专攻,总之,他手术时的样子,不像平时那样清雅冷然,认真而神圣。
他呢,可能是天生的医者。
姜九笙抬手,给时瑾按了按太阳穴,手法是从小乔那里学来的,动作有些笨拙。
时瑾扶着她的眼,抬头问:“怕吗?”
姜九笙给了很诚实的回答:“本来想看手术过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光顾着看你。”
他笑了:“喜欢?”
她点头承认:“很喜欢。”俯身,在时瑾脸上亲了一下,“喜欢你,也喜欢你是一名医生。”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救人时的样子,有多震撼,惊心动魄也不过如此。
时瑾突然凝眸:“那如果我不是医生呢?”
姜九笙不假思索:“没有这样的如果。”
他默然。
确实,他一定会变成她喜欢的样子,不会有任何差池与如果。
“而且,”姜九笙停顿了一下。
时瑾缠着她的目光,眼底有灼灼光华:“而且什么?”
“而且就算你不是时医生,”姜九笙缓缓地说,“也会是我的时先生。”
时瑾扬唇,笑意浅浅,眼里浸了一汪温柔的水色。
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姜九笙伸手,绕到时瑾身后,将书桌上的水果盘端起来,挑了一颗漂亮的草莓,她咬了一口,俯身凑过去,贴着时瑾的唇,用舌尖顶了进去。
时瑾很配合,微微张开嘴。
姜九笙退开一点,舔了舔唇:“甜吗?”
“甜。”
喉结滚了滚,时瑾吞了下去,然后拉住正要退后的她:“笙笙。”
“嗯?”
他没说话,抱着姜九笙换了个位置,他站起,她坐着,一低头,他的唇刚好能落在她唇上,探出舌尖,嘴里全是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儿。
耳鬓厮磨,亲热了许久。
时瑾退开些:“我给你画一幅画?”
唇上麻麻的,姜九笙下意识舔了舔:“为什么突然想画画?”
“今天你夸了街头画家。”
所以?
时瑾言简意赅:“胜负欲。”
“……”
姜九笙哭笑不得,点了点头:“要摆什么姿势?”
时瑾起身,在书桌上找了铅笔和空白纸,说:“你觉得舒服就好。”
姜九笙挪了挪椅子,撑着下巴,半趴在桌上。
时瑾把台灯往自己那边转了转:“会刺眼吗?”
“不会。”
时瑾这才开始在纸上描摹,低头画得认真,时不时抬头看她,灯光调得很暗,不算刺眼,只是时瑾眼里藏了星星,流光溢彩,很是夺目。
姜九笙趴在桌上看着时瑾画,才十几分钟,她就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时想:时瑾倒是比她的安眠药都管用。
时瑾放下笔,亦趴在桌上,看了她许久,亲了亲她的脸,才轻手轻脚地抱她去床上睡。
姜九笙梦呓了句什么,没睁开眼,继续睡。大概是演唱会累着了,她睡得熟,时瑾给她擦了脸和手,她都没有醒,他坐在床头守了她一会儿,关了灯,给她换衣服。
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淡淡月色洒进来,温柔的昏黄色,在地上,落了一道影子。
夜里,时瑾嗓音很轻:“宝宝,手抬一下。”
熟睡的姜九笙乖得不得了。
次日,惠风和畅,冬阳微暖。
姜九笙睡到了自然醒,床头放了一杯温水还有一张画,画里是她,精致又漂亮的样子,纸上署了名,端端正正写着时瑾二字,她很喜欢,把画仔细收藏,然后套了件外套下楼。
楼下,时瑾在做早餐。
她说了声早,睡意朦胧,眼睛还半眯着。
“早饭快好了,你先去刷牙。”时瑾走过去,轻轻压了压她头顶翘起的头发,“牙膏和毛巾都放在了洗手池上,不要用凉水洗。”
刚起,姜九笙还有点懵,去了浴室,然后,不到半分钟,她小跑出来。
“时瑾。”
他在厨房应:“嗯?”
她手里还拿着牙刷,问时瑾:“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时瑾关了火,走出厨房,用指腹抹了抹她嘴角的牙膏沫,说:“笙笙,这里只有我们。”
就是说,是时瑾换的。
见她不说话,时瑾有些局促,问:“介意吗?”
姜九笙摇头。
时瑾稍稍松开眉头:“你睡得熟,我不忍心叫醒你。”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关了灯。”
她埋头,脸发热,心头痒痒的,情绪奇怪又莫名。
“抱歉,”时瑾说,“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
姜九笙几乎脱口而出:“我同意啊。”
他笑了,满眼都是愉悦。
姜九笙彻底窘了,她完了,不算愚笨的性子怎么到了时瑾这,傻得一塌糊涂。
时瑾揉揉她的头发:“先去洗脸,我去给你盛粥。”
“哦。”
饭后,时瑾的医助来了电话,大致意思是——时医生休假好了吗?再不回医院,病人们都快病入膏肓了。
类似于这种的委婉话。
姜九笙觉得,天北医院缺了她家时瑾,可能都要倒闭了。
她站在水池旁,要帮时瑾洗碗来着,他却不让她碰水,她说:“我们明天回去吧。”
“不用管,你想留多久都行。”
想了想,她家时医生的时间都是生命。
姜九笙便说:“公司还在等我回去办庆功宴,明天晚上吧,你跟我一起参加。”
时瑾随她的意思。
姜九笙不爱热闹,即便得了闲,也不想出门,上午窝在民宿的影音室里看电影,时瑾陪着她看,是一部国外的软科幻片,电影男主是一位在国际上都享誉盛名的男演员,演技一流。
当然,颜值与身材也一流。
姜九笙顺口就夸了一句:“腹肌练得很漂亮。”
六块,整整齐齐,不夸张,恰到好处,男人味十足。
真的,她只是就事论事。
她说完没多久,时瑾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我也有。”
姜九笙哑然失笑,她也是最近才发现,时瑾的胜负欲不是一般的强。
然后,过了五分钟……
时瑾把她抱过去,让她坐在腿上。
“怎么了?”
时瑾没回,抓着她的手,从家居的毛衣里放进去,从他腹部开始,带着她的手往上,天气冷,她的手微凉,越发衬得时瑾身上滚烫滚烫的。
“笙笙,”时瑾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哑,问她,“数清楚了吗?”
姜九笙点头。
嗯,时瑾有八块,不算突兀,肌理分明,一定很好看,她一点都不忸怩,把另一只手也伸进了他毛衣里,突然很想掀开时瑾的衣服,正犹豫着,她挪动的手突然顿住。
“时瑾,你——”
时瑾两颊染了一层粉色,往后挪了挪身体:“抱歉。”
他放开她,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走去浴室,然后就是水声传出来。
姜九笙若无其事似的坐得笔直,拿起遥控,把电影的声音开到最大,然后捂着发热的脸,笑出了声。
这电影,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午餐姜九笙建议出去吃,因为舍不得时瑾天天给她做饭,她对中南不熟,地方是时瑾选的,离民宿不远,二十分钟的车程。
是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装修很风雅,看得出来,不是简单的地方,进出店里的客人穿着很不凡,想必是非富即贵,哦,她甚至碰上了脸熟的艺人。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是一位难求,不过,看侍应生对时瑾的态度,似乎是识得的,恭敬又拘谨。
时瑾要了单独的贵宾间,姜九笙落座后,问时瑾:“你来过这里?”
“嗯。”他点头,没有多说,只是问她,“想吃什么?”
姜九笙便也没有多问其他:“你点。”
时瑾唤了侍应生过来点餐,姜九笙扫了一眼菜单,菜名都很陌生,不过,他素来知道她的喜好,不必她费心,不过,甜品她想要冰的。
时瑾没有依她:“现在太冷,你胃受不了。”
姜九笙便作罢了,用莫冰的话说,也就只有时瑾管得住她。
等餐的时候,时瑾给她要了一杯温水,侍应生出去时,未关紧门,风一吹,半敞开着,忽然,门口驻足了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他喊了声:“时瑾。”
姜九笙抬头看去,门口的男人很高,斯文儒雅的样子,右手带了白色手套,他推门进来,口吻很熟络:“回了中南怎么也不说一声?”男人生了一双鹰眸,很凌厉,却带着笑,将目光落在了姜九笙身上,带了审视,“这位是?”
笑里藏刀。
姜九笙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她不置一词,只是望向时瑾。
时瑾起身,只留了一句话:“笙笙,你先吃饭,我马上回来。”
他走得很急,倒是那个贸然打扰的男人,闲庭信步似的,好整以暇地打量姜九笙,目光肆无忌惮。
“出来。”是时瑾的声音,冷若冰霜。
男人这才跟出去了。
门被关上。
姜九笙只觉心头微紧,隐隐有些不安。
时瑾走至十米开外,靠在走廊的墙边,抬眸,神色冷然,略微带着距离感:“什么事?”
男人眼带笑意,左手交叠放在右手背上,摩挲着手套:“我们是亲兄弟,还需要有什么事才能问候?”
时瑾显然不想周璇,转身便走。
“里面那个女人,”男人拖长了语调,眸光意味深长,“不介绍一下?”
一双鹰眸,似笑非笑。
秦家十一子,最数二少秦明立捉摸不定,素以儒商为人所知,只是,执掌了近半个秦家地下交易的人,又怎可能不是狠角色,多半是只绵里藏针的笑面虎。
时瑾停了脚,回首,目光漠然,只道:“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秦明立收了笑,眼底的精光似是而非,睨着时瑾,“若是未来的弟妹,当然要好好了解一下。”
“你的小指,”停顿了一下,时瑾抬了抬眸,眼里有寒霜,“忘了怎么没的?”
秦明立脸色陡然冷下,右手垂在身侧,紧握,白色手套的尾指干瘪,空了一截。
走廊最尽头,竹木的门猝不及防被推开,门口的人刚迈出一步,又生生顿住。
“谁在外面?”
一听便知年长,却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秦萧轶还站在门口,看了看走廊里的人,回了话:“爸,是六哥。”
屋里,原木的圆桌上围坐了十多人,上座之人正是秦家家主秦行,中南三省境内,都尊称其一声秦爷,已过花甲,仍不减一分戾气,双目矍铄,稍稍抬眼也叫人不寒而栗。
“进来吧。”
是命令的口吻,威严,且不容置喙。
秦明立一眼掠过时瑾,先一步进了屋,间隔了片刻,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了门,还落在门把上。
没有进去,时瑾站在门口,目下清冷。
一桌子秦家人,全部停下了筷子,噤若寒蝉,审时度势却又不动声色,
秦行没抬眼,声音浑厚有力:“先坐下吃饭。”
口吻,是一贯的不由分说。
屋里谁都没有接嘴,唯独时瑾,仍站在门口,从容漠然,淡淡道了句:“有人在等我。”
整个秦家,也就只有时瑾敢这么我行我素。
秦行冷了脸,已有几分愠色:“先吃饭,完了跟我回一趟秦家。”
时瑾置若罔闻:“慢用。”
两个字,不冷不热,话落,他便转身。
杯盖骤然扣下,秦行抬眼,雷霆大怒:“你给我站住!”
时瑾顿了一下,未回头。
整个秦家,就只有他时瑾,肆意妄为,半点不从管教,秦家入不了他的眼,就连他这个父亲,他也从未放在眼里,不冠秦家的姓,一身反骨。
他秦行一生,大半辈子都在刀口上舔血,什么血雨腥风没有见过,早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也就唯独这六子时瑾,一次一次让他喜怒于色。
他勃然大怒道:“就算你不回秦家,你也照样是我秦行的儿子,我要逼你回来,有的是办法。”
时瑾闻言,回头:“像八年前那样?”
他一双眼,像深秋的井,无波无澜,冷得彻骨。
在座的秦家人,竟无一人接话,陡然沉默。
八年前,时瑾还是秦家最得重视的未来掌舵人,觊觎那个位子的秦家人不在少数,可也没有谁撼动过他分毫。
直到他带回来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他把女孩养在了独栋的小楼里,锁了门窗,并在门口放了一把枪,除了他自己和心腹的人,谁都不能进去,也有过不遵守的人,被他废了双脚之后,就没有谁敢明目张胆了。
秦家没有谁见过那个女孩,也查不到任何信息,她被时瑾保护得太好,大概也因为如此,许多双眼睛都盯上了那栋小楼。
比如秦行,比如秦明立。
秦家的掌舵人,怎么能有弱点。
秦家的掌舵人,终于有了死穴。
后来,女孩死了。
时瑾断了秦明立一根手指,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秦家大门一步。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时瑾仍没有回来,姜九笙有些惶惶不安,频频望向门口。
女侍应生第二次进来询问:“小姐,请问要现在上菜吗?”
姜九笙摇头:“还需要再等一下。”
“好的。”侍应生退出去。
姜九笙叫住了她:“能先给我上红酒吗?”
“没问题,请您稍等。”侍应生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歌迷。”
是个年轻的女人,很羞怯。
姜九笙点头说好,并问:“签在哪里?”
女侍应生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支早就藏好了的圆珠笔,把脖子上的丝巾放下来,平平整整地铺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说:“这里。”
姜九笙接过笔,在丝巾的一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工工整整。
女侍应生连说了两声谢谢,把丝巾小心地折好,又系回脖子上,临走时,小声地说了一句:“你男朋友很帅。”
姜九笙落落大方地说:“谢谢。”
红酒的度数很低,并非烈酒,姜九笙一连喝了两杯,时瑾还没有回来,她把口罩戴上,起身去洗手间。
走在过道上,忽然身后有人在喊:“姐姐。”
姜九笙回头,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少年。
他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很是漂亮干净,尤其是一双眼,清澈得像一块上好的玉璞,没有精雕细琢,却纯粹剔透。
少年正看着她,目光如水。
姜九笙问:“你是喊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漂亮的眼睛细细凝视,许久,不发一言。
姜九笙等了片刻,未得一句,便礼貌地笑了笑,转身要走,可少年却跟在身后,不紧不慢隔着几步。
她回头,望着那少年的脸,不由得有些心软,耐心地又问:“有什么事吗?”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双瞳孔漂亮得像琉璃珠子。
像不谙世事。
又像历经沧桑。
少年给姜九笙的感觉很矛盾,分明黑白分明的一双眼,却在深处藏了少许似有若无的阴霾。
她重复了一遍:“是有话对我说吗?”
除了之前那一声姐姐,之后,少年便再没有开过口。
姜九笙有些一筹莫展,正巧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人,女人埋着头,走得急,撞上了少年的肩。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连连道歉。
少年受惊了似的,躲开对方的眼,缩进了墙角,背着身,将身体弯下,微微瑟瑟发抖着。
姜九笙这才确定了,这个漂亮的少年,他与正常人不一样。
她思忖了很久,走上前,想了想,又退了两步,问少年:“需要我帮忙吗?”
少年稍稍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急切又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不怕她。
姜九笙试探着说:“这里人多,去那边可以吗?”
少年点了点头。
姜九笙这便领着他去人少的地方,未走两步,身后有人在唤。
“锦禹。”
“锦禹。”
少年脚步停下。
姜九笙跟着回头,是妇人在喊,穿着不凡,神色急切,妇人身边,还有一年轻女人相伴。
她不认得那妇人,却认得那年轻女子,温家的掌上明珠,温诗好。
显然,温诗好也看到了她和少年,同妇人一起走过来。
妇人寻到少年,明显松了一口气,把少年拉到身边,又急又气:“你怎么跑这来了?”
想必,这妇人就是温家的大小姐,与温书甯相差了十多岁的同胞姐姐,有些显得老态,与温诗好模样很相像。
如此看来,这少年恐怕就是温家那位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小少爷了,外界只传温家的小少爷身体不好,安置在国外疗养,任凭媒体怎么挖,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透露出来。
“姜九笙?”温诗好这才注意到前面的人,戴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姜九笙淡淡回了一声:“温小姐。”
温诗好说了句‘真巧’,转身对身旁的人说:“妈,你先把锦禹带回去。”
温书华点头,拉着少年离开。
他却不动,仍盯着姜九笙,艰涩地张嘴,一字一顿地挤出了两个字:“号、码。”
“要我的号码吗?”
少年点头。
姜九笙唤住了侍应生,要了纸笔,写了一串数字后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去,一直抿着的唇微微上扬了几分,这才跟着他的母亲离开。
温诗好语气诧异:“他居然跟你说话了。”
姜九笙的目光追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背影,似曾相识。
“那是我弟弟,”温诗好说,“他患自闭症很多年了,不怎么开口,不过他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那么漂亮的少年郎,姜九笙新生欢喜,难得附和了句:“应该是,他刚才喊我姐姐。”
“大概是认错人了。”温诗好看着姜九笙,眼底似有深意,“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吗?也差点混淆了,你很像锦禹的姐姐,她也叫姜九笙,八年前去世了,从那之后锦禹就不爱说话了。”
姜九笙微微拧了拧眉。
温诗好温柔解意的模样:“关系有点乱是吗?”说话时,她目光一直看着姜九笙,“锦禹姓姜,和我是同母异父,他另外一个姐姐是我继父和他前妻生的女儿。”(未完待续)
111:当年的秘密揭开
温诗好温柔解意的模样:“关系有点乱是吗?”说话时,她目光一直看着姜九笙,“锦禹姓姜,和我是同母异父,他另外一个姐姐是我继父和他前妻生的女儿。”
她随母姓,亲生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温书华下嫁给了继父姜民昌,姜民昌同样是二婚,与前妻有一个女儿。大抵因为温家家大业大,继父姜民昌入赘了温家,与她母亲温书华再婚的第二年,生下了锦禹。
姜民昌的女儿和前妻宋培一起生活,温诗好在年少时见过那对母女几次,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很落魄,锦禹却出奇地喜欢那个与他同姓的姐姐,往来便也就多了。
年岁太久,温诗好只记得那个女孩叫姜九笙,同摇滚巨星姜九笙的名字一模一样。
姜九笙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然后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泛泛之交而已,哪里需要将家底都掏出来。
温诗好笑了笑,对答如流:“因为你也叫姜九笙啊,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缘分。”
姜九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比起缘分,她倒更相信事在人为。
“笙笙。”
是时瑾。
姜九笙唇角弯了弯,寻着声音看过去。
时瑾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到她身边:“你怎么出来了?”
“正要去洗手间。”
时瑾牵着她,要带她过去。
姜九笙对温诗好说了一声‘失陪’,便跟着时瑾离开。
秦家六少。
原来,姜九笙的神秘男友是他。
温诗好站了许久,才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嘴角似笑非笑: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呢,虽一眼余光不留,却轻易教人移不开眼。
时瑾送姜九笙到了洗手间门口,她抬脚要进去,他拉住了她。
“笙笙。”
“怎么了?”
时瑾微蹙眉头:“刚才那个女人,”
他顿住,不知道名字。
姜九笙好笑:“温诗好?”
“嗯。”他眉头蹙得更深,“嗯,是姓温的。”
听口气,似乎不太待见。
姜九笙好整以暇看着时瑾:“她怎么了?”
时瑾想了想,语气循循善诱,像是建议:“她眼里没有善意,如果可以,你尽量别和她往来。”
是没有善意。
姜九笙也看出来,她从善如流:“知道了。”
时瑾还拉着她,没松手。
“还有话跟我说?”
时瑾颔首:“嗯,等会儿再说,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他松手,顺便把姜九笙外套口袋里的烟盒拿了出来。
姜九笙:“……”
她都已经三天没有碰烟了!
回到餐桌,侍应生上了主食,时瑾把姜九笙的盘子端过去,给她将牛排切成小块,可能因为外科医生的职业习惯,牛排被他切得整整齐齐,姜九笙甚至觉得时瑾拿刀的姿势,很像……嗯,很像解剖。
切好了,时瑾把盘子端给她,他将刀叉放下,用公筷把意面里的虾球挑出来,装在小碟子里给她吃。
他忽然开口:“刚才那个人是秦家的老二。”
难怪戴着手套,姜九笙曾听宇文冲锋说起过,秦二少断了一根尾指,就是不知谁那样胆大包天,连秦家二把手的手指都敢切。
她诧异:“你和秦家人认识?”
时瑾端起酒杯,喝了半杯,嗓音浸了酒,稍稍醇厚,他说:“笙笙,我也是秦家人。”
手里的汤匙掉在碗里,咣当一声响,姜九笙募地怔忪,盯着时瑾,目不转睛。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小心地问:“生气了吗?”
姜九笙摇了摇头:“没有。”
她只是讶异,秦家那样的狼窝,怎么能养出时瑾这样子的贵族,她兄长程会不止一次说过,秦家的人,连血都是冷的,是天生的狩猎者。
她不禁想起了时瑾打架时的模样,确实,与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大相径庭。
沉默了片刻,时瑾将杯中的半杯红酒吞下,缓缓语速:“我母亲是被秦行强占的,她是个很普通的人,只是生得过于漂亮了。”
这是姜九笙第一次听时瑾说他的家事,像在说他人的事,无波无澜,眼眸深处只有一片浓重的墨色。
像千帆过尽,磨平了棱角。
“八岁的时候我被接回了秦家,母亲带着我逃跑的时候出了意外。”时瑾停顿了一下,“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才只有二十六岁。”
三言两语,他说得很简单,语气里甚至没有起伏。
姜九笙张张嘴,想安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没办法设身处地,她想象不出来,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母亲的庇佑,要如何生存,要怎么隐忍,要吃多少苦头才能在秦家那样的龙潭虎穴里守自己的一隅之地。
宇文说过,秦家原本不止十一个孩子,而是十四个,另外三个都没有活过成年,事情原委,宇文总结得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弱肉强食。
原来,时瑾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在腥风血雨里,长成了如今让她欢喜的样子。
姜九笙始终不说话,端了一杯红酒,听时瑾停停歇歇地说着。
“我在秦家待了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学了格斗,学了礼仪,学了所有秦家人该会的东西。”
他把她手里的酒杯接了过去,晃了晃,饮下:“十八岁后,就离开了那里。”
“为什么离开?”她好奇他所有的事情,想刨根究底,又战战兢兢,怕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时瑾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将杯中剩下的小半杯酒递给了她。
姜九笙一口喝下去,尽量平静。
时瑾这才回了她的问题:“人一般久留于一个地方,要么因为习惯,要么因为牵绊。”他敛了敛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低声地说,“那个黑吃黑的地方,没有任何让我留恋的东西。”
姜九笙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时瑾不说,她也不再问,只是越发担心:“你走了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刚才那个秦家老二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
时瑾打断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安抚她:“别担心,秦家人忙着争权夺势,顾不上我。”
姜九笙松了一口气。
“笙笙。”时瑾看着她问,“你会介意吗?”
秦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姜九笙自然也听说过,毫不夸张地说,秦家的男人,十个里有九个沾过血的,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可若是时瑾……
姜九笙没有犹豫:“我不介意。”她说得理所当然,“你只是时瑾,是个医生。”
何况,介意有什么用,姜九笙想,就算时瑾是个贩夫走卒,或者穷凶恶极之人,她可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鬼迷了心窍。
时瑾大概是喜欢她的回答的,眼里盈了笑。
“时瑾。”姜九笙问,“你是随母姓吗?”
时瑾点头:“嗯,我母亲叫时秋,是个胆小却很善良的女人。”说起他母亲时,时瑾眼里很温和,很柔软。
姜九笙心头也软得不像话,支着下巴看时瑾:“你一定很像她。”
时瑾否认了:“我不胆小。”
当然,更不会善良。
“我是说长相。”姜九笙莞尔,“你不是说你母亲生得过分漂亮吗?”
时瑾也是如此,过分漂亮。
他不置可否,说:“我不太记得她的样貌了,只是听人说,我长得很像她。”
姜九笙听着心疼,把碗里的肉都夹给他吃。
时瑾笑,眼里融有微光。
楼上左数第二间,同样是贵宾间,温诗好晚一步回来,一进门,便看见她那万年都没有一个表情的弟弟,皱着眉对着姜九笙写给他的那张便签纸,似乎在纠结。
她坐过去:“妈,能帮我续杯咖啡吗?我有话问锦禹。”
这是支开她呢。
温书华的性子软,也没什么主见,平时对女儿多半时候都很顺从,只是不大放心,走前叮嘱道:“锦禹要是不想说,你别勉强他。”
“知道了。”
温书华这才出去。
“锦禹。”
温诗好坐过去,又叫了声:“锦禹。”
姜锦禹毫无半点反应,眼皮都没有抬,低着头把手里的便签纸折好,握在手里。
温诗好耐着性子,尽量轻声细语:“锦禹,你告诉我,为什么叫刚才那个人姐姐?是不是她和你姐姐姜九笙——”
姜锦禹突然抬眸,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满覆寒霜,一字,一顿:“坏、女、人。”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厌恶。
姜锦禹患了八年的自闭症,情绪波动极少,唯独对她这个同母的亲姐姐,有发泄不完的愤怒,动辄便是恶言相向。
温诗好脸色骤然冷了,哼笑了一声:“你真跟你那个死去的父亲一样,不识好歹。”
姜锦禹漠然置之,只是将手里的便签纸揣进口袋,放好,然后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果汁,抬头,泼向温诗好。
满满当当的一杯橙汁,当头浇下,温诗好当即炸毛地站起来,失声大叫:“姜锦禹!”
少年扭头,不愿再理会。
温诗好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重重一脚踢翻了椅子。
温书华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诗好,你干什么呢!”她极少这样疾言厉色,“你怎么能这么凶你弟弟?”
温诗好冷笑,反唇相讥:“是啊,你给我生了个好弟弟。”她擦了擦脸上的果汁,盯着静坐在一旁的少年,目光如炬,“养不熟的白眼——”
未等话完,温书华扬手,重重一巴掌打下去。
她在气头上,那一巴掌,用了全力,温诗好捂着脸,满脸果汁滴得到处都是,右边脸颊已经红肿,她只是冷冷发笑。
温书华看着自己的手,怔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愧疚又心疼地去拉女儿“诗、诗好。”
温诗好大力甩开。
她母亲性子软弱,可只要碰到姜锦禹的事情,总是无休无止的争吵。
姜锦禹不喜欢温诗好,甚至是厌恶和反感,感情这个东西是相互的,何况本就没有多少亲情的羁绊,早就在一次一次争吵中磨得只剩愤怒与记恨。
也是,毕竟不是一个父亲,毕竟他姜锦禹姓姜,而她温诗好姓温。
温诗好拿了外套,走到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墙边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尽是冷嘲热讽:“你不是一直骂我是坏女人吗?那我告诉你,你那个死去的九笙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放火,你以为她没做过吗?”
姜锦禹猛地抬头,眼底全是火光。
八年前,温家大乱,一夜死了两条人命,是姜民昌与他的前妻宋培,死在了温家的花房里,警方尸检报告显示,都是他杀。
也是那晚,姜锦禹的姐姐姜九笙下落不明。
从那之后,姜锦禹便再也不愿意开口。
是夜,冬风呼啸,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前,滴滴答答地响,未关严实的窗缝里,冷风灌进来,卷着淡紫色的窗帘飘飘荡荡,流苏摇曳。
床头,一盏台灯,是淡淡的杏黄色,将纯白色的床单染了几分暖色,床上的人侧卧,黑发铺散,不过巴掌大小的脸,白得近乎透明,额头沁了密密一层薄汗,在梦呓什么,却没有醒过来。
梦里,有个漂亮的男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藏了星星在里面。
男孩从绿茵里跑出来,欢欢喜喜的样子。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陪我玩好不好?”
“姐姐。”
“姐姐,过来。”
“到我这里来,我给你捡风筝。”
绿茵外,站了一个少女,梳着高高的马尾,白裙子洗得发旧,笑时,一双桃花眼很好看,像是从不远处的花圃里采了一盏花色。
男孩爬上了树,要去捡一个蝴蝶状的风筝,便爬得很高很高。
少女在树下一直喊:“小金鱼。”
“小金鱼,不能爬上去,危险。”
男孩抱着树,冲树下的少女咧着嘴笑得开心:“姐姐,接住,我把风筝扔给你。”
少女张开手,笑容满面,仰着头,看风筝慢慢悠悠地飞落,只是未等她抓住风筝线,男孩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金鱼!”
少女惊慌失措,问他疼不疼。
男孩愣着神,颤抖地指着不远处的花房:“姐姐,花房里……有好多血。”
少女募地站起来,转身跑去了花房。
“姐姐。”
“姐姐。”
“……”
风筝飞远了,挂在了远处的枝丫上,少女推开了花房的玻璃门,看见地上有血,女人躺在血泊了。
还有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刀,刀尖上的血顺着滴下。
她几乎没有思考,扑了上去,抓住了男人鲜血淋漓的手,说:“你去死。”
然后,那把沾了血的刀狠狠刺进了男人的身体。
像老旧的电影,突然卡在了那一幕,男人惊恐的瞳孔里,是少女的影子,是她,是年少时的姜九笙。
远处,有小男孩在嚎啕大哭,还有一个少年的声音。
“笙笙。”
“笙笙。”
“笙笙。”
谁在叫她,少女回头,看见逆光里走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白衣黑裤,是个少年,他伸出了手,干净又漂亮的手。
“笙笙。”
“笙笙。”
“笙笙。”
是时瑾的声音。
姜九笙募地睁开了眼,大汗淋漓,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全是眼泪,耳边,时瑾在叫她的名字。
“笙笙,笙笙。”
姜九笙愣愣地转头,才发现,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她抬起眼睛,瞳孔泛红,哑着嗓子喊:“时瑾。”
后知后觉,惶惶不安,她似醒非醒,看着自己的手,梦里沾了鲜血的手。
时瑾把她抱进怀里,对她说:“不怕,只是做梦了。”
姜九笙抬头,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恐:“时瑾,”她声音有些发颤,抬起来,拽住了时瑾的衣服,说,“我梦见我杀人了。”
他轻轻拍她的背,把她额头的汗擦掉。
姜九笙一张小脸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自言自语似的:“我用刀刺的,他不动了,流了好多血,地上摆了很多盆木槿花,也沾到了血。”
时瑾把她抱起来,捧着她的脸,让台灯的光照进她眼睛里,他说:“不是真的,只是做梦而已。”
姜九笙目光定定的。
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像身临其境,竟一时走不出来。
时瑾抱她下床,给她喂了水,一遍一遍地哄,安抚了许久。
她没了睡意,窝在时瑾怀里:“时瑾,我要是真杀人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时瑾回答得平静又随意,“毁尸灭迹。”
怎么连犹豫思考都没有,这么理所当然。
姜九笙心惊了许久,问他:“不怕坐牢?”
时瑾眼里,像燃了两簇火焰,直直忘进她眼底,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我可以去坐牢,但笙笙你不可以。”
姜九笙一把抱住时瑾的脖子,笑着说那她要去劫狱。
时瑾说不可以,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给姜九笙喂了一杯温牛奶,然后抱她去床上,她没有睡意,拉着时瑾不让他走。
“不要走,陪我一起睡。”
“好,不走。”时瑾亲了亲她的脸,躺进被子里。
她用力嗅了嗅,鼻尖全是熟悉的气息,心头那没由来的忐忑方才缓缓平息,片刻安静后,睡意昏沉。
“笙笙。”
“嗯?”
“笙笙。”
“怎么了?”
“没什么,叫叫你。”
朦朦胧胧,她似睡非睡着,时瑾在吻她。
次日,飞江北。
抵达时,已经是中午两点,因为晚上有三巡的庆功宴,莫冰把姜九笙下午的通告都推了,让她在家休息。
时瑾的医助肖逸帮忙把车开到了机场,然后很懂事地自己打车走了,并嘱咐时医生好好休息,手术都安排在了明天。
天北医院真是一天都离不开她家时医生,姜九笙想。
“我先送你回去。”时瑾俯身给她系安全带。
姜九笙往后靠了靠:“你呢?”
“徐医生今天休假,我去他那接博美。”
昨夜没有睡好,姜九笙有点疲倦,揉了揉眉心,说:“一起去。”
江北变天,这几天持续低温,时瑾从后座拿了毯子盖姜九笙腿上,再将座位调低了一些,有些心疼她:“不累吗?”
“有点。”姜九笙眯了眯眼,懒洋洋地靠着车座,说,“好几天没见博美,想见它。”
时瑾没说话,蹙了眉。
车开得慢,约摸半个小时才到徐家,时瑾把车靠边停了,车里暖气开着,不通风,他用手背探了探姜九笙脸上的温度,有些发热,就将她那边的车窗开了一半。
时瑾解了安全带,嘱咐姜九笙:“你在这里等我。”
她说好。
时瑾下了车,拨了徐青舶的电话。
“我到了。”
“这么快。”
“你把姜博美抱出来。”
“那只狗子,和我家帮佣的小姑娘玩得正嗨。”徐青舶咋舌,“啧啧啧,真是只色狗,专往人姑娘胸前蹭,谁惯得它这毛病?你家那个?”
时瑾直接挂了电话。
姜博美要是敢那么蹭他家笙笙,非得打断它的狗腿。(未完待续)
112:柳絮的下场
时瑾直接挂了电话。
姜博美要是敢那么蹭他家笙笙,非得打断它的狗腿。
一个中年男人来给时瑾开了门,领了他进去,直到看不见了人影,姜九笙才收回目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不远处,交谈声隐隐约约。
“江盛地产竞标的案子整理好了吗?”
“已经发您邮箱了。”
是徐平征和他的市长秘书。
徐平征刚从大会上回来,一身西装革履,满身风尘仆仆:“明后天的行程延后,我要去一趟云城。”
“好的,徐市。”江秘书在平板上划掉了明后两天的行程。
正走着,徐平征突然站定,目光落在不远处。
江秘书顺着看过去,见徐家门口停了一辆银色的沃尔沃,车窗摇下来了,车里坐了个女人,远远看过去有点面熟。
江秘书请示:“我这就去让她离开。”
徐平征摇头,径直走过去。
车里的姜九笙错愕了一下,这才推开车门下来,礼貌地点了点头。
徐平征笑笑,脾气随和又儒雅,问姜九笙:“要进去坐坐吗?”
姜九笙摇了摇头,落落大方地站着,说:“不了,我在等人。”又道了声谢,有些诧异,“您认识我?”
徐平征没有一点架子,像个普通的长辈:“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你。”
一个唱摇滚的小姑娘,他哪里听得懂,可倒意外地合他眼缘。
姜九笙只是回以一笑,没有刻意攀谈。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真是个修养极好的小姑娘。徐平征眼里多了几分欣赏:“那就不打扰了。”
姜九笙颔首。
徐家大门开了,正好徐青久从里面出来,他喊了一声‘伯父’,走出来,看见姜九笙时,诧异了一下,走过去问她:“你在这做什么?”
姜九笙回得随意:“等我男朋友。”
“你那个外科医生?”
“嗯。”
徐青久反应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家兄长也是天北的医生,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都有男朋友了,以后和别的异性最好还是保持距离。”他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
姜九笙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逗笑了,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这个别的异性,是指苏倾?”
被当场戳破了心事的徐青久窘迫得不行,不自然地撇开眼:“总之,不要招惹那些自作多情的人。”
哦,这是把她当成情敌了,难怪分外眼红。
姜九笙笑而不语。
徐青久做贼心虚似的,头一甩,走人,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回了车里,姜九笙又等了几分钟,时瑾出来了,姜博美跟在他后面,探头探脑的,想东张西望又不敢造次的样子。
然后狗子看见了远处的车——车里的妈妈。
姜博美撒丫子就奔过去了,边跑边喊,眼泪都要出来了。
“汪!”
“汪!”
“汪汪!”
不等姜九笙打开车门,姜博美直接钻过车窗,扑进了姜九笙的怀里。
姜九笙:“……”
她家博美的弹跳力,在狗子中,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姜九笙把被博美蹬下去的毯子捡起来,笑着揉揉它的小板寸头:“在徐医生家过得好吗?”
姜博美:“汪!”
不好,想妈妈,想妈妈倒的进口狗粮,想得饭都吃不下!
姜九笙把它抱起来,用毯子裹住,掂了掂:“好像又重了。”
姜博美:“汪!”
这是喝水喝胖的!
“想不想我?”
姜博美:“汪!”
它埋头在妈妈胸口可劲儿地蹭,幸福地想冒泡泡。
车门啪的一声,时瑾坐进了主驾驶:“坐到后面去。”
姜博美:“嗷呜~”
它学小奶狗叫,装可怜,耷拉着脑袋一抽一抽,就是不想离开妈妈的怀抱。
姜九笙一向对卖萌狗没有抵抗力,对时瑾说:“没有很重,我抱着它就好。”
姜博美嘚瑟地抖了抖尾巴,把屁股甩给时瑾。
时瑾边开车,喊了一声:“笙笙。”
姜九笙扭头:“嗯?”
时瑾很淡定并且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吃狗肉吗?”
姜九笙:“……”
姜博美:“……”
时瑾把车掉了个头,云淡风轻地补充:“蘑菇炖狗肉。”
姜九笙:“……”
姜博美:“……”
她哑口无言,怀里的狗瑟瑟发抖。
唯独时瑾轻描淡写地边开车边说:“上次你喝醉了,说不吃蘑菇,要和我一起吃狗肉,然后喝狗肉汤。”
姜蘑菇不说话了。
姜博美灰溜溜地滚去了后座。
时瑾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拿了一瓶消毒水,对着姜九笙喷了几下,说了一个字:“脏。”
姜九笙想说不脏来着。
姜博美蹲后座汪汪直叫:它才不脏!帮佣小姐姐一天给它洗两次澡好吗!它——不——脏!
时瑾很温柔的语调:“笙笙,你以后别抱那只狗。”他的理由是,“我有洁癖,你抱了它,我再抱你的话,还需要消毒。”
好像好有道理。
姜九笙:“哦。”
姜博美:“汪!”
它阅狗无数,就没见过它爸爸这样黑心的人!
下午,姜博美绝食了,因为爸爸妈妈出去玩,居然不带它,它拒绝吃狗粮。
姜九笙是个宠狗的,看着姜博美恹恹地趴在阳台,有些于心不忍,与时瑾商量:“带它去吧。”
时瑾不同意,难得对她语重心长:“笙笙,不能太惯它。”
姜九笙想了想,让步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好,带它去。”时瑾答应得很干脆,说,“笙笙,搬过来跟我住,客房和主卧都可以。”
他似乎心情极好,嘴角带笑。
姜九笙思考了很短暂的时间,低声应了一句:“好。”
她想,就算不谈条件,她应该也会答应的,因为是时瑾,所以鬼迷心窍也没关系。
晚上七点,天宇在秦氏会所给姜九笙办庆功宴,包了整个顶楼娱乐城。六点,谢荡还在电视台录一档音乐选秀节目,谢荡作为导师受邀加入。
今天录《星火》的第一期,开录之前,台里打算先给谢荡做一个专访,这个点,正好赶上台里的娱乐播报时间,刚刚好,可以做预热。
主持人是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拿着麦走过去,直奔主题。
“谢老师,这是您和瑟瑟第一次同台吗?”
谢荡坐在导师椅上,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节目组一共请了四位导师,除谢荡之外,还有两位专业音乐人,以及一位自带流量的女神级艺人。
请的是演员景瑟,一个话题度极高的女艺人,曾几度被黑到遍体鳞伤,依旧大红大紫的花瓶女演员,没错,就是个花瓶,那长相,放眼整个娱乐圈,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能成为花瓶级女神,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要不怎么资源拿到手软,还全是大制作。
一个景瑟,再加一个谢荡,凑一起,可不就是头条,台里的意思很明显,炒cp,搞事情,往死里搞事情。
主持人不负众望,话题全部绕着景瑟:“谢老师之前有看过瑟瑟的剧吗?”
谢荡没骨头似的,看着椅子背,懒懒地答:“嗯,看过。”又似不太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如果那个民国剧算得上是她的剧的话。”
“……”
那个国民剧,是电影大制作,景瑟就露了两次面,不过是个相当讨喜的角色。
主持人顺着这条线就问了:“那谢老师觉得瑟瑟的演技如何?”
“演技?”谢荡扯扯嘴角,“呵呵。”
主持人:“……”
靠,问不下去了!
谢荡又懒懒地翻了个身,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手里转了支笔:“她不是次次带资进组吗?需要演技?”
主持人:“……”
虽然圈子里人都知道景瑟有后台,可也不用这么直白啊。
“如果一定要评论的话,”谢荡想了很久,打了个比方,“嗯,看她的剧就像吃一坨空心菜,吞了一半卡了一半,恨不得扯出来。”
“……”
主持人一脸‘求您别说了’的表情,就差给这位任性胡来的公主殿下给跪了。
谢荡蔫儿坏地笑了笑,然后身体坐正,一副‘大爷饶你一回’的神情,大方地说:“播的时候这一段容许你们剪掉。”
主持人快哭了了,一脸吃到了苍蝇的苦相:“谢老师,这是直播啊啊啊啊……”她倒想剪。
谢荡:“哦,那就没办法了,一不小心说了真话。”
“……”
主持人的表情,那是五颜六色啊,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对着镜头,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这次娱乐大放送就到此结束了。
嗯,结束了,可以去台长那挨批了,这cp是彻底抄不下去了。
隔壁,也是导师座位上,刚才专访的主题人物这会儿正低着脑袋,疯狂点击手里屏幕,经纪人站在一旁。
“瑟瑟。”
景瑟没抬头。
经纪人陈湘问她:“你是不是得罪过谢大师?”
景瑟继续奋斗于手机屏幕:“没有啊。”
陈湘就想不明白了:“那他为什么黑你?”
“他黑我了吗?”景瑟埋头,天然呆,盯着手机很不走心地附和了一句,“谢大师说的都是实话啊,我觉得那个空心菜的形容很好很贴切啊,我看我自己的剧也是那种感觉。”
陈湘:“……”
她正想给自家这不思进取的艺人做做思想工作,这时,景瑟的手机里传来一句话:youhaveslainanenemy。
陈湘:“……”
居然在玩农药!陈湘怒其不争地白了自家艺人一眼,她倒好,玩得正嗨,仰头大笑三声:“哈哈哈,牛不牛,对面出动一个师的兵力来干我,依然发育起来了。”
陈湘:“……”
激动的某个花瓶女演员,一脸蠢萌:“他不给我蓝,我拉他小鸟,让他难受!”
陈湘:“……”
她家这个,是被演戏耽误了的电竞选手。
六点整,《星火》准时开录。
主持人介绍完导师之后,又流利地念了一大段广告词,掌声过后,才报幕,请出今天的第一位参赛选手。
“接下来,有请一号选手。”
一号选手从容淡定地走上台,模样娇俏可爱,是位高颜值选手。
一号选手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谈爱笙。”然后不苟言笑,认认真真地补充了后一句,“爱慕的爱,姜九笙的笙。”
姜九笙粉丝后援会江北分区副会长谈墨宝,饭圈别名——谈爱笙。
主持人愣了五秒,话接得好干:“……这位选手的名字真有寓意。”主持人还是直入主题吧,“请问你要带来的曲目是?”
谈爱笙选手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我带来的曲目是《咆哮》。”
姜九笙的歌,有难度啊,又一位实力唱将。主持人退场,前奏响起。
谈爱笙选手开口唱了第一句:“你不要对我说,夜里三点的钟摆——”
录音棚所有人:“……”
怎么没一个字在调上,这一定是改编吧,肯定是个高手,大家正要听第二句。
导师谢荡按了红灯。
四位导师,只有全部亮了红灯,才会当场淘汰。
谈爱笙选手继续唱。
滴——
又按了一次。
滴——
再一次。
三次红灯,全是导师谢荡一个人按的。
音乐骤然停下,导师谢荡说:“你可以下去了。”
《星火》海选总共十二期,每位导师都有一次直通和一次直淘的特权,这才第一期,第一位选手,谢大师就用了他的导师特权,直接over了参赛选手。
一号选手谈墨宝:“……”
不是说看在她爸的面子上,也要让她进八强的吗?她可是打着她爸的幌子连后门都走了的,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录制事故吗?
谈墨宝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位拍胸脯保证让她进八强的导师。
谢荡旁边的朱姓导师同样一脸懵逼。
主持人也愣在了当场,隔了足足五秒,才记得控场,拿起话筒继续主持:“请问谢老师,是什么原因让您这么快就使用了导师特权?”
谢荡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听得我耳朵疼。”
主持人:“……”
谈墨宝:“……”
她咬牙,发誓:我谈墨宝,从今天开始,一生黑谢荡!
半个小时后,谈墨宝出了电视台,左拐,去超市买了一盒泡钉。
秦氏会所的顶楼娱乐城,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不到七点就开始热火朝天了。
莫冰看了看手表:“谢荡怎么还没到?”
姜九笙坐在吧台上,穿了件卫衣,很随意地撑着下巴:“刚刚电话过来,说他的车压到了钉子,现在在拖车,晚十五分钟到。”
压到钉子?
黑粉吧!
莫冰坐她边上:“那你家时医生呢?”
“傍晚临时有病人,他去了一趟医院。”讯息音响,姜九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他已经到太原路了,有点堵车,二十分钟后到。”
莫冰看了一眼姜九笙,她莞尔而笑,眼里光影温柔。
还是这样子好看,以前太淡泊随性,无欲无求得像个世外人。
“笙笙。”厉冉冉正在群魔乱舞,冲姜九笙喊,“过来跳舞啊。”
姜九笙笑着摇头。
倒是蹲在她脚边啃苹果的姜博美跑过去了,抖起屁股扭起来,狗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嗨得飞起来。
“莫冰,你那有烟吗?”姜九笙突然问。
莫冰神情立马严肃了:“上个月刚给了你两条,就抽完了?”
“被时瑾没收了。”姜九笙有些无奈,晃了晃手里最低度数的香槟,“他一天只给我一根。”
真是被时瑾吃得死死的。
莫冰好笑,调侃了句:“以前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夫管严。”
姜九笙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伸手递到莫冰跟前:“好莫冰,就一根。”
这辈子能见她撒一次娇不容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姜九笙为烟酒狂。莫冰也拿她没办法了,就塞了一包烟给她,还是偷偷摸摸的,姜九笙说得瞒着她家时医生。
夫奴!
姜九笙拿了烟,找地方解瘾去了。
女洗手间。
刘玲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药瓶,里面有几颗白色的药丸,没有过多解释,递给柳絮。
她没有接,盯着那个药瓶。
一开始说,只是陪酒。
后来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差临门一脚。
再后来,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
到如今,玩药,玩极限,玩刺激。
柳絮冷笑了声:“玲姐,你这是要玩死我吗?”
刘玲脸上没什么表情,事不关己一般:“刘总已经给答复了,只要张导点头了,电影的主题曲会给你唱。”她把药瓶放在洗手台上,连同一起的还有一把房间的钥匙卡,说,“当然,你大可以扔了。”
东西留下,刘玲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柳絮盯着洗手台上的东西,发了很久的呆,抬头,看着镜中的人,化了漂亮又精致的眼妆,依旧遮不住眼底的浑浊与空洞。
电话铃声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耐。
响了很久,她接起来:“什么事?”
语气冷漠又生硬。
电话里说了很简短一句,她回道:“我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那边声音很大,说了许久。
柳絮忍无可忍,彻底冷了脸,呛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片刻静默。
柳絮突然发笑。
“你说你养我?”她捡起洗手台上的药瓶,在手里摇了摇,讥诮,“张耐,你说说,你拿什么养我?”
然后,便是争吵,无休无止,彼此恨不得将对方所有的弱点与不堪都用力践踏一遍。
她咆哮,声嘶力竭:“我是犯贱,我是什么都做,那也好过你成天像个窝囊废一样,只会怨天尤人,说什么怀才不遇,根本就是你不自量力,你他妈的离开了thenine就是个废物!”
她发疯似地怒骂,歇斯底里像个泼妇,骂完,把手机狠狠摔在洗手台上,暴躁愤怒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尖叫着。
像个疯子一样。
门口,忽然有人影。
柳絮募地抬头,脸色发白地盯着门口的人:“来看我笑话?”
姜九笙按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来抽烟。”她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走到洗手池,开了水,洗完手后,对着镜子喷了一些香水,又漱了漱口,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自始至终,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视同陌路。
柳絮身体缓缓下滑,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门口,路人来来往往,侧目而视。
“那不是柳絮吗?”
“她来这做什么?”
“姜九笙不是包了顶楼办庆功宴吗,谁知道是不是来蹭热度的。”
“真是够不要脸的,我要是她,估计都没脸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人不要脸就无敌呗,偷了姜九笙的曲子还死不承认。”
“偷曲子算什么,我跟你说,我都第四次在会所里看见她了,不是陪制作人就是陪投资商。”
“到处爬床,也不怕得病。”
“……”
声音渐行渐远,耳边那些冷嘲热讽,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提醒着她,如今的不堪、落魄,甚至……人尽可夫。
柳絮死死攥着手里的药瓶,擦了一把眼泪,扶着洗手台站起来,把手机和钥匙一样一样捡进包里,手背上,青筋暴起。(未完待续)
113:笙笙被下药
柳絮死死攥着手里的药瓶,擦了一把眼泪,扶着洗手台站起来,把手机和钥匙一样一样捡进包里,手背上,青筋暴起。
姜九笙回顶楼娱乐城时,谢荡已经到了,还有谢大师,带了汤圆一起过来。不像以往,汤圆见了她都会扑过来,这会儿,汤圆正跟在姜博美屁股后面,转悠来转悠去,就用余光瞟了姜九笙一眼,然后继续围着博美转。
谢荡恼得不行,拿了块苹果扔过去:“汤圆,你给我死过来。”
汤圆鸟都不鸟谢荡,颠儿颠儿地继续围着姜博美,还时不时用尾巴撩一下狗子哥哥。
莫冰端了杯酒,坐在吧台椅上,感叹了一句:“确认过眼神,遇见对的狗。”
姜九笙忍俊不禁。
汤圆长得膀大腰圆的,姜博美才到它腿高,众人就见体格健硕的母二哈不时用爪子挠一下小巧玲珑的博美,那画面,实在逗趣。
汤圆再挠一下,挠完,娇羞地抖毛:“嗷~”
姜博美回头,给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大致意思就是:别惹哥,哥想静静。
汤圆就去把它的狗玩具叼过来,献宝似的给姜博美。
姜博美挑了个一咬就会叫的鸡,然后坐在桌子边上玩‘鸡’,汤圆也坐过去,跟着玩具鸡一起嗷嗷乱叫,快乐得飞了!
姜博美一脸看智障地看着汤圆。
“嗷呜~嗷呜~”
叫唤完,穿着粉色裙子的汤圆公主满地打滚。
谢荡看不下去,去把汤圆提溜过来。
汤圆反手一爪子拍在谢荡手背上,回头甩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嗷!”
它最讨厌别人扯它的裙子了!
“嗷!”
又是一爪子挥向谢荡,然后趁机一甩,挣脱谢荡的手,转头就奔向姜博美。
谢荡:“……”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汤圆是个公主病,平时在家就总一副‘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本狗都嫌弃你’的样子,可这会儿,它扯着裙子居然在卖萌,撅着屁股摇来摇去,一脸的心甘情愿又娇羞欲滴。
“嗷呜~嗷呜~”汤圆叫得像只发春的狗。
姜博美甩都不甩一眼,扭头扑进了厉冉冉怀里,蹭她的胸。
靳方林:“……”
汤圆公主好气哦!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哀怨了三秒,它就麻利地跟上去了。
谢荡气得想炖了它。
天宇的小师妹拿了杯酒,坐姜九笙旁边,颇有感慨:“这年头,连狗都成双成对了,而我还在吃狗粮。”挑了挑漂亮的狐狸眼,“喏,那边又来一个屠狗的。”
姜九笙顺着看过去,是林安之来了,也没和谁打招呼,径直走去了莫冰那里。
莫冰诧异:“不是说八点吗?”
林安之脱下外套,坐到莫冰旁边:“跟剧组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请假干什么?”
他又不是主角,来晚点也无妨。
林安之把莫冰手里那杯酒接过去,一口饮尽,面不改色地说:“来盯你。”
莫冰顿时无语凝噎,伸手去够桌上的酒。
林安之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都捞进怀里,像哄,语气却强势:“你感冒还没好,不能喝酒。”
莫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压着声音说:“还不都是你闹的。”
林安之笑:“嗯,怪我。”他把西装外套盖在莫冰腿上,“待会儿我替你喝。”
莫冰笑着点头。
“看什么呢?”苏倾伸手,在姜九笙眼前晃了晃。
她收回目光,抿了一口酒,没说什么。
苏倾坐下,顺着看过去。
“林安之?”苏倾也盯着那温情脉脉的小两口看,连连摇头,有点不可置信,“啧啧啧,我都不知道,林安之原来也会笑。”
林安之确实不爱笑,除了莫冰,对谁都一张冷漠脸,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
苏倾和林安之不算熟,有过合作,想起那次合作,苏倾都肝儿疼:“我上次跟他拍戏的时候,差点没被他那块冰块给冻死,除了台词,他从头到尾没施舍给我一个字。”
那是苏倾没见过林安之唠叨莫冰多穿衣服时候的样子。
姜九笙见过,还见过林安之因为联系不到莫冰发疯摔东西时的样子,疯狂得像全世界都塌了。
“觉得他怎么样?”姜九笙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很随意。
苏倾思考了一下,给了很中肯的评价:“冷是冷了点,不过,他对莫冰倒是没话说。”苏倾往嘴里扔了颗樱桃,说,“上个星期,我们剧组的女主角晚上找他对戏,你懂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不过赶巧了,那天莫冰来探班。”
苏倾撑着下巴看姜九笙:“你知道林安之当时怎么回女主角的吗?”苏倾想想都好笑,清了清嗓子,学着林安之的冷漠脸,“我在洗衣服,能不能晚一个小时过来。”
“女主角脸都气白了,估计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男人。”苏倾凑到姜九笙耳边,神秘兮兮地八卦了一句,“我听说啊,当时,林安之是在给莫冰洗内衣。”
姜九笙点头,附和了一句‘应该是’。
莫冰不会洗衣服,她的衣服全是林安之给她洗,若林安之外出拍戏了,她便堆着,等林安之回来了洗。
苏倾瞥了一眼那两人,眼里有艳羡:“他们俩要是以后分开了,一定不是因为不爱了。”她叹气,“诶,搞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姜九笙接了一句:“徐青久不错。”
苏倾一脸惊吓:“开什么玩笑。”她义正言辞,并且非常肯定,“他不是弯的,他有心上人了。”就是你啊!
姜九笙但笑不语。
感情的事,兜兜转转也好,好事多磨也罢,几回留恋,几度痴情,个中滋味,只有当局者能尝出酸甜。
“你家时医生呢?怎么还不来?”苏倾问。
姜九笙看了看时间:“快到了。”
她端起酒杯,发现杯中空了,侍应生过来,续了一杯。
姜九笙道:“谢谢。”
侍应生低着头走开了。
这时,徐青久突然走过来,一脸别扭:“苏倾,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苏倾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过去了。
徐青久领着她去了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苏倾慢吞吞地跟着,唉唉了两声:“叫我过来做什么?”
徐青久环顾了一番四周,然后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往苏倾手上塞了个盒子。
她懵逼了半天,看了一眼手里的盒子:“什么东西?”
徐青久甩开脸,眼睛看着别处:“给你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倾打开盒子看了看,是一只金属手环,镶了黑钻,做工很不俗。
她将信将疑,眼有深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徐青久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坏气,过后,气定神闲地说“那上面有只猪,我看跟你很像,就送你了。”
苏倾:“……”
妈的,想把他脑袋打爆!
徐青久不等她发作,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等到没人的地方,才把口袋里另一只手环拿出来,看了又看,套自己手上了。
然后不到三秒,取下来。
抓了一把头发,他又给带手上了,拉了拉袖子,全部遮住了,这才回了庆功宴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
七点半,不知是谁开了蹦迪的音乐,鼓乐喧天,人声鼎沸,频闪灯里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笙歌漫舞。
这样热闹又喧嚣。
宇文冲锋靠在吧台尽头的墙角,低着头在讲电话,偶尔有旋转灯打过去,落在他侧脸,忽明忽暗的,他微微躬着腰,地上的影子也略微蜷缩,落寞又萧条,与身后光怪陆离的灯红酒绿那么格格不入。
“怎么样?”他问电话里。
那边回话,恭敬却公式化:“夫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电话里是他母亲唐女士的主治医生,精神科的医生,见多了便麻木不仁了,语气竟显得习以为常。
宇文冲锋沉默了许久,说:“把屋里锋利的东西都收起来,不要让她一个人。”
嗓音艰涩,有些无力,眼底青影沉沉,全是倦怠,他捏了捏眉心,挂了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怎么了,儿子?”
是他父亲宇文覃生,声调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宇文冲锋扯了扯嘴角,冷笑:“唐女士割了自己两刀。”
他父亲司空见惯似的:“这种伎俩她都玩了二十年了。”
是啊,都玩了二十年了,割了那么多刀,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宇文冲锋张张嘴,居然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呢,老生常谈的话讲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父亲照样搂着不同的女人醉生梦死,他的母亲照样割腕切脉没完没了。
像唐女士说的,她没死,就结束不了。
电话那边有女人喊在‘覃生’。
他父亲应了一声,说:“我先去忙了。”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宇文冲锋笑了一声,回了笙箫夜场里,若无其事地与人举杯、与人谈笑,右手负在身后,僵硬地握着。
他坐回沙发,有娇俏的女人靠过来,似是不满,娇嗔满面:“锋少,怎么去了这么久?”她挽着他的手,乖巧地依偎过去,温柔似水,“我给你调了一杯酒,你试试。”
因为宇文冲锋喜欢会调酒的女人,是以,他的女伴都会点皮毛。
他敛着眸,没说话,用左手端起酒杯,正要饮下,短信响了。
是他的摇钱树。
“手受伤了就少喝点。”
没有标点符号,就简简单单一句话。
他的右手是他母亲割伤的,在她自虐的时候,缝了七针,有点动不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宇文冲锋笑了笑,把酒杯放下了,后仰着靠在沙发上,抬起左手覆在眼睛上,遮住了有些刺眼的舞灯。
他低声说了句:“你回去把。”
身边的女伴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外套衣摆:“怎么了,锋少?”
宇文冲锋拿开手,光线昏暗,他眼里喜怒不明:“我让你回去。”
女人松了手,她低眉顺眼,全是不舍和担忧:“我知道了。”
算算时间,他好像很久没有换女伴了,女人叫沈熹微,是天宇的新人,很乖巧懂事,也不粘人,分寸拿捏得很好,他不太记得女人的样子,只在特定的场合带她出来,倒是记得给她买过很多首饰。
比如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宇文冲锋起身,拉住了女人的手。
她回头,眼里全是雀跃与期待。
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凑近她耳边,说:“爱谁都可以,不要爱我这样的人。”
女人大惊失色,愣在了那里。
宇文冲锋摆摆手,背过身去,坐回了沙发,没有再抬眼,神色泰然自若。
女人站了很久,转身离开,眼底有泪,从一初始她就知道的,这个男人,不能爱,一旦开始,就是结束。
都说宇文冲锋无情,哪里是无情,他啊,从来都不碰感情。
“笙笙。”
宇文冲锋拨了电话:“给我调杯酒吧。”
电话里有舞曲的声音,还有姜九笙的声音,她嗓音淡淡的,说:“度数低的可以。”片刻,又说了一句,“你身上有伤,不能喝度数高的酒。”
没有人过问过他的伤,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他说好:“那我要最辣的。”
“等我三分钟。”
他挂了电话,看着坐在吧台上调酒的姑娘,忽然红了眼睛。
顶楼的楼梯口,背光,站着两个人。
短发,长裙,化了精致的妆,是柳絮,她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问:“我给你的东西放进去了吗?”
对面,是个女人,穿着会所里侍应生的衣服,女人点头,神色很紧张,额头一直在冒汗。
柳絮边张望,边打开手包,拿出一挑钻石项链,还有一把电子门卡,递给女人:“如果姜九笙去开房间,就把这串钥匙给她。”
女侍应生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手有些哆嗦,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离开。
柳絮靠着楼梯口的门,自顾笑了一阵,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
“张导,房间钥匙玲姐已经给我了。”
“嗯,我在会所等你。”
“你要快点来哦,人家有惊喜给你。”
“……”
声音渐渐远了,听不清楚,楼梯里回荡着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尖利,又急促。
楼梯口外面,左拐的墙角里,藏了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待听不见了柳絮的鞋跟声,这才从拐口里走出来,低着头,按了一个电话。
“二哥,是我。”
女人声音温软,轻轻柔柔的,带了江南女子的软糯。“你不是想知道时瑾对姜九笙是不是玩真的吗?”她抬头,看着顶楼娱乐城的门口,说,“机会来了。”
然后,女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庆功宴才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主人公说她头晕。
莫冰喊了两声助理的名字。
小乔才跑过来。
“你去开间房间,笙笙好像喝多了,状态不太对。”
“哦。”
小乔便去找侍应生开房。
莫冰把人从吧台上抬到沙发:“怎么回事?是太久没碰酒了?酒量怎么差了这么多。”
姜九笙躺下,往沙发里蜷了蜷,眼神有些放空,甩了甩头,说:“荡荡,你别晃。”
谢荡坐对面沙发,动也没动一下:“谁晃了!”
姜九笙迷迷瞪瞪,似醉非醉,似睡非睡。姜博美用爪子扒着沙发,要爬上去跟妈妈一起睡。
谢荡扔了颗葡萄,砸姜博美脑门上,凶神恶煞地说:“走开,别闹她。”
姜博美鸟都不鸟谢荡,继续扒沙发,它腿短,几次都爬不上去。
谢荡抬脚,作势要踹,汤圆立马跑过来,一口叼住了他的腿,冲着他龇牙咧嘴。
这护犊子的样!
谢荡都无语了,这只狗,选个日子炖了算了。
“这是你的狗?”
谢荡抬头,秦萧轶正站他左手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抱着手在看他。谢荡没好气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萧轶笑笑,也不生气,坐谢荡旁边了,目光落在他脸上,目不转睛。
这眼神,跟汤圆盯着肉一样。
谢荡浑身都不自在,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谁让你进来的?”
同行是冤家,天宇的庆功宴,怎么会请秦氏的人。
秦萧轶自顾拿了一杯酒,语气平常地说:“这家会所是我们秦家的,我二哥在管,我要进来没人敢拦我。”
谢荡完全不屑一顾,懒得搭理了。
秦萧轶也不恼,对谢荡一贯好脾气,和风细雨地询问他:“我有两张小提琴独奏会的票,莱蕾。米迦列拉的,你要不要去看?”
莱蕾。米迦列拉是谢荡最喜欢的小提琴家。
他置若罔闻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跟你不熟。”
秦萧轶兀自笑了笑,把票放下:“没让你跟我去看,你可以和别人去。”
谢荡没回应,把一个劲儿往博美身上蹭的汤圆拖回来,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姜九笙身上。
秦萧轶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起身,对谢荡说:“如果找不到人陪你看,可以打我电话。”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号码尾数是0,前面的跟你的一样。”
说完,她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秦萧潇正在门口等,一脸焦急的样子。
“什么事?”
秦萧潇看了看四周,没见有旁人,这才说:“我刚才听到二哥在讲电话,说到了六哥。”
秦萧轶往过道深处走去,身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听不见,她才问:“还听到了什么?”
“二哥好像,”秦萧潇压了压声音,眼里有慌色,“好像要对付六哥。”
秦萧轶听完,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秦萧潇,语气强势,是不容置喙的口吻:“什么都不要做,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也不要站队,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秦萧潇很快点头应:“我知道。”
秦家黑白两道,产业无数,那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暗潮涌动,风平浪静不了多久了。
小乔开了房间,姜九笙有些头晕目眩,莫冰便同小乔一起送她过去休息。
姜九笙刚躺下,时瑾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莫冰看了一眼号码,接了电话:“时医生。”
时瑾微顿:“莫小姐?”
“是我。”莫冰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笙笙可能多喝了几杯,在休息。”
时瑾问道:“醉得很厉害?”
莫冰答:“没有,只是有点晕。”
时瑾在开车,电话里有鸣笛声,他语气礼貌:“麻烦你把房间号发给我。”
“好。”
挂了电话,莫冰把房间号发给了时瑾,刚巧,明瑶的电话打过来。
“莫冰姐。”
莫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怎么了?”
那边很吵,明瑶咋咋呼呼地说:“你快来,你不在,邹甜她们几个一直灌姐夫酒。”
明瑶是莫冰新带的艺人,她手下还有几个还没正式出道的年轻女孩,性子还没磨合,各个都能玩能疯。
“嗯,就来。”
莫冰挂了电话,对姜九笙说了句:“我在楼上,有事打我电话。”
姜九笙也没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莫冰把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这才离开,姜博美抖着尾巴跟上去。
莫冰回头,挡住路:“去哪呢?你留下看家。”(未完待续)
114:狗子护主,时瑾来了
莫冰回头,挡住路:“去哪呢?你留下看家。”
姜博美嗷呜了一声。
狗子不开心!
这只戏精狗,莫冰笑着出了房间,把房间钥匙给了小乔保管,小乔说有两个赞助商也来了宴会,她先过去招待,便一同离开了。
姜博美在门口蹲守了一会儿,没劲儿,就去房里玩耍了,妈妈在睡觉,也不理它,床头柜上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吓了狗子一大跳,它直立站起来,扒着柜子去挠手机。
“咣当!”
手机滚床底下去了。
姜博美:“……”它还是去门口守着吧。
九里堤大道。
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大道口有些堵车,时瑾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房间号,然后踩了油门加速。
对面的红绿灯路口,一辆大卡车突然变道,疾速逆行,直直驶向对面的银色沃尔沃。
时瑾立马打方向盘——
“嘭!”
一声巨响,车身狠狠撞上了交通护栏。
雨越下越大,前头红绿灯路口围堵,交警拉了警戒线,暂时封路,在做现场勘查,主干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约摸停了十多分钟,被堵在路中间,进退不得,车上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了,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长得很仙,表情很呆:“怎么堵了这么久?”
副驾驶回了句:“好像是前面发生车祸了。”
车上的人不淡定了,非常焦急:“我的队友还等我开黑呢。”
“……”
被演戏耽误的‘电竞选手’,还能是谁。
经纪人陈湘简直无语凝噎,她家这个艺人游戏瘾真的太重了!从lol到农药到吃鸡,这妹子都走在游戏的最前端。
景瑟冲着窗外瞧了又瞧,堵了老长一条路,估计短时间都动弹不了了,她叹了一口气,稍安勿躁了几分钟,还是干坐不住:“湘姐。”
“又做什么?”
景瑟表情认真,呆到深处自然萌:“平板借我用一下?”
“干嘛?又打游戏?”
她头摇得拨浪鼓,义正言辞:“谁说我打游戏了。”又义愤填膺地说,“我看我偶像直播。”
“你偶像谁?”陈湘把平板递给她。
景瑟接过去,大声地回答说:“tj战队的少奶奶。”抬头挺胸,引以为傲。
tj战队?
又是电竞!
陈湘翻了白眼,反问:“谁是少奶奶?”
“秦明珠啊。”
陈湘不认识,她不玩游戏,不知道那个圈子里的风云人物。
说到偶像,景瑟就很激动了,长篇大论以表她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拜:“我跟你说,我家明神可厉害了,走位非常风骚的,操作也相当犀利,作为史上第一个1500杀的国服adc,连续两年带领tj杀入世界总决赛,在s5赛季上,我家明神使用暗夜猎手vn一战封神,拿下了国内第一个世界总决赛冠军,ad位置的五项数据全部第一,直接carry全场,把敌人按在地上摩擦。”她很自豪,虽然天然萌蠢,可架不住她一本正经啊,“你说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要是这厮演戏有这么用功,也不至于天天被黑,陈湘翻了白眼:“我游戏废。”
她刚说完,景瑟就把平板递过来。
“那你看颜值,是不是巨帅!拉高了整个电子竞技的颜值平均线呢。”她两眼发光,那样子蠢萌得不行,捂着心口,“哎哟我的小心肝啊,好想舔。”
陈湘瞟了一眼屏幕上,就一个侧脸,还是抓拍,带着电脑耳机,低头像是在操作电脑,神情专注。
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长得干净漂亮,皮肤特别白,染了一头奶奶灰。
这颜值,可以出道了,应该是个被电竞耽误了的明日之星。陈湘鉴定完,苦口婆心地劝自家艺人:“瑟瑟,别忘了,你是个花瓶演员,架子要端稳了。”
景瑟对着平板里,深思很久:“要不我去混电竞?没准还能遇到我家明神。”
陈湘:“……”
气得她把车窗摇下来,透透气,才刚呼一口气,后面咣当一声响,陈湘扭头,就看见她的平板滚在地上了。
她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又怎么了?”
景瑟没理她,把车窗摇下去,然后把脑袋钻出去,冲着窗外路过的交通警察喊:“小哥哥,网恋吗?我王者,带你上分!”
陈湘:“……”
她赶紧把景瑟抓回去,迅速关上了车窗,她家这个,是娱乐圈最不靠谱的艺人,没有之一。
“你干什么呢?!”陈湘板着脸。
景瑟一脸呆相,愣愣地瞅着窗外:“那个小哥哥是我初恋。”
陈湘:“……”
景瑟一脸认真,两眼发呆,自然萌态:“真的,我念初中那会儿,跟着他打剑三,我表白之后,他就失联了。”
陈湘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后面那个,在自言自语:“我想追他,然后把他甩掉。”
陈湘忍无可忍,奔溃:“够了!闭嘴!”这不靠谱的!
景瑟就闭嘴了,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一百米外,交警小王一个劲儿往后瞅。
“霍队,第七个了。”小王一脸惊奇的表情。
霍一宁随口应了句:“什么第七个?”
“你来九里提当交通巡警六天,已经出现了七个想泡你的。”小王又说,“刚才那个,虽然没来得及看仔细,不过我断定,是最漂亮的一个!”
霍一宁一脚踹过去:“滚犊子!”
小王往前跳了两步,回头打量他家队长,同样的警服,同样的雨衣,穿在霍队身上一股子禁欲气,啧啧啧,那脸,那腿,那腰……当警察真是浪费了。
“你帮我跟交通队说一声,我回一趟局里。”霍一宁眯了眯眼,“这件案子应该不是普通的交通案。”
小王佩服,干刑侦的,洞察力就是不一样。
晚上八点,雨还没歇,密密麻麻,下得缠绵。
咔哒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门口,有狗叫的声音。
姜九笙睁开眼,天旋地转,像踩在云端,她站起来,趔趔趄趄地下了床,目光迷离地看向玄关。
眼眸微眯,竟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她问:“时瑾,是你吗?”
没有人作声,只有一声一声急促的狗叫。
“汪!”
“汪!”
“汪!”
“……”
姜九笙摇摇欲坠地站着,耳边似有嗡嗡声响,她口齿不清地喊了两声‘时瑾’,身后的床头柜上,红酒杯倾倒,顺着桌面,一滴一滴砸下来。
无人应声,玄关处,站了一个男人,个矮,微胖。
他目光灼热,一步一步走过去。
“汪!”
姜博美突然咬住男人的裤腿,用力往后脱。
男人用力踹开:“滚开!”
姜博美却死死咬住,怎么也不松嘴。
男人随手摸到一把凳子,狠狠砸过去。
“汪——”
顶楼,dj舞曲还在继续,震得人目眩。
宇文冲锋抿唇,一直在揉眉心。
谢荡坐对面,雍容闲雅靠着沙发,懒洋洋地抬抬眼皮:“怎么了?”
宇文冲锋摸到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嗓子有些哑,看着谢荡说:“你别晃。”
“……”
丫的,他动都没动!
谢荡翘了个二郎腿,冷了对面一眼:“你怎么跟笙笙似的,没喝几杯就开始晕。”
“笙笙她——”
话突然中断,宇文冲锋看着桌上那杯酒。
谢荡踢了踢桌脚:“傻了?”
宇文冲锋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谢荡被他惊得坐正了:“怎么了?”
“笙笙在哪?”
谢荡被他吼得一震,有点慢半拍:“在楼下休息啊。”
宇文冲锋一言不发,大步流星便走去了吧台,谢荡一头雾水,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就见宇文一把拽住了莫冰的手。
“笙笙在哪个房间?”
莫冰不明所以:“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丁点耐心,红着眼吼:“我问你笙笙在哪个房间?”
莫冰反应过来,话都没有多一句,扭头就往外跑。
“快让开!让开!”
音响骤然停了,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全部愣在那里,看着莫冰和宇文冲锋发了疯似的跑出去,后面跟着谢荡和林安之。
“到底怎么了?”
宇文冲锋一言不发。
谢荡大步跨了两个台阶,跟到了宇文冲锋的身后,他急得抓了一把头发:“你特么的倒是说句话啊。”
宇文脚下越走越快:“笙笙的酒有问题。”他沉着眼,说,“里面掺了致幻的药物。”
她的酒有问题。
他要喝度数低的烈酒,她便用了自己的酒做基酒,是以,她给他调的那杯同样有问题,若是猜得没错,酒里有少量的lsd,摄入少量致幻药物,症状与微醉如出一辙。
谢荡闻言,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不要命地往楼下跑。
他们到时,房门紧闭,没有任何响动。
谢荡用力捶门。
“笙笙!”
“笙笙!”
没有人应,谢荡失控,红着眼喊了两声‘钥匙’。
“钥匙在小乔那里。”便是一贯冷静的莫冰也乱了阵脚,抖着手几次都按不准手机键,林安之扶着她,替她拨了小乔的电话。
“让开。”
简短的两个字,说完,宇文冲锋退后了一步,再用力回撞,谢荡二话不说,跟着就撞。
两人发了狠地撞门,一下比一下重。
莫冰站在一旁,攥着手指,掌心被掐出一道道血痕,瞳孔木然定住,喃了一声:“血……”
只见,宇文冲锋的右臂上,鲜血淋漓,他却不知痛似的,机械又麻木地用身体去撞门,半边袖子都被染红了,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砸下。
他手上有伤。
谢荡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瞳孔都红了,推开宇文冲锋,拿起门旁边的灭火器,用力砸向门锁。
金属撞击发出巨大的响动,甚至有火星擦出来,溅到了谢荡手背上,他完全无动于衷,玩命似的砸门。
数十下之后,木门裂了缝,咣当一声,门锁断裂,谢荡扔了灭火器,一脚踹开了门,屋里昏暗,光线照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玄关口一地蜿蜒的血迹,还有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的男人。
男人头破血流,糊了一脸血,看不清样貌。
地上水杯碎了一地,到处都是玻璃碎片,茶几下有一滩血水,顺着往里,姜九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笙笙!”
谢荡看了看那滩血水,眼睛都红了,抬手想碰她,又不敢,目光发烫,盯着姜九笙的手臂,整条手臂上横七竖八的全是玻璃划痕,血淋淋的,她手边旁,还有个沾了血的烟灰缸。
“笙笙。”谢荡弓着腰,喊她,“笙笙。”
姜九笙动了动,吃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她启唇,没有声音发出来,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
莫冰募地回头,墙角的盆栽旁,一只博美犬趴在那里,浑身是血,闭着眼睛,连呜咽声都没有。
谢荡爆了句粗,拿起地上那个烟灰缸,直接往男人头上扣,烟灰缸一下就四分五裂了,碎片扎了他一手。
昏迷的男人被生生痛醒了,抱着头哀嚎不停,谢荡不解气,抬脚就踹他肚子。
宇文冲锋是最镇定的一个,他抿着唇,拨了急救,眼底半分慌乱都没有,可若细看,会发现他按键的手轻微发颤。
挂了电话后,他没有再说一句,只是蹲下,小心将姜九笙抱起来,右边手臂微抖,血湿了衬衫袖口。
他走得快,滴了一地血,也不知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门口,秘书和小乔刚到,宇文冲锋只留了一句话:“不要报警,把人扣下,私下解决。”
谢荡立马跟着出去了。
“莫冰姐,”小乔看了地上的血,眼角泛红,带着惶惶不安的哭腔,“发生什么事了?”
莫冰没有时间解释,把博美抱起来给她:“快送去宠物医院。”
原本一动不动的博美突然睁开眼睛,冲着小乔就叫,叫完,眼皮撑不住,又昏过去了。
小乔被它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到了,脸色发白地接过去,也没有耽搁,立马抱着出去。
莫冰没有立刻离开,在屋里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林安之陪在她身边:“怎么了?”
她走上前,盯着床头柜上的红酒杯:“我走的时候,给笙笙留的是一杯温水。”杯子东倒西歪,几滴酒顺着桌面淌下,莫冰用指腹蘸了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这是笙笙最喜欢的红酒。”
林安之立马警惕地把她的手拉过去,不准她再尝了。
莫冰很笃定:“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加了更多东西。”
不然,就算姜九笙状态不好,以她的身手,也不至于会让自己见血。
林安之很客观,就事论事:“这是秦氏的会所,能拿到钥匙的人很多,前台、侍应生,还有秦家的任何人。”
莫冰不置可否,眉头越拧越紧,心里预感不太好,总觉得这件事不是简单的‘导演门’。那个活腻了的男人她是认得的,叫张荣海,是个著名电影导演,能力有,名声也大,可就是作风不检点,潜规则过的女艺人两只手不止。
怪就怪在,那个导演没胆子,必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莫冰没有久留,跟车去了医院。
八点半,市警局。
值班的肖警员正在做案件整理,大门被推开,一阵风灌进来,肖警员抬头看了一眼,立马站起来,敬了个礼:“霍队!”
霍一宁抬抬手,随意回了个,问:“九里提车祸的那个货车司机呢?”
肖警员回答说:“在审讯室,黄队在审他。”
霍一宁挥挥手,示意他先忙,插着兜,迈着大长腿往审讯室走,军裤被雨水湿透了,留了一地的湿脚印。
审讯室外的椅子上,远远见有人端坐着,安之若素。
霍一宁上前:“时医生。”
时瑾颔首。
真淡定。
霍一宁抱着手靠着椅子,头发修剪得很短,他随手抹了头上的雨水:“我看了现场的勘测数据,加速段在后面,那个货车司机应该是故意撞你的。”
时瑾淡淡回应:“嗯。”
嗯?
没了?
霍一宁目光审视,看了许久,也未能瞧出时瑾眼里的情绪,他阅人不算少,又加之职业原因,修过心理学与微表情,这位时医生是第一个他丝毫端倪都看不出来的人。
“时医生有没有什么仇家?”霍一宁问。
时瑾沉吟了很短时间,道:“很多。”
得历经多少,才能练就这副雷打不动的本领,霍一宁无话可说了,推了门进去,里面的人抬头看过去,显然被惊了一跳。
“你不去维护城市交通,跑局里来做什么?”开口的是刑侦二队的黄队长。
霍一宁大喇喇坐下,一只脚搭在对面的椅子上,拿了支笔,敲了敲桌子,笑得跟军痞子似的:“来帮你审人啊。”
黄队扔了个白眼:疯狗!
霍一宁在局里的外号是疯狗,只要他盯上了嫌疑人,就往死里咬。
审讯室外,时瑾依旧泰然自若。
忽然手机响,时瑾接起来:“喂。”
是莫冰,她口吻很急,语速极快:“时医生,快来天北,笙笙在医院急救——”
后面没听完,时瑾起身,举步生风,一句话都没留便冲出了警局。
身后,警员嚷道:“诶诶,还不能走!”
“你回来,不能走!”
“笔录还没做啊!”
天北医院。
急诊大楼的护士站,几个年轻护士正在交接班,随口闲扯了几句。
“怎么来了这么多记者?”林护士才刚上班。
正要下班的柳护士边摘护士帽,边聊八卦:“刚刚姜九笙被送来急救了。”
不等林护士开口,心外科的小韩护士端着托盘不知道从哪里蹿过来的,惊惊乍乍地追问:“我笙爷怎么了?”
小韩护士的偶像是姜九笙,姐妹几个都知道。
柳护士拉着她到一边,小声透露:“姜九笙lsd摄入过量,正在急诊室洗胃。”
lsd?
致幻剂!
小韩护士放下手上的护理单就要往急诊大厅跑,可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九笙在哪个急诊室?”
小韩护士一扭头,就看见她科室的时医生。
柳护士一脸诧异:“时医生怎么来了?”这个点,时医生早就下班了。
“哪个诊室?”
他惜字如金,一双眼,有浮影沉沉,冷若冰霜。
见惯了礼貌绅士的时医生,那里见过这般气势逼人的时医生,柳护士莫名就很慌张,磕磕巴巴地说:“三、三号急诊室。”
时瑾道了一声‘谢谢’,看向小韩护士:“让消化内科的彭主任与神经内科的钱主任过来三号楼诊室。”
小韩护士愣愣的:“……哦。”洗胃用得着消化内科和神经内科的两位一把手亲自上阵吗?待时医生走远了,小韩护士信誓旦旦地冲姐妹们立了flag,“我敢肯定了,时医生一定是我笙爷的脑残粉。”
这会儿,三号急诊室外面,全是保镖,门口,全是娱乐圈大咖,搞得里外都挤得水泄不通。
值班护士很头痛,外面都是大人物,她好声好气地重复第三遍:“请你们去候诊大厅等可以吗?”
门口那群大佬,一个都不走。
值班护士都快哭了,丧着脸说:“你们围在这里会影响我们工作的。”
对面的还是无动于衷。
值班护士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看见救星了,冲着门外招手:“时医生,时医生。”(未完待续)
115:时瑾报复
值班护士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看见救星了,冲着门外招手:“时医生,时医生。”
时瑾从人群里大步走来,穿着大衣,里面是针织的套头薄毛衣,这天寒地冻大雨瓢泼的冬夜,额头上竟有薄汗,唇色微微冷白,他走近了,说:“先给那两位病人包扎。”
值班护士说好,去准备包扎用药。
时瑾说的病人是谢荡和宇文冲锋,一身狼狈,身上血迹斑斑的,还有天宇的几个艺人,都守在外面。
没有多言,时瑾交代刚接到电话赶来的医助:“肖逸,带他们去我诊室。”转头,看了宇文冲锋与谢荡一眼,“洗完胃我会把笙笙转去我诊室。”
宇文冲锋点头,让苏倾带其他人先回去,他与谢荡去心外科的诊室包扎,只留下莫冰在急诊室照看,林安之陪同她,不愿意先走。
时瑾从医用推车上拿了口罩和手套,掀开挂帘进了就诊室,里面正在给姜九笙洗胃的章医生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时医生,”章医生年纪不大,是后辈,语气很尊敬,“您怎么来了?”
时瑾目光落在病床上,没有抬头,只说:“不用管我,继续。”
章医生以为是来现场指导的,越发谨小慎微,是丁点都不敢大意。一旁,护士长正在给姜九笙包扎手上的伤口,才刚倒上消毒水。
时瑾将医用托盘接过去,放在了病床上:“让我来。”
护士长大吃一惊,赶紧摆手:“不用麻烦时医生,我来就好。”
时瑾没有多言,蹲在床边,用棉球蘸着碘伏溶液,清洗姜九笙手臂上的伤口,眼睫微垂,神色专注。
奇怪了,时医生怎么有点手抖?
护士长看了又看,只瞧得见一个轮廓漂亮的侧脸,还是不明白天北的外科圣手做个简单的包扎怎么会手抖。
就诊室里安静得过分,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章医生不自在,便找了话题:“病人手上的伤应该是玻璃割的,那个角度与力道,像是病人自己割的。”
护士长附和:“估计是为了刺激痛觉神经,不然摄入了这么多致幻成分,不可能还能保持神智清醒。”
时瑾自始至终都默然不语。
这时,病床上的人醒了,虚弱无力地轻喃了一个名字。
时瑾动作顿住,蓦然抬头。
姜九笙嘴角轻微张合,喊:“时瑾。”
时瑾放下手里的镊子,握住了她的手,压低着声音安抚:“笙笙,乖,别说话。”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心疼得声音都在发颤,哄她,“很快就不疼了。”
姜九笙气息奄奄,眼皮缓缓又合上了。
章医生:“……”
程护士:“……”
时医生和病人认识?!
时瑾抬头,淡淡语气:“这是我女朋友。”
章医生:“……”
程护士:“……”
难怪时医生亲自过来包扎,难怪手会抖!
后面整个洗胃的过程,都很沉默,章医生有点发怵,动作战战兢兢的,就洗个胃,出了一身冷汗。
中途,消化内科的彭主任和神经内科的钱主任一前一后都过来了,还带了几个这方面很有权威的主任医师,两个科室一起会诊,诊断结果是并无大碍,洗胃之后就可转去普通病房做拮抗治疗。
时瑾问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礼貌地恳请:“我女朋友是艺人,她的就诊信息,还请各位保密。”
几位医生和护士都连忙点头,心里亮堂着呢,时医生的面子肯定要卖,谁家还没个病痛,这外科圣手的人情给了自然有利无害。
时瑾没有再说什么,脱下外套,遮住姜九笙的脸,把她抱进怀里,出了就诊室,医助肖逸亦步亦趋地推着输液架跟在后面。
宇文冲锋与谢荡都在时瑾的诊室里等,他安置好姜九笙后才过去,先开了口:“这件事能否让我来处理?”
一时沉默,没有谁说不。
他是时瑾,姜九笙的事,他最有资格。
宇文冲锋点了头,谢荡虽不情愿,也没反对。
时瑾走到莫冰跟前,眸色像泼墨的砚台,喜怒不行于色,唯有眼底寒凉,说:“我想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经过。”
莫冰点了点头,便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自始至终,时瑾没有说话,眼眸深邃,看不清情绪。
莫冰总觉得,时瑾不止是外科医生这么简单。
姜九笙是后半夜醒的,睁开眼,就看见了病床前的时瑾,目光专注,眼底有她的倒影。
“时瑾。”她喊了一声,声音干涩。
时瑾一言不发,白炽灯下,他眼底浮光跃影,像暴风雨前压抑着的宁静。
“我没事。”姜九笙伸手,手指在他眉间点了点,说,“别担心了,也别皱眉了。”
他抓过她的手,亲了亲。
才刚醒,没什么力气,她声音很低:“博美呢?”
“在宠物医院。”时瑾知道她记挂,娓娓告诉她,“刚刚来过电话了,没有生命危险,养养就会好的。”
姜九笙适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有些脱力,心有余悸着。
时瑾蹙着眉,借着灯光凝视:“笙笙。”
“嗯?”姜九笙侧躺着面向他,抬起眼,目光对视。
时瑾说:“对不起。”
嗓音低低的,压抑又紧绷。
姜九笙抓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力气还没恢复,音色无力,有些软软的,反问他:“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时瑾垂眸,眼底落了阴影:“我来晚了。”
姜九笙听出来了,他在自责,甚至,眼底有愤怒,深处燃着那种急于报复而一发不可收拾的气焰,在极力地克制隐忍着。
她有点不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时瑾犹豫了一下,简明扼要,没有细说:“来时路上出了车祸。”
姜九笙一听便紧张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避开了。”
她不放心,撑起身子要爬起来,时瑾扶着她,又把她抱回去,站直了让她看个仔细:“我没事,撞在了护栏上,车子性能好,没伤到我。”
姜九笙这才放心:“那就好。”
不早不晚,偏偏她出岔子时,他也不顺,姜九笙不免会多想。
时瑾揉揉她皱着的眉头:“这件事我去弄清楚,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
姜九笙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窝火,你做什么我都不反对,就答应我一点。”
她了解时瑾,绝不会息事宁人。不论他平素涵养多好,待人多绅士有礼,可她知道,时瑾也绝非忍气吞声之人,他有他的底线,同样,也有他的手腕。
她的时医生,秦家六子,怎么可能是庸庸之辈,这一点,姜九笙坚信不疑。
时瑾应:“好。”
“不要受伤,不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她说得郑重其事,看着时瑾的眼睛,很坚持。
时瑾没有迟疑,答应了:“嗯,都听你的。”
他的话,姜九笙都信,这才放下心,往床后面挪了挪:“你也上来,一起睡。”
时瑾脱了鞋,陪她躺下。
夜深人静,病房外,走廊灯微暗,宇文冲锋咬着一根烟,没点着,靠着姜九笙病房门口对面的墙,又站了一会儿,把烟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抬头看见了谢荡。
宇文冲锋漫不经意地抬抬眼皮:“还没走?”
谢荡挑着眉:“你不也没有。”
宇文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谢荡。
谢荡盯着他:“你脖子上挂的那枚戒指,是不是跟笙笙有关?”
是问句,不过语气笃定。
他十五岁就进了音乐圈,与宇文冲锋认识了七八年,怎么说,性情完全不同的两人虽总是磕磕绊绊你来我往,可却出奇地臭味相投。谢荡是知道他脖子上挂了个宝贝的,从来不让人碰,有次喝高了,他抢着要看,宇文当时就踹过去了。
宇文冲锋没否认,没什么情绪地回了:“是她散打比赛的奖品。”往椅子一坐,懒懒地后靠着,笑着说,“我偷来的,她不知道。”
谢荡一脚踹过去:“你他。妈。的藏得真深。”
娘的,自己每次喝醉酒就拉着这奸商说笙笙,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看明白,然后好帮着出谋划策,虽然没有明说过,可也没藏着掖着啊,谁想到这货居然藏私。
宇文冲锋只是笑笑,一脸坏相。
谢荡想着要不要拖他出去暴打一顿,看了看他手上的伤,算了,还是等他好了再打。
“你手怎么了?”谢荡试探性地,“又是你家唐女士?”
他也是偶然见识过宇文家的那位夫人,那次他在宇文那里过夜,唐女士半夜过来,当时没什么异常,半夜的时候就吞了安眠药。
谢荡后来才知道,宇文冲锋那个对外正气凛然的父亲又换新人了,还是唐女士身边的女陪护,唐女士本来就有抑郁症,受了刺激会有自杀自虐倾向。
这也就算了,每次宇文冲锋都跟着受牵连。
宇文冲锋像习以为常,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
谢荡无语,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家庭,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扭扭捏捏的肉麻话他说不出来,就坐他另一头。
电话响,宇文冲锋按了免提。
“锋少。”
是他的私人秘书胡明宇。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宇文冲锋的声音:“招了吗?”
胡明宇念了个名字过来:“柳絮。”
沉默了片刻。
“把供词录下来,发给时瑾。”宇文冲锋不紧不慢地说着,眸色沉了几许。
“ok。”胡明宇又请示,“那这个姓张的导演怎么处理?”
宇文冲锋伸了伸修长的腿,掐着眉心思索了片刻,看了谢荡一眼,他张嘴做了个投喂的动作,宇文冲锋懂了:“他不是喜欢玩药吗?给他多喂点。”
谢荡满意翘起了二郎腿。
胡明宇回道:“明白。”
电话那头,宇文大老板又慢吞吞扔过去一句:“别玩出人命了,记得打急救,送来天北医院挂时瑾的号。”
“……”
真会玩!
挂了电话,谢荡寻思:“时瑾他一个医生,我们圈子里的事,他搞得定吗?”
宇文冲锋摸出了烟盒,想到是医院,又放回了口袋,语气懒懒有些倦意,说:“时瑾可不仅仅只是医生。”
谢荡没明白。
“你在中南打人那次,警局有人泄密了,就是时瑾把事情压下来的。”宇文冲锋瞥了谢荡一眼,“中南是秦家的地盘,我都插不上手。”
这事谢荡完全被蒙在鼓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用说也知道做得有多隐秘了:“那个姓时的什么来头?”
宇文冲锋倒很淡定:“管他什么来头,能罩得住姜九笙就行。”
话是这么说,不过谢荡还是很不爽,问宇文冲锋:“要不要喝一杯?”酒友不解释!
他起身:“去我那。”
谢荡跟着往外走:“要是被记者拍到了,你去摆平。”
现在的媒体,尺度越来越大,三观越来越歪,一男一女能写成未婚同居,两个女的就是正室原配,两男的就更不得了,谁攻谁受都能臆测出个长篇大论条条是道。
宇文冲锋回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不介意。”
卧槽!
谢荡冷漠脸:“老子介意。”
次日,姜九笙工作室发了声明,误食住院,并无大碍。天宇传媒转发,一个字也没有解释。
具体误食了什么,都不说明,医院居然也一句都问不出来,跟商量好了似的,媒体一无所获,只得空手而归了。
上午,消化内科的彭主任和神经内科的钱主任一起巡查病房,两大科室的主任医师一起去走病房,也是破天荒了。
这去查的是vip病房的洗胃病人。
彭主任有点放不开手脚,很拘谨地给病人望闻问切,病人家属时医生先开口:“眩晕症状还没有消失。”
彭主任回:“这是正常的现象。”
时瑾穿着白大褂,站在病床前:“还会恶心反胃。”
彭主任听说,时医生已经推了两天的手术,可见有多紧张这位家属了。
“这也是正常现象,”看时医生一脸不放心,彭主任便立马补充了一句,“继续拮抗治疗就可以了。”
时瑾颔首,又看向神经内科的钱主任。
钱主任赶紧说:“体征数据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现象。”
时医生也太紧张了吧,一次性摄入致幻成分,洗了胃就没事了,又不是吃了什么剧毒,要是别的病人,他估计都要劝病人家属早点出院,回家养着就行,别占医院床位了,不过看着时医生那紧张谨慎的样子,别说是出院,恐怕得搞得像重症监护那样。
时瑾道了谢,请求说:“还烦请彭主任和钱主任每隔两个小时过来查看一下。”
两位主任医师:“……”重症监护都没这么搞过。
他们很忙的好吗?
彭主任连连点头:“好,好,没问题。”
钱主任笑得慈祥和蔼:“一定一定。”
时瑾再一次道了谢。
彭主任出了病房,钱主任磨磨蹭蹭,犹豫了很久,还是折回来,见没外人,提了一嘴:“时医生,下周我母亲的搭桥手术,能不能麻烦您主刀?”
原本这种中小手术,医院一般都不会安排给时医生的,他的手术时间很难排。
时瑾应答得很快:“嗯,可以。”
钱主任连声说了几句谢谢,这才出了病房,心里头想,果然还是时医生的人情好用。
时瑾把病房的门关上,回到病床前:“还难受吗?”
姜九笙摇头:“好很多了。”
她要坐起来,时瑾给她在后背垫了一个枕头。
“你不用去忙吗?”
时瑾说:“今天病人不多。”
一旁在换药的靳护士:“……”
心外科的手术预约都排到了明年好吗。
“时瑾,我有点渴。”她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没有进食进水了。
时瑾摇摇头,温声说:“再忍忍,还不能喝水。”
姜九笙舔舔唇。
时瑾瞧得心软,去接了一杯水,用棉签蘸着,给她润了润唇。她没忍住,伸出舌头去舔。
时瑾好笑,转头问病房里的护士:“可以出去一下吗?”
护士茫然:“体温还没有量啊。”
目光从来不刻意落在异性身上的心外科时医生,这会儿,眼睛还扎他女朋友脸上,没抬头,说:“体温计给我,我给她量。”
“哦。”
靳护士留下体温计和记录表,出了病房,并且体贴地带上了门。
姜九笙疑惑:“怎么了?”
时瑾没说话,把棉签放下,将剩下的水喝了,然后俯身,含住姜九笙的唇。
护士站。
靳护士才刚把托盘放下,姐妹们就围上来了。
“时医生女朋友真的是姜九笙?”住院部的许护士问。
靳护士瞧了瞧,没外人,猛点头,小声说:“你们可别说出去,时医生的医助来打过招呼了,一定要保密。”而且,特地说了,不要惹时医生,后果会很严重。
“我懂我懂。”许护士也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反正就是很激动,“他们两个好有cp感有没有!”
“嗯嗯!你没看到,时医生看姜九笙的样子,苏炸天了!”那心肝宝贝的样子哟!靳护士还说,“神经内科的钱主任要给姜九笙听心音,时医生都不让,把钱主任的听诊器消毒了,自个儿去听,妈呀,那样子霸道总裁得不行。”
许护士咋舌:“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天北的院草就被这么采走了。”
这时,心外科的小韩护士凑过来,相当之自豪:“那当然,我们笙爷是一般人吗?”她骄傲地抬头挺胸,“我们笙爷是天仙攻!”
许护士and靳护士:“……”
下午,莫冰过来陪护,时瑾去了警局。
姜九笙已经精神很多了,不过还在禁食中,她问道:“博美怎么样了?”
“伤在头上,剃了毛,闹了半天了。”莫冰怕她记挂,一五一十地告知,“不过,还有力气闹绝食,估计恢复得不错,就是前腿折了,要养一阵子。”
姜九笙稍稍放心了。
莫冰搬了椅子坐床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侃道:“你没白疼它,这狗子真成精了,知道忠心护主了。”
估计要不是姜博美实力护主,情况可能要更糟,毕竟姜九笙摄入了那么多致幻药物,当时的状态很差。
“伤筋动骨要养很久,你帮我照看一下。”姜九笙又嘱托莫冰,“多给它做点好吃的。”
“放心,小乔在宠物医院守着呢,天天给它吃大补汤也能一个礼拜不带重样的。”
姜九笙眉间阴郁稍霁。
莫冰正色,说到正事:“柳絮和那个导演,你家时医生预备怎么整?”
姜九笙摇头。
莫冰哑然:“你也不问问?”
“我随他。”她理所当然似的。
“……”
莫冰无语凝噎了,没见过这样的宠夫狂魔。
“笙笙,我觉得这件事不止这么简单,你房里那杯红酒不一定是柳絮放的,我去会所找过监控资料,真不巧,故障了。”莫冰停顿了一下,侃然正色,“而且时医生这车祸时间也真凑巧。”
反常必有妖,她不信巧合。
姜九笙若有所思了会儿:“大概,”想了想,说,“同秦家的哪位有关。”
莫冰不明就里:“中南秦家?”
姜九笙点头。
莫冰诧异不已:“你什么时候跟秦家牵扯上的?”秦家那种腥风血雨的家族,离得越远越好。
她家艺人淡然自若地回了一句:“时瑾是秦家老六。”
莫冰:“……”
不带这么吓人的!(未完待续)
116:时瑾暴力护妻
宠物医院。
病号104,姓名姜博美,年龄两岁,品种博美,诊疗记录前腿骨折、额前缝针。
这会儿,病号104才刚精神了点,就扒着笼子,叫个不停,估计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叫的整个医院都地动山摇的。
“汪!”
“汪汪!”
“汪汪汪!”
宠物护工看着大叫不已的病号104,有点担心它会破笼而出,问身旁的女孩:“你到底是不是狗狗的家属?”
小乔提着手里的骨头汤,神色无奈:“我是啊。”
护工就不明白了:“那这只博美犬怎么一见你就叫唤?”跟八辈子仇人似的,一副开了笼子就要扑上来大战五百回合的架势。
小乔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病号104:“汪!”
“汪汪!”
“汪汪汪!”
“……”
那眼神,凶神恶煞,一只博美硬是叫出了藏獒的气势。
护工寻思着:“算了,你还是别过去了,我帮你送过去,免得狗狗又把头上的伤口挣开了。”
小乔连连点头,把手里的保温桶递过去:“谢谢啊。”
市警局。
霍一宁抱着手,高抬腿大喇喇坐着,把文件推过去:“在这签字,就可以结案。”
时瑾只扫了一眼,拿起笔。
霍一宁坐直,按住了他的笔头:“真要这么结了?”
时瑾眼里无波无澜的,反问:“有其他证据吗?”
霍一宁摇头。
“那就只能当交通事故处理。”时瑾拿起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外科医生都这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件案子明显是故意伤害,往严重了说,是杀人未遂。
“昨天审讯的时候,那个货车司机说了秦氏。”霍一宁睨着眼瞧时瑾,“不过,律师很快过来了,他当即改了口,说车祸有点脑震荡,反口不认了。”
时瑾听而不语。
霍一宁继续:“而且我早上接到上头的命令,意思是让我别插手这件事,很明显,”他顿了一下,语气肯定,“这件事和秦家有关。”
时瑾听完,不温不火地:“嗯。”
没了?
霍一宁好笑,眼神意味深长:“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真是个奇怪又矛盾的人,分明总是一副和风细雨的样子,偏偏镇静起来却教人毛骨悚然的。
“你昨天问过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时瑾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地说,“秦家是其中之一。”
所以,是蓄意而谋。
霍一宁了然于胸,睇了时瑾一眼,能得罪秦家的人,怕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
时瑾把签好的文件推过去:“谢谢。”
剑眉星眸,惊才风逸,看着真像个翩翩风度的好人。可是,怎么就是觉得深不可测呢?
霍一宁起身:“希望下次我们见面不是在警局。”伸手,“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时瑾握了握他的手,松开,波澜不惊地回:“我不是嫌疑犯,是不是可以拒绝回答?”
“……”
霍大队长整了整身上的警服:“当然,你可以拒绝。”他特么地敢打赌,不会是什么正当手段。
秦氏的大本营在中南相连三省,驻江北只有一栋商业大楼,三十四层,是连接整个江北业务的销售枢纽,涉及传媒、酒店、电子、地产等多个行业,属秦家二少管辖。
总裁办外,秘书敲了三下门,提醒道:“二少,离会议还有十五分钟。”
候了片刻,里头传话出来。
“给我订一张明晚飞中南的机票。”
“好的。”
秘书得了指令,随即回了办公位。
约摸过了一刻钟,老板椅上的人才动身,手机这时响起,脚步停下,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拿起了办公桌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娇柔的女声:“二哥,是我。”
秦明立换了只手拿手机,右手撑在桌上,指腹隔着手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怎么了?”
女人很慌张,焦急地说:“时瑾好像知道了什么。”
“怕什么,监控已经毁了,他本事再大也查不到你头上。”
女人没有应声。
秦明立低声,像哄,又似命令,“好好守着你现在的位置,别露出马脚,知道了吗?”
电话里,女人乖乖回话:“我知道了。”
秦明立勾了勾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晚上去别墅等我。”
女人娇羞地应了。
“宝贝儿真乖——”
一句话未落,门突然大开,秦明立抬头。
是时瑾,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来了。
来得真快呢。
秘书似乎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焰,连连退后,战战兢兢的样子:“二少,我、我们拦不住。”也拦不住,秦家六少,谁敢拦。
安保紧随其后,围住了门口。
秦明立短暂的错愕后,挂了手机,令了一声:“你们出去。”
秘书与安保面面相觑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秦明立坐回老板椅,往椅背上一趟,双腿交叠搭在了办公桌上,拖着懒洋洋的腔调:“稀客啊。”
时瑾走近,窗外日色刚好落进他眼里,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一抹明黄色的光。
他问:“你干的?”
简单,干脆,单刀直入,是时瑾一贯的风格。
秦明立不答反问:“六弟指的是?”
时瑾凉凉掠了一眼,没有说话,近了一步,不疾不徐地伸手,从桌上笔筒里取了一支笔。
秦明立好整以暇地看着,等着下文。
啪——
笔尖突然被折断。
秦明立愕然,盯着时瑾手上那支裂口的笔,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却在这时,肩膀被按住,他刚要挣脱,尖锐的笔尖,就抵在了脖颈。
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下,秦明立顿时瞠目结舌:“你——”
笔尖往里推了一分,秦明立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时,时瑾开了口,平铺直叙:“不用试探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你碰不得,除非先把我弄死。”
招了。
竟这么轻而易举地摊了牌,倒更像堂而皇之地恐吓。
秦明立突然笑了:“六弟,你怎么还和八年前一模一样。”低了低头,看着抵在颈上的那支笔,他嗤笑,“兜兜转转,还是为了女人。”
时瑾不置可否:“你也和八年前一样,”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一样不知死活。”
话落,高抬手,他将笔尖狠狠插进秦明立的肩膀。
秦明立失声惊呼,怒笑。
“我的好弟弟,你知不知道这个办公室外面藏了多少把枪?”
只要他一声令下……
时瑾漠然置之,将笔拔了出来,似乎很是嫌恶,皱着眉抽了一张纸巾,细细擦拭手上的血渍。
“忘了?”他漫不经心地抬了一眼,“十二年前,汝矣岛上。”
秦明立闻言,面如土色。
十二年前,汝矣岛上,秦家实战演习到最后,只留了他和时瑾,当时,他拿了枪,时瑾拿了匕首,所有人都以为胜负毫无悬念。
可留到最后的人,是时瑾。
“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时瑾眼底没有半点起伏,目光凛冽,不避不闪就落在秦明立的脖子上,“还要再试试?”
他敢,戳穿脖子他都敢。论心狠手辣,他时瑾可从来不差谁半分。秦明立退了一步,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心里自然已有了盘算。
他们间,不论谁没了,剩下那一个,估计都不会好过。
本家那个老头还喘着气呢,打了一辈子的江山,老了忌讳就多了,弱肉强食是没错,可这条规则建立的基础是,那块肉,得是老头自己亲自抛出来的。
“何必要打打杀杀。”秦明立抬手,按了按肩头的伤,摸到一手的血,他阴着脸,眼角却是带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现在也知道了你的底线在哪,你不妨碍我,我自然也不会触犯你。”
可偏偏,老头心心念念的继承人,都是时瑾。
嗯,不能急。
时瑾急了,会杀人。
“嗯,我不妨碍你。”时瑾从善如流地应了,然后,徐徐抬眸,话锋忽然一转,“不过,这次的事我还没算清。”
秦明立立马警惕,下意识要退,右肩有伤,刚慢了一步,就被时瑾一把擒住了右手,他暗道不好。
却见时瑾不急不缓,转了转手里那支血迹未干的笔。
他看着秦明立:“我家笙笙手上划破了六下,除去你肩膀上挨的这一下,还差五下。”顿了一下,他说,“得还。”
秦明立大惊失色,挣扎了两下,未果,他恼羞成怒:“时瑾,你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时瑾从善如流地接:“你不敢。”
说完,他抬手就刺下去。
“啊——”
秦明立惨叫一声,脸色登时就白了,痛的整条手臂都麻了。
时瑾不紧不慢,数了一声:“一。”
秦明立眼睛都被逼红了,大喝:“时瑾!”
是,他不敢弄死时瑾,时瑾同样不能随心所欲,秦行一天不死,秦家就谁都不能明目张胆,除非,已经强大到无坚不摧。
更何况,时瑾哪有那么容易弄死,整个中南三省,想弄死他的人不计其数,谁又讨到过一分便宜。
时瑾慢悠悠抬手,再刺下去:“二。”
又是一声痛叫。
秦明立龇牙咧嘴,五官都疼得狰狞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有朝一日,待他拿下秦家,第一个要千刀万剐的,就是时瑾。
时瑾轻念:“三。”
抬手,刺入。
“啊——”秦明立咆哮,“时瑾!”
时瑾置若罔闻,稍稍加了一分力道,将挣扎的秦明立按在桌上,底端破裂的笔尖刮在他手臂上,刺入,划下。
时瑾数道:“四。”
惨叫声还未停,门猝不及防被踢开。
秦明立痛得满头大汗,看向门口,唯有时瑾不骄不躁,目光半点起伏都没有。
门口,是秦霄周,还有秦家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少秦明珠,似是年少轻狂,目光无尘,灵秀又干净,却染了一头张狂的奶奶灰,添了几分不羁。
“六弟。”秦霄周开口,竟哆嗦了一下,“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明立怒目圆睁,大吼:“还不快拉开他!”
秦霄周还在愣神,一双黑漆漆的眸望过来,是时瑾,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言简意赅:“不要插手。”
秦霄周刚迈出去的一只脚本能地就缩回去了,顿时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最怵的就是时瑾,特么得往死里怕他。
秦明立登时就气急败坏了,大喊了一声:“明珠!”
对方眼皮都没动一下,一声不吭。
秦明立瞪着眼,睚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摸出一把枪崩了时瑾,可偏偏,特么的枪都没时瑾的手快。
“五。”
时瑾念完,抬起手,最后一下,狠狠刺下去。
“啊——”
秦明立面目狰狞,痛得青筋暴起。
五下,一下比一下重,不要性命,却能疼掉半条命。时瑾扔了笔,一松手秦明立便虚脱地坐在了地上,整条手臂都血淋淋的,他大汗淋漓。
“这次我只讨了本金,”时瑾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若有下次,割破的就是你的颈动脉。”
他扔了纸,转身离开。
门口,秦明珠迎上去,喊了一声:“六哥。”声音有些软,带了少年气,没有打理过的短发,软趴趴地,还翘起一缕呆毛。
时瑾掠了一眼,没有留一句话,出了顶楼办公室。
秦明珠想也没想,追上去问:“下个月我打比赛,过来看吗?”
前头,时瑾没有回头,顿了一下:“不去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秦明珠站了许久。
秦明立在屋里暴怒地骂喊:“秦明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秦明立与秦明珠是一母同胞,都是大夫人章氏所出,秦明立是秦行的第一个儿子,秦明珠排行九,兄弟两人差了将近一轮,秦家又素来感情淡薄,两人谈不上亲近,更何况秦明珠十四岁就被章氏送出了国,成年之后,秦明立忙着接管生意,秦明珠忙着打比赛,几乎一年也见不到几面。
兄弟情深?
呵呵。
秦明珠走进办公室,从兜里掏出个礼盒,扔在了桌子上,声音懒懒的,微眯着眼的样子,像是没睡醒,说:“妈生日那天,你帮我给她,我回俱乐部了。”
说完,不等秦明立开口,转身就走。
他穿了一身运动服,背后印了tj战队的logo,二十有二,意气风发的年纪,背影清瘦,却笔直。
出了秦氏大楼,时瑾驱车回医院,一身血腥,他喷了两瓶消毒水也压不住气味,嫌恶地拧着眉头,后视镜里,映出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微泛红。
见血,他会兴奋,像是本能反应一样。
电话响,时瑾一只手开车,拿了蓝牙耳机,刚接通,宇文冲锋的声音便砸过来。
“那个姓张的,已经扔到医院了。”
过了很久,时瑾说了一句‘谢谢’。
即便再嫉恨,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最妒忌的那两个男人,坦荡又赤诚,与他家笙笙是同一类人。
嫉妒得发疯,却偏偏他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姜九笙。”说完,宇文冲锋就挂了电话。
时瑾唇角紧抿,眼里有沉沉一层暗色,沉吟了许久,按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很快传来男人的声音:“先生。”
时瑾简明扼要,直接下达命令:“可以着手了,就从秦明立开始。”
“明白。”
时瑾一踩油门,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八年了,他藏了她八年了,不去想她,不去见她,从单枪匹马到千军万马,够久了,也该算算陈年旧账了。
天北医院。
体检科的护士站在门口,喊道:“下一个,谈墨宝。”
谈墨宝神游。
身边的妇人推搡她一把,妆容精致的脸上,全是不耐烦:“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什么雍容华贵、林下风致,狗屁!
这个恶毒的老女人!
谈墨宝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冲谈夫人杨氏做了个鬼脸,然后跑进了验血室。
抽血化验的护士认出了谈墨宝,惊讶不已:“怎么又是你。”一个月来验一次血,真是怪了。
谈墨宝仰天长叹一声:“诶,没办法啊,天妒红颜。”
小护士被她逗笑了,心想,大概这小姑娘是身体不好。
五楼心外科。
最里侧的门紧闭着,墙上挂了名牌:心外科,时瑾。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随即,是时瑾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谁?”
门口的人回:“我。”
时瑾抿着的唇扬起,声音温柔:“进来。”
姜九笙推开门进去,抬头,便看见时瑾衬衫不整,只扣了下面两颗纽扣,依稀能看见白色衬衫里的腹肌,还有漂亮的锁骨。
她一时愣在那里。
时瑾笑了笑,对她招招手:“过来。”
姜九笙没动。
时瑾声音再低一分:“笙笙,你来帮我扣。”他摊开右手手掌,对她示弱,“我手受伤了。”
姜九笙一听便不镇定了,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果然,掌心像被锋利的东西刮到了,有几道血痕。
“怎么受伤的?”
她不放心,仔仔细细打量时瑾,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却在椅子上看见了他换下来的衬衫,袖口上有一大片血渍。
姜九笙慌了一下神。
时瑾很快解释,说:“那是别人的血。”
她直接把时瑾右手的袖子捋起来,没见到有伤口,这才放心,稍稍镇定了,想了想,她抬头。
“是秦家人?”她猜测,“秦二吗?”
时瑾失笑:“我家笙笙真聪明。”有些无奈,他只好招了,“是他,我去教训他了。”
怎么教训的,姜九笙大概能猜到,她不管过程,只要时瑾没有吃亏就好。
果然,莫冰说得很对,昨夜的事,不是柳絮一个人捅的娄子,还有人黄雀在后,这就解释得通那杯红酒和监控的问题了,秦氏的会所,秦家人自然能作怪。
她与秦二无冤无仇,甚至从未有过交集,哪里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冲时瑾来的。
姜九笙有一点想不明白:“我听宇文说过,秦二手里已经管了近半个秦家的地下生意,你都从秦家出来了,他为什么还要忌惮你?”
时瑾眉头一拧。
真的,他家笙笙过于聪慧了,一点即通。
时瑾也瞒不了了,告诉她:“因为秦行想让我接手秦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姜九笙一点都不意外,秦行盯上时瑾很正常,毕竟,她家时瑾那么厉害,她问他:“你不想要吗?”
秦家那么大个商业王国,诱惑力可想而知。
时瑾却摇头:“秦行年轻的时候敢闯敢拼,得罪了很多人,也碰了很多不能碰、不该碰的东西,应该近两百年都洗不白,我若不从秦家出来,你也得被拽进去。”
也是,出来道上混的,都得还。
而且,秦家那么块大肥肉,谁不想咬一口。
姜九笙眉头微锁:“那怎么办?”
明的有秦家那对父子,暗的还不知道有谁,这次他们能算计她,下次他们就能算计时瑾。
“别担心,他们会的,我也都学了,也没那么好对付。”时瑾把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视线齐平,他看着她,说,“我只担心你。”
她想安慰他。
时瑾先开了口,向她道歉:“抱歉笙笙,是我硬把你拉进来的。”(未完待续)
117:办公室PLAY
时瑾先开了口,向她道歉:“抱歉笙笙,是我硬把你拉进来的。”
姜九笙摇摇头:“我要是不愿意,谁也拉不动我。”她低头,给他扣衬衣的扣子,动作不熟练,磕磕绊绊地,却异常认真地在扣,边低声地说:“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更加谨慎,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点防身术,没有那么好算计。”抬头,她看着时瑾,“你也不要同我说抱歉的话,从我知道我对你有感情的那天起,就做好了不管不顾的准备。”
她总是这样,若对一个人好,便毫无保留,若爱什么,就爱到极致。
时瑾什么都不说,低头,亲吻她。
姜九笙乖顺得不行,张开嘴,任他用力纠缠。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时瑾募地抬头,把姜九笙搂进了怀里,眼神瞬间冷下去,看向门口的人:“不会敲门吗?”
谈莞兮愣在那里,怔了很久,才低声说:“抱歉。”
呵,也怪她,想见他想到发疯了,居然这般迫不及待,连敲门那点时间都等不了,可结果呢?
目光像是不受她控制,落向时瑾怀里的女人,对方并没有躲躲闪闪,大大方方地颔首问候。
姜九笙。
时瑾按在桌上亲的人原来是姜九笙,果然,果然是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找回理智:“我来复诊。”
时瑾把姜九笙抱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她唇角的水渍,抬头,温柔不见,语气漠然又疏远:“离坐诊时间还有五分钟,请你在外面等。”
谈莞兮脸色微微发白,又说了一声抱歉,转身出去,并合上了门。
姜九笙先把时瑾领口剩的一颗扣子给扣上,才说:“我上次在你办公室门口见过她,谈氏药业的负责人。”
时瑾把沾血的衬衫扔进垃圾桶,说:“她是我的病人。”
姜九笙坐在椅子上,迟疑了片刻:“她好像看上你了。”
时瑾抬头,眼里有笑:“吃醋了?”
她诚实地点头。
似乎确实如此,她很介意别人觊觎时瑾,即便是单方面,也会让人心口发堵,爱情这玩意可能就是盲目又愚昧的,没道理可言,也跟大度无关。
时瑾唇角不自觉上扬,眼里尽是愉悦:“虽然我很喜欢你为我吃醋,不过我还是要向你解释。”他目光专注,认真地说,“笙笙,除了你,别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是一堆器官。”
外科医生说起情话来,要命。
姜九笙心里头那点阴郁散了个干净,嘴角压不住笑意,心满意足地说:“你先看诊,我回病房。”
时瑾抓着她的手:“我还没有亲完。”
说完,扣着她的腰,他低头亲她的唇。
然后,亲够了才放她回去。
四点整。
医助肖逸出去传唤病人,客客气气地说:“谈小姐,可以进去了。”
他说完,也没见谈莞兮动,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失神地站起来,走进心外科的办公室。
时瑾已经换上了白大褂,低着头,手里握笔,先开了口:“这一个月内,出现过几次晕厥症状?”
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谈莞兮没有回答,默了很久,她问了他,语气尽量平常:“时医生,刚才那是你女朋友吗?”
时瑾依旧没有抬头,回答得很快:“是。”
她握拳的手,紧了紧力道:“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温小姐,”时瑾抬头,目光清清冷冷,“你只是我的病人,还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私事。”
她蓦然怔住,张张嘴,喉咙被酸涩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瑾低头,重复:“这一个月内,出现过几次晕厥症状?”
谈莞兮低头:“两次。”声音紧绷,艰涩得不像话。
一直以来,时瑾给她的感觉都是这样的,专业,克制,礼貌却疏远,从不给人难堪,却也没有一丝人情可言,因为他对谁都这样,她就理所当然以为,或许这个男人骨子里便是如此,不会有起伏,不会有喜怒。
时至今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时瑾他只是把所有人分成了两类,姜九笙,和除她之外,然后,把他所有的情绪都留给了她。
“咯血呢?”时瑾低着头,不喜不怒。
谈莞兮答:“没有。”
他在病例单上写了一行字,抬头:“有没有呼吸道感染?”
目光清雅,太安静,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她回答:“没有。”
“还会咳嗽?”
“会。”
“……”
例行公事,一句一句问下来,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时瑾没抬头,在病例上写着什么,唤了一声医助:“肖逸,带谈小姐去做心电图和心血管造影。”
肖逸上前。
谈莞兮没有动作。
肖逸提醒了一句:“谈小姐。”
她怔忪了很久,才起身,跟着肖逸出了心外科的诊室。
肖逸走在前头,不知在说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周遭的声音就像她犯病时的耳鸣声,嘈杂又刺耳。
“谈小姐!”
她突然抬头,却已经来不及了,腰腹被撞得一麻,整个身子往医用推车上扑,她下意识用手去支撑。
推车倒了,乒乒乓乓的一阵响之后,护士扶住了谈莞兮,战战兢兢地反复道歉。
她摇摇头,说没事,转身继续走,身后,护士惊呼了一声:“血!”
谈莞兮低头,才发现手掌全是血,撞落在地的一把剪刀上,尖头上也沾着血,她看着手心汩汩往外流的血,才有了几分真实的灼痛感。
肖逸见状,当下就急了:“快给谈小姐止血。”
护士应了,慌了神,手忙脚乱。
肖逸没敢耽误,跑回了心胸外科,连敲门都等不了,直接开了门,急喊:“时医生,谈小姐受伤了。”
时瑾闻言,立马起身。
肖逸赶紧跟上去,心里暗道不好,那位谈小姐身体着实是金贵,先天性心脏病不说,凝血功能比常人还要差很多,血小板数量低得异常,偏偏,还是rh阴性血型,这一流血,整个医院都得乱套。
医院走廊。
姜九笙戴着口罩,沿着屋檐,低头走回病房,身后,忽然有人喊:“笙爷。”
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便将外套的帽子取下来:“这都能认出我?”
谈墨宝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兴奋地狂点头:“你就算只露个额头,我都能认出你。”真爱,不解释!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真是个讨喜又可爱的姑娘,姜九笙回以一笑,问她:“要去我病房坐坐吗?”
“要!”
要和偶像共处一室了,她简直不敢相信!正激动人心,突然有人喊她名字。
“谈墨宝!”
谈墨宝充耳不闻,笑呵呵跟着姜九笙走。
“谈墨宝!”
“谈墨宝!”
还没完没了了!谈墨宝翻了个白眼,想干脆拉着偶像走掉。
“有人在喊你。”姜九笙也听到了,声音很急切,甚至语调里带了愠怒。
她笑吟吟地摆摆手:“不用理,我们走。”
姜九笙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朝电梯口走去。
刚按了楼层,一位妇人便追了进来,上来就一把拽住了谈墨宝的手:“谈墨宝!”妇人气急败坏,脸色十分难看,“你姐姐出了意外,还在急诊室里,你倒好,居然躲起来,你成心的是吧!”
谈墨宝:“……”什么鬼!
拉住她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她‘嫡母’杨氏,一位在人前雍容华贵人后龇牙咧嘴的女士,迄今为止,谈墨宝还没见过哪个两面派能比杨女士的表演功底好,她第一次见杨女士的时候,还以为是菩萨转世呢,可当天晚上她就发现,分明是河东狮当道。
扯远了,谈墨宝捋了捋杨女士的话,挑出了重点:“她出了意外,你找医生啊,找我干嘛?”
杨女士简明扼要:“她要输血小板。”
不是商量的语气,更没有恳求,理所当然极了。
谈墨宝这才听出了原委,一只脚踩在电梯外,抱着手,半边身子在外面:“所以,要我的?”
“不然呢?”
这一句反问,真特么理所应当啊。
谈墨宝眼底的笑意荡然无存:“我爸呢?他来了吗?”
“你爸也在找你。”杨女士不耐烦,催促,“你还不快点。”
谈墨宝把眼神撇开,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抹了一把眼睛,才回了头,看着电梯里的姜九笙,拉了拉嘴角,她笑着问:“我不能去你那坐了,下次行吗?”
姜九笙点头,她看见她,眼睛红了,
她还像刚才那样笑着,只是,眼里有微闪的清光:“下次,我能叫你笙笙吗?”
“可以。”
她咧了咧嘴,把弯弯的眼睛眯着,转身出了电梯。
妇人走在前头,骂骂咧咧着。
姜九笙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想起来那年的三九大桥下,这个姑娘也是这样,跪在桥下,手里举着卖劳力葬母的牌子,挺直背脊,紧紧攥着手心,孤傲又凄凉。
杨女士把谈墨宝带去了急诊室。
抽血的仪器已经准备好了,谈墨宝认得,叫细胞分离机,不止第一次见了,真是万事俱备只欠她躺下了。
“护士,输她的。”杨女士的语气不容置喙,“她们是姐妹,也是rh阴性血,以前也抽过,不用再做配型,可以直接输血小板。”
护士闻言,拿了针头直接上前。
谈墨宝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挡在护士前面,扭头,看向她的父亲:“这是第四次了。”
谈西尧还盯着治疗室:“先给你姐姐输血,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语气急促又果断,没有一丁点迟疑挣扎。
谈墨宝笑了,抱着手,丝毫没有要伸出去的意思,不慌不急,她慢悠悠地说:“回去说什么?又给我开支票吗?”
谈西尧这才把目光落向她,心急如焚地怒斥:“别胡闹了,你姐姐那不能等。”
胡闹?
好啊,那就胡闹咯。
她站起来,一脚踢在抽血的仪器上:“谁他。妈。的是我姐!天底下有那种隔三差五就抽妹妹两管血的姐姐吗?”她对着她父亲呵呵笑了两声,冷嘲热讽,“别抬举我了,我就是个造血工具!”
谈西尧没预想到她突然反骨,愣住了。
一旁的杨氏被激怒了,也顾不得她在外的形象,彻底冷了脸,趾高气扬:“我们谈家给你吃,给你穿,让你过着千金大小姐的日子,抽你点血怎么了?”
说得真义正言辞。
谈墨宝笑出了声:“终于说出掏心窝的话了,我说你们谈家高门大户的,怎么会让我这个私生女进门,原来你们看的不是血缘。”讥诮了声,“是血型啊。”
她刚说完,谈西尧接了话,依旧严肃板正,带着训斥:“别胡说八道了,菀兮是你亲姐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他抬头,见她目光寒凉,还是放软了语气,好言好语地,“墨宝,先给你姐姐输血,回头你要什么爸爸都给你。”
谈墨宝顺嘴问道:“我要谈莞兮的血,你给吗?”如果失血过多的是她呢?她也是rh阴性血,她也姓谈,她也是他谈西尧的女儿。
谈西尧想也不想:“你姐姐身体不好——”
呵,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谈墨宝冷笑,打断了:“我身体好我就活该是吗?”
谈西尧脸色彻底沉了,正要开口,治疗室的门被推开,护士出来:“病人血止不住,要尽快血小板输注。”
谈西尧与杨氏都将目光看向谈墨宝,急切又愤怒。
不等他们二人开口,谈墨宝走到仪器前,把右手的袖子捋起来,对护士说:“抽我的吧。”
谈西尧这才有了好脸色:“墨宝——”
谈墨宝一句都不想听,目光冷冷清清的:“我给谈莞兮抽血,不是因为你们谈家给我吃给我穿,那是我该得的,更不是什么血浓于水,姐妹情深全是狗屁,我跟谈莞兮真的一点都不熟,而是我妈从小就教育我,千万不要像谈西尧那个狼心狗肺,做人,要有良心。”
谈西尧目光复杂,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谈墨宝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爸,您就挥霍吧。”
等那点微薄的父女之情挥霍没了,等哪天她对血缘不抱一丝幻想了,她就不当善人了,卷着铺盖走人,去三九大桥下贴膜。
次日,姜九笙住院的第二天,禁食解除,时瑾给她做了小米南瓜粥,很清淡,养胃,很简单的食材,味道却出奇得好,是肖逸送过来的,时瑾在忙。
她吃完,想要去找时瑾,路过vip病房六楼时,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张荣海,前晚被她用烟灰缸砸了脑袋的那位导演。
似乎情绪失控了,张荣海在病房里大喊大叫,输液架与医用推车全部被他推到在地,他赤脚站在地上,手里拿着输液器的针头,对着护士咆哮。
“滚开!”
“别过来!”
有男护工试图上前拉住他,他用力一甩:“都滚开!”
一屋子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反复安抚,奈何他们才往前一步,张荣海就发了疯似的把地上的注射器、托盘等一股脑地砸过去。
“有人要害我!”
张荣海歇斯底里地喊:“我的药,他动我的药!”
“他要害死我!要害死我!”
“你们都别过来。”
“都滚开!”
“谁都不可以害我!休想害我!”
“……”
病房外,姜九笙若有所思地站着,护士急急忙忙从病房跑出去,撞了她的肩,连连道歉之后便快步跑走了。
张荣海的主治医生是神经外科的徐医生。
护士一口气跑了三楼,气喘吁吁推开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徐医生,608的病人突然异常。”
徐青舶拿了听诊器,立马起身,边走边问:“什么情况?”
“血压心跳上升,病人突然亢奋,非常狂躁。”护士补充,“跟昨晚症状很相似,病人抵触心理很强,不肯让医护人员近身,而且拒绝治疗。”
徐青舶没有再问,加快了脚步,刚出办公室,便看见时瑾靠在门对面的墙边,老神在在的样子。
心外科在五楼,这里是三楼,难得能看见时瑾来神经外科。
徐青舶问了一句:“找我?”
他走过来:“嗯。”
徐青舶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私事公事?”
“私事。”
徐青舶看了一眼手表:“我现在有病人,等我十分钟,结束后我去心外科找你。”
时瑾站着没有动,目光深邃,不见情绪,只说:“一分钟就够了。”
哟,破天荒头一遭啊。
“你先过去给病人注射镇定剂。”徐青舶跟护士交代完,看向时瑾,“怎么了?”
时瑾语气平平淡淡:“608的病人,我建议你把他转到精神科。”
真巧,也是608的病人。
徐青舶抱着手,眼里若有深意:“你看过他的病历?”
时瑾摇头:“姜博美的头就是他砸的。”
哦,这位就是罪魁祸首啊。
前天晚上姜九笙送来急救的事徐青舶是知道的,这么说就毋庸置疑了,时瑾这是给姜九笙算账呢。
徐青舶正色:“你是不是已经对他做什么了?”
时瑾没有否认。
徐青舶也是医生,知道怎么把一个长期嗜药且过度摄入lsd的病人搞成精神失常,一点药物,再加一点心理战术,时瑾分分钟能玩死他们。
“我说怎么突然有被害妄想的症状。”徐青舶笑意尽收,突然严肃,“时瑾,你这是在犯法。”
时瑾不以为然:“一个坏事做尽的家伙,就算是死了,都死有余辜。”
想法极端,行为危险,是典型的偏执症人格障碍。
徐青舶语重心长:“那也该让法官来判,不是你。”最好,尽快接受心理治疗,时瑾现在的行为意识简直是在尖刀上行走,稍稍失去平衡点,后果不堪设想,很显然,这个平衡支点,就是姜九笙。
时瑾却置若罔闻:“我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的。”
徐青舶挑眉,等下文。
时瑾气定神闲,语气无波无澜,是一贯的轻描淡写:“是警告你,别阻碍我。”
徐青舶彻底无言以对了。
时瑾这精神状态很危险,他可以预想得到,若是哪天姜九笙一步走错了,时瑾得跟着摔进万丈深渊里。
当天下午,神经科有位张姓病人疑似患有被害妄想,精神极度失常,未免妨碍及伤害到其他病人,特转入精神科。
约摸三点,苏倾来医院探病,赶巧,厉冉冉与靳方林小两口也来了。
苏倾坐在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感慨:“报应啊报应。”
厉冉冉赶紧搬小凳子过来听八卦。
娱乐圈那潭污水,传得最快的就是小道消息了,苏倾在圈子里人缘好,耳听八方,没有她不知道的。
“现在圈子里都在传某张姓导演有精神病,以后别说出来拍电影了,估计得待精神病院和病友一起玩了。”
厉冉冉很好奇呀:“那是不是真有病啊?”看着挺正常的,色眯眯的一个混球。
苏倾把一个苹果分三瓣,一人一瓣,咔嚓咬了一口:“谁知道,反正精神病院里没几个承认自己有病的,可进去了就是真没病,也没人信呐。”
厉冉冉点头,不明觉厉。
苏倾又说:“我估计那个姓张的就算没病也心理变态,都好几个女艺人被他搞得抑郁了,我就见过一个,被那个禽兽用烟头烫了一背的疤。”(未完待续)
118:陪床容易擦枪走火
苏倾又说:“我估计那个姓张的就算没病也心理变态,都好几个女艺人被他搞得抑郁了,我就见过一个,被那个禽兽用烟头烫了一背的疤。”
张荣海喜欢潜女艺人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专门挑那种急于求成的新人下手,而且玩得狠,口味重,sm是常有的事。
厉冉冉平时被靳方林保护的好,没见过圈子里的腌臜事儿,都惊呆了,小辣椒当场就爆了一句:“卧槽!特么的牲口啊!”
煤老板的女儿,以前很喜欢爆粗口。
沙发那边,靳方林抬头睇一眼。
厉冉冉背脊一凉,赶紧捂嘴,不敢再爆粗了,靳方林不让她出口成赃,还不让她跟苏倾这个伪男人玩,说苏倾太野,不过她喜欢苏倾,自从苏倾坦白了性别之后,两人好得跟闺蜜一样,苏倾教了她很多大道理,而且传了很多**小说给她,还有典藏版肉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厉冉冉压了压内心的小激动,感慨了一句:“老天开眼啊,下一个,”她觉得,“估计就是柳絮了。”
害她家队长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姜九笙听着,没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病房的门从外被推开,是时瑾,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的护士。
“手术什么时候结束的?”姜九笙抬头,问。
“刚刚。”时瑾走到病床,看了看输液器,将速度调慢了些,说,“我来给你抽血。”
下午,她有个常规检查,需要做血检。
姜九笙的意思是:“让护士来也可以。”
“你血管细,别人扎我不放心。”时瑾转头,礼貌又温和,“厉小姐,苏小姐,能坐过去一些吗?笙笙要抽血。”
苏炸了!哎哟喂,这时医生简直是女人的天敌。厉小姐和苏小姐都一脸痴相地挪着椅子,小碎步似的往外挪。
时瑾道了一声谢谢,转头对姜九笙说:“笙笙,右手给我。”
姜九笙乖乖把手递过去。
时瑾帮她把衣袖挽起来,戴好手套与口罩,将橡胶管绑在她手臂上,取了针,消毒,抬头便看见她正盯着他的手,他笑着说:“别看针头。”
她想看他打针,尤其是手,就说:“我不怕。”
时瑾失笑,说:“笙笙,你盯着看,我怕我会手抖。”
苏小姐:“……”
厉小姐:“……”
有个医生男朋友厉害了喔,可以花式秀恩爱,一边虐狗一边打针,抽血都不带眨眼睛的!
采好了血样,时瑾用蘸了碘伏的棉签给她按压了一会儿,见没再出血才站起身:“我等会儿还有手术,很晚才结束,晚饭不用等我一起吃。”
“嗯。”
大概因为病房里还有人,时瑾只是亲了亲姜九笙的手背,然后对病房里的两位女士微微颔首,转身出了病房。
两位全程被塞狗粮的女士目送着时医生出去,门关上口,苏倾立马扭头:“笙笙,”她竖起大拇指,五体投地,“调教得不错。”
姜九笙哭笑不得。
厉冉冉一脸羡慕:“我也想找个医生当男朋友。”
她刚说完,靳方林从沙发上起身:“冉冉,出来一下。”
厉冉冉:“……”愣了三秒,一副小媳妇样,跟着出去了。
苏倾摇头。
厉冉冉这小辣椒,真是被靳方林那个腹黑吃得死死的,苏倾摇头:“诶,又一对虐狗的。”
说曹操曹操到。
“汪!”
不见其狗,先闻其声。
莫冰抱着姜博美推门进来了。
“汪!”姜博美很激动,冲姜九笙嗷嗷叫,它脑袋受伤了,头上的毛全给剃了,光秃秃地,还绑着绷带,带了伊丽莎白圈,前腿也折了,包成了粽子,整个狗都惨兮兮的。
苏倾看着狗子,眼神很是慈爱:“我们的大功臣来了。”
姜博美甩了个高傲的眼神,骄傲,骄傲突破天际。
姜九笙看着博美,又心疼又担心,问莫冰:“可以出院吗?”
莫冰没抱过狗,姿势很僵硬:“医院同意了,说它剃了毛后闹绝食呢,带它出来溜溜,换换心情也好,我送过来给你看一下,下午就送回医院。”
“给我抱。”
博美不等莫冰撒手,就往姜九笙身上扑,一头扎过去,蹭蹭:“嗷~”
姜九笙被它蹭得心都化了。
这时,小乔推门进来,提了个保温桶,才刚进病房,姜九笙怀里的小家伙立马抬起头,抓了一把头上的伊丽莎白圈,叫:“汪!”
“汪汪!”
“汪汪汪!”
姜博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冲着小乔就是一顿嚎。
“这是怎么了?”莫冰好笑地顺了顺博美的毛,“你冲小乔叫个什么劲儿?”
姜博美扯着嗓子:“汪汪!”
小乔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怯怯地说:“你再吼我,我不给你炖肉吃了。”
姜博美:“汪!”
“汪汪!”
“汪汪汪!”
“……”
晚上,姜九笙接到了一个电话,很奇怪,接通了对方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挂断。
时瑾在一旁,等她挂了电话,他才说:“以后陌生的号码不用接。”不是管着她,他解释,“万一是坏人呢?”
姜九笙点头:“时瑾。”
“嗯?”
她欲言又止。
她不说话,时瑾很紧张她:“怎么了?”
姜九笙想了想,拉着时瑾坐在病床上,她说:“我听医院的人说,张荣海被转送去了精神病院,这件事,”她顿了许久,还是问了时瑾,“和你有关吗?”
时瑾眼神蓦然凝住,他沉默了很久,点了头:“有。”
姜九笙看着他,突然一言不发。
她猜到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是宇文和谢荡,就是时瑾,何况,张荣海是送来医院之后才精神失常的。
她也知道时瑾的性子,绝不会有仇不报,只是未曾想过,手段会如此剑走偏锋。
她久久都不应声,时瑾有些慌张失措,拉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地攥在手里:“笙笙,你生气的话可以训我骂我,别不说话。”
她开口了:“有没有留下证据?”
时瑾错愕了一下,才摇头。
姜九笙又默了很短的时间,皱着眉头思忖后才神色严肃地说:“你再去确认一下,一定不能让别人查到漏洞。”
他说好,不知道她是否生气了。
确认好这件事不会再威胁到时瑾之后,姜九笙才解释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赞同你的做法。”
时瑾看着她,眼里幻影浮动。
“我知道,就算是情侣,也没有权利干涉你的处事方法。”她尽量表达清楚,不敢太尖锐,语气显得小心,“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过极端,风险太大。”
归根结底,她还是担心他,怕事情败露。
时瑾垂下眼睫,沉吟了很久,抬起眸,目光灼灼:“如果我就是这么极端的人呢?”
姜九笙蓦然怔住。
时瑾视线不偏不倚,直直看着她眼底深处:“笙笙,如果我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人,你会怎么办?”
似乎是。
他确实并非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温润如玉,虽绅士,救人无数,不与人为恶,却也有时极端,有时偏执,甚至有时暴戾狠辣,比如张荣海这件事,他甚至连法律与医德都可以违背。
明明矛盾的两面,却又结合得恰到好处。
姜九笙想了很久,最后的结论是:“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认了。”她语气很坚定。
或许,他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方方面面,可是,她就是鬼迷了心窍似的,对他偏心得不像话。
时瑾笑了,眉间阴翳消失殆尽,眼底全是愉悦,把她抱进了怀里,在她脸上亲了又亲:“笙笙,我以后会尽量听从你的意见。”
他说的是尽量。
算了。
姜九笙抱住他的腰:“不听也可以,别瞒着我就行。”
时瑾点头,想吻她。
电话偏偏这时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姜九笙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喊了两声,那头依旧没有回一句话,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安静地等了许久,开口问道:“是锦禹吗?”
她平素很少将号码给不熟识的人,不知为何那日在中南会将私人号给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也不知为何她会有这样的感觉,隔着屏幕都能感知到少年的拘谨与小心。
过了许久,电话里传来少年的声音:“是我。”
语速很慢,咬字很清晰,大概是他很少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又干涩。
姜九笙没有与自闭症人群相处过,不知道该如何对话,尽量温和:“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又是很久的沉默。
那边低低念了一个名字:“温诗好。”顿了很久,又说了三个字,“小心她。”
姜九笙满腹疑问,正要询问,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姜锦禹——”
通话突然被挂断了。
姜九笙盯着手机上的号码,若怔若忡。
“是谁?”时瑾问。
姜九笙把手机放下,说:“温诗好的弟弟。”
他微微蹙了蹙眉:“你们很熟?”
姜九笙摇头:“只是一面之缘。”
时瑾神情变得严肃了,语气虽依旧温柔,却稍稍有些强势:“温家虽然不比秦家是非多,但也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家族,笙笙,我不希望你和温家人有牵扯。”
显然,他是知道温诗好的,甚至了解温家。而且,也不难听出来,时瑾对整个温家似乎都很戒备。
姜九笙倒好奇了,难得八卦了一句:“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家族,怎么说?”
夜有些深,时瑾怕冷着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才同她说起温家:“十四年前,温氏银行的法人还姓林,是温家的老爷子的学生,林家遇难,家破人亡不到一年,温老爷子就把银行改姓了温,并且换掉了所有林家的旧部。”
“温家是强取豪夺?”姜九笙想,大概又是一出豪门的争权夺利。
时瑾点头,又道:“恐怕不止,说不准是杀人放火。”
十四年前时瑾还在秦家,他得到的消息估计不会错,温家定是当年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而且,姜九笙对温诗好也没有什么好感。
她答应时瑾:“我知道了,不与温家人深交。”
云城温家。
温诗好抱着手,背靠着门:“打给姜九笙?”
姜锦禹一言不发,目光点漆,冷冷地盯着门口。
她显然对这样沉默的剑拔弩张习以为常了,慢慢悠悠地走进房间,随手拿起了摆在书柜上的相框。
照片里,少女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牵着七八岁的男孩,冲着镜头笑得天真烂漫。
“本来我还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温诗好指着照片里的女孩,言之凿凿,“八年前,姜九笙是诈死。”
话落的同时,姜锦禹把手里的水杯狠狠砸出去。
温诗好退闪开,咣的一声,杯子擦过她脚边,撞在了门上,碎片溅了一地。
十五六岁的少年,眼底有霜,目色冰冷,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八年来,他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有轻微的社交恐惧,唯独对着她这个姐姐时,能竖起浑身的刺,像头沉睡着的小狮子,在伺机而动。
温诗好早已司空见惯,不恼不怒地出了房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去查一下,当年温家发生命案之后,是谁带走了姜九笙。”
夜色已深,月隐云层,忽而冷风起,吹着树叶漫天飞舞。医院的夜晚,总是格外阴冷,萧条又森然。
vip病房外的走廊很长,空空荡荡的,偶尔有医护人员往来,人影戚戚。
“时医生。”护士问候道。
时瑾对路过的护士点了点头,拿着电话往走廊尽头走去。
“六少。”
“查到了什么?”时瑾将嗓音压得很低。
电话里的男人回:“姜小姐房里那杯红酒所含lsd浓度很高,与柳絮放在酒里的药并不是同一种成分,应该是二少的人。”
背着光,冷白的手机光线落在时瑾的侧脸上,轮廓精致又立体,他只问:“谁?”
“没有监控,也没有留下指纹,只查到了一个侍应生。”
时瑾沉吟了片刻:“你解决掉。”
“是。”
挂了电话,时瑾又拨了一个号码。
那头,女人先开了口,语气很恭敬:“时先生。”
时瑾言简意赅:“把东西发给我。”
“我知道了。”女人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询问,“那柳絮还用我继续带着吗?”
电话里是柳絮的经纪人,刘玲。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低沉,微冷,说道:“把她签给sj’s。”
sj’s……
短暂的惊愕之后,刘玲回道:“明白了。”
这会儿,阴云散去,月上高楼,银光洒下,笼着整个别墅区,小楼鳞次栉比,大片的凌霄花沐着月色,红得妖娆。
独栋的小洋楼里,水晶吊灯璀璨,淡紫的灯光暖魅。
“二哥。”
女人娇嫩的手,递了一杯红酒,又唤了一声:“二哥。”
秦明立一手张开,揽着沙发,一手将女人拉到腿上,就着她的手把红酒喂进嘴里,亲了亲女人的红唇,将红酒再渡回她嘴里。
女人乖乖张着嘴,媚眼如丝。
“替罪羔羊已经找了,你可以放心了。”
他戴着手套的手,在女人身上流连,惹得她轻声娇喘,酒杯落在地毯上,她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语气娇嗔:“时瑾养的那只狗太通人性了点,我不过是进去放了杯酒,它就跟盯上了我似的。”
秦明立停下了动作,扶着女人的腰:“要不要我帮你解决掉?”
她摇头:“一只畜生而已,又不会讲人话。”
“我一直很好奇,”秦明立盯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女人,目光灼热,“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付时瑾?”
女人娇笑:“因为我是你的女人啊。”
“不要撒谎。”他眼里依旧带着笑,儒雅又温柔,轻轻拂着女人清秀的脸庞,低声在她耳旁说,“我不喜欢对我耍心机的女人。”
女人唇角的笑意渐渐僵住,眼眸一点一点冷却,她说:“因为我跟时瑾有仇。”抬手,勾住秦明立的脖子,她躺在了他腿上,说,“大恨深仇。”
秦明立笑了。
“小乔。”
“嗯。”
秦明立低头,看着腿上的女人:“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她摇头。
他带了手套的手移到她腰上,一颗一颗解下她的衬衣的纽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天北医院。
病房里亮着一盏床头灯,时瑾回来时,姜九笙醒着,靠着床头看他。
“你去哪了?”姜九笙问,声音温软,带着刚睡醒时的惺忪。
时瑾走到床头:“在外面接电话。”替她把被角往上拉了拉,理了理她睡得乱糟糟的发,“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姜九笙摇头:“你不在,不习惯,就有点睡不着。”她以前会吃安眠药,和时瑾交往之后,基本没怎么再碰了。
时瑾笑,在她后背垫了一个靠枕。
“笙笙,给你看个东西。”时瑾坐在床头,开了手机视频,递给她。
视频里,一男一女,从酒店的门口到kingsize大床,衣服扔了一地,之后的内容时瑾遮住了屏幕,没有让她看。
“这个视频是怎么来的?”
视频里男女主角姜九笙都认识,是张荣海和柳絮,他们一个已婚导演,一个新晋歌手,身份极其敏感,怎会轻易留下这种毁灭型的证据。
“笙笙,”夜里,时瑾的嗓音格外得磁性,“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有过多解释,姜九笙便也不问,总之,时瑾说的,她都信,她只是笑着打趣,戏谑道:“听起来我家时医生好像有很多钱。”
时瑾点头,对答如流:“嗯,是不少。”理所当然般随意的口吻,说,“都是你的。”
姜九笙笑逐颜开,拉着时瑾坐到身旁,商量着问:“视频给我好不好?我跟柳絮的账让我自己清。”
时瑾迟疑了很短时间,还是顺着她了:“好。”
她心情很好,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看了看窗外上弦月,问时瑾:“晚上要值班吗?”
他说:“不用。”
已经快十一点了,姜九笙问他:“不回家?”
时瑾笑了笑,在她额上亲了亲:“家属要在医院陪床。”
家属啊……
姜九笙笑着躺下,往病床里侧滚了滚,给时瑾留了大半的床位,他没说什么,脱了鞋和外套躺上去,把被子盖好,她便钻进他怀里了。
时瑾哄她睡。
她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蹭。
时瑾身体有些僵,躺得很端正:“笙笙。”
姜九笙抬头:“嗯?”
他嗓音有些沙哑:“你别抱那么紧。”
“不喜欢?”姜九笙有点失落,仰着头看时瑾逆光的轮廓,竟觉得性感得不可思议。
时瑾摇头,喉结滚动:“不是。”
“怎么了?”
姜九笙撑着身子抬头,借着灯光看时瑾的眼睛,发觉他眼睛有些潮红,她便抬手,想碰碰他脸上的温度。
时瑾抓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拉近了,在她耳边低声说:“起反应了。”
姜九笙:“……”
她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119:时医生原来不擅长这件事
她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只听见耳边有微微急促的喘息,姜九笙往后退了退,把头埋进枕头里,夜里很安静,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时瑾喊了她一声,又把她捞回怀里了,低低地说:“你抱着我。”
姜九笙动作很僵硬,没敢乱动,小声地问:“不难受吗?”
“你离得远也没有用。”他揽着她的腰,稍稍用力抱紧,呼吸很乱,说,“就这样。”
她听话地没有再动,手环在时瑾腰上,入夜渐微凉,耳边是心跳与呼吸,急得一塌糊涂。
次日,天晴。
莫冰看完姜九笙给的视频,惊了许久,问她:“这视频怎么来的?”
能弄到这视频的,肯定不是什么凡人。
姜九笙随口回了一句:“时瑾花钱弄的。”
“……”
时医生恐怕是上神吧。
莫冰竖起大拇指,由衷之言:“一出手就是绝杀。”这男友力,爆棚!又问姜九笙,“这账你打算怎么算?”
张荣海已经进了精神病医院,说是有被害妄想,估计短时间都出不来了,现在主要是解决柳絮那个小婊砸。
姜九笙只是笑了笑,淡淡而从容地说了八个字:“新仇旧恨,连本带利。”
莫冰不反对,也一点都不意外,这才是她家艺人的作风,敬一分,还之一丈以礼相待,犯一分,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帮我约柳絮。”
莫冰对姜九笙比了个ok的手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徐青久的经纪人又call我了,问你有没有时间帮他家艺人写两首歌。”
姜九笙想了想:“接吧。”
莫冰有点意外:“你不是不喜欢给人写歌吗?”
没别的,就是姜九笙嫌别人唱不出她要的感觉,
她的理由很理所当然:“要存奶粉钱。”
莫冰:“……”
吓死个人了!
真怕她家艺人明天就跟她说要隐退回家生孩子,莫冰摸着下巴,来了一句:“看来,你和时医生的性生活很和谐。”
面红耳赤的姜九笙:“……”
说曹操曹操到,时瑾刚好推开门进来:“笙笙。”目光依旧一点余光都没挪开,全程看着姜九笙,问候了一句,“莫小姐。”
莫小姐很识趣,不做电灯泡,拿了包撤了:“我先回公司了。”出了病房,顺带把门关上。
姜九笙看着时瑾,他还穿着无菌的手术衣,应该是刚下手术台,身上有淡淡血腥与消毒水的味道。
时瑾走到病床前:“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姜九笙问:“去哪?”
“晚上医院有聚餐,要带家属。”他说完,看着她的眼睛,安静地等她答复,眼里有期许,淡淡的微光。
姜九笙思忖着,有顾虑。
时瑾安抚:“放心,我会打好招呼,不会有人乱传。”
她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她抬了抬还在输液的手,又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桶。她刚解除禁食不久,确实不太适合聚餐。
时瑾浅浅笑着:“没关系。”
姜九笙点头,顺着时瑾的意思。
晚上七点,天北几个合作较多的科室一起聚餐,地点定在了一家很有名的粥店,几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提前去点餐。
梁医生一看菜单,有点头疼了,全是粥,还有汤,很不可思议:“好不容易出来聚餐一次,吃什么粥啊。”
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是小儿外科的萧医生。
与梁医生一同来的蔡医生说:“是时医生订的餐厅。”
梁医生便随口问了句:“时医生喜欢粥?”时医生看上去倒像是会养生的人。
“应该不是。”蔡医生也没多想,就说了句,“他女朋友刚洗了胃,估计是为了照顾她女朋友。”
她的话刚说完,旁边的人突然站起来,桌椅碰撞发出了很大响声,她说了句抱歉,便出了包间。
失态之人,正是院长千金,萧林琳医生。
等人走远了,梁医生才用菜单掩着嘴,小声地同蔡医生嘀咕:“你怎么还刺激萧医生,没看见她冷着个脸吗?”
这就叫刺激了?
呵呵。
七点半,时医生带女朋友姜九笙到了包间,一进来,时医生先给姜九笙把口罩围巾取下来,把凳子消毒,揽着她坐下,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腿上,才唤来了服务生:“你好,麻烦加一份山药粥,一份清蒸鱼汤,少盐。”
少盐的,不用说,给女朋友点的。
服务生多看了两眼,低头应:“好的,请您稍等。”
梁医生与蔡医生一同看向萧林琳,估计又被刺激了,小脸惨白惨白的。
时瑾话不多,与众位医生及医生家属问候完,便没有再攀谈,将面前的碗筷擦拭干净后,便一心顾着身旁的人用餐。
他给姜九笙盛了一碗清汤:“笙笙,先喝点汤。”
姜九笙话也不多,低头吃东西,才刚拿起汤匙,时瑾按住她的手:“当心,烫。”
然后他吹了吹,才喂给她,又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鱼,不等她尝,时瑾把她的碟子端到自己面前:“这个鱼刺很多。”
说完,时瑾便专心致志给姜九笙挑刺。
一众的医生和医生家属:“……”
一桌子菜,全是清汤寡水,说好的部门聚餐呢,怎么变成大型屠狗现场了。最淡定的就是徐青舶医生了,自顾自地吃吃喝喝,一副见怪不怪的高人模样。
吃到一半,华夏的酒桌文化开始了,神经内科的钱主任倒了杯白酒,站起来:“时医生,我妈的手术多亏了你,我敬你一杯。”
时瑾同样礼貌地起身,说:“我开车来的,用茶可以吗?”
钱主任当然点头:“可以可以。”
时瑾便举杯,喝了一杯茶,刚放下杯子:“笙笙,那个你还不能吃。”
正舀了一勺蟹肉汤的姜九笙:“……”默默地放下了汤匙。
时瑾再给她舀了小半碗清粥:“再吃一点,不然晚上会饿。”
桌上一众医生都目瞪口呆,没想到啊,时医生这样的贵君子,在女朋友面前居然是端茶递水的那一个。
中途,时瑾离席去了一趟洗手间。
细心的梁医生发现,小儿外科的萧医生随后也出去了,她闻到了猫腻的味道,反观时医生的女朋友,一点坐立不安的迹象都没有,泰然处之,淡定得不得了。
包厢外,萧林琳等在必经的走廊上,有些局促不安似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频频抬头望着走廊尽头。
时瑾从远处走来,她犹豫了很短时间,走上前去。
“时医生。”萧林琳先开了口。
时瑾站在两米外的距离里,语气寻常,淡淡的:“萧医生有事?”
萧林琳欲言又止,脸色微红,额头有汗:“我、我有话对你说。”她支吾其词,甚至有些结巴,不难看出来她的紧张。
相反,时瑾喜怒平常,疏离又礼貌着:“如果是公事,等回了医院可以来心外科找我。”
萧林琳立马说:“是私事。”
时瑾微微蹙了蹙眉,抬眸,眼底眸色很深,是毫无杂质的墨色,他言:“那可以不必说了。”
萧林琳脸色骤变。
时瑾依旧不喜不怒,解释说:“我同萧医生并没有私交。”
她脸色缓缓褪去血色,眼眶潮红,却执拗地看着时瑾,张嘴,喉间酸涩:“我、我,”
时瑾不等她说,侧身绕开她,只道了一句:“失陪。”
他刚转身,萧林琳一口气将堵在嘴边的话冲出了口:“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神魂颠倒又不可救药地迷恋。
时瑾停下了脚步,转身,神色已冷:“我并非单身,这种话还请萧医生慎言。”
萧林琳咬了咬下唇,鼓足了勇气:“我知道我晚了,我应该早点说出来。”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她说,“时瑾,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时瑾神色未变,眼里没有丝毫起伏,他说:“你什么想法跟我无关。”
她红了眼,看着他。
自始至终,时瑾的眼里都没有一分波澜,平静得像凝了一层厚厚的冰子。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了头:“以后在医院,还请萧医生保持同事距离,我怕我女朋友会有误会。”
说完,时瑾断然离开。
萧林琳站在原处,泪流满面。
这个男人,即便她终其一生,甘愿奉上灵魂,也换不来他一眼余光,他的眼里,藏着深爱的人,镌刻在上面,除此一人,他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背景。
时瑾回包厢时,姜九笙正在给两个年轻小姑娘签名,渐渐熟了,同她搭话的人便也多了,她没有一丝不耐烦,都一一礼貌回应,没有一点公众人物的距离感,虽话不多,言简意赅,却平易近人。
“笙爷,你和时医生是怎么认识的啊?”问话的是麻醉科廖主任的小女朋友,年纪很小,还是在校学生,大家都叫她小龟,也不知大名叫什么,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模样生得讨喜。
姜九笙大方地回答说:“我们是邻居。”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小龟年纪小,又不是天北的医生,自然不怵时瑾,八卦心特别强,追着姜九笙问:“那是谁先追的谁?”
姜九笙正要开口,时瑾拉开椅子,坐在了她身旁,说:“我追的她。”
她笑而不语。
话题被推了出来,几个年轻的实习医生便也放开了胆子问:“时医生喜欢我们笙爷什么?”
时瑾笑了笑,说:“都喜欢。”
平时哪有胆子八卦时医生的私事,而且,又是素人与艺人之间的罗曼史,大家伙都好奇得不行,恨不得深挖个三天三夜。
梁医生接了话头,开起了玩笑:“要是笙爷和徐医生同时需要人工呼吸,时医生你先救谁?”
一直默默喝粥的徐青舶终于把头抬起来了,看向时瑾。
他面不改色,简明扼要地说:“我和徐医生私下不是很熟。”
一口粥差点呛出来的徐青舶:“……”
老子连你身上的纹身在哪都知道,你跟我说不熟?过河拆桥是吧。
徐青舶放下汤匙,眉峰一挑:“笙笙,你没听过时医生唱歌吧,”他笑得意味深长,“吃完饭去ktv唱一场怎么样?”
姜九笙刚要点头,时瑾立马说:“你不能出院太久。”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徐青舶,带了警告。
徐青舶完全置若罔闻,不怕事儿大,鼓动着几个年轻人第二场嗨起来。
这时,不明就里的彭主任就说话了:“没事的,时医生放心,你女朋友恢复得很好,明天出院都可以。”
时瑾:“……”
就这么去了ktv,因为姜九笙是公众人物,特地去了高档场所,选址特别隐蔽,除了几位上了年纪的主任,十几个年轻人都兴致勃勃,哦,除了身体不适先行离开的萧医生。
徐青舶一进去,就霸占了点歌台,切了一首歌,前奏一响起来,姜九笙就听出来,是她的歌,那首爱情民谣,声调不高不低,老少皆宜。
徐青舶把话筒递给时瑾:“来,唱一首。”
时瑾没接:“徐青舶。”警告的意味,眸色渐深。
徐青舶还能怕了,吹了声口哨,让人把频闪灯开上,对着桌角,磕了啤酒瓶盖,按着瓶口摇了摇,松手,顿时啤酒沫吹得到处都是,气氛推到**,徐青舶高声喊了:“时医生,来一个!时医生,来一个!”
这徐医生,一看就是会玩的,夜店常客啊。
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医生连忙都跟着喊‘时医生’,就连最年长的彭主任也随着年轻人闹:“时医生,你女朋友是歌手,她的歌你得唱啊。”
姜九笙便也笑着附和:“时瑾,我也想听。”她还从来没听过时瑾开嗓呢。
时瑾眉头拧得死紧:“我回家给你唱。”
她摇头:“我可以跟你合唱。”
时瑾拿她没办法了,只好接了话筒,开口唱了第一句,嗓音低沉磁性,春风细雨,像醇厚的大提琴。
可是——
姜九笙接不上第二句了,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众医生目瞪口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时瑾眉头紧锁,提醒姜九笙:“笙笙,到你了。”
她愣神了一下:“……哦。”
然后开了口,她自己歌,已经完全找不到调了,唱得九曲十八弯,磕磕绊绊,她真的尽力了,被时瑾带的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真的,姜九笙玩音乐这么久,见过那么多五音不全的,可没见过时瑾这样魔性的五音不全,他一开口,谁都别想把调拉回去了。
原来,时瑾也有不擅长的。
徐青舶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医科大的时候,他听过时瑾唱歌,特么的差点没把他眼泪笑出来。
九点,时瑾带姜九笙回医院,他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地,牵着去了地下停车场。
姜九笙眼睛弯弯的,似有水汽氤氲。
时瑾停下来,盯着她:“笙笙,别笑了。”
她摇头,一本正经:“我没笑。”
他把她的口罩取下,什么也不说了,干脆搂着她的腰,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姜九笙推他:“会有人。”
“不管。”
说完,他替她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将她按在车门上狠狠地亲,惩罚似的,刻意用力咬她,从唇角都脖颈,来回流连,等在她脖子上吮出一个红痕,这才放开她,语气不由分说,带了点赌气的意思:“笙笙,不准嫌弃我。”
姜九笙被他亲得有些发软,抱着他脖子没松手,呼吸还没平息,轻喘着气说:“不嫌弃,我很喜欢。”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让时瑾给她唱歌,她仰头看着他说,“时瑾,你以后别在外面唱歌了。”
时瑾点头:“嗯。”声音闷闷的,不太开心。
姜九笙好笑:“生气了?”
“没有。”时瑾语气正经又严肃,说,“我在想下个月要安排谁去医疗船上援助。”
姜九笙不知就里:“怎么突然想这个?”
时瑾答得随意:“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徐医生好像晕船。”
姜九笙:“……”
徐医生,保重!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喊:“六哥。”
时瑾与姜九笙一同回头,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戴黑色鸭舌帽,皮肤很白,消瘦清秀,看上去年纪很小,染了一头奶奶灰,一双眼睛像没睡醒,水光迷离。
走近了,他又喊了一句:“六哥。”
是秦明珠。
他把目光落在了姜九笙身上。
时瑾说:“你六嫂。”
秦明珠诧异地眯了眯眸子,然后收回视线,垂了垂眼,睫毛很长,说:“六嫂好。”
姜九笙愣了三秒:“……你好。”
“六哥,”他取下鸭舌帽,像是刚睡醒,一头奶奶灰乱糟糟的,后脑勺还翘了一撮呆毛,他抓了抓头发,对时瑾说,“我们俱乐部搬来江北了,等我空下来,我去医院找你。”
时瑾点头:“嗯。”话很少。
秦明珠笑了笑,左边脸颊有一个梨涡,不笑不太明显,可一笑,漂亮得不像话,他又问时瑾:“我的队友在车上,要见见吗?”
“不了,你先过去,别让他们久等。”
“好。”点头后,他摸了摸上衣两边的口袋,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彩印纸,递给了姜九笙,“十二月一号,在方和体育馆。”
姜九笙迟疑了很短的时间,接了过去。
对方抿唇笑了笑,挥着手离开了。
姜九笙把彩印纸抚平,才看清上面的字,是电子竞技联赛的门票。
她问时瑾:“他是谁?”
“秦明立的同胞弟弟,秦家老九,秦明珠。”时瑾牵着她,往停车位走去,停顿了片刻,补充了一句,“他是一名电竞选手。”
姜九笙诧异,秦明立视时瑾为眼中钉,可秦明珠却显然与时瑾非常交好。
时瑾解惑,说:“他们两兄弟不一样。”他停了脚步,这才记得给姜九笙把口罩戴好,一边给她整理帽子,一边说,“明珠十四岁的时候就被送出国了,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很久,他母亲怕他跟兄长争权,一直没有教养在身边,他年纪小的时候,没人管,跟了我一阵子。”
姜九笙惊讶,居然还有这种母亲。
“你和他很亲近?”她看得出来,秦明珠对时瑾十分尊敬。
“谈不上。”时瑾语气淡淡,“不讨厌而已。”
姜九笙但笑不语。
口是心非!他分明待秦明珠没有一分疏离。
停车场东边,秦明珠上了保姆车,直接走到最后一排,没说一句话,靠着椅背就闭目养神。
tj战队的打野大飞还扒着窗户看,矮胖矮胖,娃娃脸,长得有点喜感,很激动的样子:“明珠,那是谁啊?”
秦明珠没睁眼,懒懒地说了句:“我哥。”
辅助flash瘦高,理了个板寸,一听就炸了,手里一把游戏都没打完,他就扔了手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家少奶奶队长:“卧槽,队长你居然还有哥哥。”
真不怪他,他们哥几个都以为秦明珠是孤儿,放假从来只待基地睡觉,过年都和游戏一起过,四年都没有一个家属来过,大家伙一直对他孤儿的身份坚信不疑,还生怕会在他伤口上撒盐,从来提都没敢提一嘴。
秦明珠睁开了眼,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大飞扭头,问:“那女的是姜九笙?”
秦明珠一脚踹过去:“别乱看,我嫂子。”(未完待续)
120:姜九笙漂亮反击
秦明珠一脚踹过去:“别乱看,我嫂子。”
大飞掸掸灰,淡定地继续趴在窗户上看,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惊一乍:“我靠,真是姜九笙。”
秦明珠瞥了一眼车窗外:“姜九笙是谁?”
大飞很不可思议:“你不认识?”他知道他家队长除了电子竞技,什么都不关心,但没想到这么不闻窗外事。
秦明珠摆了一副‘我为什么要认识’的表情,还是没睡醒似的,窝在车座里。
大飞飘了个白眼,关了游戏界面,将姜九笙的百度资料调出来,一边往后递手机一边隆重介绍:“姜九笙,我女神,咱们选的队歌就是她唱的。”大飞一脚踹开闷头睡觉的中单小荤,坐到队长身边,得意地炫耀,“你看,我手机屏保都是她。”
秦明珠没说话,看了几分钟,把手机扔回给了大飞,然后继续睡觉。
大飞接过手机,点开:“艹,你删我屏保!”
秦明珠不搭理。
“队长,姜九笙真是你嫂子?”一直没吭声的上单段希说话了,十八岁的少年,微胖,很可爱,笑着问,“那你能给我要签名吗?”
秦明珠把鸭舌帽扣在头上:“别吵,我要睡了。”
队友们:“……”
他们队长有个外号,叫少奶奶,除了因为有颜值有技术被团宠这个原因之外,就是特别娇贵,除了比赛和训练,剩下的时间全部在睡觉,要是没睡饱,他打比赛的时候那就完了,不讲战术,逮谁弄谁。
不过,没事,哥几个惯着,谁让明珠睡醒的样子像奶狗呢,得呵护备至不是!
次日,莫冰替姜九笙约了柳絮,见面的地方很奇怪,选在了医院,人多眼杂的,不过柳絮心里有谱,知道是来还账的,打扮举止都异常低调,一路都提防着跟拍。
莫冰领了柳絮进病房,她没进去,在门外等。
姜九笙穿着一身病服,靠在床头,抬头看了一眼,语气心平气和:“来了。”她指了指病床前的椅子,“坐。”
柳絮走上前,落座,抬了抬下巴:“你想怎样?”
视频莫冰已经发给她看了,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胜为王,败为寇,她投降,也没有必要再迂回周旋。
姜九笙删繁就简,说了三个字:“三件事。”
柳絮不言,等她的下文。
她不紧不慢:“以后不论在什么场合遇到了我,都要当作不认识。”
柳絮没有犹豫,点头了。
第二件:“你和张耐偷的那首曲子,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嫉恶如仇,姜九笙语气始终平平淡淡。
柳絮脸色稍稍发白,她咬着唇,一声不吭。
“第三件事,”姜九笙转头,目光落向床头旁的水杯,她说,“走的时候把桌上那杯水喝了。”
柳絮惊愕,盯着那杯透明的液体:“里面放了什么?”
姜九笙气定神闲,说:“我在庆功宴上喝过的东西,不多不少,一样的药量。”说完,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喝完出门左转,去一楼急救室洗胃。”
一句话,让柳絮大惊失色。
她是知道的,姜九笙过量摄入致幻剂,严重到要洗胃,可她放在酒中的量,不过是让她微醉而已。
她愤愤不平,矢口否认:“不是我干的,我只放了一点点。”
“我知道。”姜九笙看着她,目光如水洗后的夜色,漆黑明亮,她缓缓地说,“可那个房间的钥匙,是你换的。”
这一点,柳絮无言以对。
咬了咬下唇,她将拳头紧握,对上姜九笙的目光:“你说到做到?”
“我不会公开,”停顿了一下,姜九笙说了下一句,“当然,也不会销毁。”
柳絮迟疑了很久,咬咬牙,颤着手端起了那杯水,突然笑了一声,看向姜九笙:“只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没等姜九笙说什么,她接了话,像鄙夷,却带着自嘲:“因为不公平,命运太优待你了,别人千方百计甚至出卖自己都只能仰望的东西,你却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姜九笙只是笑了笑:“命运有没有优待我,我并不知道,不过,我比较优待自己人,如果当初你不解约,专辑我可以帮你出,能让你大红大火的并不是那些制片人、投资人,而是我。”
柳絮嗤笑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她擦了一把眼睛,没有再说什么,仰头喝了那杯水,一滴都没剩,然后放下杯子,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姜九笙沉吟了许久,喊了莫冰:“你跟过去看一下。”
莫冰好笑:“怕她走不到急诊室?”
柳絮不比姜九笙的毅力和体力,走不到急诊室完全有可能。
姜九笙只是说:“她还罪不至死。”
莫冰没说什么,跟了出去。姜九笙啊,就是心太善,三观太特么正了!
温诗好出了病房后,并没有直接去急诊室,扶着墙,脚步趔趔趄趄,走到楼梯的拐口,她蹲下来,从包里拿出手机,大概是药效犯了,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拨了几次才拨通经纪人刘玲的电话。
她开口就吼:“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玲的语气同样不好:“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拍那些视频?”柳絮掩着嘴,几乎对着手机咆哮,情绪完全失控。
刘玲却不耐烦至极,语气冷若冰霜:“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絮冷笑:“还跟我装蒜。”她眼眶通红,布满了红血丝,咄咄逼人地失声大喊,“那些人都是你帮我联络的,房间也是你安排的,除了你,根本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拍到那种视频。”
刘玲几乎想也不想,立马否认了:“不是我,懒得跟你说。”
“刘玲!”
刘玲挂电话的动作一顿。
柳絮对着电话声嘶力竭的喊:“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帮我对吧,你给我各种各样的‘机会’,不过是想把我送上别人的床,然后等着看我下地狱。”
刘玲一句话都没有回。
柳絮完全奔溃,歇斯底里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把我推进火坑?你是指使你的?”
“我推你?”刘玲讥笑,“如果不是你心思不正,妄想用旁门左道一步登天,也不会有今天。”
刘玲说完,挂断了电话。
柳絮把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在墙上,蹲在地上,狂躁地大喊大叫,脑袋里像是压了千斤重,快要爆炸。
“别叫了。”
她抬起头,看见逆光的门口,莫冰站在那里,悠闲地抱着手,走过来,俯视着她,说:“去急诊室吧,能催吐的话,兴许不用洗胃。”
柳絮张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抱着膝盖,突然放声大哭。
或许是致幻药发作了吧,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乎要击溃她。莫冰感叹,自作孽,不可活啊。
下午四点,柳絮发了一条微博。
柳絮v:爱本无罪,只是错在忘了初心,抱歉,在你迷途的时候,没能陪你清醒张耐v。
在此,向《囚徒》的原创郑重道歉,姜九笙v
一条微博,短时间内引发了无数热议,评论迅速破了十万。
爱学习的时光不老:“总在我快忘了这号人的时候,出来蹦跶蹦跶,也是个人才啊!”
我就睡觉的时候不饿:“偷盗比抄袭更严重,一生黑!”
托马斯的荷兰猪:“早就猜到是偷了我们笙爷的曲子,就是没料到柳絮这锅甩得这么干净。”
森林小王纸:“爱本无罪,奈何总有戏精以爱之名啊。”
有事没事撸猫咪:“张耐:呵,女人。”
番茄宝宝脸略大:“难道只有我好奇为毛柳絮突然换了剧本吗,白莲花一下子变成了三圣母。”
懒懒地改个名:“笙爷万岁!”
懒懒地改个名:“再刷一条,笙爷万岁!”
宝庆哥哥的阿庆嫂:“张耐,别怂,狗咬了你,是好汉就咬回去!张耐v”
“……”
评论分分钟刷爆,柳絮两个字瞬间被顶上了热搜。
对此,姜九笙工作室在第一时间内,向张耐与柳絮所在的娱乐公司秦氏提出了诉讼。
一个小时之内,柳絮的单曲《囚徒》全网下架。
微博服务器都快被‘盗曲门’刷崩了,可自始至终,事件当事人张耐都没发声。
傍晚,日暮微陲,余晖西斜,似给十九层高的住院大楼渡了一层金色。
张耐临窗站着,冷冷看着病床上的柳絮。
他冷笑,字字如利刃:“为了你,我背叛姜九笙,抛弃了四年的队友,跟着你跳槽到秦氏,从当初的一身荣光到现在一无所有,甚至在我最低谷的时候,都没有埋怨过你一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柳絮红着眼,从他一进来,眼泪便没有停过。
“我没得选。”她抽噎得厉害,哽咽地说,“是姜九笙逼我的,我真的没办法。”
张耐只是冷着眼,幽幽地看着她:“所以,你就抛弃我?”
她掩面而泣,嘴里一遍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张耐置若罔闻。
病床上的人带着病态,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红肿着一双眼,哭得狼狈,断断续续地解释:“张耐,我也不想的,可我没办法,姜九笙都能把我弄进医院,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如果我不发那条微博,她会整死我们的。”
她说的是我们。
张耐走近,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小絮。”他不确定,直直看着柳絮的眼睛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柳絮用力地点头,抓着他的手,紧紧拽着,声音轻微颤抖:“你以为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我自己吗?”
他已经不确定了,他看不透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十句话里,有几句是真,不知道那些海誓山盟里,又有几分情真意切。
见他不说话,柳絮很慌,无措地扯他的袖子,眼里还噙着泪,带着哭腔求他:“张耐,再等等我好不好?sj’s的人已经联系过我了,他们愿意签我,我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你再帮我一次,帮我一次好不好?”
张耐什么都没说,出了病房,从她发微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若是要揭露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陌生的号码,点开,视频弹出来,一男一女,在昏暗的房间里,满头大汗衣衫不整。
男人还压在女人身上:“以后你就跟着我。”
女人没有说话。
男人上下动作着:“怎么,不愿意?”
女人娇嗔:“您有那么多女人,我算什么?”
“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你说你算什么就是什么。”
张耐目光定住,死死看着视频里的男女,他不认得男人,可女人他再熟悉不过,是柳絮。
视频是剪辑过的,一段一段,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男人,唯独视频的女主人公始终是同一张面孔。
他握紧了拳头,一段一段看下去。
“李总,您喜欢我这样吗?”
“嗯,再用力点。”
“……”
“刘哥,你轻点。”
“刚才还让我重一点吗?”
“讨厌。”
“好好好,我轻点。”
“我的专辑投资——”
“宝贝,专心点。”
“……”
第四个男人,微胖,戴着眼镜,梳了背头,张耐认得他,是导演张荣海,他用领带绑着柳絮的手,让她撅着身子跪着,两人都赤身**。
张荣海用皮带狠狠抽她的背:“你那个窝囊废男朋友早点断干净了。”
柳絮扭头,双目迷离:“张导,我都在您床上了,哪有什么男朋友。”
“那个弹吉他的小子,叫什么……张耐的。”
“他啊,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
视频结束,不过三分钟的内容,他看完后,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指甲几乎陷紧肉里,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整个掌心都麻木了。
他几乎是颤着手,拨了柳絮的号码。
“阿耐。”她在电话里娇娇地喊他。
张耐咬了咬牙,深呼吸了很久:“小絮,我们退圈吧,跟我回老家,我养你。”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样,语速很快,“不当歌手也没关系,我们好好过日子。”
柳絮大惊:“你是不是反悔了?”她急了,“我们说好的,你再帮我一次,我——”
他打断了她,突然问:“小絮,你有没有出卖过自己?”
柳絮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你别骗我。”张耐一字一顿,艰涩地开口,“我只要你不骗我。”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没有。”
呵,还要骗他。
张耐突然发笑。
“阿耐,你怎么了?”
他沉默了很久:“柳絮,你不爱我,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当年那个站在树下笑靥如花的女孩,已经面目全非,再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他挂了电话,蹲在墙角,点了一根烟,他跳槽去秦氏不到一个月就被雪藏了,那之后学会了抽烟。
过了很久很久,满地都是烟头,他才拿出了手机,打开微博。
张耐v:抱歉,队长姜九笙v
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柳絮v
微博后面,附了一小段视频,不到三十秒,是衣不蔽体的柳絮,与一位已婚刘姓制作人,背景昏暗,模糊的轮廓不难辨认,却消了声音。
隔了不到三分钟,张耐又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两个字。
张耐v:退圈。
一石激起千层浪,‘盗曲门’一事再次天翻地覆,网友彻底被惊炸了。
我想改名叫神算子:“这哥们,一定是被女人坑了。”
张巨漂亮:“就喜欢这狗咬狗的剧情!”
十九号小坏蛋:“一路走来,我见证了年度戏精的诞生,恭喜你!柳絮v”
此生最爱啵啵:“卧槽!我差点以为我电脑中毒了!”
放弃不难坚持一定很酷:“楼上,我杀毒软件都下好了,不过,硬是点开看了两遍,张耐v求高清无码!”
柠檬不酸女孩不哭:“贵圈真乱,我要等七星连珠的时候,回我的米朵星球去。”
我叫王小明:“我只关心我笙爷被偷的那首歌,还会收录吗?姜九笙v”
姜九笙v回复我叫王小明:“不会。”
我叫王小明:“我居然被翻牌了!”
优秀是因为我腰间盘太突出回复我叫王小明:“笙爷在节目上翻唱过一次的,那就是原版。”
这一天天的,就是事儿多,吃瓜群众们表示都眼花缭乱,不过,不要停,继续撕起来!
次日,秦氏娱乐官方微博发了声明,与张耐柳絮正式解约,并承诺尊重原创,承担所有姜九笙及天宇传媒的损失。
秦氏娱乐明显弃车保帅,抛弃了两颗没用的棋子,但求独善其身。
柳絮无路可走,只好花钱雇了外包的公关公司,将舆论往张耐身上引,绝口不提视频的事,只说和张耐如何从深爱到情断,到如今的视同仇人。
这一波公关,显然是在暗讽张耐因为情断而反目成仇,这才做出了诋毁。只不过,广大网友并不接受这种洗脑,公关水军怎么推都无济于事。
柳絮彻底一筹莫展了,一遍一遍拨打张耐的手机,甚至去他家堵他,可都无果,张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都不露面。
事后的第三天,她终于拨通了张耐的电话。
他先开了口,冷漠又决绝:“别再打给我了。”
柳絮拿起手机,放声大哭:“阿耐,你真的要看我死了才甘心吗?”
他熟视无睹:“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他给过她机会的,换来的却是一次一次的欺骗与利用,捧出去的一颗心再热,也凉透了。
她不哭了,几乎绝望:“你就真不念一点旧情?”
张耐冷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你的一条狗而已,哪有什么旧情。”
柳絮蓦然失语。
“我只放出来了一段视频,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你别再逼我。”
说完,张耐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她砸了病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疯了似的放声尖叫。
护士全部被她赶出去,声嘶力竭之后,她平静下来,出了病房。
十七楼,是vip病房。
柳絮大力推开姜九笙病房的门,冲口就大喊了一句:“姜九笙!”
病房里,只有姜九笙一人,捧了一本书。
她抬头看过去,处变不惊:“我记得前不久你刚答应过我,不论什么场合,都当做不认识我。”
柳絮面红耳赤,大力甩上门,死死瞪着姜九笙,睚眦欲裂:“你也答应过我不会把视频公开,可是你做了什么?”她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坑我!”
她暴怒,情绪已然失控。
然,姜九笙却仍安然若素,不疾不徐地将手里的书放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姜九笙抬眼,眸色微凉,沉声静气,“我只答应过你,我不会公开。”
柳絮听完更是怒火中烧:“你把视频给了张耐,跟你公开的又有什么分别。”
借刀杀人,技高一筹。
真狠!
姜九笙不置可否:“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最后把你推入绝境的会是张耐?”
柳絮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为什么会是张耐,一直以来对她死心塌地的人,却亲手把她推出去。
“你既然是来找我算账的,我就跟你好好算清楚。”姜九笙凝了凝眸,淡淡清光微冷,音色已沉,她幽幽地开口,“柳絮,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曲子是谁偷的吗?”
柳絮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姜九笙。
姜九笙轻描淡写地,说:“ip地址。”
当初她把曲子的demo存放在了共享路径,除了她,只有张耐知道密码,初始,她也以为是张耐私自存了样带,是莫冰多留了个心眼,查了登入ip。
为什么是柳絮的ip登入,只有一种可能,当时,他们意见不和,是柳絮居心不良。
对此,柳絮根本无从辩白,只是死死咬牙,横眉怒目。
“我说过,怎么偷的曲子,就怎么吐出来,你却依旧心存侥幸,甚至把张耐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柳絮,”目光相接,姜九笙不避不闪,“如今的局面,是你自食恶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