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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系暖婚全文阅读

作者:顾南西     暗黑系暖婚txt下载     暗黑系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禹戈12:可以这样那样了

    因为强迫症的缘故,他们还不止一次吵架,最常见的,就是因为物品摆放问题。

    褚戈有随手乱放的习惯,因为姜锦禹的强迫症,她已经很注意了,就是——

    她刚把书放回他公寓的书架上,他就喊她了:“褚戈。”

    “嗯?”

    姜锦禹固执脸:“书要放回原处。”

    她无辜脸:“我放了啊。”她就拿了一本名人传记来看,看了两页觉得无聊,就塞回原处了,按照大小顺序塞的。

    “你放错了。”他放下写到一半的编程,纠正她,“你拿的这本书比前面那一本长0。5厘米,它要放在前面。”

    0。5厘米?

    褚戈:“……”

    这个强迫症!

    她气鼓鼓:“你无情!”

    “你无义!”

    “你无理取闹!”

    姜锦禹声音轻轻柔柔的,不生气,哄似的:“乖,放回去,要养成好习惯。”

    褚戈:“……”

    这真的是好习惯?

    她还是乖乖把书放好。

    除了严重的强迫症,姜锦禹还爱吃醋。有次在图书馆,一个不认得的男生跑过来给褚戈塞了一张纸条。

    因为好奇,褚戈就打开来看了,然后姜锦禹拉着她就往图书馆外面走。

    “你生气了?”

    他走在前面,不看她:“没有。”

    “你就是有。”

    是,他生气了:“他要你微信。”

    褚戈无辜脸:“可我没给啊。”

    姜锦禹松手,不牵她了,回头,一脸沉郁:“你看了他的纸条。”

    醋味很大。

    褚戈笑吟吟地解释:“我不看怎么知道人家要做什么。”又说,“万一是正事呢。”

    姜锦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在图书馆传纸条,能有什么正事。”

    她忍俊不禁,主动去拉他的手:“醋劲怎么这么大。”

    他甩开,跟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我没有。”

    还不承认!

    她整个人凑上去,抱住他的腰蹭:“乖了,不气不气。”

    她仰着头看耍性子的男朋友,哄他:“以后谁的纸条我都不看了。”

    他扭头,哼哼。

    她千般万般地哄:“那我再去网上定制一个牌子,把我有男朋友刻在上面,天天戴在脖子上。”

    姜锦禹把头扭回来,看她,很正经严肃:“现在就买那个牌子。”

    褚戈哭笑不得。

    她打开网购,让他选:“你喜欢哪个款式?”

    姜锦禹挑了个二哈头的,那一个是型号最大的。

    褚戈:“……”

    店家标注:最大型号是狗牌。

    他解释:“大一点,刻字看得清楚一点。”

    褚戈直接忽视他的直男审美,点了个兔子头的:“我喜欢这个。”还有猫咪头的,“这个也不错。”

    “那刻什么字啊?”

    “姜锦禹的女朋友?”

    “不好,不够亲密。”

    “姜锦禹的亲亲女朋友!”

    姜锦禹被她喋喋不休的小情话哄服帖了,放弃那个狗牌,让她随便选。最后,褚戈买了两个,他们一人戴一个,当是情侣款的毛衣链。

    哦,不止姜锦禹会吃醋,褚戈也会,只不过,褚戈最大的情敌不是女的,是电脑。每次到了周末,只要不出去约会,姜锦禹就会宅在家里玩电脑,一次玩五台!就剩一台笔记本,给褚戈看电影。

    她已经看了四遍《帝后》了:“锦禹,你都写了一下午的代码了。”

    姜锦禹盯着屏幕,手在键盘上迅速移动:“还有一点点。”

    “你理理我。”

    他还是看电脑:“就快写完了。”

    “……”

    干不过‘情敌’的这种心情好操蛋。

    褚戈合上笔记本,挪着转椅过去他那边:“你写的什么呀?”那密密麻麻的一屏代码字符,拆开她看得懂,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鬼了。

    姜锦禹解释给她听:“是一个测谎的软件。”把屏幕往上拉,指给她看,“这里导入了微表情与心理数据,连接感应器后,测试者如果撒谎,程序就能自动根据导入的数据来识别真实概率。”

    听起来好厉害……

    “是新接的活吗?”

    “不是。”姜锦禹继续敲代码,“没事做着玩的。”

    褚戈:“……”

    叮,你的小仙女已经启动了生气模式。

    她压制住想要关主机的洪荒之力:“你很无聊吗?”

    姜锦禹敲代码的动作陡然停下,耳边,女朋友的声音一句比一句砸得用力。

    她生气:“电脑那么好玩?”

    她很生气:“比女朋友还好玩?”

    她超生气:“那你跟电脑过吧!”

    她的怒火冲出了屋顶:“你以后就抱着电脑睡!”

    她的怒火冲出了地球:“让电脑跟你结婚!”

    她的怒气冲出了宇宙:“电脑跟你生宝宝!”

    她用力哼了一声:“电脑陪你白头到老!”

    甩头:“再也不理你了!”她居然还没有电脑重要!要气死了!

    姜锦禹把电脑关了,转过身去,耷拉着脑袋:“我错了。”

    认错态度每次都很好,下次照样沉迷电脑不可自拔。

    褚戈觉得要多气他一会儿,板着脸:“你错哪了?”

    姜锦禹想了想:“玩电脑不玩女朋友。”

    他把声音一放低,听起来就乖得不得了,她就一点都气不起来了:“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原谅你了。”她很期待,“我们玩什么?”

    姜锦禹牵着她去沙发上……玩亲亲。

    后来,相处久了,褚戈发现,姜锦禹不仅强迫症严重,爱吃醋,爱玩电脑,还很没有安全感。

    还有两周期末考,褚戈要临阵磨枪,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自习室里自习,有次,她没有接到姜锦禹的电话,他就打了一百零八个。

    褚戈自习完,看到未接来电都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去。

    “你怎么没有接电话?”

    他语气很生气,也很急。

    “我调静音了,没有听到。”她解释,“刚刚在教室里自习。”

    “你在哪里别走动,我过去找你。”他又说,耳提面命似的,“以后自习的时候,要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不要不接我的电话。”

    “好。”

    她收拾好东西,一出自习室的门,就看见了他,他挂了电话跑过去,也不管有人,很用力地抱住她。

    她的心都被他弄软了:“怎么了?”

    “我打了很久的电话,你不接,我心慌。”她身份特殊,他总是担心会把她弄丢,就像在沙漠里踽踽独行的人,得了伴,就再也不能一个人走了。

    “心慌什么呀?”她抬手环在他腰上,“我可是在洗粟镇长大的,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姜锦禹把头埋在她肩窝里蹭,很久没说话,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有意无意地偷看他们俩,褚戈拉着他离开。

    他乖乖跟在后面,走到楼梯口,突然问了她一句:“你会一直爱我吗?”

    哦,原来他也会患得患失。

    褚戈毫不迟疑地回答:“会的。”

    她语气很坚定:“我会一直爱你。”

    姜锦禹看着她,目光专注,眼睛里像装进了星辰与大海,深邃又浩瀚。

    “你那个测谎的软件可以用了吗?”

    他点头。

    她语气很郑重,像是许诺:“我回去用那个告诉你,我褚戈不撒谎,说了一直爱你,就会一直爱你。”

    姜锦禹舒展了眉头,牵着她去了负一楼,在没人的地方放肆地与她深吻,甚至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这是唯一一次,他亲热得这么过分。

    声音都有点沙哑了,他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抱进怀里:“等到了法定年纪,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他没满22周岁,只差月份了。

    褚戈想也没想:“好。”

    “我和我母亲断绝了关系,我一个人一个户口,以后你迁进来了,就不能走了。”这是姜锦禹第一次提到他母亲。

    褚戈知道那个女人,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她用力一点抱他:“嗯,不走,在你家户头上赖一辈子。”她犹豫了下,“你的母亲,你们还联系吗?”

    私心里,她倒希望锦禹不要理那个狠心的女人,只是,就算他理,她也能理解他,毕竟,那是亲生母亲。

    这世上,有几个儿女,能真正把父母血缘斩得一干二净呢。

    “她在疗养院,我和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系,但和她没有联系。”说起温书华,他眼里总有掩饰不去的落寞。

    这样也好,若做不到不相念,那就不相见了。

    她踮脚,在他抿着的唇角上亲吻:“姜锦禹,我好喜欢你啊。”

    好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就这样,他们‘私定终身’了,离姜锦禹法定结婚的日子,只剩不到三个月。

    某天中午,褚戈午休醒来,就看见边落落抱着抱枕在笑。

    “落落,你看什么呢?”褚戈爬下床,“笑得好荡漾啊。”

    “我在看言情小说。”边落落很害羞,脸上顶着两坨红,小声地跟褚戈说,“床戏哦。”

    床戏……

    褚戈突然受到了启发,她和你锦禹都订好了‘婚期’,是不是该进下一步了?她捂着脸,脑补了一会儿:“落落,有没有大尺度一点的?”

    边落落:“!”她把从嘴巴里惊掉在桌子上的薯片扔回嘴巴里,“有!我有顾总的福利,发给你看!”

    顾总是边落落最近追的一部连载小说的作者,是一位‘高速行驶且无照驾驶’的‘老司机’。

    然后,褚戈下午就没去自习,躲在寝室里看没节操、没下限、没羞没臊的福利,她觉得吧,她好像打开新世界了,下午,她收拾收拾就回御景银湾了。

    晚上,褚戈照常去姜锦禹那里蹭床,下午看过的福利死皮赖脸地她脑子里盘旋,搅得她脑花都是黄色的,躁动得像春天里的猫,不能显得太刻意,她就捧了本高数装模作样地在看。

    十一点,姜锦禹把她的高数书抽走:“该睡觉了。”

    “哦。”

    她放下高数,以平常2。7倍的手速爬上了床,不一会儿,姜锦禹就躺在旁边,他关了灯。

    别人她不知道,她家金鱼在床上特别正人君子,每次都睡在最外面的边边上,她也知道,她家小金鱼纯情得一批。

    她辗转了一番,滚去他那边了。

    姜锦禹往外挪一点。

    她上手,抱住了他。

    他就不动了,躺得笔直,一动不动。

    真乖,紧接着,她伸手了,钻进了他睡衣里,才刚摸到腹肌,他身体僵了一下:“褚戈,手放好。”

    然后,他推开了她的手。

    褚戈:“……”

    钢铁直男!

禹戈番外:大结局

    “我早就成年了。”

    她气鼓鼓地说。

    他还在一本正经地讲道理:“你还小,我们交往时间很短,等拿了结婚证再——”

    没往下说。

    她追着问:“再什么?”

    他不吭声。

    “再什么?”

    他凑过去,堵住了她的嘴。

    褚戈:“……”

    转眼严冬。

    周日夜里,下了江北的第一场雪。翌日,是褚戈生日,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天。

    早上,天北穿着小西装去敲了褚戈的门,并送了她一个小蛋糕:“褚姐姐,生日快乐。”

    纸杯蛋糕,做得精致。

    褚戈笑着接过去:“谢谢。”

    “不客气。”

    她尝了一口,味道很好:“这是天北在学校烤的蛋糕吗?”

    幼儿园弄了一次亲子活动,与烘焙有关,挺挺和阔阔就带回来了很多奇形怪状的蛋糕,不像天北这个这么漂亮。

    “天北只在和面的时候加了水,剩下的都是爸爸完成的。”他很骄傲的语气,“我爸爸做的蛋糕是最漂亮的,最好吃的。”

    这个小爹控呀。

    褚戈摸摸他粉嫩嫩的小脸:“我们天北也很厉害了,要不是水加的好,才做不出这么漂亮的蛋糕。”

    小爹控时时都不忘给爸爸揽功劳:“爸爸更厉害。”

    褚戈忍俊不禁:“嗯,天北爸爸也厉害。”

    天北很开心,比夸了自己还开心,笑得眼睛弯弯:“谢谢。”

    上午褚戈没有课,便也没有去学校,姜锦禹学校有事,十点左右出了门,十一点,yan过来了一趟。

    他迟疑了很久:“chuge小姐,我以后想留在江北。”

    褚戈料到了:“确定了吗?”

    yan有点不好意思,一米九的大男人红了脸:“嗯,我要向叶老师求婚了。”

    这样也好。

    叶青性子有些软弱,她那个前夫又是个欺软怕硬的,yan的拳头也镇得住。

    褚戈去卧室拿了一张卡给yan:“好好对叶老师,她是很好的人。”

    yan没有收:“chuge小姐,我自己有钱。”他和king都是褚戈父亲的亲信,在金钱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褚戈不跟他拉扯,直接把卡撂下了:“你不收下,我就不放你走了。”

    收了这张卡,以后,他就跟洗粟镇没有关系了,他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家庭,有妻子和孩子。

    yan默了很久,收了卡,站起来,鞠了个躬,他说了洗粟镇的方言:“chuge小姐,yan永远是你的保镖,永远可以为你挡子弹。”

    他和king的家人都不在了,唯一称得上家人的就只有褚戈,从她十一岁,到她二十一岁,陪她在洗粟镇那个泥潭里摸爬滚打。

    褚戈眼睛有点热:“你先是叶老师的丈夫,是挺挺和阔阔的爸爸,最后才我的保镖。”她语气很郑重,“记住了吗?”

    很久,yan才重重点头。

    中午,褚戈去了学校,一开寝室的门,一把玫瑰花瓣撒过来。

    “生日快乐。”

    边落落笑吟吟地递给她一个超大的礼盒。

    褚戈在她胖乎乎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谢谢。”她拆开盒子,里面是两盏心形的灯,拳头大小,灯面上有磨砂的纹路,漂亮又精致,“落落,这是什么灯?充电的吗?”

    边落落点头,从底座下面把充电线扯出来,插在插座上。

    “这个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通电后,没有亮,她伸手轻碰了一下其中一盏,两盏灯就同时亮了。

    “你只要触碰一下其中一盏灯,另一盏灯不论在哪里,都会亮的。”边落落让褚戈去试试,“你不是说你在老家的时候,不可以用手机网络吗?你可以用这个和姜老师联系。”

    褚戈喜欢得不得了,一把熊抱住她:“谢谢你,落落。”

    边落落羞涩地红了脸:“不用谢。”

    “落落,你瘦了。”褚戈环住她的腰,“瘦了好大一圈。”

    她笑得更羞涩了:“我最近在减肥。”

    女为悦己者容,褚戈当然知道她是为了谁。

    king那个呆子!

    “姜老师呢,他怎么还不约你出去?”

    提到姜锦禹,褚戈有点恹了:“对啊,还不给我打电话。”

    她要生气了:“从早上到现在,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她哼了一声:“我都等了他半天了。”

    想了想,她有点悲伤:“他不会给忘了吧?”

    她好气愤:“他要是忘了我就不原谅他,大直男!”

    刚骂完,她电话就响了,还好,是姜锦禹。

    褚戈立马接了,很怨念:“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姜锦禹说:“我在外面,有事。”

    或许有很重要的正事,她也不闹他,自己怏怏不乐,闷闷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黄昏的时候。”

    “哦。”

    他一句都没提生日的事,褚戈很失落,他好像忘了……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蔫儿了。

    “褚戈,”姜锦禹在电话里叮嘱,“你不要先走,在学校等我。”

    她一扫阴郁,眉开眼笑了:“好。”

    姜锦禹挂了电话。

    柜台的售货员已经包装好了:“先生,您的戒指。”

    “刻字了吗?”

    “已经刻上了,您可以确认一下。”售货员戴了白手套,把戒指取出来,“是送给女朋友吗?”

    “是。”

    侧了角度,能看到戒指内侧的刻字,是他和褚戈名字缩写。

    “这对戒指的设计理念是唯一,全世界只有这一对。”售货员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位年轻又清俊的客人,“您的女朋友收到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姜锦禹,难得接了话:“是订婚戒指。”

    “原来是要订婚啊,祝贺你。”

    “谢谢。”

    傍晚时分,边落落吃完晚饭回来,就看见褚戈风风火火地往外跑,手里还抱着她送的那对灯。

    她在后面喊她:“慢点跑。”

    褚戈回头,咧嘴冲她笑:“慢不了,我要去见我家姜老师。”

    边落落失笑,嘱咐她外面雪滑,要小心些。

    可前头跑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屋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小径两旁的松树也被积雪压弯了枝头,褚戈和姜锦禹约好了在润溪湖见,她出来得急,只记得拿边落落送的灯,没有带伞,不一会儿,头上、肩上就落了雪。

    褚戈掸了掸雪花,把羽绒服的毛绒帽子戴上,抱着两盏灯,笑眯眯站在树下等,心里欢喜,忍不住地踢着脚下的雪。

    姜锦禹的电话打过来,她把手套摘了接电话:“锦禹,我到了润溪湖的樱花树下了,你在哪?”

    “我往那里走,五分钟就到了。”

    “那我等你。”

    “好。”

    挂了电话,褚戈蹲在地上,捏了个小雪团,又把边落落的灯拿出来,照着捏了一颗‘心’,身后有脚步声,她立马就回头:“锦禹——”

    声音,戛然而止。

    “chuge小姐,好久不见。”

    她嘴边的笑僵住,目光陡然冷了:“你来做什么?”

    男人很高,白皮肤,蓝眼睛,褚戈认得他,阿gui。

    他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手都揣在兜里,兜里,有枪。

    阿gui说:“二爷有请。”

    他口中的二爷是褚戈的二叔,win,褚智鹏。

    姜锦禹到樱花树下时,褚戈已经不在那里了,地上有一盏拳头大小的心形灯,还有一只粉色的手套。

    那是他送给褚戈的手套。

    他找遍了润溪湖也没有找到她,手机也打不通,她就这样突然毫无踪迹了。

    “姐夫。”他打了时瑾的电话,声音微颤,“帮我。”

    褚戈消失了,king也消失了,连yan都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洗粟镇没有通讯网,姜锦禹查不到任何网络信息。

    “姐,”

    姜锦禹顿了一下:“我要去洗粟镇。”

    姜九笙思忖片刻:“等有确凿的消息之后再去。”洗粟镇是毒窟,若是毫无准备地擅闯,太危险。

    姜锦禹想也不想:“等不了,褚戈一定出事了。”他惶惶不安,有很不好的预感。

    “不用去了。”时瑾挂了电话,从书房出来,“洗粟镇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事?”

    “褚南天的弟弟褚智鹏夺权,弑兄杀嫂后,一把火烧了镇子。”时瑾猜测,“上次在游乐园袭击你们的那帮人,应该就是褚智鹏派来的。”

    这样看来,褚智鹏是早有预谋。

    姜锦禹脸都白了:“那褚戈呢?”

    “逃了,或者,”或者没命了……

    后半句,时瑾没有明说,姜锦禹也猜得到。

    时瑾动用了所有关系,在各国找褚戈的下落,只是,山高皇帝远,又毫无线索,要在国外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姜锦禹请了假,从褚戈失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他不眠不休,把连通洗粟镇的海陆空路线都植入了信息监控,只是,都没有发现褚戈出境的信息。

    他把自己关在公寓已经第五天了。

    “舅舅。”

    天北推了门进去,双手抱着个很大的饭盒:“我给你端饭来了。”

    姜锦禹还盯着电脑屏幕,许久,没有给一点反应。

    “舅舅。”天北手也不收回去,还端着饭盒,“我手酸了。”

    他这才接了,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天北站了一会儿,饭盒还是被晾着,他踮脚去拉姜锦禹的袖子:“舅舅,先吃饭。”

    “我不饿。”

    舅舅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天北怕舅舅饿着,去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垫了纸踩上去,把饭盒打开,又把筷子塞到他舅舅手里。

    “也要吃的。”小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稚气未脱,有一点奶声奶气,“吃饱了才有力气等褚姐姐回来。”他拍拍舅舅的肩膀,老气横秋得像个大人一样,“舅舅别难过了,爸爸在帮舅舅找褚姐姐,天北相信爸爸,也相信褚姐姐,一定会找到的。”

    这软软糯糯的安慰话刚说完,桌上那盏心形的灯毫无预兆地亮了。

    他知道,是她。

    一个月后,姜锦禹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巴塞,只有两个字:等我。

    次日,他就飞去了巴塞,可没有寻到人,他在那里待了六个月,从一月,到七月,时瑾和他通过三次电话。

    他刚到巴塞的时候,是严冬,时瑾告诉他褚戈不在褚智鹏手里,被他父亲的亲信救走了。

    年尾时,时瑾说查了所有褚戈出现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甚至,找到了那几个亲信,也问不出褚戈的下落。

    最后一次是次年的年初,时瑾说:“之前查的地址都是假的,她不想你找到她。”

    褚智鹏还在盯着,她不想把他牵扯进这趟浑水里。

    姜九笙让他回国,姜锦禹没有答应,只是说再找找,再多去一些地方。yan和叶青的婚礼推后了,yan去了国外,也是去寻褚戈的,只是同样毫无所获。

    直到king回国,褚戈和yan相继都回来了。

    那时候已经仲夏了,king没有回御景银湾的住处,而是租了一间地下室,姜锦禹回国就去见了他。

    king少了一条左腿,高位截肢。

    他云淡风轻的口气,说:“被炸弹炸掉了。”在运毒的时候。若非如此,他不会留褚戈一个人在金三角。

    除此之外,什么细节也没有提。

    姜锦禹问:“她呢?”

    king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瞳孔的颜色灰暗,没有什么光:“我不能告诉你,我向chuge小姐发过誓。”

    他背过身去。

    姜锦禹按住他的拐杖:“我求你。”

    king还是摇头:“chuge小姐也求过我,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能透漏一句。”他停顿了会儿,“我只能告诉你,她做的事情很危险,如果你知道了,她会更危险。”

    之后,king就一言不发,什么都不再透露。

    姜锦禹走后不久,又有人来敲门。

    king拄着拐杖去开门,是个年轻的女孩,留着学生头,秀气又斯文,她很面熟,很像一个人:“请问你找谁?”

    女孩说:“我找你,金老师。”

    是她,瘦了六十斤的边落落,她来找他了,她面目全非,他也是。

    king侧了侧身体,把截肢的那条腿往后藏,不看门口的她,用蹩脚中文说:“你认错人了。”

    “没有。”她走进去,踮起脚,手从他眉尾拂到脸上,“我认得你这个疤。”

    晚上。

    十一点,姜锦禹还在时瑾的书房里,时瑾挂完电话,他就问:“有没有消息?”

    “嗯。”

    他顺着king这条线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她在哪?”

    时瑾说:“金三角。”

    姜锦禹脸色稍稍变了,眼里蕴着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色:“她在那做什么?”

    “运毒。”时瑾把电脑里的资料掉出来,“确切地说,是假装运毒。”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做了警方的内应,就潜藏在褚智鹏的集团底下,帮他走私运毒。”

    难怪,她不让他找到他。

    八月,姜锦禹去了一趟金三角。

    金三角有一条商业街,叫哇古街,很偏僻的一个地方,是三个国家的交界处,因为一些政治问题,管辖起来很困难,也正是因此,那里聚集了各个国家偷渡过来的人,还有好几个贩毒集团也活跃在那一带。

    下午两点的时候,一伙人风风火火地进了一家面店。

    那伙人中,男男女女都有,领头的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皮夹克,头发编成了小辫子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圆圆的脸,生得很漂亮,是杏眼,瞳孔是浅棕色的。女孩很年轻,脖子上有纹身,像黑色的藤蔓。

    一进店里,女孩后面的男人立马去拉凳子,语气狗腿又惧怕:“老大,坐。”

    她坐下,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嘴里,后面的男人立马上前给她点上火。

    除了两个脸上有纹身的男人坐在她两侧,剩下的人都坐另外一桌。

    这时间,并不是饭点,女孩抽了两口烟,还没有人过来招待。

    “怎么还没人过来?”脸上纹了龙头的男人一脚踹翻了凳子,站起来就拍桌子,凶神恶煞地嚎了一句,“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店员闻声后,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是一帮混混,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歉。

    龙头纹身的男人骂骂咧咧了几句,才问身边的女孩:“老大吃什么?”

    她兴致缺缺:“你们点,我随意。”

    扔了这么一句,女孩便没再说话,坐在那里吞云吐雾,动作很熟练,她仰着头,吐出一个个烟圈。

    身后,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中文。

    “老板,一碗面。”

    她猛一回头,手里烟掉在了地上。

    姜锦禹拉开凳子,坐下,抽了一张餐巾纸在擦筷子,敛着眸,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眼。

    “老大。”

    “老大。”

    喊了两声都没有反应,龙头纹身的男人伸手在女孩眼前晃了一下:“老大?”

    她突然站起来,目光不知盯着哪一处,眼眶都红了:“不吃了。”

    手下以为她动怒了,全部蹭得站起来。

    “怎么了老大?”男人撸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肌肉,“谁碍着你的眼了,要不要我砸了这店?还是把老板绑起来打一顿?”

    女孩一脚踹过去,像是气红了眼:“动不动就砸店打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脸上纹龙头的哥们儿显然很怕女孩,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躲,赶紧低着头认错:“对不起老大,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她踢翻了椅子:“滚!”冲着后面那一桌手下喊,“都滚!”

    龙头纹身的男人赶紧领着手下出去了。

    女孩这才回头,看身后的人。

    “褚戈。”

    姜锦禹站起来,要走向她。

    她摇头,眼里全是泪,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缓慢又无声:“不要过来。”

    他便站在原地,目光灼灼,望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她瘦了,也黑了,眼里的星星都暗了。

    目光相撞,仿若隔世。

    许久许久,她收回视线,擦了眼角的泪,毅然转身。姜锦禹没有跟上去,不是不想,是不敢,她在步步为谋,他怕他跟上去会乱了她的步子。

    等在外面的混混们见自家老大出来,赶紧跟上去。

    后面一瘦高的黑人小声嘀咕:“老大眼睛怎么红了?”

    龙头纹身的男人有点发怵,不敢走得太靠前,挠挠头,很惶恐:“我哪知道。”

    “你把老大气哭了?”

    “狗屁!”龙头纹身的男人赶紧把声音压低,“她会哭?一枪崩了阿gui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会哭?”

    “也是,不然哪能做我们老大。”

    次日,姜锦禹就回国了。

    他找了时瑾,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帮我。”

    时瑾抬眼:“说说。”

    “把我安排进缉毒情报科。”

    他这是要去蹚金三角那趟浑水。

    时瑾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如果我不同意呢?”

    姜锦禹似乎预料到了,平铺直叙地说了他的打算:“那我只能重操旧业。”他无所谓,黑客就黑客。

    时瑾让他滚出去。

    一个月后,姜锦禹被缉毒情报科聘为了特别顾问。

    三个月后,姜锦禹接手了一宗国际毒品案,他负责案件的信息监控与侦查破译工作,只花了两个月时间,成功入侵了毒品集团的信息网。

    一年后,yan和叶青领了结婚证,却没有办婚礼,说等褚戈回来了再办。

    一年四个月后,king和边落落在一起了,她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极力反对,可边落落直接偷了户口本,跟父母说,毕业就领证,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女的,只能同意他们交往。

    两年后。

    九月开学季,西交大的桂花开得正盛。

    上课铃声响,年轻的教授走上讲台,放下书,声音带着微微凉意:“这学期的汇编语言与微机原理由我来教。”顿了一下,他将电脑打开,“我姓姜,你们可以叫我姜老师。”

    讲台下面一片嗷呜声。

    关于姜锦禹的传闻,在西交大几乎无人不晓,除了他在计算机领域的天赋之外,最广为人传的是他和他女朋友之间的花前风月三两事。

    故事里的女主角,听说,去了远方,他呢,就等在原地,一复一日,花开花落。

    学生们对此好奇得很,胆大的就问了:“姜老师,你结婚了吗?”

    他眼神冷冷清清的:“不要问和专业无关的问题。”

    眼里有故事啊。

    “姜老师,你点到吗?”

    “不点。”

    “期末划重点吗?”

    “不划。”

    还是有年轻的女生不死心,壮着胆子旁敲侧击:“姜老师,那你有女朋友吗?”

    姜锦禹拧眉,刚要开口。

    门口,女孩子的声音被风吹进来了:“他有女朋友了。”

    一时间,教室里一百多双眼睛看向门口,包括姜锦禹。

    咚。

    讲台上的水杯,被他无意打翻了。

    门口的女孩穿着白色裙子,头发剪得短短的,有些清瘦,脸却很圆,眼睛也是圆圆的,她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就弯了,浅棕色的瞳孔里坠着星星,亮晶晶的。

    “你们姜老师有女朋友了。”

    她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探出头去看姜锦禹:“抱歉,我想等你上完课的,没忍住。”

    他把打翻在地上的杯子捡起来,放好:“这节课自习。”

    声音,细听,有些发颤。

    姜锦禹走下讲台,把门口的人带走了,出了主教楼才放开她。

    “姜老师,”褚戈抱着手,笑盈盈地看他,“开学第一堂课就无故旷课,当心被学生投诉。”

    他沉默着,看了她很久,一把抱住了她。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通红的。

    褚戈伸手,环在他腰上:“0524,我回来了。”

    原来她知道。

    0524是姜锦禹和卧底联络时的代号。

    上个月底,褚智鹏落网,盘踞在金三角近百年的wib集团被缉毒警成功地一窝捣毁了。

    “褚戈,我们结婚吧。”

    “好。”

    他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下来,戴在了她无名指上。

帝后番外1:容历莺沉现代初相识

    三四月的雨天,灰蒙蒙的,雨下得缠绵,屋里屋外都有些潮,光影昏沉,朝阳的房间里没有关窗,雨丝飘进来,像朦朦胧胧的一层纱。

    雨打窗台,滴滴答答。

    床上的人,被梦惊了,蹙着眉,还未醒来,梦里,有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他站在桥头,白衣飘飘,端的是清贵俊朗,

    “方才便是你,将我打落了马?”

    “你是谁家的公子?”

    女儿故作男儿音:“永安侯府,秦三公子。”

    他打落了她的发,懒懒将剑扛在了肩上:“在下天家七子,历亲王,容历,敢问姑娘芳名。”

    宫廷御宴,假山之旁,他依旧一袭白衣,伸手拂了剑上落的花。

    “这把剑送你了,你父亲说,要做你的夫婿,必须打得过你。”

    “乌尔那佳。莺沉,你觉得本王如何?”

    中秋月圆,桂花飘香,风吹着漫天的花,他在树下,瞧着女子英气的眉眼。

    “莺沉,你心悦我。”

    “你心悦我对不对?”

    他牵了她的手:“八月二十八,历亲王府选秀,我等你。”

    “你来,我选你为妃,你不来,我便逃了来找你。”

    “莺沉,我会称帝,我会把三宫六院都拆了,八月二十八,你来好不好?我想娶你,我想娶你当妻子。”

    树下的人,浅笑嫣然:“好,我当你的妻子。”

    八月二十八,边疆急报,定西将军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她脱了秀女的襦裙,穿上了戎装,在城门下点将出兵。

    他驾马追出了城,红着眼在城门前求她。

    “阿禾。”

    “别去行不行?”

    “我替你去,我去守西北。”

    “我只想要你,只要你不行吗?”

    “不要战死了,无论如何,为我保住性命,待你归来,我娶你为后。”

    西北狼烟四起,战败的消息传来帝京,那时,他已是一国的九五之尊,从龙椅上跌落,眼眶通红。

    “朕要亲征,违抗劝说者,杀。”

    兵临城下,血染山河。

    他站在城上,借着烽火台的光,看着城池下的她,瞳孔猩红:“万光,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

    “朕,屠你满门!”

    他拔剑,直指永安侯:“朕心爱的女子,凭什么要牺牲,她是朕的皇后,你们谁的命,值得让她去换。”

    “给朕开城门!”

    “开城门!”

    几乎是同时,女子血染的手握着万光的刀柄,将锋利的刃送进了咽喉。

    “阿禾!”

    “滚开,我的阿禾她在下面,她在等我!”

    他在哭,在高墙上,当着他所有臣子的面,哭红了眼。

    “阿禾,再等等我,我就来了……”

    金龙殿前,酒壶七零八落地倒了满地,他抱着她送的剑,在自言自语,一口一口的血喷在剑上,蜷缩着在喊阿禾。

    “秦三,朕这一生,不负江山,不负社稷,不负大楚千万臣民。”

    “我只负了她,我负了阿禾。”

    剑落,打翻了酒盏。

    他闭上眼,泪滑落枕巾:“我要走了,我要去陪她了,不能再让她等了……”

    “阿禾。”

    “阿禾……”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从梦里惊醒,她愣了很久,摸了摸脸,全是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萧荆禾胡乱擦了一把眼睛,披了件外套下了床,推开房门,厨房的菜香扑鼻而来。

    “我吵醒你了?”

    何凉青从厨房探出头来,眉眼温柔,声音也像窗外的雨,软软的,细细的。

    萧荆禾摇头,倒了一杯冷水,一口喝了:“被梦惊醒的。”

    她刚过肩的头发上午又剪短了,三庭五眼,星眸入画,丹凤眼,眼尾上翘,十分漂亮里有七分英气,或许因为她的职业,气质比同龄人沉稳许多。

    何凉青总说,她过于英气,容易让人忽视她相貌里的精致。

    “你又梦见那部电影了吗?”

    “嗯。”

    何凉青从厨房出来,秀眉轻蹙:“早知道就不拉你去看了。”

    去年五月底,《帝后》上映,她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从那之后,萧荆禾便总是梦见电影里的场景,反反复复了许久。

    她说,大概是因为她也叫阿禾。

    她转了话题:“做了什么?”

    何凉青笑:“你爱吃的冬瓜排骨。”

    何凉青是江南小镇的姑娘,性子好,厨艺也好,是个温柔得没有半点脾气的人,她与萧荆禾是大学同学,父母离异后各自成了家,她便多余了,毕业后留在了帝都,同萧荆禾合租。

    萧荆禾是帝都本土人,和何凉青差不多,有家等于没有。

    电话铃响,是她父亲来电了,萧荆禾拧眉,接了。

    电话里,萧长山开口就没有好语气:“下个月你奶奶生日,你回来一趟。”

    不是商量,是命令。

    萧长山是个**的人,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她这个女儿,从来不得他喜欢,只说:“再看。”

    果然,那边怒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尽量耐心:“我很忙,要出任务。”

    萧长山一听,更不悦了,冷嘲热讽:“一个破消防员,有什么好忙——”

    她听不下去,打断了:“萧先生,”语气已经冷了,“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说完,不等萧长山说什么,她直接挂了电话,揉揉太阳穴,头有点疼。

    何凉青端了排骨汤出来:“你父亲?”

    “嗯。”

    她又去厨房拿碗:“他最近好像时常联系你。”

    萧荆禾想想,确实是:“大概我那个继母又吹了什么枕边风。”

    那位萧太太啊,真是个厉害的人呢,从小三到正室,从坐台女到萧氏地产的董事长夫人,都可以写一部教科书级别的奋斗史了。

    “下午有《帝后》的签售,”何凉青问她,“去吗?”

    她喝了一口汤,犹豫了许久。

    “去吧。”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偷闲居的名字,便是取自这两句诗,陆启东那个大老粗,倒很会附庸风雅,将这偷闲居弄得像模像样。

    梅兰竹菊四个上等的雅间里,以左为尊,最左边的梅苑从不待客,供他一群发小们玩乐。

    说到吃喝玩乐,整个帝都,陆启东也就敢称第二,第一当然要数霍家的小公子。

    霍常寻翘了个二郎腿,没骨头似的窝在雅间的沙发里,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洋酒,一副好相貌是比江南女子还要俊秀个几分,偏偏眼角带勾,添足了风流邪肆:“下午三点,林家的老幺组了局,你去不去?”

    容历挂了秘书的电话:“我要去签售会。”

    “你去干嘛?”霍常寻笑他,“你不是让东子去替你抛头露面吗?还有你什么事?”

    这东子,就是陆启东,被容历差使去签售会上替他抛头露面了,陆启东一个,霍家两兄弟,还有容家老幺容历,都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发小,都一个军区大院的。

    容历没说话,在看手机。

    霍常寻放下酒杯,用脚尖踢了踢对面的桌子:“你去找人?”

    他很淡的语气:“嗯。”

    果然,还是不死心。

    电影拍完了,又整了书出来,这《帝后》的风,都被他刮去国外了,容家两位老人家还都以为容小少爷要弃商从文呢。

    也就霍常寻知道,他是大梦一场,疯魔了。

    “容历,差不得就罢了,都这么多年了了。”霍常寻玩笑似地劝。

    容历抬起眼:“少管。”

    俊逸出尘的一张皮囊,看着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儿,眉眼冷冷淡淡的。

    这家伙,真是!

    霍常寻没好气:“谁管你,老子闲的。”

    这时,门被推开,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子走进来,端了白瓷装的酒,婀娜窈窕步步生莲:“容少。”

    光这幅嗓子,也值几百万了。

    便是偷闲居的头牌,都唤她红侬,真名不知道,一身风情,又弹得一手好曲儿,多少公子哥都讨不来她一个眼神,偏偏佳人只对公子有意,容历一来,这冰山美人红侬就展颜。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容历起身,拿了烟出去了。

    红侬回头,视线随着他,目光萋萋。

    霍常寻摸着下巴,笑:“他有女人,别招惹他。”

    虽然还不知道人在哪,可他们这群公子哥刚成年时,哪个不是燕瘦环肥,就容历,说他有家室。

    家个鬼!现在也没瞧见人影。

    霍常寻觉得好笑,什么玩意,他只信男欢女爱,不信痴男怨女,抬了抬下巴,问红侬:“外边那个弹古筝的,以前没见过。”

    门开了一角,刚好能看见梅苑外弹筝的女孩,一身白衣,藏在屏风后面。

    霍常寻甫一进来,就看见了那一角白色的裙摆,白皙干净得让他想给她弄脏,他这骨子里的破坏欲打小就有。

    红侬回话说:“她是新来的。”

    霍常寻品着酒,瞧着屋外,懒懒散散的调儿:“让她歇歇,过来陪我喝杯酒。”

    红侬迟疑,婉拒了:“寻少还是换个人吧,菱染一杯就醉,不陪人喝酒的。”

    不陪客啊。

    霍常寻抬眸,眼里噙了抹笑意:“我非要她陪呢?”

    霍家的公子想跟哪个女人玩,谁又拒绝得了,约摸三四分钟,那白裙子的女孩就被带进了雅间里。

    女孩很拘谨,低着头,头发没有烫染过,很黑也很直,乖巧地披在肩上。

    “坐。”霍常寻懒洋洋地窝着。

    女孩坐下了,挑了个最远的位置。

    霍常寻倒了杯酒,推过去。

    她还是不抬头,声音细细的:“我不喝酒。”

    倒是一副好嗓子。

    “抬起头来。”霍常寻难得有了逗弄的耐心。

    女孩迟疑了很久,才抬头。

    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一双眼睛里,有千树花开,柔柔弱弱的,偏偏眉头拧着两分倔。

    呵。

    果然是她,天台上那个哭得很好看的姑娘,见了鬼了,他竟记得,显然,这姑娘都不记得了。

    霍常寻笑,喜怒不明:“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不悦,眉头拧得更紧:“纪菱染。”

    模样像大家闺秀,名字也像,偏偏在风月场里弹筝,倒有几分稀奇,他又问:“多大了?”

    “二十二。”

    真嫩。

    霍常寻瞧了一眼桌上的酒:“把这杯酒喝了就出去。”他眼里带笑,玩世不恭,“不喝也行,给我弹个曲子,弹到我满意就行。”

    她抿唇,明显不悦。

    他更愉悦了,哭得好看的姑娘,不该弄哭吗?只是,那姑娘倔着呢,拧眉坐了一会儿,便出去拿了古筝进来,一言不发地开始弹。

    真不乖。

    他还是喜欢乖巧一点的女人,桌上的手机震了几下,他接起来,懒洋洋地喂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那双弹筝的手。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温柔娇羞:“寻少,你怎么还不过来。”

    他敷衍地扔了句:“没空。”

    女人小心地询问,带着讨好:“在忙吗?”

    “嗯。”他看对面的女孩,用手指刮了一下唇,勾起,“忙着跟女人玩。”

    “……”

    那边乖巧地挂电话了。

    霍常寻的女伴没有一个敢恃宠而骄的,因为除了买包刷卡,他从来不宠女人。

    下午三点,《帝后》的原作者在天光商城的二楼举办巡回签售,前来的书粉从商城的二楼,直接排到了一楼大厅。

    萧荆禾把书放下,等一只修长的手签完了字,她道:“谢谢。”

    对方抬头:“不用谢。”

    剑眉星目,模样生得很硬朗,这《帝后》的作者与她想象里不大一样,她不禁多问了句:“请问《帝后》有原型吗?”

    座位上,‘原作者’又龙飞凤舞地签了‘容历’两个大字,抬头:“当然没有。”他笑得璀璨无比,“全靠我无敌的想象力和无人能比的文风。”

    何凉青抿唇笑了笑,这作者本人貌似不是很谦虚。

    萧荆禾拿好书,颔首后,离开。

    “回去吗?”她问何凉青。

    何凉青想了想:“我想换套餐具。”

    厨房用品在六楼,两人一同往电梯口走。

    这时,座位上的‘原作者’起身,对排队的书迷道了声歉,暂时离开了座位,走到过道,喊了声:“容历。”

    正主来了。

帝后番外2:遇见后就缠住她!

    “容历。”

    正主来了。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手表:“签售已经开始了十分钟。”

    意思是,你怎么还在这。

    陆启东拿了容历一个天价的投资,条件就是替他来抛头露面。

    陆启东摸摸鼻子,有点心虚:“中午多喝了几杯酒,这不是人有三急嘛。”哟了一声,他打趣,“难得呀,你居然也迟到了。”

    说来也奇怪,容历不喜欢露面,可每次签售会他又都会来现场,什么也不做,就远远地看着。

    他简明扼要地做了解释:“车被刮了,耽误了十几分钟。”

    难怪。

    陆启东说正经的:“问你个正事。”

    “说。”

    他一本正经:“可以艹粉吗?”

    这家伙与霍常寻厮混久了,一个德行。

    容历不言,回了个冷冷淡淡的眼神。

    陆启东有点怵他,打小就怵,怎么说呢,以前他还在泥潭里打滚的时候,容历已经和一群老头子在书房里对弈了,陆启东就觉得容历跟大院里那群老司令们是一派的,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主。

    “当我没问,当我没问。”正经了三秒,“说真的,这一届的粉丝颜值还挺抗打,尤其是刚才那两个——”

    插科打诨还没说完,陆启东视线一扫,巧了,不正是那俩颜值抗打的粉丝嘛,他指给容历看:“那呢,瞧见没,标致吧。”

    容历抬头掠了一眼,然后目光定住了。

    见他突然停下,陆启东瞧他:“怎么了?”

    “阿禾……”

    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声,他朝着电梯的方向跑去。

    陆启东着实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匪夷所思啊:“不是吧,说好了不艹粉的。”

    那两个女孩已经进了左边的电梯。

    容历像是慌了神,胡乱地按着外面的电梯按钮,目光一直盯着升降数字。

    突然,警报响起。

    声音刺耳,陆启东头皮一麻:“怎么回事?”

    秘书赶过来,说:“是火灾警报。”

    火灾?!

    卧槽!陆启东立刻喊:“容历!”

    来不及了,容历完全置若罔闻,进了右边电梯,连续快速地重复按着关门键,任由电梯的门合上。

    陆启东急得抓了一把头发:“妈的!”

    完了,要出事了。

    果然——

    右边的电梯还没到六楼,骤停。

    警报还没解除,整个商场乱成了一锅粥,安全出口里拥堵了很多人,推推搡搡着往楼下挤,窗外已经能看到从商场七楼飘出来的浓烟了。

    陆启东听秘书说,是个神经病,背了一包汽油过来纵火,楼上烧得很厉害。陆启东要疯了:“快去把商场的负责人叫过来!”

    秘书用手绢捂着口鼻:“就怕叫不到人。”火灾呢,都逃命去了。

    陆启东暴躁地踢了一脚二楼的电梯层门:“就说电梯里是容家的小儿子,少了一根汗毛,他爷他爸他五个姐姐明天就能把这里铲平了。”

    容家就这么一根传宗接代的独苗,不管是大老头子还是小老头子,那都是把容历搁心尖儿尖儿上养,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夸张地说,帝都的天都要捅个洞出来。

    商场经理接到电话后,急得直打转,问了三遍了:“消防队的人还没来吗?”

    副经理说:“已经在路上了。”

    经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行,来不及了。”他寻思了一下,“找几个保安,先去救电梯里的人。”

    副经理不同意:“那怎么行,都是业余的,哪能贸然进火场。”

    经理急眼了:“容家的小公子还在电梯里,他要是出事了,老子就完蛋了。”先不论容家两位位高权重的老爷子,就是容家那个五个女儿,也没有一个是惹得起的。,

    副经理也急,直拍手:“那也没办法啊。”谁愿意进去送死。

    “人在哪部电梯?”

    音色清凌,是个短发的年轻女孩,她眉眼英气,说:“我是消防员。”

    经理见她便装,什么装备也没有,犹豫了很久才说明情况,又叫了几个安保拿了救援工具过来协助。

    “阿禾,”何凉青过来劝她,“不要去。”没有专业的消防防护工具,她不放心萧荆禾进去。

    不过,萧荆禾很镇定:“火势还不算大,我有把握,你别担心,在外面等我。”

    何凉青知道劝不住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这会儿,急停的电梯里已经有浓烟开始从边缘渗进去,里面有三个人,除容历外,还有一个孕妇、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

    小孩子胆小,缩在母亲身后:“妈妈,我怕。”

    女人肚子很大,不方便蹲下,便弯着腰在女儿耳边哄:“童童别怕,消防员叔叔很快就来了。”

    电梯里没有灯,只有手机微弱的光,隐隐能看见边缘缝隙里漏进来的浓烟。

    女孩红着眼,要哭:“外面有火,他们会来吗?”

    母亲摸摸她的头,语气很坚定:“会的,有火的地方消防员叔叔都会来。”

    话刚落,轿箱顶部便被打开了,一缕光照了进来。

    小女孩抬头,看头顶的光,眼里还泡了泪,亮晶晶的,带着哭腔怯怯地问:“是消防员叔叔吗?”

    轿厢顶部窗口还只开了一条缝,然后伸进来一只戴了白手套的手,将窗口往两边掰开,光线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是漂亮的女孩子。

    她说:“不是消防员叔叔,是消防员姐姐。”

    容历抬头,愣住。

    萧荆禾回头,让协助的保安把绳索拿过来,忽然听见电梯里男人微微轻颤的声音,喊她:“阿禾。”

    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眼里,光影沉沉浮浮,在明明灭灭里悲戚又苍凉。

    陌生,又熟悉。

    他是谁?

    在这样的紧急关头里,她竟晃了神,陷在他的眼神里,许久许久才回神,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男人,快速把绳子放下去,撑着身体进了电梯里。

    时间紧迫,她言简意赅:“孩子和孕妇先上去。”

    那位母亲见到萧荆禾,这才敢脆弱,扶着隆起的肚子,腿脚发软,说让孩子先上去。

    萧荆禾没说什么,把绳子绑在小孩身上,配合外面的救援人员,把小孩送出了电梯,之后是孕妇,过程很顺利,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到你了。”她把绳子给容历。

    他没接,目光不偏不倚地盯着她。

    不知是不是烟太大,熏红了他的眼。

    “不会绑吗?”萧荆禾靠近他一点,“把脚岔开。”

    他这才有了反应,修长的腿迈开了一步,她蹲下,帮他把绳索紧紧绑在腿和腰上。

    “阿禾。”

    他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沙哑,有些哽咽。

    她把绳子系在他腰上,打了一个结,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她。

    换了容貌,换了时空,他也认得出来,这是他的阿禾。

    眼里的酸涩模糊了视线,他抬手,轻微颤抖着,想摸摸她的脸,想碰碰她,想确定这不是做梦。

    萧荆禾侧身往左走了一步,避开了男人的手,对上面的人说:“拉他上去。”

    他敛了眸,收回手:“你先上去。”

    电梯里光线很暗,她看见他眼眶通红,白茫的浓烟里目光很亮,她拒绝:“我是消防员。”

    他重复了一遍:“你先上去。”

    萧荆禾还是第一次碰到被救援人让救援者先走的,不跟他耽误时间,她直接攀着绳子,利索地爬上去了,然后朝下面伸手:“抓紧我。”

    他出神,须臾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隔着手套,她都觉得他手凉。

    七楼的火越来越大,浓烟滚滚,漫进了楼道里,协助救援的保安早就准备好了湿毛巾,将被困电梯的三人转移出了商城。

    陆启东在外面,见人出来,欣喜若狂地冲上去:“容历!”

    容历?

    萧荆禾回头,目光撞上了。

    他正看着她,从电梯里到现在,一下都不停歇,视线像黏在了她身上,方才电梯里光线暗,她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眼皆可入画,着色清雅,俊逸出尘,好看得过分,却是少了几分烟火气。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挪开了眼。

    陆启东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擦了一把手心的冷汗:“没事吧?”见容历没外伤,陆启东松了一口气,“你吓死老子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容家人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容历一点反应都没给,眼神落在别处。

    陆启东顺着看过去。

    消防队的人已经来了,领头的负责人很年轻,手上拿着头盔,有条不紊地指挥队员做灭火工作,安排好之后,才看向萧荆禾。

    “有没有受伤?”男人问。

    她回:“没有。”

    男人叫闻峥,是消防大队的队长,在当消防员之前,干过几年特种兵,骨子里有几分军人的血性,脾气硬,说一不二。

    只是,他长相过于英俊,又长得高,若非那一身实操出来的肌肉,脸往那一摆,倒像镜头里的男模。

    闻峥表情一贯不苟言笑:“还能参加后面的救援工作吗?”

    萧荆禾道:“能。”

    “去换衣服。”

    她直接去车上换。

    容历跟上去。

    陆启东有点懵:“容历,你干嘛去?”

    容历置若罔闻,亦步亦趋地跟着萧荆禾,她走哪他就去哪。

    她拧眉,回头制止:“你已经安全了,不用跟着我。”

    他眼睛还是红的,嗓音也哑:“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目光紧紧跟着她的眼,又补充,“还有身份证号。”

    他怕再丢了,要看紧她。

    萧荆禾毫不犹豫:“不能。”

    他眼里的失落很明显,孤注一掷似的:“那我就跟你进去。”

    这男人,像团迷雾,教人看不懂。

    “随便你。”

    说完,她上了消防车,迅速换好了装备后下车,目光掠过一直守在车旁的男人,直接往火里去。

    他本能地就抓住了她的手:“别去。”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手心有冷汗,温度低得让她分神了顷刻,然后才挣开手:“这是我的工作。”

    他眼里有灼热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别去。”回不来怎么办……

    声音沉甸甸的,像承了千言万语在里面。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分明陌生,她却看得到他眼里翻天覆地的情绪,浓重得像绘了一个缩影,写尽了苍凉,她认真去看,试图分辨,可又只在他眼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也叫容历。

    夜夜入她梦里来的人,也叫这个名字,一个电影里的角色,她却在他身上找到了重影。

    她把这种说不明屡不清的情绪压下去:“这位先生,你到底要怎样?”

    他看着她,火光倒影在眼里,她在那里面看到了泪光。

    像是小心翼翼,他伸手抓住她衣袖的一角:“你别撇下我,你别去西北。”

    萧荆禾愣住了。

    突然想起了《帝后》里面的炎泓帝,他也是这么求定西将军的。

    “荆禾。”

    队员在喊她快点。

    她收拾好情绪,语气冷然了几分:“松手。”

    拉着他袖子的人摇头,声音沙哑,像被什么哽住了喉:“你别走。”

    没办法了。

    萧荆禾把手上的消防头盔戴上,腾出手,对准男人的脖子用力劈下去。

    人倒在地上了。

    不远处,陆启东跳脚:“卧槽!”他撸了袖子就冲过去,“你打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敢打他!”

    萧荆禾没理会,跟队里的两个实习生打招呼:“小松,田光,把他们都拖远一点。”

    小松和田光听师姐的,立马上前拽住陆启东。

    陆大少也是个暴脾气,放话了:“老子要去投诉你!”

    容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打他,这个女人是第一个。

    萧荆禾不冷不热:“去吧,现在就去,不去是孙子。”说完,她戴好护目镜和空气呼吸器,转身就冲进了火里。

    陆启东:“……”

    这女的,好刚。

    崇宗三十年,八月十九,天家三子广亲王诞辰,瑜贵妃在太康殿宴请诸位官家子,定西将军府的莺沉也在列。

    席间,历亲王的侍卫差了宫婢去请莺沉。

    他约了她,去风华亭。

    “阿禾,你给我编个剑穗吧。”他说。

    下了绵绵小雨,他没有撑伞,她把自己的伞举高了一些,走过去,遮他的雨:“宫中那么多巧匠能手,为何要我给你编?”

    他接过伞,稍稍弯腰,倾向她那边:“三皇嫂也给三皇兄编了。”

    今日广亲王诞辰,广亲王妃送的贺礼便是一束剑穗。在大楚,女子的剑穗只能送给心上人。

    莺沉低头,脸微红:“我只会耍剑,不善女红。”

    她是将门之后,自小学的是剑术马术,女红确实欠缺。

    容历想了想:“那我给你编。”

    他想,他给心上人编也一样。

    莺沉低着头,嘴角有淡淡的笑:“你会吗?”

    自然不会。

    一国王爷,哪会这些闺中女子的东西,只是,他舍不得她拿剑的手再去拿绣花针,便道:“我可是天家最聪慧的王爷,怎有我学不会的。”

    后来呢。

    他送了她一个剑穗,用金丝线编的,特地用红线缠出了她的名字,就是……实在丑,他送她时,表情懊恼又挫败:“有点丑,你莫要嫌弃。”

    他哪知道那小小的剑穗,竟会这般难,还好没让她学,甚是伤手指。

    虽然样子一言难尽,可到底是他亲手做的,怀了几分期待地问她:“你喜不喜欢?”

    她点头,把剑穗系在了她的佩剑上,轻轻抚着:“闺中女子该学的,我也都学了,可做得不好,我父亲也说,定西将军府的人天生只适合马背,适合挥剑驰骋沙场。”

    她抬起眼,目光专注。

    “容历,我、及我定西将军府三十万边关守军,只忠于你,忠于大楚,只要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战死,这是送你的回礼。”

    他笑,偷偷吻了她的唇,在将军府的桂花树下。

    后来,莺沉战死了,为他战死……

    容历霍然睁开了眼:“阿禾!”

    入梦的人不在眼里,他只看到了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醒了,感觉怎么样?”

    说话的是容历的长姐,容家长孙女容棠。

帝后番外3:容历要以身相许

    说话的是容历的长姐,容家长孙女容棠,她长了容历近二十岁,因着母亲早逝,她这个长姐便把容历当儿子来养。

    容家六姐弟,除了容历,相貌都像母亲,轮廓偏柔和,看上去很温婉,不过容棠性子像父亲,当过几年女兵,看上去就很利索干脆。

    “宁也,”容棠使唤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儿子,“去叫医生。”

    容棠的夫家宁家也是军人家庭,宁也是她的独子,刚过二十,就读帝都大学物理系大二,一米八几的男孩子,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染了一头闷青亚麻色,显得皮肤很白,模样很乖。

    不过,性格就不乖了,宁家就得了宁也这么一个小金孙,被老人家惯的,有点公子脾气,对人总是爱答不理的,不过,宁也打小就怕只比他大了八岁的舅舅。

    他关了游戏,瞄了他舅一眼,起身:“哦。”

    “容历。”见他呆呆望着房顶,容棠又喊了他一声。

    他坐起来,慌神似的,目光在病房里找了一圈:“阿禾呢?”

    容棠边给他倒水:“什么阿禾?”

    他怔坐着,嘴里喃喃喊着‘阿禾’,失魂落魄了许久,掀开被子,下了病床慌手慌脚就往外跑。

    病房门口,陆启东刚办完住院手续回来,就看见容历魂不守舍地跑出来,鞋都没穿,陆启东拉住了他:“这是怎么了?”

    他眼眶殷红:“阿禾在哪?”

    陆启东没反应过来:“谁?”

    他头上有汗,眼里又慌又急:“女消防员。”

    哦,那个很刚的女消防员啊。

    容历被她揍了,估计气坏了,身为兄弟,陆启东怎么可能不作为:“你息怒,我已经帮你投诉她了,还特别嘱咐了公安七局的人,一定好好教训她。”说起来,陆爷也是很气的,“真是无法无天了,连你都敢打,太不知道天高地——”

    “谁准你去投诉她了?”

    音色冷冰冰,像刀子一样,扎得陆启东一个激灵:“哈?”

    “立刻去撤销。”他眼里凝了一层冰,裹挟着森森冷意。

    怎么像动怒了?

    陆启东有点懵逼:“容历,你是不是碰到头了?那个女消防员——”

    巧了。

    那个女消防员刚从急诊室出来。

    “阿禾。”

    容历的视线瞬间被这声‘阿禾’抓住了,陆启东也回头瞧过去。

    何凉青刚赶过来:“没事吧?”

    萧荆禾把包扎手臂时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轻微烫伤,没什么事。”

    陆启东抱着手,仔细瞧着那俩姑娘:“真是冤家路——”

    话还没说完,他兄弟已经冲过去,抱住人家了。

    陆启东:“……”

    这是什么骚操作?

    腰突然被抱住,萧荆禾愣住了,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这位先生。”

    他没松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她整个人都藏进怀里,低头,脸埋在她肩上:“阿禾,我叫容历。”

    她知道,他叫容历,与炎泓帝同名。

    她推了他一下,没推动,眉宇蹙起:“请你松手。”

    他不松,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你去哪?”脸还伏在她肩上,他侧头,声音便吐在她耳边,“你把我带走,我要跟着你。”

    声音很软,像央求。

    陆启东:“……”

    容棠:“……”

    从来没见过,容历这样低三下气的样子,容历性子冷淡,便是对家人也未曾这样亲昵过。

    陌生的气息在鼻尖萦绕,绕得萧荆禾心神不宁,莫名地心慌意乱,她使了力推开他,脸色冷然了几分。

    容历被推得退了两步,立马又靠过去,眼眶通红,眸里全是血丝,看她时,目光痴痴缠缠,又战战兢兢。

    心像突然被扯了一下,疼得她皱紧了眉,越发觉得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有几分烦躁,她往后退:“我们不熟,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身上的衬衫皱了,头发也被压得凌乱,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地上,刚醒来,脸上带着些许冷白的病态感,目光里总有几分小心翼翼。

    这般脆弱,一点都不像初见时画中走出来的清贵公子,多了凡尘的烟火气了。

    他紧抿着唇,很久才回答:“你救了我。”

    所以要跟着她?

    萧荆禾不懂他的意图:“我是消防员,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他把唇抿得发白。

    她会信转生还魂吗?会信前世今生吗?会把他当疯子吧。

    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很多话想跟她说,又不知道怎么说,没有人会懂的,没有人懂他历经轮回后刻进骨子里的痴念,像偷来的一场欢愉,他不敢明目张胆,怕突然惊醒后,还躺在棺木里,身侧,只剩她的骨灰。

    他走近她,伸手,想碰了碰她的脸,却被她用手挡住了。

    碰到了,不是骨灰,她有温度……

    他抿着的嘴角弯了一点,眼底有很淡很淡的笑意,说:“救命之恩要报。”

    萧荆禾把手收回去,指腹还有他手背的凉,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所以呢?”

    他说得认真:“我要以身相许。”

    她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不远处,容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我弟?”

    陆启东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是的,棠姐。”

    半晌。

    萧荆禾才回答他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接受。”

    他语气有点点讨好,又像商量:“可以慢慢来。”不过,他很坚定,又拉住了她的袖子,“你先把我带走。”总之,以后她在哪,他就去哪。

    萧荆禾扯了扯袖子,他攥着没松,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分明是陌生人,她却总有几分不忍。

    容棠看不下去了:“容历。”她想把容历拉到一边,偏偏,他不动,还拉着人家袖子不放,容棠都觉得囧,跟人姑娘道歉,“抱歉,我弟弟可能伤到头了。”

    以身相许?

    亏他说的出来!

    容历否认:“我没有。”

    萧荆禾用了几分力气,把袖子扯回去了:“没关系。”见人家家属来了,她唤了何凉青一声,便与她一同离开。

    容历去追她,被他姐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他甩了,没甩开,有点急:“我要跟她走。”

    “……”

    白养这么大了!

    容棠还能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先把人稳住:“急什么,知道是谁就跑不掉。”她说正经的,“看上人家了?”

    人已经走了,他收回目光:“是。”

    他答得干脆果断,容棠都觉得匪夷所思,她知道他什么性子,冷冷淡淡了这么多年,便是对至亲也总是隔着三分距离,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让他上心了。

    这下好了,一个女人,彻底让他神魂颠倒了。

    太来势汹汹,容棠不放心:“你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这么贸然——”

    “我不管。”

    他对什么都不冷不热,难得这样不管方寸。

    容棠觉得事态严重了:“那要是人家结了婚呢?”

    容历眉头狠狠一拧,许久,认命似的:“我可以当小三。”

    “……”

    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能说出这种任性妄为的话,容棠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个弟弟与寻常人不一样。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容历三岁时,容家请了先生给他算了命,命格便是这八个字,他早慧,他不像一般的孩子,他开口成诗文,书画也一绝,所有人都夸容家出了天才,可是外人不知道,容家的老幺不只是早慧,他对外界的感知几乎为零,封闭自己,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一幅一幅没有人看得懂的笔墨丹青里。

    他突然说他要去当小三。

    容棠的第一念头不是道德伦理,而是她弟弟终于像个人了。

    当然,她不同意:“别胡扯!”她这个当长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容家人去当小三,“至少得先想法子让她离婚。”

    容历思忖,似乎在想可行性。

    容棠是个干脆利索的性子,说做就做:“东子,你帮我查一下。”

    目瞪口呆的陆启东:“……”

    他的三观已经碎得稀巴烂了。

    取药的地方在一楼,下了楼,何凉青才说起方才的事:“那位容先生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萧荆禾一向理智:“一见钟情钟的都是皮囊。”

    何凉青打趣:“那你觉得他的皮囊怎么样?”

    她就事论事:“上乘。”

    何凉青笑了。

    她太了解萧荆禾,那人对她总是有些不同的,不然,抱也抱了,手也牵了,怎么可能不挨打,以前大学时,不是没有对她穷追猛打的男孩子,可谁碰得到她一寸皮肤。

    何凉青心里有数,不说破,调侃了句:“阿禾,你该找个男朋友了。”

    她说:“我随缘。”

    嗯,何凉青觉得她的缘分到了。

    “你坐一会儿,我去帮你拿药。”

    “好。”

    何凉青去拿药,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有些烦躁,又不知道烦躁什么,心绪难宁。

    排队取药的人很多,何凉青等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到她,后面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

    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穿黑色的卫衣,头发染成了闷青色,很少年气,唇红齿白的,生得漂亮。

    他脸有一点红:“你的钱掉了。”

    何凉青看地上,果然有一张红色的纸币:“这不是我的钱。”她的包在阿禾那里。

    旁边一位老大爷大声说了句:“是我的!”

    说完,老大爷就把钱捡起来,东张西望一番,塞进了口袋。

    何凉青继续排队。

    不一会儿,她又被拍了一下肩膀。

    还是那个男孩子,隔着一个人站在她后面,声音细细的,听上去很乖:“地上还有一百块,是不是你的?”

    何凉青低头,钱就在她脚下,她摇头:“不是我的。”她钱包都不在身边,怎么会有钱掉出来。

    隔壁的老大爷又大喊了一声:“是我的!”

    老大爷赶紧捡起来,塞口袋了,笑得眼睛都眯了。

    又等了几分钟。

    “喂。”

    何凉青回头。

    男孩子脸比刚才更红了,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黑色帽子更衬得脸白,表情不自然,看她时眼神也有些闪躲:“还、还有一百块。”

    何凉青失笑,还是摇摇头。

    隔壁老大爷忍不住笑,激动开心得不行:“我我我,都是我的!”

    哈哈哈!

    老大爷赶紧把钱捡起来了。

    这会儿,已经排到何凉青了,她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拿药的护士,护士问她微信还是现金。

    她说微信。

    然后她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付钱,一个手机突然挡在付账码前面。

    叮!

    她扫了一个陌生的二维码,抬头,看见一只修长干净的手,那手的主人立马把手缩回去,她回头,看见男孩子一张通红的脸,正是方才喊了她三次的人。

    “你——”

    他拔腿就跑了。

    何凉青:“……”

    一米八几的男孩子,腿长,几步就跑远了,拉了拉卫衣的帽子,又折回来,眼神飘着看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我、我点同意了。”

    说完,他扭头,又跑了。

    何凉青捂嘴,笑得温柔。

    旁边,老大爷正在讲电话,嗓门很大:“刚刚有个傻子,为了跟女孩子搭讪,自己往地上扔了三百块,全让我给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凉青:“……”

    她打开微信,添加好友成功,然后,很快弹出了一句话:“我叫宁也。”

    宁也靠墙站着,把何凉青的朋友圈刷到了最底下,懊恼地一脚踹了垃圾桶,骂自己是猪,神色恹恹地回了病房。

    “不是让你叫医生吗?”容棠想揍人,“医生呢?”

    他有气无力:“忘了。”

    “……”

    亲生的,亲生的!

    容棠一脚踹过去:“滚。”

    宁也麻利地躲开了,把头上的帽子扯下来,耳朵红红的:“妈,你能不能给我买个牙科医院?”

    容棠怀疑自己听错了:“买什么?”

    宁也平时性子懒,除了玩对什么都不上心,脸上是少见的认真:“牙科医院。”

    “你买牙科医院干什么?”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染了闷青亚麻色的短发:“我喜欢的女孩子她是牙医。”

    二十了,知道怀春了。

    二十了,可以打了。

    “买医院多麻烦,我帮你把牙打掉,你再去找那个姑娘给你补牙。”

    “……”宁也给她妈翻了个白眼。

    容棠让他滚,扭头,就看见她家里的俩老头。

    “爸,爷爷,”容棠赶紧过去搀扶,“你们怎么来了?”

帝后番外4:你要不要跟了我?

    “爸,爷爷,”容棠赶紧过去搀扶,“你们怎么来了?”

    俩老头,小老头是容棠的父亲,大老头是容棠的爷爷,爷俩加起来都不止一百五十岁了。

    老爷子快九十了,身子很健朗,拐杖都不用,走得飞快:“子说呢?”

    子说是容历幼时的名字,三岁后他才更名为容历,只是子说这个名字是请了大师卜过卦的,老爷子有些迷信,便一直没有改口。

    容家四代单传,老爷子六七十才得容历这么一个男孙,那是搁在心尖上都怕热化了。

    “在病房。”容棠说,“没什么大事,下午就出院了。”

    虽说没什么大事,可在老爷子眼里他孙子都进医院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气得白胡子都翘了:“陆家的小子说我们家子说是被人给揍了。”太岂有此理了,“谁?谁揍的?!”居然敢揍他孙子!

    容棠怕老人家血压上去,赶紧解释:“爷爷,是六弟的心上人揍的。”

    容老爷子吃了一惊:“啥?心上人?!”

    不等容棠说话,她父亲开口了:“哪家的姑娘?做什么的?人品怎么样?”

    容昼清六十有八,穿一身笔挺的军装,当了大半辈子的军人,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刚正与刻板,脸常年拉着,看上去严肃得紧,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容历出生不久便没了母亲,容昼清对这个儿子是最偏爱的,虽总是不苟言笑,可心里总归是疼儿子的。

    容棠知无不言:“是个女消防员,还不知道是谁家的。”

    老爷子笑得露出了牙龈,直夸消防员好。

    容昼清思忖了会儿:“明天让消防总队的人来咱家坐坐。”他要问问看那姑娘品行如何,别的无所谓,容历喜欢就行,但品行一定得好。

    容棠说行。

    容历都二十八了,别说女朋友,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他那些个发小,花丛都游遍了,就他,过得跟和尚似的,老爷子与容昼清一直担心他的性取向,这下放心了。

    容家爷俩进了病房。

    “子说啊,”老爷子一脸心疼地奔向病床,“没事吧,还痛不痛?”

    容历把手上的书放下:“无碍。”

    容历自小如此,说话很古派,与人都不大亲近,这些年才好了很多,大院里老一辈的都喜欢容历,觉着他沉稳,有学识,霍常寻与陆启东那帮子发小就不一样了,时常用老古董来调侃他,毕竟,哪个正常人像容历那样,五岁就满口经纶,七岁就不与女眷同席。

    老爷子心疼孙子,怎么看都觉得他瘦了一圈:“昼清,给子说削个苹果。”

    容昼清:“……”他可是他老子!

    容历背靠枕头,坐得端正:“不用劳烦父亲了。”

    语气很客套,客套得不像父子。

    容昼清不满,拧着眉把军帽放下:“什么劳烦不劳烦,说话的习惯改改,跟个老古董一样。”

    他板着脸说了两句,拿了苹果,不熟练地削着。

    儿子说了宝贝孙子,老爷子不乐意,横了他一眼,才又慈眉善目地看容历:“我听阿棠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容历应:“嗯。”

    老爷子觉得孙子眉眼都温柔了不少,果然还是要女人的滋润,不过——

    “前几天听老霍说,常寻那小子身边的姑娘又换了,换来换去的就是一个也不带回家。”老爷子旁敲侧击,“爷爷老了,也不太认人了,子说啊,你可别学常寻那小混账。”

    霍家那个小混账,女朋友都换多少个了,就是一个也没带回家过,也没一点要结婚的打算,老霍催了几次,那小混账说女人太麻烦,他不娶小祖宗,要自己当祖宗。

    当时老霍抽了皮带就抽。

    容历和霍常寻是发小,走得近,容老爷子就怕孙子跟霍常寻那个小混账学坏,在外边乱搞男女关系。

    容历言简意赅:“我就这一个。”

    不亏是容家四代单传呀。

    老爷子很欣慰:“那就好那就好。”有点迫不及待了,“什么时候带回家给爷爷看看?”

    那边,削苹果的容昼清也竖起了耳朵。

    说到这个问题,容历眉头皱了:“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平时总是冷冷清清的人,说起心上人,表情生动了许多,老爷子喜忧参半,喜的是孙子终于食人间烟火了,忧的是他有点吃醋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你要加把劲了,爷爷年纪大了,小曾孙……”老爷子作惆怅状,“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哟。”

    半边身子都进了土的老人家,就盼着儿孙绕膝。

    容家爷俩走后,霍家的小混账就来了。

    霍常寻拉了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趣地瞧容历:“东子说,你看上了个姑娘。”

    容历不置可否。

    霍常寻倒好奇了:“是你一直找的那个?”本来想问是不是他心口纹的那个‘莺沉’,想着林家也有个‘莺沉’,便换了话。

    容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翻阅得很仔细,应了句:“嗯。”

    果然呀,栽女人手里了。

    霍常寻笑:“那你怎么还搁这躺着?”不应该躺人姑娘床上?

    嗯,他从来只走肾,不走心。

    容历翻资料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不认得我。”

    啧。

    才一天呢,原本冷冷淡淡的家伙喜怒哀乐就都有了。

    霍常寻戏弄:“那麻烦了,毕竟,不是谁都信前世今生。”他一脸玩味,说得又有几分认真,“你得重来了。”

    容历把资料放在一边:“怎么追?”他补充,“你有过很多女人。”

    霍常寻煞有其事地支着下巴思忖,懒懒散散的调调,给他支招:“给钱,买包,再不济,”他看容历,笑得不怀好意,“睡了再说。”

    混账东西。

    容历惜字如金:“你可以出去了。”

    霍常寻笑骂了句,起身走人,刚到电梯口,随意抬头,就瞧见对面楼梯间里白色的裙角一晃而过。

    呵。

    这么喜欢穿白裙子。

    他顶了顶腮帮子,双手插兜,跟过去了。那姑娘去了天台,蹲在那里掉眼泪,抱着膝盖一声不吭地把眼睛哭红。

    霍常寻只觉得那妖风作怪,偏偏吹起女孩的裙摆,又偏偏只掀起一角,白色脚踝若隐若现。

    真他么晃他的眼!想给她撕了!

    他靠在门口看着,点了两根烟,抽完没什么耐心了:“哭够了?”

    抱膝蹲着的人被毫无预兆的说话声吓了一跳,猛一回头,眼泪都来不及擦,红红的眼眶里水蒙蒙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你在这多久了?”

    他把手里的烟蒂摁灭,扔进垃圾桶里:“没多久,抽了两根烟。”抬了抬眼皮,瞧那双通红的眼,“这次又哭什么?”

    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哭得这么让他想欺负。

    她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睛,红得更厉害,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偏生,很倔:“这是我的私事。”

    说完后,她起身离开,裙摆带起一阵风,风里有淡淡栀子花清香。

    霍常寻抬了修长的腿,把门口的路给堵了,她瞪他,像只生气的兔子。

    这样子,更让人想欺负。

    “纪菱染,”霍常寻似笑非笑,“你要不要跟了我?”

    兔子立马急了。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她显然不会骂人,气得小脸通红,“你不要脸!”

    呵。

    这只兔子急了都不会咬人。

    真他妈纯,想搞。

    霍常寻被这气急败坏的小姑娘逗笑了,放下腿,从口袋里摸了张名片塞在面红耳赤的小姑娘领口里:“这是私人号。”

    纪菱染只在偷闲居弹筝时,听人谈起过霍常寻,知他是个十足的浪荡子,她很是厌恶,气得说不出话,把名片撕了,想不到骂人的话,又骂了句不要脸才跑开了。

    霍常寻在后面低低笑出了声,摸到烟盒,又点了一根,容家人总怕他带坏容历,哪里知道他们这群发小抽烟喝酒全是容历带的。

    夜里,起了风,晚春的月色还有几分凉意,十一点,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小区的正门外,靠边泊了一辆车,车窗开着,一只手伸出来,中指食指间夹了一根烟,白烟一缕,安静地燃着。

    那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烟蒂,将烟灰抖落,然后手伸进去,开了车。容历走下来,摁灭了指间的烟,才拿出手机拨了号。

    “喂。”

    夜深,声音也有些慵懒。

    容历听着。

    “喂。”没有得到回应,萧荆禾又喊了一声。

    他开口,刚抽完烟的嗓子微微带着几分哑:“我是容历。”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

    她问:“你调查我了?”不然,哪来的号码。

    容历认:“嗯,查了。”她的电话、住址、工作地,甚至身份证,他全都查了,“我只是想跟你联络。”

    他只是怕再把她弄丢了。

    萧荆禾没有追究,只是不太确定地问他:“你以前认识我?”她停顿了会儿,“在电梯里,你叫了我的名字。”

    他叫她阿禾。

    除了最亲近的人,没有别人这么喊她。

    他沉默了须臾,说:“不认识,偶然听到的。”

    偶然真多。

    《帝后》里的定西将军也唤阿禾。

    “你是《帝后》的原作者吗?”她知道帝后的作者叫容历。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嗯。”

    果然,签售会那个‘容历’不是作者,这个容历才是。也怪不得他喊她阿禾,他求她不要去西北,他看她时目光痴缠。

    萧荆禾说话的语气疏离了几分:“容先生,我不了解你们作者对一部作品的投入会到什么地步,但是,我不是你书里的阿禾。”

    她想,他大概还在书里,走不出来,就像她一样,她也会夜夜入梦,梦见兵临城下,梦见炎泓帝在城墙上哭着喊阿禾,恰好,她也叫阿禾,或许他这个作者只是在她身上找到了钟爱的影子。

    容历否认得很快:“不是这样。”

    前世今生,他不知道如何同她讲诉,谁会信呢。

    “可不可以,”他语气放得很低,“可以不可以见面?我在你家楼下。”

    她没有迟疑:“很晚了,不方便。”然后,她挂了电话。

    然而……

    啪,自己打自己脸了。

    五分钟不到,她提着个黑袋子站在了小区门口。

    容历把手里的烟下意识藏到后面:“阿禾。”

    她晃了晃手里那个黑袋子:“我只是下来扔一下垃圾。”她走出小区,把袋子扔在了外面的大垃圾桶里。

    其实,每个层楼都有一个大垃圾桶,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六楼,而且垃圾袋里只有一片敷到一半的面膜,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连面膜都没洗干净就跑下来了。

    容历看着她,站在路灯下笑。

    她脸上还湿漉漉的,很是窘迫:“你笑什么?”

    他眼里盛了欢愉的笑意,目光比月温柔:“我很开心。”

    萧荆禾就觉得他在笑她。

    她不看他,看着垃圾桶。

    他把攥在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走到她跟前来,弯腰看她,目光仔仔细细的,像缠了一张灼热的网,把她的影子牢牢锁在里面。

    他还在笑,唇角都弯了:“阿禾,我很开心。”

    她被他目光缠得不自在,也躲不开,干脆低着头:“我上去了。”说完也不看人,转身走人。

    容历拉住了她。

    她回头,看握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是很干净的冷白色,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他还没有松开,声音低低地问:“以后我可以经常给你打电话吗?”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下意识舔了舔唇:“随你。”

    他嘴角又弯了一点,眼睛更亮:“那我能来找你吗?”

    萧荆禾没多想:“不行。”

    容历眼底的光开始暗,唇抿着。

    她很快补充了理由:“我工作的时间不固定。”

    她也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只觉得他笑得实在勾人魂魄,他笑着说:“我知道了,我来之前会先给你打电话。”

    她的外祖父是书画大师,她耳濡目染见过不少顶好的画卷,有山水,也有美人,可没有一幅水墨丹青能及这幅容颜十之一二,皮相美,骨相更美。

    过了很久,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她低头站了一会儿,脸上没有洗掉的面膜已经风干了,脸绷得有些不舒服,尤其滚烫:“我上去了。”

    容历松开手:“好。”

    她借着路灯的光看了他一眼,才转过身去。

    罢了,定西将军的影子她也认了,何必事事一清二楚,她不也稀里糊涂地下楼来见他了吗?或许,她与他一样,都在彼此身上找钟爱的影子,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轮廓,很巧,就是容历的样子,那双她看了会泪流满面的眸子,很巧,也是容历的眼。

    走到楼栋下面,还是忍不住,她回头看了一眼,容历还站在原地,目光一对上,她就立马挪开,然后快步跑进了一楼。

    等电梯的时候,她遇上了同一楼层的邻居。

    他叫江裴,三十出头,气质文质彬彬,是个畅销书作家,因为不怎么出门,皮肤异常白皙,他先打了招呼:“萧小姐,还没睡吗?”

    “我下来扔垃圾。”出于礼貌,萧荆禾回问了一句,“江先生也扔垃圾?”

    江裴摇头:“写书卡住了,下来找点灵感。”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得温和,“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她没说什么,安静地等电梯。

    江裴的书很畅销,畅销到什么程度,新闻都报道过,模仿江裴书中犯罪的案例,已经出现了两例。

    当然,有弊也有利,江裴书中关于犯罪心理学的剖析,对警方侦破案件有很大指导作用,因为江裴当作家之前的专业就是犯罪心理。

    萧荆禾看过江裴的采访,某天拿外卖的时候,她才发现,哦,原来是邻居。

    下了电梯,走廊里的灯毫无预兆地暗了。

    “灯又坏了。”

    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江裴的脸,她只听见他这么抱怨了一句。

    她拿出手机来照明,或许因为在黑暗的环境里,她突然想到了江裴最近连载的那本书,书名叫《罪孽》。

    “你的书我一直在追。”她说。

    江裴笑笑:“我的荣幸。”

    她租的公寓在江裴前面,进屋之前,她拿着手机往回照:“能问一个你一个问题吗?”

    江裴眯了眯眼:“可以。”

    “王太为什么要杀乔平?”

    王太是《罪孽》的主角,一个连环杀手凶手。

    江裴轻描淡写的口吻:“因为王太是反社会人格障碍者。”

帝后番外5:追妻一二三计

    凌晨五点,消防总队的电话打过来,天还未亮,萧荆禾就出门了,到下午一点,何凉青才打通了她的电话。

    何凉青问她有没有受伤。

    她说没有,说是一支业余的攀岩队被困在了长白山,已经结束了救援工作。

    何凉青这才放下心来:“晚饭回来吃吗?”

    “不用做我的,我晚上要去一趟萧家。”

    萧荆禾与萧家的关系很不好,她母亲去世之后,她便随外祖父去了南方,这些年往来一直不多。

    两相生厌,最好不见。

    “是不是他们又烦你了?”

    萧荆禾嗯了声:“老太太生日。”

    便是何凉青这样的好脾气,也十分不喜那位老太太,去年,老太太生日萧荆禾没有出席,隔天,她就闹到了消防总队,说消防总队的思想教育不到位,教出来的人德行有问题,真是泼赖至极。

    何凉青正说着,护士来喊她了:“何医生,有病人挂了你的号。”

    且说诊室里。

    两个男孩身上还穿着球衣,一个八号,一个六号,都十分年轻,一看便知是在校的学生。

    六号脑袋上还有汗,大概是刚从球场上下来:“宁也,你送我来牙科医院干什么?”

    八号顶着一头闷青亚麻的头发,额头戴了红色的发带,球衣外面随便套了件运动衫,心不在焉似的,一直看着门口:“不是你让我送你来医院的?”

    六号拿白眼瞟他:“老子受伤的是脚。”

    六号陶欢欢是八号宁也的室友,中午一起打球来着,艺术学院几个妹子过来给八号宁也送水,六号陶欢欢觉得表现他男子气概的时候到了,就耍了个帅气的花式三步上篮,结果……脚崴了。

    陶欢欢疼得龇牙咧嘴,就让宁也开车送他上医院,然后,宁也把他整牙科医院来了。

    宁也一点愧疚都没有:“我听错了。”他理由很正当,“我以为你牙疼。”

    陶欢欢:“……”

    要不是他脚疼,他一定跳起来打他!

    见宁也还两眼发直地盯着门口,陶欢欢翻白眼:“那你还愣着,不走?”

    宁也面不改色:“来都来了,看个牙再走。”

    陶欢欢:“……”

    他刚想骂智障,门开了,一个年轻的、漂亮的、穿着白大褂的、眼波温柔似春水的女孩走进来,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宁也?”

    陶欢欢扭头看宁也。

    他眼神呆呆的,原本随意揣在口袋里的手立马拿出来,拘谨地贴在裤腿两边:“真、真巧。”

    陶欢欢:“……”

    这是谁?这怎么可能是上个月刚一脚踹了图书馆玻璃门的宁少爷呢?

    何凉青走上前:“是你看诊吗?”

    声音好软,好温柔……陶欢欢正盯着医生小姐姐看,脚被人踩了一脚,他收好眼珠子,硬着头皮说:“医生,我牙疼。”世界第一好室友,快!夸!他!

    何凉青拿了手套戴上,把躺椅的位置调好:“你躺下,我先给你看看。”

    陶欢欢一瘸一拐地躺上去,张开腿……啊呸,张开嘴,任由牙医小姐姐检查,查完后,小姐姐说没什么大问题。

    他刚要起来。

    宁也说,那洗个牙。

    陶欢欢:“……”呵,他嘴里到底是谁的牙!谁做主啊!想到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还得抄宁也的答案,他觉得要忍辱负重,先把牙齿交出来,他躺下,“那就洗个牙吧。”

    洗牙的过程中。

    牙医小姐姐去拿药膏,宁也跟去了,牙医小姐姐去拿超声波洗牙器,宁也跟去了,牙医小姐姐去让护士倒水,宁也也跟去了。

    他就站她后边,走哪跟哪。

    洗完牙后,陶欢欢不舒服地哼哼唧唧,宁也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追着何凉青:“什么时候来复诊?”

    她把口罩摘下,耐心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洗牙不用复诊的。”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很快又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再洗?”

    陶欢欢右眼皮直跳。

    “一年一到两次比较合适。”

    要是能天天洗牙就好了,宁也摸了摸额头的发带,脸有一点红:“我室友不喜欢刷牙,可以洗勤一点。”

    不喜欢刷牙的陶欢欢:“……”

    妈的,宁少爷今天是智障!他不能跟一个智障计较。

    何凉青失笑,解释说:“没有牙周病,我不建议经常洗牙。”

    “哦。”宁也很失望的语气,欲言又止了很久,耳朵有一点点红了,“昨天我给你发了微信,你、你怎么没回?”

    陶欢欢目瞪口呆了,小狼崽子变小绵羊了?他抬头,只见宁小绵羊羞怯地盯着人家牙医小姐姐,看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忍不住又抬头看一会儿……

    何凉青不太会撒谎,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抱歉,我没有看到。”

    她没有和陌生人闲聊的习惯,在医院加了好友之后,她没有看过他的消息,只隐约记得他的名字,还有他一头闷青亚麻色的头发。

    他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发型被他弄得很乱:“没关系。”

    从牙科医院出来,陶欢欢一瘸一拐地爬上宁也那辆骚包红的玛莎拉蒂:“所以,你是为了泡妞才来这的?”

    宁也低头系安全带:“不是。”

    信你个鬼!

    “你还不承认!”陶欢欢气氛地控诉,“你看上了牙科的小姐姐,就残害的我的牙此!”

    说话漏风了……

    宁也抽了张面巾纸,慢条斯理地擦脸:“你牙缝很大,别说话,口水喷我脸上了。”

    陶欢欢:“……”

    妈蛋!

    不洗牙他才没有这么大牙缝!

    陶欢欢阴阳怪气地哼了哼:“怪不得学校那么多女孩子扑上来你都不看一眼,原来你喜欢年上的小姐姐。”牙缝漏着风,那酸爽,“人家小姐姐又漂亮又温柔,还事业有成,肯定喜欢成熟稳重的精英人士,才看不上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乳臭未干四个字,刺激到宁小少了,他扭头,冷漠眼,眼刀子能杀人:“我只比她小四岁零七个月。”

    “哦。”陶欢欢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漏风的牙齿,“就是说小姐姐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

    宁也一脚踹过去:“妈的,滚下去,别坐我车!”

    陶欢欢:“……”

    妈的,有本事去牙医小姐姐面前横啊!

帝后番外6:阿禾的背景,容历护妻

    凌晨时下了一场雨,下得毫无征兆,路面湿滑,将一支攀岩队困在了长白山里,消防大队早上七点就赶到了山下,长达五个多小时的救援工作已经在收尾了。

    “小队长。”

    萧荆禾是消防总队三分队的小队长,包括她,三分队一共有十二个队员,她是唯一的女性,也是队里年纪最小的。

    她身上穿着防护衣,山里水汽重,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含了水汽,个子很高,也瘦,腰带掐出一截小蛮腰,细得一只手能环住,短发都别在耳后,很利索。

    “怎么了?”

    田光小跑过来,脸上的泥水都没有擦:“有个女的在找小松麻烦。”

    她没说什么,亲自过去处理,还没走近,就听见女孩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静谧的山里,有些刺耳。

    “把你们领队叫来,我要投诉他!”

    萧荆禾让队员退后,她上前:“你投诉他什么?”

    冤家路窄,是熟人。

    女孩很年轻,约摸二十出头,穿一身橘色的运动套装,头发绑成了马尾,腰间背了红色的小腰包,整个人俏生生的,且面相柔美,就是独独眼神凌厉,一见是萧荆禾,脸色更加不善:“关你什么事?”

    她指了小松,言简意赅:“他归我管。”

    女孩瞪了小松一眼,语气越发咄咄逼人:“他手不规矩,趁救援的时候占我便宜。”

    萧荆禾没管她的说辞:“小松你说。”

    小松与她同年,还不满二十五,刚结束实习,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出任务,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队里最老实的一个。

    他红着眼眶,摇头:“小队长,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女孩振振有词。

    萧荆禾看她:“你说有就有?”气定神闲的,问了句,“有证据吗?”

    对方一噎,红了脸,急眼道:“我、我的同伴看到了。”

    萧荆禾往后面扫了一眼:“谁看到了?”

    声音不咸不淡,可气场浑然天成,都是年轻的男女,一时被镇住了,没人作声。

    女孩见状,瞪了同伴一眼,嘴硬道:“他还刮坏了我的包!”

    萧荆禾看了一眼她腰间的小包,拉链处的确被刮破了一道口子,她看小松,让他说。

    “是我刮的。”小松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眼眶发红,“为了救她上来,套绳索的时候刮到了。”

    “没话说了吧。”女孩肆无忌惮地打量小松身上那一身沾了泥的救援装备,目光里毫不掩饰她的嘲弄与鄙夷,“我这个包是限量款,十多万,他赔都赔不起。”

    消防员的工资确实赔不起,这不,找麻烦来了。

    “他是刮了你的包,可他也救了你的命。”萧荆禾平铺直叙地问,“你的命就值十万块?”

    “你——”

    萧荆禾没等女孩发难,上前,把那价值十万的包从她腰上卸下来,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女孩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萧荆禾从工具包里拿了把瑞士军刀,一刀刮下去:“十万块我赔了。”她扔了包,慢条斯理地把瑞士军刀放回工具包里,抬头看了小松一眼,“把她给我扔下去。”

    小松迟疑。

    女孩气急败坏地喊:“萧荆禾,你敢!”

    萧荆禾的脾气不算好,忍不住了通常就不忍,她上前,抬起脚,一脚把人给踹下了斜坡。

    这女孩不是别人,是她继母的女儿,萧若。

    “啊啊啊啊啊啊——”

    满山遍野,回荡的都是尖叫声。

    下午,萧荆禾刚回消防总队,就被公安七局的刘副局叫去谈话了。

    “你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了。”

    斜坡不高,人没受伤,可她到底踹了人,身为消防员,打人是大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要是不道歉呢?”

    刘副局为难:“事情要是闹大了,对你、对我们消防总队的名声都不好。”不管理由是什么,过程怎么样,旁人只会看表面。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刘副局脸立马拉下去:“闻峥,你进来干嘛?我叫你进来了吗?”

    他没关门,进来,拉了把椅子坐下:“这件事荆禾没有错,她不用道歉,有什么问题跟我这个大队长说,我负责。”他扭头,对萧荆禾说,“你先出去。”

    她思忖,起身出去了。

    约摸二十分钟,闻峥才从刘副局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六点半了,萧荆禾没走,还在门外。

    闻峥没说别的:“怎么还不下班?”

    她说:“谢了。”

    他刚从火场回来,身上还穿着消防防护服,因为材料特殊,有些热,脖子上都是汗,他边走边脱外套,随口问了句:“脚呢?”

    她脚踝崴了,忍着疼,走路一点异样都没有,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没事。”

    闻峥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脚:“救援的时候伤的?”

    她说:“踹人的时候伤的。”

    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瓶子,放在桌上:“别跟队里那群大老爷们一样,你是女孩子,仔细点你那身皮肉。”

    萧荆禾失笑。

    她当初刚进消防队的时候,就是分在了闻峥的二队里,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我的队里,不分男女。

    这件事情还是闹大了,有人把视频放到了网上,内容被剪辑过,女孩没有露脸,指控消防员逾越,然后遭人刮包,并被踢下斜坡。

    网上的留言一边倒,全在指责踹人的女消防员。

    “消防员就能这样踹人?”

    “这么野蛮,还是个女的。”

    “回家生孩子做饭去吧。”

    “现在的救援消防部门,架子越来越大了。”

    “为什么打马赛克,太丑了见不得人吗?”

    “这都不被停职?有背景吧。”

    “女人也能当消防员?拿我们的命开玩笑吗?”

    “……”

    lh创投的总部坐落在帝都最繁华的市中心,二十七层楼高,一到傍晚,接连大片大片的晚霞,从落地窗前洒落片片浅红。

    二十七层,是容历的办公室。

    电话响,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喂。”

    是霍常寻:“出来喝酒。”

    霍常寻开了个游戏公司,他一周只上三天班,其余时间就游戏人间,不过,玩归玩,他的公司照样被他玩进了五百强。

    容历惜字如金:“工作。”

    “工作啊,”霍常寻拖着语调,话里调侃的意味很足,“你媳妇被人欺负了,你还有心思工作?”

    笔尖突然顿住。

    “说清楚。”他放下笔,拿了外套起身。

    秘书刚好过来提醒:“容总,开会资料已经准备好了。”

    “推了。”

    扔了两个字,他走得很快,出了办公室。

    秘书诧异不已,他进公司五个年头,这应该是容总第一次放人鸽子。

    晚上七点,萧荆禾到了萧家。

    是保姆林秀开的门:“大小姐来了。”

    林秀在萧家做了十几年,刚来时,萧荆禾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她们是老乡,都不是帝都本土人。

    萧荆禾问候了一声,换了鞋进屋。

    “你还敢来。”

    萧若正依在玄关的墙上,愤愤地瞪着萧荆禾。

    嗯,好手好脚,还有力气撒气,是她踹得轻了。萧荆禾直接越过她,进了客厅。

    继母赵月莹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盘菜,样貌柔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笑起来温柔似水:“若若,怎么这么跟姐姐说话呢。”

    “姐姐?”萧若嗤笑,“她都恨不得一脚踹死我,这样的姐姐我可不敢要。”

    萧荆禾懒得搭话,往沙发上一坐。

    对面,萧家的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没搭理,继续给孙子剥葡萄。

    赵月莹进门的时候带了一对龙凤胎过来,都跟萧长山姓,萧若是姐姐,还有个男孩,萧长山取名堂居。

    这对姐弟只比萧荆禾小了八个月。

    萧老太太重男轻女,萧荆禾的母亲身子不好,只得了一女,而且性子文艺安静,老太太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媳,自然也不喜欢长孙女,倒是二婚嫁进来的赵月莹嘴甜会体贴人,很得老太太欢喜,尤其是赵月莹的儿子,老太太当心肝来疼。

    赵月莹挂着一副温柔的笑:“你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耍小性子惹她不高兴了。”

    萧若气恼:“妈,你怎么还说我,动手打人的可是她。”

    这时,萧长山从书房出来,还穿着正装,快五十的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儒雅斯文:“行了,都别吵了,坐下吃饭。”

    他们一家五口去餐厅落了座,今天是萧老太太的生辰,萧长山开了个房地产公司,在帝都也算得上富贵,老太太又爱面子,中午便在酒店大办了寿宴,晚上就只有自家人。

    萧荆禾把礼物放下:“我还有事。”

    见她没有坐下,萧长山冷了脸:“现在我都请不动你了是吧?”

    她蹙了蹙眉,坐下了。

    林秀姨帮她拿来了碗筷。

    “网上的新闻我都看了。”萧长山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消防员的工作辞了。”

    萧氏地产的老总,看不上消防员的工作。

    这时,老太太已经拆开了礼物盒了,随手把盒子往桌上一扔,撂了脸色:“这种便宜货你让我怎么戴出去。”

    便宜货?

    倒也是,萧长山的父亲中年发家,老太太过了二十多年富贵日子,眼界高,虽没什么文化,却爱和一群名流老太太往来,可就是本性难移,改不掉一身虚荣的毛病。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你外公不是留下了很多画吗?你送我一幅吧,我拿出去也有面子。”

    萧荆禾的外祖父是国内一级国画大师,他留下的画不多,可每一幅都是有市无价的。

    她一直没开口,这才出了声,言简意赅,不带一点表情:“不行。”

    老太太当即就恼了:“你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出去住了几年,连我这个奶奶都不放在眼里了?”

    萧堂居也帮腔:“不就是一幅画,你外公留下那么多,送奶奶一幅都不舍得?”语调阴阳怪气的,“再说了,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

    萧堂居相貌似母,就一双眼睛,像他爹。

    “那些画还存放在艺术博物馆吗?”赵月莹突然问了一句。

    萧荆禾看她。

    赵月莹立马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几个朋友说,现在的博物馆都是盈利性质的,寄放在那里还不如拍卖出去。”

    一个两个的,都惦记着她手里那几幅价值连城的画呢。

    “啪。”

    萧荆禾把筷子搁下了。

    她抬头,目光冷了:“都说够了?”她又捡了根筷子,在手里转着:“我今天会过来,是想省点麻烦,不是来听训的。”

    老太太正要发难。

    萧荆禾淡淡看了她一眼:“陈女士,别再去消防总队闹,丢的是你自己的人。”

    老太太没念过多少书,学了这么些年,也没学到上流社会的气度,就学来了一身架子,性子泼赖得很,去年生辰,萧荆禾没出席,老太太没弄到画,心里窝了火,便亲自去了一趟消防队。

    老太太被下了面子,气得面红耳赤,死死瞪着萧荆禾,她置若罔闻,继续:“还有萧先生,”她看向萧长山,“我从事什么工作都是我的事情,你省省力气,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气氛彻底僵了。

    萧荆禾早年去了外祖父那边,和这边关系很淡,往来不多,但也没像今天这般,一句都不饶人。

    “至于我外公的画,不劳你们费心了,是烂掉还是卖掉,处置权都在我。”她起身,目光落在萧若身上,轻描淡写似的,说,“同一诽谤信息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转发达到500次以上,可以判定为诽谤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萧若被她的话搞懵了。

    萧荆禾很耐心,最后慢条斯理地提醒她:“微博你可以不删,找个好点的律师,别被我赢了官司。”

    她哪是软柿子,可不是想捏就能捏的。

    萧若已经被吓白了脸了,她平日里张牙舞爪,因为是萧氏地产的千金,也没谁给过她教训吃,哪里被人这么治过。

    “荆禾,你别跟你妹妹较真。”赵月莹一幅和事老的态度,“她跟你闹着玩的,都是一家人——”

    萧荆禾听不下去了,打断她:“别装了,演技又不好。”她拉了椅子,“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萧长山撂了筷子,雷霆大怒。

    萧荆禾当没听见。

    咣的一声,一只碗砸在了她脚边,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目无尊长,这就是荆家的教养?”

    她停下了脚,回头,冷眼看着萧长山:“跟我谈教养?”她指萧若,“她,”又指了萧堂居,“还有他,都是谁的种,你敢去验一下吗?”

    萧长山脸色骤然青紫了。

    当初她母亲过世时,她只有九岁,不到三个月,赵月莹就带了一双八岁的龙凤胎进门,龙凤胎生得像母亲,唯独眼睛不像。

    老太太那般重香火的人,怎么可能把别人的孙子当做掌中宝。

    屋外,月光已经藏进了乌云里,不知道何时,细雨绵绵,夜风吹得放肆。

    出了萧家别墅,她走了一小段路,别墅区的晚上没有车辆,安静得能听见雨声风声,还有树叶簌簌的声音,她蹲下,揉了揉脚踝,真痛啊。

    四月的雨冷冰冰的,砸在脸上生疼。

    路灯昏暗,一把伞遮在了她头顶,然后是一道影子,笼了过来,她前面有一双黑色的皮鞋,沾了些许泥土,她抬头,目光怔了许久:“你为什么在这?”

    他说:“我来寻你。”

    是容历,她的梦里人。

帝后番外7:阿禾留宿容历家,暧昧呀造作呀

    他说:“我来寻你。”

    是容历,她的梦里人。

    他撑着黑色的伞,弯下腰,把伞倾斜向她,肩上落了雨,细细密密的。

    她还蹲着,雨湿了短发,抬着头:“你又调查我了?”

    容历点头,表情变得有些局促不安,黑色的大伞遮了路灯的光,他眼里像没有星辰的夜色,凉得温柔。

    夜色与月色,都不及他三分颜色。

    她想,或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然,她怎会陷进他的眼里,目光拨都拔不出来,然后她怔怔出神,不知在说什么。

    她说:“下次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说完,她又觉得冒昧了,毕竟,他们只有几面之缘。

    容历却似乎心情很好,蹙着的眉松开了,唇角有淡淡的笑,应了:“好。”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刚迈开脚,趔趄了一下。

    容历伸手,扶在了她腰上,眼里的担忧掩饰不住:“腿怎么了?”

    “没什么?”

    她当了几年消防员,大伤小伤无数,崴个脚,的确不算什么。

    他盯着她的脚踝,似乎想拉起她的裤脚看一看,又觉得不妥,僵硬着把手收回去,问她:“怎么弄的?”

    “工作的时候。”

    她今天穿了一条九分的裤子,脚踝隐隐露出来,能看见一小块发红了的皮肤,她能忍,还跟没事人一样。

    她以前也是这样,带兵打仗,受了多重的伤,都一声不吭。

    “我能不能抱你?”征询完,容历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难得有些强硬,“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背你。”

    总之,他不会让她忍着痛走路。

    她沉默了片刻,回答:“我不同意。”

    不同意,那就只能背她,虽然他更想抱她。他把伞递过去:“拿着。”

    她只犹豫了一下,接了伞。

    然后容历背过身去,蹲在了她面前,回头看她:“阿禾,你上来,我背你走。”

    她还在思索。

    她与容历算不上熟识,而且,她一向不太喜欢同异性肢体接触……还没思索完,她就趴到他背上去了。

    她用力拧了下眉,暗骂自己胡来。

    容历明显身体僵硬了一下,手有些无措地托住她的小腿,然后规矩地放好,尽量减少触碰,很缓地起身。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上许多。

    雨下得密,缠缠绵绵的,萧荆禾一只手扶在他肩上,一只手拿伞,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他鞋上已经沾了泥了。

    “你没开车来吗?”

    容历背着她,走得很稳:“司机身体不舒服,我让他先回去了。”

    不远处的司机:“……”他身体好得很。

    又走了一段路,雨水落在伞上,滴滴答答的,四月的雨夜泛着微微凉意,是有些春寒的,只是,她觉着有几分热,脸很烫,鼻间萦绕着好闻的气息,不知是不是须后水的味道,淡淡的香,也不知是什么花的香。

    是容历身上的气息,绕得她心神不宁的,像在做一场缱绻悱恻的梦。

    “容历。”

    萧荆禾突然喊他。

    他侧首:“嗯。”

    思绪短暂地空白了一下,话就脱口而出了:“你喜欢我吗?”有点鬼使神差,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容历的耳尖很快就红了,她都听得到他呼吸重了一些,声音就响在她耳边,默了会儿,他发出了一个字符:“……嗯。”

    哪止是喜欢。

    他爱了两世的女子,早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瘾,一发作就要命。

    或许是天气太好,或许是月色太美,或许是路灯太缠绵,或许是她太着魔,她说:“那你追我吧。”

    她热着脸,还说:“我很好追。”

    很莫名其妙,也不知缘由,她就这么说了。何凉青爱文艺,看过许多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她以前同萧荆禾说过:阿禾,你以后会遇上一个让你不知所措、让你胡言乱语的人,那个人,就是你的情窦初开。

    容历笑:“好。”

    炎泓元年,三月十九,燕国联盟西凉,十万大军兵临芍关城下,芍关城主叛国通敌,将排兵布阵图泄露于敌军,芍关危矣。

    城门之上,定西军死伤惨重。

    “将军。”

    定西将军莺沉,守城已经三天了,不曾合眼,一身的伤,满身殷红已经风干。

    副将刘成劝道:“您撤吧。”他脸上都是血,没一处好的地方,“敌军五万援军已经临近城下,芍关……守不住了。”

    芍关一旦失守,大楚的腹地难保。

    她在等援军:“不能撤,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给我顶着。”

    刘成又岂会不知形势,只是定西将军府就只剩她一个了,怎能再涉险,他再劝:“将军,我留下守城,您——”

    莺沉打断:“芍关城内还有三万百姓,我这个将军怎能比他们先撤。”

    刘成眼都红了。

    这个将军啊,这个将军也才十几岁,是女子最风华的年纪,本该在闺阁里品茶绣花,却拿起了剑保家卫国。

    “将军!”

    秦副将突然高喊:“楚、楚军来了。”

    莺沉回头,看见了千军万马,看见了大楚黑色的军旗,看见了一身戎装的他。

    “是陛下!”

    “将军,陛下来了!”

    是容历,她的王来了,带着她送的那把剑,一步一步,走上烽火台。

    莺沉愣愣地看了他许久:“你来干什么?!”

    他用手背擦了擦她脸上的血:“你守城,我来守你了。”

    朝中动荡,他才刚登基,想要他命的人太多,怎能来亲征,她红着眼训他:“胡闹,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

    不等她说完,他便堵住了她的嘴,安抚似的,轻舔了几下:“我来都来了,阿禾,你就别说我了。”

    她不忍心,不再说了。

    容历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定西八将听令。”

    定西将军府八位副将上前听令,齐声道:“臣听令。”

    容历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开城门,攻。”

    “尊陛下旨意。”副将刘成转身,拔剑,对城下将士道,“吾王有令,开城门,攻——”

    夜色已沉,她还在梦里。

    容历抱她上车,小心地放下,他轻喊她:“阿禾。”

    “阿禾。”

    “阿禾。”

    她睡得沉,没有醒来。

    容历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又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

    “容少,”副驾驶的司机询问,“送萧小姐回住处吗?”

    容历道:“去我那里。”

    司机抬头,扫了一眼后视镜,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人正小心地吻着女孩子的侧脸,眼角溢出的光都是温温柔柔的。

    萧荆禾醒来时,容历正蹲在她脚边。

    他抬头:“醒了?”

    脚踝冰冰凉凉的,她刚睡醒,有些茫然,动了动,盖在腿上的男士外套滑落下去。

    容历将外套捡起来,又盖回她腿上:“我一个医生朋友说,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冷敷。”

    她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脚放在沙发旁的小凳子上,他手里拿了一包冰块,用毛巾包着,在她脚踝轻轻按压。

    她想把脚缩回去:“我自己来。”

    容历按住了:“阿禾,你别动。”他动作不紧不慢的,语速也不紧不慢的,“我在追你。”

    “……”

    是她让他追她的。

    可这这般情况,她又很无措,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便四处地看,不算很大的公寓,干净整齐,装修很简单,只是布置有几分古韵:“这是哪里?”

    “我家。”容历又解释,“外面还在下雨,我这边近一点。”

    萧荆禾懊恼,她怎么就睡着了。

    “好了。”他把冰块拿开,替她整理好裤脚。

    “很晚了,”她看了一下时间,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有点别扭,“你要不要送我?”

    他摇头:“我不送你回去。”他起身,去拿了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过来,蹲下,放在她脚边,抬头看她,“雨还没有停,不走了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声音跟下了蛊似的。

    她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可以。”

    她从来没有在异性家里留宿过,何况他们只见了几次面,何况她明知道他对她有意。

    完了,萧荆禾。

    容历之外,再没有谁,会让她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分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怎么就任由摆布了呢。

    容历心情很好似的,嘴角一直是扬着的:“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头。

    他坐到她身边,隔了刚刚好的距离,又问:“累吗?”

    她点头。

    她觉得,她有点七荤八素,需要冷静。

    容历便让她先休息,他起身:“我去给你拿睡觉的衣服。”

    她哦了一声,顺从得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

    不一会儿,容历从主卧里出来,手里拿了两件家居的衣服:“我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物,你将就一下。”

    气氛有些不自在,她不太敢看他,便盯着挂在玄关墙上的那一幅古画瞧,声音压得很低,问容历:“浴室在哪?”

    容历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去了主卧旁边的一间房:“洗漱用品只有我的,介不介意?”

    萧荆禾愣愣地摇头。

    容历便去给她拿洗漱用品了。

    她等在客卧门边,擦了擦手心的汗,觉得有些口渴,她第一次实战救火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你的脚肿了,不能泡热水。”他把新毛巾和牙刷给她,“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唤我。”

    “嗯。”

    关上浴室的门,她贴着墙,重重吸了一口气,洗手台上放着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他的,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脸颊通红,笑了,笑得有点傻。

    口袋里手机响了,是何凉青打过来的。

    “阿禾。”

    “嗯。”

    何凉青语气很担忧:“怎么还没有回来?萧家人为难你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晚上不回去了。”停顿了一会儿,她没有隐瞒,“我在容历这里。”又停顿了一会儿,很懊恼,“你别问,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他这。”

    她今天晚上的举动,全部都不正常。

    “好,我不问。”电话那边,何凉青在笑。

    萧荆禾脸更烫了:“别笑了。”

    “好。”何凉青就不笑了,一本正经地说,“祝你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

    萧荆禾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刚挂断,何凉青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她点开来。

    宁也:“你好。”

    往上拉,他这几天发了好几个‘你好’,她都没有回,因为不熟。

    叮。

    对方又发来了一天消息。

    宁也:“我室友的牙不太好。”

    何凉青这才回了一条:“有什么问题吗?”

    宁也很快回了。

    “很酸痛。”

    后面,跟了一个表情包,是一只摇尾巴的狗。

    何凉青看了看那个表情包,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她耐心地回了一条语音:“洗牙过后会对冷热很敏感,酸痛是正常现象,刷牙的时候轻一点,可以用一些抗敏感的牙膏。”

    那边,宁也把语音反复听了三遍。

    真好听。

    她的声音最好听,最温柔。

    他继续发消息:“他牙齿还流血了。”

    后面的表情包还是那只摇尾巴的狗。

    何凉青回:“不用担心,轻微出血也是正常的,症状通常在一周左右就会消失。”

    宁也:“流了很多血。”

    很多血?

    一般不会啊。

    何凉青字还没打完。

    宁也的消息又发过来了:“我们明天可以去复诊吗?”隔了不到十秒,“我室友的牙可能有很大的问题。”

    何凉青想,宁也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关心室友的牙。

    “嗯,好的。”

    “晚安。”

    “晚安。”

    微信聊天终止于宁也最后发的表情包——摇尾巴的狗。

    宁也把何凉青那条语音又听了几遍,然后抬头,陶欢欢正坐在上铺边看球赛边磕薯片,本来就有点胖,缩成一团,更像个球。

    宁也走过去,踢了一脚床:“别吃了,明天去复诊。”

    陶欢欢把耳机拿下来,懵逼:“哈?”

    “你的牙,明天复诊。”

    陶欢欢更懵逼了:“不是不用复诊吗?”他往嘴里扔了块薯片,咬得嘎嘣脆,“就洗个牙,哪那么多事儿。”

    宁也脾气不好,冷冰冰:“让你去就去,问题那么多。”

    陶欢欢硬刚:“我不去!”他非常之硬气,“我的牙‘此’我做主!”

    嗯,牙缝太大,漏风还是有点严重。

    宁也懒得跟他瞎扯:“去看牙,所有考试我帮你作弊。”

    宁也是个学神,虽然他从来不学习。

    学神的答案啊!

    骨气就是个屁!陶欢欢抱拳:“臣谨遵圣旨。”

    宁也满意了,坐回去,打开电脑游戏。

    陶欢欢趴在床上,小胖腿晃来晃去,贼兮兮地问:“宁也,告诉哥们,你怎么就瞧上牙医小姐姐了?”

    宁也心情不错,就回了句:“我小时候被拐卖,是她救了我。”

    呀!

    不错哟,果然,泡妹要趁早。

    陶欢欢摸着下巴,感慨:“怪不得你守身如玉,原来是要留着以身相许啊。”

    宁也一个抱枕砸过去,陶欢欢叫得‘欲仙欲死’。

    一局游戏还没开始,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宁也按了接听:“妈。”

    容棠直接下达命令:“开车过来接我。”

    宁也不乐意:“干嘛?”

    “你舅要我帮他买女孩子的衣服,你送我去商场。”

    容棠不会开车,考了几年的驾照,就是学不会。

    宁也懒得动:“让司机去。”

    “老刘他老婆快生了。”

    “我爸呢?”

    “在家里跪键盘。”容棠不耐烦了,“废话那么多,也想跪键盘是吧?”

    也就这位女王大人敢让宁家的父子俩跪键盘。

    宁也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趁机开条件:“那你给我买个牙科医院。”

    容棠嗓门很大,喊了句:“宁同章,键盘不准跪坏了,留给你儿子回来跪。”

    宁家父子俩:“……”

    宁也开了门出寝室。

    陶欢欢在床上喊:“宁也,你出去啊,给我带一份炒粉回来,要后街口那家的,给我多加一份里脊肉。”

    “牙缝那么大,别吃了。”

    咣。

    宁也关门走了。

    陶欢欢:“特么的!”他牙缝大怪谁啊!谁逼他洗牙的!

帝后番外8:容历追妻计,包养与被包养

    半个小时后,容棠坐在了宁也的副驾驶。

    她给容历打了个电话,直接问:“多大码知不知道?”

    “一六八,”他想了想,“九十斤上下。”

    一六八,九十斤,太瘦。

    容棠又接着问:“胸围呢?”

    容历默了片刻:“……不知道。”

    哟,还不好意思了。

    容棠偏偏调侃他:“大不大?”

    他恼了:“姐!”

    她这个当姐的觉得有意思得很,容历那个冷淡性子,何时这么情绪波动过,越来越像个人样了。

    “害什么羞,都是成年人。”她说正经的,“要什么风格的?”

    “利索一点。”停顿了一下,容历又说,“买多一些,要最贵的。”

    霍常寻说的,女人都爱奢侈品。

    然后,第二天的早上,萧荆禾一出卧室的门,就看见满客厅的购物袋,沙发和桌子上堆不下,都放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袋子里是什么,小心地绕过去,尽量不踩到。

    容历从厨房出来:“早。”

    “早。”她头发睡得有点乱,用手压了压翘起来的头发,没压下去。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吃吗?”他倒了一杯牛奶,放在餐桌上,“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准备得多了一些。”

    哪是多了一些?

    满满一桌子,中式西式的都有。

    萧荆禾坐下,身上还穿着男士的家居服,她将袖子卷起来一截:“你会做饭?”

    容历把餐具放到她面前:“我不会。”

    男儿远庖厨。

    他到底是个古人,思想仍有几分老派,他补充:“不过我学习能力很好,学起来应该不难。”

    如果是阿禾的话,他便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萧荆禾没有说话,安静地进食,容历也只是时不时看她,食不言寝不语。

    早饭过后,容历给她泡了一壶果茶,味道很好,她喝了不少,适才问他:“那些袋子里是什么?”

    容历坐到她对面:“给你准备的衣服。”

    她看了看桌上,又看了看地上:“你把商场搬回来了吗?”

    “没有。”他正儿八经的语气,看着她的眼睛解释,“屋子不够大,放不下。”不然,他可以把整个商场买来送给她。

    “……”

    她想,他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眼神里都是不自在与不确定。

    她就拿了一个袋子:“剩下的呢?”

    “都送给你。”

    她哑然失笑,稍稍低头,在一个购物袋里看见了一张金色的卡,她拿了出来:“这里面还有一张卡。”

    容历有些局促:“也是给你的。”

    霍常寻说的,要给卡。

    他没有追人的经验,霍常寻给他支了不少招。

    萧荆禾把卡放在桌子上:“接下来是不是要送包包和花?”她嘴角的弧度弯了弯,“或者房子和车子。”

    容历抿了抿唇。

    霍常寻确实是这么说的。

    “容历,”她忍俊不禁,“你没追过女孩子吗?”

    他回得很快:“我没喜欢过别人。”很认真地强调,“只有你。”

    心里酸酸甜甜的,是方才一壶果茶的味道,是她喜欢得不得了的滋味,她拿着购物袋的手握得很紧,出了些冷汗:“那这些是谁教你的?”

    容历没有隐瞒:“是一个发小。”

    她有点纠结,还是拧着眉头说了:“你别学他。”绝对会被教坏。

    他点头,说好。

    最后,她请了半天假,去把衣服都退了,钱汇进了那张卡里,然后把卡还给了容历,容历没说什么,默默把订好的花都退了。

    傍晚,他去了一趟偷闲居。

    霍常寻在那喝酒,见了他,便打趣:“怎么样,人到手了没?”

    容历一脚踹开了他搭在茶几上的腿:“以后少给我出主意。”

    火气不小。

    霍常寻换了个姿势半躺着:“没搞定?”

    不应该啊,女人哪个不喜欢包包衣服的。

    他眯了眯眼:“送的不够多?”

    容历懒得理他,点了根烟,自顾自地抽着,眼眸半敛,吞云吐雾间,白茫的烟雾笼了轮廓,模模糊糊,冷清之余,添了几分颓然的性感。

    霍常寻倒了杯酒:“东子,你那个大学生呢?”

    陆启东最近和个女大学生打的火热:“送了两次包就乖了。”

    霍常寻瞥了容历一眼,妖里妖气地笑着,挑了挑眉:看吧,还是要送包。

    容历回了个冷冷淡淡的眼神。

    “你再送一次就听话了,”霍常寻很肯定,“女人都喜欢玩欲擒故纵。”

    就是麻烦。

    他这人,最怕麻烦,也就容历有那个耐心,千般万般地哄,他可没那心思弄个小祖宗回来供。

    容历把烟蒂摁灭了,用手绢擦了擦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阿禾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冷眼瞧霍常寻:“你这种人不会懂。”

    霍常寻笑骂了句。

    什么叫他这种人?!他这种人怎么了?!

    他这种人啊,就是还没遇到自己的小祖宗,也就横得了一时,一物降一物,总有个谁要来收了他这只妖。

    “要是你的定西将军这世是个男的,”霍常寻兴致勃勃地问了句,“容历,还娶吗?”

    容历想了很久,点了头。

    霍常寻低笑了声,骂他:“疯子。”

    爱情,真是个碰不得的东西。

    他这辈子,玩玩就行,不碰要命的玩意。

    对面,陆启东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霍常寻笑:“喝你的酒。”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偷闲居里,管弦丝竹,雅乐盈盈。

    纪菱染刚演奏完,还穿着旗袍,本就生得古典标致,这身打扮更添了几分韵味,只是,她那双濯清涟而不妖的眼眸,与这偷闲居格格不入。

    她坐在化妆台前,低着头在接电话,是医院打过来的。

    “家属已经签字了,肾源配型没有问题,但供体器官保存的时间有限,要尽快安排手术。”

    她上了妆的脸有些发白:“我会尽快筹到钱,陈医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母亲。”

    她母亲是慢性肾衰竭末期,已经做不了透析,只能做肾脏移植手术。

    “我会尽力。”

    “谢谢,谢谢您。”

    挂了电话,她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隔壁经理的办公室。

    “有什么事吗?”吴曼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早先也是弹古筝的,后来嫁了一个小开,便没有再登台了,她的丈夫与陆启东有几分交情,这才让她任了偷闲居的经理,管管弦乐演奏这一块。

    “吴经理,我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

    吴曼抬头看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了片刻,她在这偷闲居也有些年头了,看人还算准,当初第一眼就瞧出来纪菱染不是一般家庭养出来的女孩,模样的确娇,只是眼里再怎么压,也压不住那股子不同常人的清雅,何况她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与那古时闺阁的千金一般。

    这苦也受了,棱角也磨了,骨子里娇养出来的气质还在。

    吴曼问她:“你要预支几个月?”

    纪菱染咬了咬唇:“四十万。”她母亲的手术费,还有术后恢复期的费用,零零总总加起来,最少要四十万。

    “四十万?”吴曼手放在桌子上,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敲了敲了桌面,“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纪菱染神色有些慌急:“我可以签合同,我可以慢慢还的。”

    以她在偷闲居的演出费,得还三年,吴曼实话实说:“我最多只能预支给你三个月的工资,这已经是开了特例了。”

    “吴经理,求您了,我母亲,”她眼眶微红,“我母亲等着这笔钱救命。”

    这姑娘,生得娇柔,一哭,就楚楚可怜的,性子也传统保守,偷闲居这样的风月场,来来往往的都是权贵,就是半分也入不了她的眼,依旧清澈。

    吴曼摇头:“我只是一个经理,没有那么大权利。”犹豫了很久,“如果你真的需要钱,还有一个办法。”

    纪菱染抬眸。

    “昌林地产的邵总对你有那个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

    “吴经理,”她打断,眼眶越发的红,“我不是出来卖的。”

    吴曼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这姑娘的性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骨气却硬得很,若不到走投无路……

    纪菱染从吴曼那出来,背身在窗前站了许久,拨了一个电话。

    “舅妈。”

    电话那边的张氏一听声音就发火了:“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她蹲在地上,攥紧了手心:“您、您能借我一笔钱吗?”

    “你还要不要脸?”张氏对她破口大骂,“居然还好意思跟我借钱,当初要不是你爸贪污,你舅舅会被牵连吗?”

    若非想分一杯羹,又怎会被牵连。

    纪菱染软了语气,央求:“我母亲需要做手术,我求您了。”

    张氏在电话里讥讽:“你那个病秧子母亲,让她死了算了,要怪就怪你父亲,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这都是报应。”张氏很不耐烦,“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们母女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电话就被张氏挂断了,纪菱染再打过去,号码已经被拉黑了,她翻遍了通讯录,一个一个打,不是不接电话,便是反唇相讥。

    他的父亲是一省之长,因为贪污被拉下了马,当初有多少人阿谀奉承,现在就有多少人雪上加霜。

    墙倒众人推。

    哪有雪中送炭,尽是捧高踩低,这个世道,现实又丑陋。

    她呆呆地蹲了一会儿,腿麻了,扶着墙站起来,脚下像有千斤重,举步维艰,可她还是一步一步折回了原路,推开门,她狼狈地抬不起头。

    “吴经理,你有没有邵总的电话?”

    吴曼惊讶地看了她一会儿:“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走投无路了。

    吴曼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张名片,起身塞到她手里:“想通了也好,何必受这个苦。”

    吴曼是知道纪菱染的身份的,才二十二岁,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是娇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家道中落后修了学,带着病重的母亲从江北到帝都来求医,本该是城堡里不谙世事的公主,就这样坠到了人间,受这颠沛流离的苦。

    纪菱染还是拨了那位邵总的电话。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

    她在酒店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终究是推开了门。

    邵阳手里拿着一杯酒,看向门口:“来了。”

    她站在门口,愣住了。

    房间里一屋子的男人,地上还有赤身**的女人,满地都是**的痕迹。

    邵阳对她招手:“过来。”

    她浑身发抖,看着地上高声**的女人,还有满头大汗的男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许久,她才迈出了一步。

    四十多岁的男人大腹便便,从女人身上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件浴巾围上,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女孩身上:“老邵,哪里弄来的,不错啊。”虽然穿了一身保守又廉价的衣服,可那气质,不是一般人呢。

    邵阳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执行董事,三十九岁,未婚,身材中等,样貌文质彬彬,就是一双眼睛浑浊:“花四十万买的。”他摇着手里的红酒杯,“知道她是谁吗?”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问了一句:“谁啊?”

    “纪元淳的女儿。”

    那位贪了八个亿的高官啊。

    男人点了一根烟,把身边的女人推开,肆无忌惮地打量门口的女孩:“原来是落魄的高官千金啊,怪不得娇嫩能掐出水来。”他目光放肆,毫不掩饰涉猎的贪婪与**,“老邵,你玩完了借我两天。”

    邵阳笑笑:“行,等我腻了随便你怎么玩。”他瞥了纪菱染一眼,眼里露了急色,“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纪菱染死死咬着牙,站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动,她设想过的,可也没想到会这样不堪,没想到衣冠楚楚的背后,还有这样的龌龊。

    “你们,”她看着地上满身狼藉的女人,握紧了手,掌心都被掐破了,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挤出喉咙,“你们真恶心。”

    到底是温室里的花,没有见过世间的脏。

    邵阳起身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进去:“出来卖的,还拿什么乔。”

    她被他大力地推倒在地上,头磕在了茶几上,瞬间见了血,晕头转向时,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喂。”

    门被一脚踹开了。

    纪菱染抬头,眼角的泪模糊了视线。

    邵阳反应过来,立马恭敬地堆了笑,称呼门口的人:“寻、寻少。”

    帝都霍家,霍常寻。

    他抱着手,靠在门上,目光似有若无,瞧着地上的人,眼里似笑非笑,却带着一分漫不经心的寒:“干什么呢?”

    这位大少爷,可是真真正正的太子爷,不好惹。

    邵阳立马陪笑,哆嗦着说:“玩、玩玩而已。”

    “玩玩?”他顶了顶腮帮子,手插在兜里,慢慢悠悠地走进房间里,抬了抬下巴,指地上的纪菱染,“她好像不想跟你们玩。”

    啧啧啧,弄出血了。

    可惜了。

    他蹲下,抬着女人的下巴,用指腹抹了她额头的血。

    她坐在地上,在发抖。

    邵阳头上直冒汗,辩解说:“她新来的,怕生而已。”

    霍常寻笑了笑:“是吗?”他还捏着她的下巴,目光对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问她,“你要跟他们玩吗?”

    纪菱染没有作声,唇被她咬出了血。

    这小兔子,脾气还够硬的。霍常寻松了手,起身,扫了一眼屋子里的男人女人,语调懒懒散散的:“都二十一世纪了,玩点你情我愿的,别乱来,知道吗?”

    邵阳与另外六个男人都连忙点头,心里无不腹诽,论起玩,谁比得过你这位公子爷。

    霍常寻把手揣回兜里,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瞧着地上的女孩,目光温柔也薄凉,他说:“你选了,就不要后悔。”

    随后,他转了身。

    纪菱染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霍常寻。”

    这嗓子,叫得真他妈好听。

    他回了头:“怎么?”

    她红着眼,眼里梨花带雨,偏偏,噙着几分清雅与孤傲,艰涩地开口:“帮我。”

    她在偷闲居时,对他可是避之不及。

    霍常寻蹲下,扶着她站起来,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不咸不淡地扔了句:“我是生意人,不做慈善。”

    说实话,这女人哭起来很美。

    他想弄哭她不错,可不怎么想别人弄哭她。的确,他想要她了,当然,他不是容历,他惜命,不玩感情。

    一只嫩生生的手,抓住他的手,方才还一脸决绝的女孩子,这会儿怯生生的,眼里含着泪,看他:“你带我走好不好?”

    嗯,更想要她了。

    霍常寻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行了,不哭了。”手环在她腰上,他把人带进怀里,抬眸瞧着邵阳,“她归我了,开个价吧。”

    邵阳:“……”

    他哪敢开价,恭恭敬敬地小祖宗送出去了。

    霍常寻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写了张支票留下,然后把怀里的‘小兔子’带走了,出了房间,他打了个电话,开了另外一间房,把人留下,自己出去了。

    纪菱染在房间了呆坐了半个小时,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她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霍常寻也不是善类,都是豺狼虎豹,可她还是有种被救赎了的感觉,像溺水时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怕,却也庆幸。

    啪嗒。

    房间门被推开,她下意识往床后缩。

    霍常寻进来,把钥匙扔在茶几上,边往床边走边脱外套:“你母亲的手术我已经安排好了。”

    外套被他扔在了地上。

    他解开领带:“把偷闲居的工作辞了。”不是商量,是命令的语气,“如果觉得闲,我给你开个店,做什么都行。”

    领带也被他扔在了地上。

    纪菱染抱着膝盖,继续往后缩。

    霍常寻笑,把领口的纽扣解开一颗,突然俯身,手撑在了床上,把人圈外怀里:“现在知道怕了?还敢不敢了?”

    她死死闭上眼,头上全是冷汗。

    胆小鬼!

    霍常寻伸手,戳了一下她额头磕破皮的地方,听见她痛哼了一声,他笑得更欢了:“知道痛就好,涨涨教训。”找什么人不好,找邵阳那种禽兽,这女人就是欠教训。他起身,去倒了杯酒,随手往床上扔了一串钥匙,“你先搬进去。”

    纪菱染这才睁开眼,松了一口气,不太敢看霍常寻,目光小心翼翼的,软软的声音,带着商量:“可不可以,”声音越来越小,“可不可以慢慢来。”

    她不了解他,只见过他一个女伴接着一个地换,奇怪的却是他那些女伴,似乎都对他都痴迷极了。

    “慢慢来?”霍常寻抿了点酒,唇角漾开了抹坏笑,“纪大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她在偷闲居待了一阵子了,不是什么也不懂,她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想要什么。她从床上站起来,花了很大的勇气走到他面前:“多久?”

    霍常寻拧了拧眉,神色有几分不悦:“等我腻了再说。”

    “多久?”她拽着他的袖子,一脸固执,“我要一个期限。”

    胆子不小。

    平日里,哪有跟他拧着来的女人,也就她,不识好歹。

    霍常寻顶了顶腮帮子,随便报了个时间:“三个月吧。”

    她松了一口气,放了手,说好。

    见她这般,霍常寻只觉得心里发堵,手机响了,他接通,有点烦躁:“喂。”

    那边很吵,陆启东嗓门很大:“玩的好好的,你干嘛去了?”

    “有点事。”他回得很敷衍。

    陆启东才不信他有什么正经事,催他:“你能有什么事?赶紧过来,场子都热了,就等你了。”

    霍常寻兴致缺缺:“不去了。”

    “干嘛呀你。”

    干嘛?

    有病!大老远跑来当护花使者也就算了,还玩金屋藏娇。

    女人不能宠,不懂?

    他知道这个道理,就是今晚抽风得厉害,对电话里扔了了句:“有事。”陆启东还在那边吆喝,他直接挂了电话,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纪菱染站着没动,防备地看着他。

    这个不识好歹的!

    霍常寻恼了,烦躁得很:“过来擦药,我不喜欢破了相的女人。”

    她蹑手蹑脚,才走过去。

    妈的!

    霍常寻一边拧药膏,一边骂自己有病。

帝后番外9:以身相许正确打开方式

    陆启东被霍常寻挂了电话,骂了两句狗犊子。

    “常寻呢,怎么还不来?”

    问话的是齐家的老三,也是一个大院的,年纪比陆启东还要小两岁,一群公子哥们都喊他齐小三。

    陆启东一脸操蛋的表情:“他不来了。”

    齐小三坐在牌桌上,拿了一把牌,翘着个二郎腿:“我就爱跟他玩牌,他不来就没意思了。”瞧了眼沙发上的人,“容历,来玩两把。”

    包厢里十几个公子哥,玩牌玩骰子玩飞镖,因为容历来了,都没带女伴,怕污了他的眼。

    容历不喜欢声色场,一来二去的,大院里的公子哥们也摸到他的喜好了。

    “不玩了。”他起身,拿了外套,“我先走了。”

    今天这局是陆启东组的,专门给他那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堂弟接风洗尘,霍常寻没来就算了,容历也要撤。

    陆启东不肯了:“干嘛啊,一个两个的,都不给我面子。”

    包厢里乌烟瘴气的,容历拧了拧眉:“有事。”

    霍常寻也说他有事,肯定是在温柔乡,陆启东信他有鬼:“你也搪塞我。”

    容历一双眼清俊得过分:“真有事。”

    陆启东摸了一把刚理的板寸头,哼哼:“什么事?”

    “我还没有追到我女朋友,要去追她。”

    陆启东:“……”

    这种操蛋的感觉!

    陆启东有种预感,容历栽了,霍常寻也要栽了,以后就留他孤家寡人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容历走到门口,回头:“视频原件弄到了吗?”

    陆启东心塞塞:“明天就能给你。”

    消防员打人那件事,网上热度还没退,容家老爷子亲自打了电话去消防总队,还不够,容历的意思是要以牙还牙。

    这个老婆奴!

    泰康牙科医院。

    已经七点多了,何凉青还没有下班,萧荆禾从消防总队过来等她。

    何凉青给她温了一杯牛奶:“还有一个预约病人,你再等我一会儿。”

    “嗯。”

    来电铃声响,是容历,何凉青抿唇笑了笑,去了诊室。

    萧荆禾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夜里医院安静,她听得到自己的回声:“喂。”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轻轻柔柔的:“阿禾,你在哪?”

    他问得很自然。

    真奇怪,分明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她却觉得很熟稔。

    她告诉他说:“在朋友这里。”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他呼吸很轻:“我能不能去?”未等她答复,他低低地念了声她的名字,说,“我想见你了。”

    这声音有蛊。

    听得她耳朵发热,就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报了地址给他。

    快八点,预约的病人才过来,本来是约了下午四点,陶欢欢却被社团的姑娘拉去搞活动了,这一搞,就搞到了六点半,碰上了下班高峰期,堵车又堵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此,宁也给了他一路的脸色看。

    陶欢欢进门就先道歉,态度十分诚恳:“对不起啊何医生,让你等到这么晚。”

    何凉青是个极好的脾气,一点怒色都没有:“没有关系。”她戴上手套和口罩,拿了工具过来,“往后躺一点,我先给你检查一下牙齿。”

    陶欢欢非常配合,直接躺下了。

    “出现过很严重的出血情况吗?”检查的时候,何凉青问道。

    是宁也代为回答的:“嗯。”

    陶欢欢鄙视,为了泡妞,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苦了他的牙了。

    “没有很大的问题,我给你开点药。”详细检查完,何凉青开了方子,又嘱咐洗牙患者,“这两天吃清淡一点,不要用舌头舔牙,也不要用手指去摸,刷牙的时候力道尽量轻一点,竖向刷,每天两到三次,吃完食物后要漱口。”

    何医生好温柔啊。

    陶欢欢卖乖:“知道了。”

    然后,他的脚被旁边的人‘无意’踩了一脚,旁边的人站起来,挡住他:“我也要。”

    陶欢欢:“……”幼稚!

    何凉青疑惑地抬头:“嗯?”

    宁也结巴了一下:“我、我也要洗牙。”

    那一脸的娇羞啊,大佬人设崩得陶欢欢都不忍直视了。

    何凉青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吗?”已经快八点了。

    宁也眼睛亮了亮:“周末,我周末过来。”他抓了一把闷青亚麻的头发,无意露出的耳尖红红的,“能跟你预约吗?”

    那期待的小眼神啊,陶欢欢再次扶额,不忍直视!

    何凉青点头,说可以。

    宁也嘴角扬起来,露出了左边尖尖的小虎牙:“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何凉青说完,他顺着就问了:“要不要一起吃?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他看过她的朋友圈,她喜欢吃辣,喜欢火锅。

    一直没吭声的陶欢欢觉得他该表达一下重要意见了,牙齿漏着风,说:“我的牙‘此’不能‘呲’辣。”

    他要‘呲’清淡的。

    宁也回头,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和你爸约好了吗?”

    陶欢欢回以懵逼脸:“……”

    什么时候?他老爸还在济州啊。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了一下,随即扯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哦,我想起来了,我爸他叫我回家吃饭。”为了期末的答案,忍。

    然而——

    “不好意思,”何凉青婉拒了,“我去不了,我朋友还在等我。”

    未经大脑,宁也脱口而出:“男朋友吗?”问完,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他太急躁了。

    何凉青只是笑而不语。

    从诊室出来,陶欢欢去方便了,宁也恹恹地等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去走廊里绕了一圈。

    果然,有个男人,背着光站着。

    个子很高,人模狗样的!

    宁也舔了舔后槽牙,冲着那个‘人模狗样’的后背问了一句:“你是何医生的男朋友?”

    那人转过身来,灯光刚好打在他脸上。

    宁也傻了有十几秒:“舅舅?”

    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他一只手插兜,走近了:“看牙科?”

    “嗯。”耷拉着头,闷青色的刘海盖下一片阴影,落在眼里,宁也看上去很颓很颓。

    宁也在家脾气不是很好,公子气十足,什么都要人依着,性子被爷爷奶奶惯坏了,除了容棠的棍棒,他最怕容历这个舅舅,小时候他一调皮捣蛋,他妈就拿容历来吓他,他自己也不知道怕什么,反正就是怕,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看见他舅舅笑过,不管是做派还是神色,都像个刻板严肃的老古董,比他爷爷、外公还威严。

    “早点回学校,别玩到太晚。”眼里没什么喜怒,容历嘱咐了句。

    宁也不敢忤逆:“哦。”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支支吾吾,“舅舅,你跟何医生……”

    容历言简意赅,表态:“你舅妈姓萧。”

    宁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容历抬头:“阿禾。”

    比之刚才的语气,这两个字喊得怎生温柔缱绻。

    宁也跟着看过去,不是何凉青,他放心了:“舅妈。”

    萧荆禾:“……”

    她有点窘迫,看容历,容历却看地,摸摸鼻子,不说话,不纠正,默认了宁也这声‘舅妈’。

    晚饭五个人一起,去了一家中餐厅,容历挑的地方。

    用完餐之后,何凉青找了个理由先走,让萧荆禾和容历独处,容历让宁也去送,陶欢欢说他爸来接,先撤了。

    没有开车,两人漫步在灯下,也不急着回去,走走停停。

    容历突然问道:“何医生是哪里人?”

    萧荆禾说:“汀南。”她看他,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意。

    容历解释给她听:“宁也小时候被拐卖去了汀南,是一个女孩子救了他。”他见过那个女孩子一面,当时她才十几岁,又过了这么久,并不大记得样子,只是对那女孩子一口吴侬软语有些印象。

    “凉青吗?”

    容历也只是猜测:“应该是。”

    不过,很显然,何凉青对宁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也说得过去,宁也被拐卖那年尚且年幼。

    萧荆禾不禁失笑:“你们家的人都喜欢以身相许吗?”晚饭间,宁也看了何凉青不下二十次,她自然看得出来当中的意思。

    容历也不否认:“若是喜欢的,便以身相许,若是不喜欢,”他想了想,回答得很正经,“就用钱报答。”

    若是喜欢……

    她脸有些热,只觉得路灯下的人轮廓都好看得紧,风吹得也尽是温柔。

    容历走在她身侧,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脚还疼不疼?”

    “不疼了。”

    “我看看。”他走到她前面,蹲下,将她裤脚往上提了些,“还有点肿。”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脚踝,他抬头看她,“痛不痛?”

    不痛。

    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沾染上了他的温度,她只觉得痒。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惊扰了气氛,萧荆禾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接了电话:“喂。”

    是闻峥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出任务。

    她回:“可以。”

    打人那件事情,不知道为何局里不了了之了,甚至局长亲自打了电话给她,让她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她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已经联系了律师,起诉的流程还在走。

    “我二十分钟后到。”说完,萧荆禾挂了电话。

    容历紧张地看她:“是要去救火吗?”

    “嗯。”

    他蹙眉,默了许久,如履薄冰般,问得小声又小心:“可以不去吗?”他是真怕了,怕她一去不回。

    他的阿禾不是寻常的女子,上一世是将军,这一世,依旧在最危险的一线。

    萧荆禾摇头,说不可以。

    她是消防员,得对火场里的生命负责。

    容历便没有再劝,目光痴痴缠缠地看了她许久,轻叹:“我送你。”

    “好。”

    萧荆禾到的时候,消防总队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她的装备还在消防车上,争分夺秒,她边解安全带,边对容历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先回去。”

    他伸手帮她解:“我等你。”

    她随他去了,打开车门要下去。

    容历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又压抑:“阿禾,一定要出来。”

    他目光里,有畏惧,惶恐与不安,还有悲凉,交杂在一起,很混乱,显得无措。

    她心头一软,重重点头:“好。”

    容历松开手,看着她下车,奔跑进了消防车上。他从主驾驶里出来,站在拥挤的人群里,远远看着高楼大厦,看着浓烟与烈火,看着他的阿禾穿了一身橙黄色的消防服,没有回头地跑进了火里,不曾有过半分迟疑与犹豫。

    人群里,有人在哭。

    一位老人家站在容历身侧,红着眼问他:“你的家人也被困在了火里吗?”

    容历摇头:“她是消防员。”不是不骄傲,可更多的是畏惧。

    她跑进火里,没有怕,怕的是他,天底下的消防员或许都这个样子,要争分夺秒地去救人,没有时间去害怕惶恐,而一直在担惊受怕的,是他们的家人与爱人。

    这一句话,让老人家热泪盈眶。

    对面大厦上的广告牌亮了二十二次,她才出来了,在一群男消防员里,最瘦弱的就是她,跑在最后面的也是她,因为温度一冷一热的骤变,她身上的防护服升腾着雾气。

    容历走过去,伸手想碰碰她。

    她躲开了,她身上的温度太高,会烫手。

    他眼眶都红了,声音颤着:“有没有受伤?”

    她把消防头盔拿下来,一张小脸被高温蒸得通红,唇色却一点殷红都没有:“没有。”

    他手垂下,掌心全是冷汗,轻声地问:“阿禾,能不能不当消防员?”像是央求,眼里无助、无措。

    萧荆禾没有回话,沉默不语。

    是他贪婪了,想要她的身心,还想要她的自由,他抬手,用手背轻轻擦她脸上的汗:“好,我不劝你了。”

    要是哪天她牺牲了,他就殉葬好了。

    不远处。

    消防队的田光得空了,上下打量站在萧荆禾身边的人:“那个男的是谁?”他很是惊讶,小队长身边除了消防队的老铁们,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异性。

    而且,举止亲密!

    小松猜:“小队长交男朋友了?”如果不是男朋友,怎么可能碰得到小队长的脸。

    田光挠挠头:“那我们闻队——”

    闻峥从后面踢了他一脚:“都很闲?”

    田光和小松讪讪闭嘴,赶紧闪退。

    闻峥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远处,他见过那个男的,昨天他来过消防总队,公安七局的正副局都出来迎接了,是为了萧荆禾来的,本来因为打人,局里要给她停职处分,他来了一趟,这件事就压下了。

    帝都容家,容历……

    救火抢险结束后,萧荆禾跟队回了局里。

    闻峥接了个电话,让大家先留下:“小宗,三栋204的受害人是你去救的?”

    小宗正敷着脸:“是啊,怎么了?”

    204的火势最大,小宗的经验与实战最好,所以由他负责。

    “刑侦队那边怀疑这起纵火案是人为,受害人还没有意识,你仔细想想,你进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案子,除了204的受害人,并没有其他伤亡。

    小宗想了想:“是有点奇怪。”

    闻峥问:“哪里奇怪?”

    “我进去的时候,受害人已经昏迷了,她脚上穿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哦,还有一瓶指甲油放在旁边,也是红色的,盖子还打开着。”

    火烧了也有一阵子,受害人这个状态,没有任何逃生迹象,是不太正常。

    闻峥拧眉思索了片刻:“还有呢?”

    小宗挠头,回忆了很久:“房间里在放音乐,是一首英文歌,对了,桌上还有一杯红酒。”

    咣——

    萧荆禾手里的杯子落地,应声而碎了。

    闻峥看向她:“怎么了?”

    她愣着。

    “荆禾。”

    她徐徐抬起眸,脸色苍白:“是连环杀人。”

    “铃铃铃……”

    内线电话响了,闻峥接通,通电时间很短,他挂断后,说:“204的受害人在医院被人杀了。”

    果然,是纵火杀人。

    闻峥吩咐:“小宗,你去刑侦队做个笔录。”

    “我这就去。”

    小宗走后,闻峥问她:“荆禾,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她脸色很不好,沉默了很久,抬头,额头上都是汗:“你听过汀南纵火案吗?”

    “嗯。”

    那是一起连环杀人纵火案,死者总计三十六个,当时,轰动了整个汀南。

    “我是那个案子的第一位受害人。”萧荆禾尽量镇定,“那一年,汀南发生了六起纵火案,都有同一个特点,红色高跟鞋,指甲油,还有红酒杯。”

帝后番外10:容历,你想要我吗?

    “那一年,汀南发生了六起纵火案,都有同一个特点,红色高跟鞋,指甲油,还有红酒杯。”

    是入室纵火,当时,她才十三岁,保姆和姨母都遇难了,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ediofhope,asleepinabedofdreams……”

    轻柔的英文歌突然回荡在公寓的走廊里,萧荆禾回头。

    是隔壁邻居江裴。

    铃声不疾不徐地在响,有些熟悉的曲调,他看了一眼来电,并没有立刻接通,低声问候她:“才下班吗?”

    “嗯。”

    他颔首,打过招呼后,接了电话:“喂。”

    一层楼只有三户,其中一户还没有人入住,又是晚上,走廊里十分安静,她手里的钥匙碰撞出轻微的声响,余下的,便只有江裴的声音:“初稿已经定下了。”

    “还有七天,可以准时交稿。”

    萧荆禾开门,进了公寓。

    走廊里的男人回头,看着对面门口,笑了笑:“下本书吗?连环杀人的题材怎么样?”

    回到公寓,洗漱完,已经近十一点了,何凉青给她下了汤圆做夜宵。

    “阿禾,”何凉青把手提电脑放在餐桌上,“你打人的原视频流出来了。”

    她放下汤匙:“我看看。”

    视频很长,有十三分钟,除了她打人那段,还拍到了小松援救的过程,这个视角,她和萧若的脸都被拍到了,只是距离隔得远,五官不是很清晰。

    何凉青把页面往下拉:“萧若删掉的剪辑版视频也被人转发了。”

    她那个剪辑版引导的痕迹太刻意,如今原视频出来,前后一对比,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萧若完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下面的留言也跟着一边倒。

    “人在做天在看,让你作妖,活该被踹。”

    “这个戏精女的谁啊,求人肉。”

    “桐华路三十八号美甲店,萧氏地产董事长继女萧若,不用谢!”

    “消防员姐姐这一脚踹得真帅,解气!”

    “小姐姐好漂亮,可以出道了。”

    “这么正的妹子居然去当消防员了,看来我得点一把火冷静冷静了。”

    “我父亲就是被这个女消防员从火场里救回来的,她是当之无愧的消防英雄,之前黑过她骂过她的,请你们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

    这个网络化的世道,最善变就是舆论,一人操一把键盘,风往那边吹,键盘后的手指就往那边倒。

    如今,萧若算是自食恶果了。

    “发视频帮你澄清的微博是个大v。”何凉青问萧荆禾,“你花钱请的吗?”

    她摇头,心情不错,将碗中的汤圆吃干净了:“我请的人还没有拿到原视频,这不是我让人做的。”

    “那是谁?”

    萧荆禾浅笑。

    何凉青想了想:“是容历?”

    她眼里笑意更深了:“嗯。”

    何凉青倒越发觉得容历不错,若是能与阿禾成一段姻缘,她觉得正好。桌上的手机响了,萧荆禾拿起来看了一眼。

    何凉青也瞧了瞧,只有号码,没有存名字:“萧家那边?”

    “嗯,赵月莹。”萧荆禾接通了,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赵月莹语气放得很低:“荆禾,你妹妹知道错了,网上的微博你能不能让人删了?”

    果然是来给萧若善后的。

    萧荆禾语气平平:“不关我的事。”这是实话,她还没动手呢。

    赵月莹自然不信:“若若被人肉出来了,这些负面消息对公司的影响很不好,你父亲也生气了。”她软硬兼施,搬出萧长山之后,话锋又软下去,“荆禾,我让若若给你道歉,你就原谅她这一回。”

    她还是不冷不热的语气:“我说得不够清楚?不是我做的,你找我没用。”

    见她还不为所动,赵月莹急了:“不是你还会是谁?”她也不装腔作势了,语气冷了下来,“你要怎样才肯罢手?”

    不装楚楚可怜了?

    何凉青问还要不要汤圆,萧荆禾摇头。

    没有听到回答,赵月莹有些乱了方寸,走到一边,避着萧长山,压低了声音问:“你要多少钱?”

    萧荆禾只觉得好笑:“你觉得我缺钱?”她外祖父留下来的画,随便卖掉一幅,都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赵月莹没了办法,恨得牙痒痒:“那你想怎样?”

    她语气淡淡的:“不怎么样,是她自作虐,得受着。”她这个人,一般不喜欢找人麻烦,可麻烦找上门了,她就要还回去。

    赵月莹气得拔高了嗓门:“你——”

    萧荆禾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有这闲工夫找我,倒不如给她找个好点的律师,法院的传票应该快下来了。”

    赵月莹情绪激动,语气很冲:“你真要起诉你妹妹?”

    “你以为我开玩笑吗?”萧荆禾从容不迫,“赵女士,我应该以前就跟你说过,嫁进了萧家就安安分分的,别来惹我。”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赵月莹接着打过来了好几次,她都懒得接。

    子午夜时分,窗外落了一阵细雨,风一吹,像白茫茫的一层雾,笼着天,笼着月,笼着窗台那盆繁茂的绿萝。

    她陷在梦里,挣扎不出来。

    “mystepiy,isnotwhatitmighthavebeen……”

    轻柔的女声,缓缓地唱,有口哨声轻轻地和,少女躺在地上,眼皮沉重,一眨一眨,恍恍惚惚的,模糊的视线里有人影在摇晃,高高瘦瘦的,那人背着光,手里拿了红酒杯,杯中红色的液体来回地晃。

    “e?asibreathelifeintoyou……”

    曲调断断续续的,那瘦高的人影转过身来,少女掀了掀长睫,看不见灯下的脸,黑色的头套遮住了五官,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inawhilemyflower,somewhereihaze……”

    口哨声和着英文歌的曲调,在夜里荡啊荡。

    他提着高跟鞋,走向了少女,蹲下,脱了她的白球鞋,换上了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少女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昏昏沉沉,空气中有劣质指甲油的味道,很刺鼻,指甲油的瓶盖扔在地上,发出滚落的声音。

    他抓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涂上大红的指甲油,口哨声忽高忽低。

    呲——

    是火柴摩擦的声音,一点火星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熊熊火焰升腾而起,音响里,那首英文歌不停地循环。

    “wantyoutou’syouaher……”

    萧荆禾蓦然睁眼,梦境,戛然而止。

    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头上全是冷汗,缓了许久,下床去倒了一杯冷水,喝完后,浑身发冷,再没有一点睡意。

    床头灯亮着,她静坐了许久,拿了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着通讯录,愣神了会儿,鬼使神差就拨了电话。

    响了一声,她立马挂断了,舔了舔唇,觉得渴得厉害,刚要起身去倒水,手里便响了。

    她盯着屏幕看,心如擂鼓。

    接通后,容历的声音便响在了耳边:“阿禾。”

    大概是刚睡醒,嗓音惺忪沙哑。

    萧荆禾坐回去,手无意识地揪着枕头:“抱歉,吵醒你了。”

    容历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要紧。”夜里,他声音听上去很轻,因为刚醒,音色有些软,“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方才,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撒了谎:“我不小心摁到的。”

    “睡不着吗?”

    “没有。”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不想扰他睡眠,便说,“那我睡了。”

    “好。”

    她挂了电话,愣愣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之后,辗转反侧,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大脑很精神,思绪里全是容历的声音,缠缠绕绕,绕得她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又响了。

    只一声,她就接了。

    “容历。”

    她就知道是他。

    电话里有风声,他声音被吹散了,轻柔得很:“还没睡着?”

    “嗯。”

    “那你下来。”容历说,“我在你家楼下。”

    她怔了一下,起身下床,动作急急忙忙的,膝盖磕在了床头柜上。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小区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刚刚下过雨,空气发潮,云散开,月色模模糊糊的。

    远远的,她看见容历等在小区外的路灯下,地上的倒影斜长,他还穿着家居服,外套是黑色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他安静地站在夜色里,像一幅着色浅淡的画,他的脸一笔一划处处是精致。

    她跑过去。

    容历抬眸,走上前:“不冷吗?”他摸摸她的脸,有些凉,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动作很自然,“夜里凉,要穿多一点。”

    他里面穿了灰色的地家居服,料子很软,不像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她眼眸里他的倒影,是温温柔柔的。

    “你怎么来了?”这会儿,她觉得心尖上有只爪子在挠,痒痒的,麻麻的。

    “不放心你。”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比月色清澈,“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荆禾摇头,唤他:“容历。”

    “嗯。”

    “我打人那件事,是你帮我解决的吗?”不止是网上的流言蜚语,还有局里,从那件事之后,正副局长都似乎对她客气了许多。

    容历颔首,他高她许多,眸光稍稍敛着:“你会介意吗?我擅作主张。”

    怎么会介意了呢。

    外祖父去世之后,再也没有谁这样庇护过她,没有谁这样不问缘由地偏袒她。

    她走上前,抱住了容历:“有靠山的感觉很好。”

    容历身体僵了一下,才低下头,伏在她肩上:“那你有没有喜欢我多一点点?”声音里,全是愉悦。

    萧荆禾点头:“嗯。”

    应该不止一点点。

    路灯下,相拥的人影重叠,被月亮的光描绘出缱绻的轮廓,许久都没有分开,这夜,不那么凉了。

    翌日,天灰蒙蒙的,雨将下不下。

    下午三点,容历还在公司,他长姐容棠就打电话过来嘱咐了。

    “别忘了,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晚上林家的老爷子过寿,整个大院的人都要去吃一杯寿酒,林家与容家素来交好,容历是容家唯一的孙辈,自然要出席。

    他淡淡应了声:“嗯。”

    容棠没挂电话,话里有话:“可以带女伴去。”她想知道她弟弟和那个消防员的进展。

    容历只说:“阿禾很忙。”她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场合。

    瞧这妇唱夫随的样!

    容棠对她这个弟弟的恋情很感兴趣,忍不住八卦:“追到了没?”

    容历默了须臾:“还没有。”

    不应该啊。

    不是容棠自夸,她家弟弟这张脸,绝对是必杀技,不说别的,美男计肯定好使,又问:“亲了吗?”

    他语气不自然:“……没有。”隔了会儿,补充,“抱了。”

    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这么含蓄,容棠都替他急:“你动作太慢了。”容历没谈过恋爱,她就支招,“你思想别太古派了,要主动一点,别像个老古董一样,授受不亲的那一套对别的异性就算了,对喜欢的人没必要,抱抱亲亲摸摸什么的都很正常,能促进感情进展。”

    容历七岁就不跟女眷同席,洁身自好得过了分,在男女关系上实在太保守了,就是家里的老人家也没他这么老古董。

    “我知道。”

    “你不是没经验嘛,我——”

    容历把电话挂掉了,不想听长姐开荤腔,何况,谁说他没经验,他有经验。

    那时,刚过中秋,阿禾许诺了他,会嫁于他为妻。

    有次,他惹她不高兴了。

    “阿禾。”

    “阿禾。”

    她走在前头,不理会他。

    他顾不得宫中规矩,在后面追:“你莫生气了,那避火图我当真没有看。”都是老六惹的事,好好的赏花宴,拉了他们兄弟几个去偏殿看避火图,谁晓得阿禾过来寻他,被逮了个正着。

    她停下脚。

    他把御花园里的宫人全部赶走,同她解释:“真的,一眼都没有看。”

    莺沉还拧着眉,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过了许久才开口,因为进宫吃酒,她脸上施了胭脂粉黛,两颊晕红:“秦三的母亲前日给他纳了两房侍妾,六王爷弱冠礼上,陛下给他指了两位侧妃和六位美人,容历,你呢?”

    他是崇宗最中意的儿子,燕瘦环肥怎么可能少得了。

    容历结巴了一下,心虚:“十、十二个。”

    她眉头蹙得更紧了,这时节,御花园的花争奇斗艳,开得正好,只是她没有半点赏景的心情,眉间尽是愁绪。

    他立马说:“可我一个都没碰过。”

    她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定西将军府的男人从来不会纳妾,即便丧妻,也绝不续弦,她的父兄叔伯都是如此,她自小耳濡目染,认准了一夫一妻,眼里也容不得沙子,很在意他会有别人。

    传闻说定西将军府的男人都是妻管严,确实如此。她想,她若成了亲,定也是善妒的。

    “我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容历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阿禾,我皇兄皇弟都有过女人,只有我没有,我以后是你一个人的。”

    她这次松了眉头,拉着容历,进了一处宫殿,吩咐殿中伺候的人:“你们都退下。”

    “喏。”

    待只剩了他们二人,她牵着容历进了偏殿里,把门关上,她转身,问他:“容历,你想要我吗?”

帝后番外11:上一世他们相爱着(一更)

    “容历,你想要我吗?”

    容历愣住了。

    她走上前,手环在他腰上,目色深沉:“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但你不可以和别的女子亲近。”

    无理取闹也罢,总之她不能与人共享他。

    他清俊的一张脸,竟也染了几分胭脂色:“哪有什么别的女子,我只对你……”

    他难以启齿了。

    她笑:“对我什么?”

    明知故问!

    “容历,”她凑近,“要不要试试?”

    她是将门女子,不喜欢扭扭捏捏,既允诺了要嫁给他,她便是他的人,心是他的,身体也是。

    说完,她把他的外裳剥了。

    他问她谁教的?有些恼。

    她说:“避火图。”

    定西将军府只得她一个姑娘,她有七个堂哥,这避火图便是堂哥给她看的。

    因为理智尚存,容历没有碰她的衣服。

    他素来克己守礼,那次,是她带着他、诱着他,偷偷碰了禁果。

    “容总。”

    “容总。”

    秘书李秩盛喊了两声,容历才回神,嗯了一声,舔了舔唇,起身去倒了一杯冷水。

    李秩盛瞧了两眼老板的脸色:“您身体不舒服吗?”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容历清咳了一声:“有什么事?”

    哦,说正事:“容总,这是筹资企业的评估数据。”

    lh是国内最大的风险投资公司,想与之融资的企业数不尽数,容历过目后,从中抽出来一张评估表:“这家公司不用考虑。”

    李秩盛看了一下,被踢出来的是一家半导体公司:“萧氏通讯是萧氏地产旗下的子公司,市场部做过调研,他们的半导体技术确实很有优势。”李秩盛小心询问了句,“是哪个评估数据有问题吗?”

    就数据来看,萧氏通讯是很有发展前景的。

    容历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数据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不投资?

    他简明扼要地给了个理由:“看不顺眼。”

    “……”李秩盛无言以对了。

    萧氏地产。

    大厦八楼是董事长办公室,负责新产品开发的庞经理神色焦急地敲门进去:“董事长,我们的筹资方案被lh的容总打回来了。”

    萧长山完全没有预料到:“有没有说什么问题?”

    庞经理摇头。

    照理说不应该,萧氏通讯的半导体技术在业界是出了名的,整个主创团队都是从国外重金挖过来的,若非前期投资太大,也用不着融资。

    lh会拒绝在意料之外。

    萧长山亲自联系,接电话的是容历的秘书。

    “萧董。”

    萧长山心急,开门见山地问:“我们萧氏的方案——”

    李秩盛打断了:“我们容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哪里明白了!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lh有钱不赚的理由:“如果是股份分割不满意,我们萧氏可以调整。”

    李秩盛的语气就跟在讨论萝卜青菜似的:“不用了,我们lh不缺那点股份。”

    “……”

    怎么都谈不拢,萧长山焦躁不已:“容总下午有时间吗?我想约他面谈。”

    “抱歉,没时间。”

    然后电话就被李秩盛挂断了。

    萧长山:“……”

    lh的一个秘书都这么嚣张了?!

    正当萧长山一筹莫展的时候,助手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投其所好。

帝后12:容历掐桃花,正宫阿禾驾到(二更

    正当萧长山一筹莫展的时候,助手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投其所好。

    傍晚,萧荆禾刚结束救援任务,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

    对方问:“是萧荆禾小姐吗?”

    “我是。”

    “我是台禅寺的看管员,是这样的,您父亲今天过来取走了您母亲福位里的寄存物品,因为是特殊保管的贵重物品,我这边还需要跟你再次核实登记一下。”

    萧荆禾目光陡然冷了:“他取走了什么?”

    “是一幅画。”

    她的母亲并没有土葬,而是将骨灰存放在了台禅寺,因为母亲生前爱梅,外祖父便画了一幅冬梅雪图,与骨灰一起寄放,那是外祖父的封笔之作。

    萧长山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那幅画上。

    她挂了电话后,拨了萧长山的号码,只是他不接,大概知道她的意图,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只好打到赵月莹那里。

    “萧长山在哪?”

    赵月莹不吭声。

    她没了耐心:“我问你他在哪?”

    因为萧若那件事,赵月莹有几分怵她,支支吾吾了一番,还是说了:“他去参加寿宴了。”

    那幅画只怕是要拿去送人,萧长山还真是迫不及待。

    她沉声:“地址。”

    赵月莹哼了哼,冷嘲热讽:“那里可不是你进得去的地方。”

    “地址。”她重复。

    赵月莹想了想,告诉她了:“军区大院林家。”她巴不得她去碰壁,碰一鼻子灰才好。

    萧荆禾挂了电话:“小松,帮我善后,我有事要先走。”

    “行。”

    她拿了队里的车钥匙就往外跑,身上还穿着橘红色的抢险救援服,小松在后面喊:“小队长,你衣服还没换呢。”

    她赶时间,来不及,开了消防总队的车去了帝都军区家属大院。

    大院的警卫把她拦下了,对方四十多岁,穿一身迷彩服,表情不苟言笑:“没有登记在册的通行证明,外人是不可以进去的。”

    萧荆禾抬头,看了看围墙。

    她正在思考翻墙进去的可行性,忽然,身后有人喊她:“容历家的!容历家的!”

    她回头,看见越野车里的男人正在冲她挥手,她见过他,在容历的签售会上,容历那次被困在电梯里,这人还吵着要去投诉她。

    陆启东把车停在边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容历家的,你怎么在这?”

    这称呼……

    萧荆禾纠正:“我姓萧。”

    陆启东也自我介绍的一番:“你来找容历?”

    “他住里面?”

    陆启东做惊讶状:“你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只知道容历家世不凡,详细的她没有问过,容历也没有提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说:“我进不去。”

    陆启东从越野车上下来:“我带你去认认脸。”

    萧荆禾随他去了门口的警卫室。

    还是刚才那位警卫,似乎跟陆启东很熟,打趣他说:“今天吹了什么风,东子你居然回来得这么早。”

    陆启东穿了一身机车服,像个吊儿郎当的大老粗,一笑,痞子似的:“这不是要去给林爷爷祝寿吗?哪敢迟到。”他扬扬下巴,“老谭,你刚刚不让进的这位是容历女朋友,你赶紧认认人,可别再把人拦下了。”

    老谭面露惊讶:“容家小六的女朋友?”

    “可不是。”陆启东笑得好不正经,“他可宝贝着呢。”

    老谭这才从警卫室出来,仔仔细细地打量萧荆禾,见她穿一身橘红的抢险救援服,不禁问道:“姑娘你是消防员?”

    萧荆禾道是。

    老谭连说了三个不错。

    今儿个是林家老爷子的生日,大院里的人都去了,帝都军界政界的人也都到了,大院里几位老首长,平时都低调得很,难得这样热闹。

    “常寻。”

    “常寻。”

    大院几个公子哥在喊霍常寻玩牌,他摆摆手,走到一旁打电话,脸色着实不好,生着气呢,正教训电话那边的人:“我给你的卡,里面的钱怎么还多了?”

    纪菱染搬进他准备的别墅有几天了,他给她留了一张卡,专门让她花的,她倒好,非但一分不动,还往里汇钱,一天汇几百。

    她辞了偷闲居的工作,找了个古筝家教的活儿,估计一天也就几百块,全往那张卡里汇了。

    “我还给你的。”小姑娘倔得很,“那四十万我会慢慢还你。”

    霍常寻心里头窝火:“谁让你还了?”他差她那点钱了?

    她语气生分又见外:“我不想欠你。”

    呵,还真撇得一干二净。

    霍常寻冷笑:“放心,欠不了,我会都睡回来。”

    纪菱染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出身,哪里听过这样的荤话,恼得不行:“霍常寻,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也不会骂人,她骂过最狠的话,也就只有‘不要脸’,像只张牙舞爪都不会的小奶猫。

    她越这样,霍常寻越想往狠了欺负她:“床头柜上的那张卡,现在就拿去花,花不完我晚上就过去办了你。”

    电话被纪菱染挂断了。

    不仅跟他撇清关系,还敢挂他电话,霍常寻被气笑了,摸了摸下巴:“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晚点我过去,等着。”

    旁边,齐家老三瞟了一眼,很是吃惊:“你跟个女人较什么劲儿。”霍常寻这厮是真的混,女人有过不少,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他兴致来了就玩玩,腻了就开支票打发,里里外外都是个24k纯渣男。

    还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费心。

    霍常寻拿了杯酒:“我有吗?”

    齐小三肯定:“你有。”

    霍常寻一脚踹过去,叮的一声,手机收到了扣款短信,他这才觉得舒坦了。

    齐小三掸了掸西装裤,没个正经:“我听东子说容历最近迷上了个女消防员,这事是不是真的?”

    陆启东那个大嘴巴。

    霍常寻冷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别跟个女人似的。”

    齐小三嘿嘿笑,生了张小鲜肉的脸,一身流氓气:“我这不是好奇嘛,先前还以为容历看破了红尘,要遁入空门了呢,谁知道他居然有女人了。”

    “那林莺沉怎么办?”

    问话的也是大院的一年轻公子哥,叫邱从,家世比霍常寻他们那帮子天之骄子差了一大截,性子不是很爽利,关系也就不亲不近。

    这邱从打小就喜欢林家的继女林莺沉。

    齐小三就相反了,打小不喜欢林莺沉,觉得她太清高,一幅眼高于顶的样子:“关她什么事儿?”

    邱从不作声。

    他妹妹来了句:“瞎子都看得出来林家想把她嫁到容家去。”

    齐小三哼了声:“那也得容历看得上才行。”

    林莺沉十四岁才住进军区大院,她母亲是二嫁,她虽随了继父的姓,可到底不是林家人,身份尴尬。

    韩青生得很美,年过五十,依旧风韵犹存,她年轻时是舞蹈演员,身材保养得好,穿着淡紫色的旗袍,婀娜窈窕。

    “第一支舞,你跟容历跳。”

    林莺沉蹙眉:“妈,我和他的事你别插手。”

    林莺沉样貌很像韩青,五官生得标致,柳眉凤眸,温婉大气,有几分别样的古韵,也是学舞蹈的,她跳古典舞,是中央艺术团里最年轻的国家一级舞蹈演员。

    韩青拂了拂旗袍的裙摆,姿态优雅地坐下:“我不插手,你什么时候才能嫁进容家?”

    林莺沉冷着脸,神色不悦。

    “莺沉,”韩青压低了声音,外人听不到她说什么,只见她唇角得体的笑,“我不说你也应该懂,这一屋子的京中权贵,又有几个看得起我们母女的。”

    她又怎会不懂,林家再怎么风光,她也不姓林,她的继父不过是贪图母亲的容色,可美人终有迟暮的一天。

    起身,她将裙摆抚平,走到容历跟前,盈盈浅笑:“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容历一人坐着,兴致索然,抬抬眸,不喜不怒地回了两个字:“不能。”

帝后13:容历抱得美人,阿禾见家长(一更

    容历一人坐着,兴致索然,抬抬眸,不喜不怒地回了两个字:“不能。”

    林莺沉蹙眉,脸上褪了两分血色。

    气氛有些尴尬了,今天到底是林家设宴,面子要给,容棠便打了圆场:“容历不喜欢跳舞。”她推了一把身边心不在焉的家伙,“宁也,你和莺沉跳。”

    宁也哪是听话的人,不乐意的情绪全摆在脸上:“我也不喜欢。”

    “……”

    这俩臭小子!

    容棠陪了个笑:“抱歉啊莺沉,这俩混蛋不懂事。”

    林莺沉摇摇头,唇角有很浅的笑意,几分婉约几分温柔:“没关系。”她看向容历,语气随意自然,“最近很忙吗?很少见你回来。”

    容历漫不经心:“嗯。”

    林莺沉拿了一杯酒,坐在他对面:“结束后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们团里有个舞蹈演员是你的书粉。”

    他淡淡应了一句,兴致缺缺。

    林莺沉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坐着。

    寿宴还没开始,今日来了许多京中权贵,少不了交际与寒暄。

    有人端了一杯酒过来:“容总。”

    容历抬抬眸子:“萧长山?”

    对方受宠若惊,连忙上前:“我是萧长山。”他主动伸出手,给足了面子。

    可容历只是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没有同他握手,眉宇间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兴趣般:“如果是公事,不用说了。”

    萧长山尴尬地收手,被一个比自己小一辈的年轻人拂了面子,心里实在意难平,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他面上还得陪笑:“我今天也是过来吃一杯寿酒的,自然不谈公事。”既不谈公事,他把身边的人往前推了推,“这是小女若若。”

    他这请帖也是费了好些心思才弄到手的,今日受邀前来的宾客,可不只是有钱,帝都最不缺就是有钱人,而是这帝都大院里的权势。

    赵月莹也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便让萧若跟了过来。

    容历未曾抬眸。

    萧长山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她会意,拿了杯酒上前,嫣然一笑:“容总,我敬您一杯。”

    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想要合作的人竟是这般年轻俊逸,若是能成一段——

    容历语气冷漠:“我不喝酒。”

    说完,他将杯中的洋酒饮尽了。

    萧若:“……”

    好不识趣的男人!她面红耳赤地回了父亲身边,心里十分不平。

    萧长山知道容历没那个心思,也没有再去自讨没趣,与他人寒暄了一番,又言归正传:“我听说容总您喜欢书画。”

    帝都容家的小少爷喜欢画,也不是什么秘密。

    容历抬了抬眸。

    萧长山投其所好,讨好的意思很明显:“我这刚好有一幅冬梅雪图,不知道容总有没有兴趣看看?”

    容历目光沉沉:“冬梅雪图?”

    “正是。”

    冬梅雪图是名作,懂画的人应该都听过。

    萧长山摸到了容历的兴趣,便阿谀逢迎:“国画大师荆周是我岳丈大人。”语气里不无骄傲。

    冬梅雪图就是荆周的封笔之作,只是荆周逝世后,这幅有市无价的名画也没了消息。

    容历素来爱画,自然知道一二:“我听说,这幅画是荆大师送给他女儿的。”这幅画是阿禾母亲的。

    萧长山意外,不知容历竟知晓这么多,他只好继续圆谎:“确实如此,我亡妻在生前将画转赠给了我。”

    容历微微敛了敛眸:“画在哪?”

    萧长山喜上眉梢:“您随我来。”

    陆启东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他领了萧荆禾过来,她穿了一身橘红的救援服,一路惹了不少注目。

    到门口,她便止步了。

    陆启东回头:“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萧荆禾说:“我穿着消防队的衣服,不方便进去。”

    陆启东是个大老粗,不拘泥这些,摸了一把板寸头:“有什么不方便的。”这衣服怎么了?这衣服多酷多光荣,再说有容历在,谁敢说什么。

    萧荆禾笑笑,摇头:“还是不进去了,你帮我叫个人。”

    陆启东也不勉强:“叫容历出来?”

    她说不是,从门口往里看了看,找了一圈没有见到萧长山,便指了一人:“帮我把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孩叫出来。”

    陆启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居然不是来找容历的,也不好多问,他说行,进去帮萧荆禾叫人了。

    “喂。”

    萧若回头,受宠若惊:“你、你好。”

    陆启东边找容历的身影,边说:“门口有人找你。”

    萧若得体地笑笑,道了一声谢,这才出去,到门口,见是萧荆禾,她脸上的笑就没了:“你怎么进来的?”军区大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萧荆禾问:“萧长山呢?”

    她冷哼,语气嘲弄:“一口一个萧长山,真是没教养。”昨天公安局的人找过她,说萧荆禾已经立案了,她要起诉她诽谤,想到这件事,她就气得不行。

    萧荆禾懒得废话:“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自己进去找啊。”她讥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就你这寒酸样,我都替你丢——”

    萧荆禾没听完,抬起手就捏住她的下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说完,推开那张着实碍眼的脸。

    萧若趔趄后退,高跟鞋崴了一下,她吃痛,下巴都麻了,气得面红耳赤,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干脆就坐到地上,痛叫了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招惹来。

    随后,她拧了拧眉头,泫然欲泣:“姐姐,是父亲怕你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担心丢了脸面才不带你来的,你推我做什么?”

    攀龙附凤?

    真跟她妈一个样,净会作妖。

    萧若闹了这么一出,的确有用,一屋子人都看过来了,韩青作为东道主,审视了几眼,上前询问:“你是?”

    该怎么回答呢?

    萧荆禾思忖,还没等她回答,有人喊了她一声:“阿禾。”

    是容历。

    林莺沉蓦然回头。

    容历目光微热,盯着门口的人,快步走到她身边去:“你怎么来了?”他语气里全是愉悦,眉眼温柔,“你是来找我的吗?”

    容家的小公子素来冷清,何时这样欣喜若狂过。容家两位老头子也坐不住了,跟着出来瞧瞧什么情况,就看见容历正眼巴巴地盯着人家姑娘,那模样,跟老霍家那只贵宾狗见到主人时一个德行。

    结果——

    萧荆禾指了容历身后的萧长山:“我找他。”

    结果,人家姑娘还不是来找他的。

    容历有一点失落,不过,能见到她,他还是欢喜的:“因为冬梅雪图吗?”

    她诧异,他怎么知道的?

    容历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画在我那里。”他哄她似的,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小心翼翼,也有些期许,“先不管它,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可以吗?”

    不合适。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可看见容历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

    她还在思索,容历就已经拉住她的手了,他带她进去,走到容家二老面前:“爷爷,父亲,这是我喜欢的人。”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荆禾身上,哦,原来是容家老幺的心上人啊。

    萧长山父女不可置信,脸上的表情哪止精彩绝伦。

    容老爷子去过消防总队,看过照片,可还是第一次见真人,心里是有些激动的:“你就是阿禾吧?”比照片上还漂亮,关键是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坦荡磊落的。

    事已至此……

    她上前问好,目光也不避退,落落大方。

    容昼清点点头,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慈眉善目的神情。

    “这是我大姐,你见过。”容历拉着她一直没松手,“这是我三姐,容菱。”

    “你好,我是萧荆禾。”

    容棠是见过萧荆禾的,也见过容历这幅跌下神坛的样子,可容菱没见过,稀奇得不行,目光扫啊扫,:“你好啊。”

    她还真没见过容历这么紧张过谁,这样急着把人姑娘介绍给家人,一幅心急的样儿!

    “老林,”容老爷子也不管一屋子瞧热闹的人,中气十足地吆喝了一声,“子说的女朋友过来了,我们一家就先回去了。”

    容家这就承认了人家姑娘的身份了?

    霍常寻来了句很扫兴的话:“什么女朋友,容历还没追到呢。”

    呵,还是容家小六追的人家姑娘。

    屋子里几位老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新奇啊,容历是他们这群老头子最喜欢的一个后辈,大院里同龄的孩子还在玩泥巴呢,容历就捧着一本孙子兵法,跟他们一群老头子下棋,而且,还谁都下不过他。

    容历就是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苗子,大概高处不胜寒,他小小年纪就冷冷淡淡的,太不食烟火,不免少了几分人气儿,真没想到,谈了个恋爱,终于像个凡人了。

    霍家老爷子白了霍常寻一眼,又瞧了瞧容历身边的人:“这姑娘是消防员?”

    “嗯,她是消防员。”她的手有些凉,容历把她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去。

    这疼媳妇的样儿,跟他大孙子一样,霍老爷子朝容老爷子抛了个眼神:“老容,不错啊。”

    他们扛过枪的这辈,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容老爷子骄傲上了:“还用你说。”他迫不及待,“子说,快把你媳妇捎上,咱们回家坐坐。”

    众人:“……”

    什么媳妇,这老土匪!

    容家一家都走了,寿宴上还在谈论着,尤其是陆启东那个大嗓门,把容历追人那点事抖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女孩,”林莺沉还看着门口,“她叫什么名字?”

    陆启东回了她一句:“萧荆禾。”

    她脸色越发难看:“容历叫她阿禾是吗?”

    陆启东不知道她问这话几个意思,耸耸肩:“林莺沉,你算了吧,容历都有喜欢的人了。”十多年了,何必。

    她笑:“也不是别人。”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念了句,“偏偏是阿禾。”

    阿禾?

    陆启东不知道她说的什么鬼,只觉得凉嗖嗖的。

    再说萧长山父女俩。

    “容少那样的人,她怎么勾搭上的?”语气又气又酸。

    萧长山冷了她一眼:“说话也不分场合,脸都被你丢光了。”

    萧若不甘心,指甲死死抠着手里的包包。

    军区大院很大,光是马路就纵横了几条,容家和林家隔了两条马路,都是独立的别墅楼。

    容老爷子走在前头,时不时问上两句,萧荆禾都一一答了,有些局促不安,毕竟,她和容历还没有到见家长的关系,她有点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般局面。

    容棠与容菱走在后头。

    容菱还是难以置信,一张温婉柔美的脸,与容棠很相似:“真是六弟媳妇?”

    容棠想了想:“还没追到。”

    容菱捂嘴:“我的天,咱弟居然还会追女孩子,我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容菱的丈夫是个相声名嘴,这些年,她嘴皮子也越来越溜,“祖上积德啊,咱们老容家的香火有望了。”

    容历回头:“三姐,我都听得到。”他怕萧荆禾生气,看了她好几眼。

    平时总是不冷不热的,这羞恼的样子着实少见,容菱笑得合不拢嘴:“嘿嘿,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

    他们容家好几代单传啊,她们姐妹五个从容历成年开始,就变着法地给他介绍女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女人了,容历养猫都不养母的。

    她们姐妹五个能不担心香火问题吗?

    容菱寻思着:“老大,要不要把老二老四老五叫回来。”

    老二夫妻两都是外交官,一家都在国外,老四从政,嫁到了北方,也不在帝都,老五是个话剧演员,成天满世界演出。

    容棠想了想:“不急,等他们感情稳定了,再让她们回来见见未来弟妹。”

    “……”

    萧荆禾都听到了,觉得不妥,扯了扯容历的衣服。

    他低头凑过去,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硬着头皮,把他拉到一旁的后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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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笙,笙笙……他总是这样唤她,温柔而缱绻。别人是怎么形容他的,一身明华,公子如玉,矜贵优雅。他有个温柔的名字,叫时瑾。他说:医不自医,我是病人。他说:笙笙,救救我。她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愿意陪他堕入地狱。他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愿意为她放下屠刀。备注:本文治愈暖宠风,1v1双处,摇滚巨星和天才医生的互宠日常。暗黑系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系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系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