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有人惹事吗 已经处理了
有种就给我等着!沈方撂下一句狠话,带人匆匆离开了。
中年人顿时就慌了,他过来对汴梁说,“您快跑吧,会没命的。”
说完,他又伸手来拉汴安,“小少爷,赶紧回家。”
这可是汴家的独苗,他说什么也要护住。
谁知汴安竟然挣脱了他的手,“汴安不怕,祸是我闯的,我要陪着哥哥,刘叔你怕就先回去吧。”
汴梁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担当,眼中甚是欣慰。
“没吃饱吧,再吃点。”他拉着汴安回他的桌上。
中年人急了,他边追边说,“那可是相府,惹不起的。”
汴梁头也不回的说,“告诉汴老太太,汴安在哥这里,谁也动不了,记住我的名字,汴梁。”
中年人跺了跺脚,他是汴家的一位下人,叫刘平,专门负责汴安少爷的起居。
汴家老祖宗对少爷管教极严,平常都不让他出门,刘平也是心软,见西湖下雪,便随着汴安出门了。
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惹上了相府,这可怎么办才好。
眼下少爷硬要和那叫汴梁的在一起,自己还是先回家去向老祖宗告罪,就算粉碎碎骨,也要请老祖宗将少爷保下来。
想到此处,他也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会喝酒吗?”汴梁看着这位和他同姓的男孩,没来由的亲近。
或许是因为汴家把他当作亲人的缘故,他也将这男孩当成了弟弟。
“小朋友不准喝酒,会伤了智力。”当他看到汴安跃跃一试的眼神,连忙改口。
“吃菜,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汴梁说着,让小二加了一双筷子。
不知是饿了,还是信了他的话,男孩拼命的吃了起来,很快就将盘子洗劫一空。
汴梁看的哭笑不得,又加了好几个菜。
汴家老祖宗也正在吃菜,少爷出门的事情,她在饭点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很生气,决定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今晚让他饿一顿,于是她就让下人开饭了。
可是,汴安吃的欢,她却吃不下,总感觉眼皮老是在跳,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时,突然听到门外有慌张的喊叫声,“老祖宗,不好了。”
是刘平的声音,她立刻放下了筷子,心也沉了下去,但她是汴家的顶梁柱,无任何时都不能慌,她强作镇定的喊着,“慌什么,我好着呢。”
刘平见了她,立马就跪下了,嘴里还带着哭腔,“老祖宗,小少爷和相府的人吵起来了。”
“什么!”老祖宗坐不住了。
又是相府,她儿子和儿媳当年也是被奸相害死的,想不到这个贾世道,又把手伸到她宝贝孙子的头上来了。
这可不行,作为汴家的独苗,她就算拼了一把老骨头,也要留住这香火。
她平时将汴安管的极严,就是怕闯出这事来。
“管家,叫人。”她喊着,整个人扶着餐桌就要站起来,只是年纪大了,心里又慌,有些站不住。
旁边的丫鬟赶紧将她扶住,老祖宗又说,“少爷人呢?”
刘平说,“在醉仙楼。”
老祖宗一听,立马抬腿,嘴里却骂道,“好你个贪生怕死的刘平,居然敢把少爷一个人丢在那里,要是他少了一根毛,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平忙说,“少爷不是一个人,有个叫汴梁的和他在一起。”
老祖宗听到汴梁的名字,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丫鬟扶着,肯定要摔倒地上。
“汴梁?你听清楚了,是汴梁?”
刘平不敢隐瞒,就将汴梁的长相,以及醉仙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完之后,老祖宗竟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吓得刘平立刻上前扶住老祖宗,以为她是气疯了。
他忙说,“都是那汴梁惹的事,我已经和少爷给他们赔
过不是了,老祖宗,您亲自出马,相府一定会给您面子的。”
谁知老祖宗一把将他推开,两只本已有些昏花的老眼瞬间精神起来。
“出马?出什么马?哼哼,贾世道啊贾世道,你嚣张了半辈子了,也该歇歇了。”然后,她对着集合好家丁的管家说,“有汴大少爷在,大家都休息去吧。”
管家听了一惊,上前问道,“哪个大少爷?”
他突然想起孙掌柜去胡国时说起过,汴家出了个大少爷。
而这个大少爷,居然让皇帝同意汴家去南朝开店,这哪是汴家的大少爷,这分明就是李家的大少爷。
作为汴家的管家,这点事情还是看的明白的。
“自然是那个大少爷了。”老祖宗捧起了碗,吃的比刚才更开心了。
老祖宗开心,沈方却不开心,离开醉仙楼后,他第一时间不是回府。
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惊动相爷,毕竟这是很没面子的事。
这可是在临城,卖他面子的人多的去了,临城总督王若谷就是其中一位。
王若谷还是个圣人!
临城的圣人,那都是三圣高手,入圣和二圣的都会被皇帝派去圣人军团。
没想到的是,王若谷居然不在家。
他只好让总督府的管家去找人,自己领着总督府的府兵气势汹汹的赶往醉仙楼。
府兵中领头的那位姓杨,头带红盔,官职也是不小,可他对沈方却是非常的恭敬。
“沈总管放心,临城之内,无论是谁,卑职都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他的确有这个信心,总督府的府兵办事,反抗那就等同于造反了。
这里可是临城,即便是圣人,都得乖乖的束手就擒。
沈方听了他这话,心里更有底气,还没进门,他就大声喊道,“掌柜的,人可还在?”
他走的时候,让人给掌柜的捎了句话,将人给他盯紧了。
他生怕此刻汴梁已经溜了。
掌柜的匆匆跑出酒店,还没开口,就听楼里汴梁喊道,“在呢,等你很久了,再不来,哥可真要走了。”
听这话,仿佛是吃饭请客的主人,在等远方迟到的客人。
杨红盔听了也是一愣,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朋友叙旧。
他看着沈方,等候他的指示。
“把他给我丢到西湖里去,喂王八!!!”沈方用尽力气吼道,不仅是脸,脖子都红了。
他生气,非常的生气。
他气的是自己累死累活的喊帮手,那个混蛋,居然在楼里喝酒。
那个混蛋,假如他跑了,或许沈方还不会这么生气。
必须将他的头按在水里,活活淹死!他想着。
然后他就看见有人飞了出来,真的掉入了西湖里面。
人还不止一个,是一串。“噗噗噗”的声音响个不停,西湖水面上也好像有了个喷泉,水花不停的溅起。
“喂,丢完了,你是自己跳还是我来。”汴梁拉着汴安走出门来。
他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语气也像是和老朋友在交谈,仿佛在说,吃菜吃菜,随便吃。
沈方更气了,就刚才的表现,他可以肯定对方是一位圣人。
可是,圣人又怎么样,这可是临城,天子脚下!
“你给我等着!”他等的是王若谷。
他相信这位总督马上就会到,他也相信当他看到自己的府兵被丢到西湖喂鱼时一定会勃然大怒!
“你好意思说两遍,哥可没兴致等你两次。”汴梁走向他。
拉着一个男孩,跟着一条黑狗。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南朝权臣贾世道的管家,丢进了西湖,就像丢一个垃圾。
所有人都惊呆了,特别是醉仙楼的掌柜,他甚至用力的揉着双眼,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将沈方丢进西湖,那丢的可是贾
世道的脸面!
在临城谁不知道,贾世道的脸面,就是朝廷的脸面!
这人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王法吗?
“你给我。。。等着!”在水里挣扎着的沈方,说的还是这句话。
冰冷的湖水,冻得他浑身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他努力的游着,准备爬上岸来。
谁知汴梁来到了岸边,双手抱胸,“行,我等你上岸,将你丢的远些。”
乱了,全乱了,这回不止是醉仙楼的老板,周围的游客也都乱了。
他们中不乏有认识沈方的,有人惊呼,有人悄悄的鼓掌,更有人匆匆离去。
看热闹,可是很危险的,若是沈方将人丢在西湖里,他们或许会留下来观看,可如今,是相爷的人被欺负,再不走,恐怕会惹祸上身。
断桥的游客很快就走光了。
天上的雪其实并没有比刚才更大,但是由于没了行人,雪花渐渐的堆积起来。
断桥上白白的一片,显得特别的安逸,特别的美。
沈方不敢靠岸,他朝别的地方游去。
这回他终于学乖了,不再逞口舌之能。
可是汴梁不想放过他,沈方往那里游,他就往那边走。
汴梁的心情是极好的,因为至始至终,汴安都没有笑,也没有鼓掌,甚至脸上有不忍的神色。
这样的孩子,心地自然是很好的,就像他当年一样。
他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对付沈方。
今天的事闹得越大,到时候收拾起贾世道来,就越有理由。
最好,贾世道看到他的狗落水了,能过来帮帮忙。
贾世道没来,王若谷倒是来了。
他老远的就看见站在岸边发抖的府兵们,一个个浑身湿透,在冬天的西湖边冒着白气。
那是他们的体温将水蒸发而形成的水气,在断桥边显得格外诡异。
“什么人,敢在临城捣乱!”他大声喝着,手中的拳头已经攥起,几个起落,便从西湖的另一头来到了断桥边。
他没有贸然出手。
作为临城的总督,他还是有点谨慎的。
毕竟他这个位置经常需要揣摩圣意,这可得非常谨慎。
也是他的这份谨慎,让他在出手前看清了汴梁。
“有人捣乱吗?”汴梁很随意的说着,仿佛在说,菜好不好吃。
沈方一直在岸边,看到王若谷,立刻爬上岸来。
由于在水中泡的久了,这一上岸,就显得特别激动。
他用手指着汴梁说,“是他,就是他。”
然后,醉仙楼的掌柜晕过去了。
晕过去之前,他看到王若谷一脚将沈方踢入了西湖。
王若谷说,“禀少爷,捣乱的人已经被卑职踢下水了。”
汴梁点点头,他知道这位新来的人,已经认清了他的身份。
这样也好,省的他动手,“很好,帮我带话给贾世道,哥在汴府等他。”
这是寒冬,这是雪天,王若谷的脸上却冷汗直冒,因为他听到沈方在水里喊,“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让相爷去见你,你当你是当今天子吗,王若谷,今天的事情你给我记着。”
刚才那一脚,他可是在救沈方。
眼前的这位少爷是谁啊!
脸傲少点笑,人狠话不多。
要是惹恼了他,别说沈方,贾相都得丢脑袋。
这家伙,平常挺伶俐的,怎么在水里泡了一会,脑袋就这么不灵光了。
“你也看到了,是狗在咬我,谁家的狗没有看好,主人是不是得给个交待啊。”汴梁说完这一句,领着汴安走了。
西湖的水非常得冷,可王若谷的心更冷。
朝中谁人不站队,他可是贾相的心腹。
贾府要是出了事,他也跑不了。
第九十三章 任务已完成,有人来求情
王若谷不去理会沈方的抱怨和谩骂,将他带回贾府,不想贾世道已经站在了相府门口,一脸铁青。
沈方见了大喜,他知道贾相这次是动了真怒。
他立刻跪倒在地,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相爷,那个汴梁欺人太甚,您。。。”
王若谷看到他这样子,心里立刻叹了口气。
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是西湖的水太冷,把脑子冻坏了吗?
果然,贾世道不等他说完,喝道,“绑了,送去汴府,请汴少爷处置。”
沈方被他一喝,立刻闭上了嘴。
他知道相爷的脾气,但他不知道相爷为什么会向汴家低头,这可不是他所认识的相爷。
别说这次他并没有欺负人,就算以前相府最低贱的下人欺负了别人,相爷也是很护短的。
难道说那位少爷。。。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从来不敢叫的名字,李家少爷。
然后,他彻底的闭上了嘴,只是浑身发抖。
沈方回府有相爷迎接,汴少爷回家,汴家自然也不会少了礼数。
所有的家丁,下人,甚至于从不迎客的汴家老祖宗都等候在门口。
“欢迎大少爷回家。”口号自然是老祖宗教过的。
“你真是我哥?”汴安激动的问。
他和汴梁此刻在汴家的后花园里,正喝着茶,堆着雪人。
“你喜欢,那就是真的。”汴梁自从离开成都后,一个人呆了一个月,虽说有巴寿陪着,但总是提不起劲说话。
所以,他到临城的时候,话是越来越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淡了,看上去有些李长生的样子。
在遇到汴安后,稍微好了些。
“你真是我哥,太好了,我有哥哥了。”汴安激动的跳着,不小心一脚将刚堆的雪人给踩坏了,可他一点也不着恼,拉着汴梁的手活蹦乱跳。
这个花园,除了下人,可从没人陪他玩过。
汴梁看他脚下无力,就问,“你没去小姜学堂吗?”
汴安的神色黯淡下来,“奶奶不让。”
他也很想去小姜学堂,因为练武是很有趣的,而且很有劲,比孔家学堂要好玩的多。
“我这有本拳谱,你若是喜欢,就照着练。”汴梁将海草拳交给了他。
这拳法是段骑浪给他的,也没说不准外传,他就交给了汴安。
至于薛慕澜给的剑谱,那玩意不适合小朋友,容易出事。
汴安很欣喜的接过拳谱,可他想了想,又将拳谱递还给了汴梁,他说,“奶奶不让。”
刘平正在给两位少爷倒茶,听了这话,马上接口道,“老祖宗吩咐了,府上的一切,都听大少爷的。”
好个精明的老太太,汴梁心里赞着。
进府之后,他先和老祖宗聊了一会,得知这位老太太就凭他的一件外套,就认了他这位假冒的少爷,心里一直对
她赞赏有加。
这份心思,可不是一般人及的上的。
他虽然赞着,心里也多了几分提防,他不想英舞的事情重演。
他很乐意助人,但不能让别人当刀使,即便砍的是坏人。
他正想着,却听管家喊道,“大少爷,贾府的人来了。”
汴安听了,有些紧张的拉着汴梁的手。
他听说过贾世道,知道这个人很坏,而且惹不起。
汴梁笑笑,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你哥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烧高香了。”
汴安想要跟着去,却被汴梁拦下了。
“好好练拳,练的不好,我打你屁股。”他不想让孩子过多的参与到大人们的恩怨中去。
至于那个贾世道,他也没打算怎么着,就是想让他出出丑。
谁让他没把狗拴好,还咬到他弟弟了呢。
前厅,沈方被反绑着双手,颓然的跪在地上。
他的衣服还是湿透的,此刻身上已经不冒白气了,只有牙齿的打架声在那里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主人没来吗?”汴梁问。
对于这条落水的狗,他已不想再打。
贾府的人说,“回少爷话,贾相说了,此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少爷,请少爷发落。”
汴梁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沈方,心里有些不忍,“我不要狗,要绑的话,贾世道怎么不把自己绑了来?”
他这不过是句气话,却没想到惹出一大堆事来。
这话一出,贾府的人顿时无语,连汴家老祖宗的脸都在颤抖。
她也想不到汴梁会说出这种话来,让当朝宰相负荆请罪?这要是有圣旨,倒也说的过去,没圣旨的话,丢的可不是宰相的脸,那是皇帝的脸!
汴梁这话是要逼皇帝下圣旨,或者要让皇帝丢脸。
这两件事,无论那一件都是灭族的大罪!
这种事,她平时连想都不敢想,可汴梁就像唠家常一样说了出来,不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放了他,让他回去。”汴梁说完,就回后院了。
他当真没想那么多。
他就是看不惯那些权贵,有事就让狗顶着。
他偏要看看,狗顶不住的时候,主人会怎么样。
天渐渐黑了,雪也停了。
这是一个睡觉的好夜晚,无风无雪无声,汴梁就睡在汴安隔壁的房间,那里原来是汴老爷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汴梁刚用过早餐,管家又来喊了,“大少爷,有人找。”
又是谁啊?汴梁有些头疼,虽然他知道昨天那么一闹,全临城都知道是他来了。
可是他不想被人一个个找上门来。
万一是李长生以前的亲朋好友,自己这个冒牌货就不好应对了。
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他盼望见到的。
小玲子,就在前厅,这个丫头,
今天一副宫女的打扮,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你家公主呢?”汴梁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让管家去把嘻嘻牵过来。
这条狗,是他来临城唯一的任务。
“公主叫我来问问驸马爷,何时回家。”小玲子传话。
她搞不懂,驸马爷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跑来这种破地方。
她刚才仔细的看了下汴家的房子和汴家的用具,比起皇宫,那可差远了。
汴梁笑笑,这个丫头,他记得上次在许昌,做酒酿圆子的时候,手脚挺勤快的,给他的印象还不差。
“这就是我的家,公主知道的。”汴梁还记得,他有将他现在的名字告诉给赵香艺,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玲子听了,有些急了,她说,“驸马爷,皇宫可比这好多了,而且太子也盼着您回去呢。”
一听到这个,汴梁的头就更大了,他不想去皇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位太子爷。
李长生的儿子,他可不想做这个便宜老子,“你个小丫头,又瞎说,太子才两岁,懂得什么叫盼吗?”
小玲子被他拆穿了谎话,红着脸说,“那您也该回去看看。”
她心想,那有做父亲的,对这么小的儿子不闻不问的,而且汴家又没有什么小姐,值得驸马爷流连忘返的,就是不知道这位驸马爷待在这里,图的是什么。
这时,嘻嘻的叫声进了前厅。
它是一条很乖巧的狗,这几天和汴梁混的很熟,一见到他,就亲热的不得了,还摇着尾巴汪汪直叫。
汴梁从管家的手里接过绳子,交到小玲子的手中说,“这就是你要的嘻嘻。”
他听陈百万说过,是小玲子给他的那封信,所以他说,你的嘻嘻。
小玲子吓了一跳,这件事是皇帝的秘旨,除了她,根本没人知道,却不知驸马爷从何得到消息。
不过,既然狗都拉来了,她抵赖是没用的,于是她小声的说,“给小姐的。”
“无所谓,反正是你传的信,陈百万也只是让我交给你。”汴梁说。
小玲子玩着狗绳,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汴梁看着她,也觉得别扭,就开口道,“再不说话,我可要送客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小玲子慌了,她连忙说道,“您可不可以饶过贾相。”
“这话不是公主说的吧。”汴梁说,他心里暗道:我饶过他,他又饶过谁?
小玲子摇摇头,但没说是谁指使的。
汴梁也不逼她,“送客。”
小玲子默默的牵着嘻嘻离开,出门前,她突然说,“说这话的和要嘻嘻的是同一个人。”
她已经鼓足了勇气,但是她实在不敢把那个人说出来。
是皇帝吗?汴梁的心里猜测着,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捅了篓子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给自己带这句话。
第九十四章 女学生难教,好老师难当
小玲子走后,汴梁教了汴安一天的拳法。
既然嘻嘻已经送出去了,事情也算是办完了。
等过几天汴安拳法熟练了,就回潼关吧。
这里没什么朋友,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天不从人愿。
第二天一早,管家又来报讯,有人上门。
这次来人并没有等他相见,留书一封就走了。
信上写着:请来临城高院一聚。
署名是杜识青。
这个名字他觉得有些熟悉,问了一下管家,才记起来,那人是李长生的老师。
老师叫学生前去,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即便是李长生,按理也应该去看望老师,而不是老师上门来看望学生。
若是他不去,就显得李长生不知礼数,肯定会被人说闲话。
说他一朝得志,忘恩负义。
汴梁身上背着李长生的躯壳,他也不想给李长生抹黑,于是,他只能上门。
“真是麻烦。”他叹了口气。
临城高校的位置,管家早就告诉他了,就在曲院风荷附近,环境相当优美。
当他到校门口时,迎接他的是全校师生,“师!兄!好!”大家异口同声的喊着。
这么大的场面,汴梁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对着大家一通抱拳,搞得杜识青非常的尴尬。
这是学校,又不是江湖大侠见面。
他立刻将汴梁拉到了院长室,学生们都很自觉的围在楼外,各个都是一脸仰慕的样子。
即便有些新人学生,没见过汴梁的,也对他前几天的事迹津津乐道。
打了宰相府的管家,这是最近临城民间谈论最多的事情。
街头小巷,特别是酒楼茶馆,很多人都在绘声绘色的说着,临城高院也不例外。
汴梁进了院长室,望着这位李长生的老师。
他今天也是一身灰色的教袍,但他长得比新野的陆先生要好的多,他的额头是方的,而且很明亮,他的眼睛很深邃,鼻子又很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非常符合汴梁心目中教师的形象。
院长室的墙上,挂满了各种锦旗,最大的那面上写着:最佳学生李长生。
看到这个,汴梁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的目光再度回到杜识青的脸上,这位临城高院的院长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长生,贾相的事,能不能缓缓。”
汴梁的脸色立刻就不太自然了。
他没想到,这位看上去给他印象很好的院长,竟也当了贾世道的说客。
不过,缓缓是几个意思?
他皱起了眉,看着杜识青,并不答话。
杜识青避开了他的眼神,开始说道,“六年前,在你离开临城高院时,我收了一个关门弟子。”
汴梁算算,李长生是十一岁离开临城高院,刚好是六年,可是这学生和贾世道又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好奇,开始认真的听。
“她叫刘落,是个女生。”杜识青说。
刘落?汴梁想起来了,在船上巴寿曾经和他说过,三手帮的帮主,准备去劫法场的那个刘落,看来巴寿说的是实话。
他更加感兴趣了,半眯着双眼,边听边思考。
“她是一个好学生,除了学习好,品德也很好。”
“一年后,我国和胡国开战,她报名参军,离开前,她像你一样,就坐在我的对面。”
“我叫她加油,为国争光,将来也将名字刻在锦旗上,挂在这里。”
“她也和你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她请我帮忙。”说到这里,杜识青抬头望着屋顶,脸上有一抹很奇怪的笑容。
那种笑,很甜蜜,就像是热恋中男孩的笑容。
“她让我在她背上刻上为国为民四个字。”
汴梁听了,脑袋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他忍不住想起这个香艳的画面来:一个女学生,将衣服脱去,露出后背,一位老师在她后背刻字,白皙的皮肤,鲜红的血渍,这是多么诱人的画面。
这位学生,可真有胆,敢这么**裸的勾引老师,要刻字,找谁不行?
这位老师,也真是色胆包天,敢这么对待学生,他就不怕灵魂一旦陷进去了,就会万劫不复吗?
“你知道吗?我居然答应了,在她走后的无数个夜晚,我都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这里,回忆当时发生的每一刻。”
“我不会忘记,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她的背由于痉挛而扭曲;我不会忘记,第一滴血出来的时候,她的背就像是白纸上画出了玫瑰,那么的鲜,那么的艳;我不会忘记,当我刻完最后一个字时,她的背上全是玫瑰,我用纸轻轻的将它们擦去;我更不会忘记,在擦的时候,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那晶莹的玉脂。”
“这把刀,这些纸,我一直带在身边。”
“这四个字,刻在她背上,也刻在我心上。”
“我知道,她只是我的学生,我也知道,我是名教师,但是,用刀刻的痕迹,又怎能抹去。”
“三年前,宋飞因抗旨被斩,作为宋飞的亲兵,她也被押入死牢,是我求贾世道放她出来。”
“三个月前,她来临城,准备救宋云,我见过她,她说,会不惜一切。”
“既然她会不惜一切,那我也会,所以我又去求了贾世道。”
“但这次是宋飞的儿子,贾世道并没答应,直到昨天,贾世道来找我。”
“他同意保宋云的命,条件就是。。。刚才我说的。”
“我请你来,不是求你,也不是勉强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会不惜一切,将宋云救出来。”说到这里,杜识青又将目光放在汴梁的身上,脸上很温和的笑着。
因为在贾世道来找他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劫法场。
而他之所以和汴梁说那么多,不是为了他自己。
“帮我一个忙。”他说,“带刘落离开临城。”
他要拼命,不想有牵挂,刘落在,他就会缚手缚脚。
汴梁明白了,所谓的缓缓,是真的缓缓,就是让他先带刘落走。
这事可就难办了,比将宋云救出来还难办。
他还记得当初想带英舞走,可结果呢,英舞已经埋在四姑娘山下了。
谁知道这个刘落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宋云什么时候问斩。”汴梁问。
“后天。”杜识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期待,一种他不敢要求的期待。
“有空的话,我会过去看看的。”汴梁说。
“不过,我不会动手。”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一个局,一个用情来束缚他的局,汴梁不想跳进去。
但是,他会去看看。
他想看看,是不是有人会当着他的面,对付李长生曾经的老师。
那可是打李长生的脸!
杜识青明白他的意思,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最后说了一句,“谢谢。”
汴梁走了,回去的路上,他开始觉得,做李长生挺烦恼的,远不如他用汴梁的身份在胡国逍遥自在。
老师,儿子,妻子,这些硬加在他头上的亲人,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特别是当他们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的时候,比如,劫法场,这事在他前世记忆里就是不好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是人人都劫法场,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他这么想着,回到了汴家。
结果,到了傍晚时分,又有人来找他。
这个人他不认识,管家也没有通报,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后院。
“圣旨到。”那人用他尖锐的嗓音喊话时,汴梁才知道是宫里的公公来了。
“要跪吗?”他问。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电视里都是跪的。
柳公公很客气的笑着说,“陛下有旨,驸马爷不需下跪。”
那就好,他也不愿意跪。
刘公公又说,“宣驸马李长生明日见驾,钦此。”
他将圣旨交到汴梁的手上,又小声的说,“陛下想为贾相说个情,这事让我提前跟驸马爷打声招呼。”
柳公公走后,汴家老祖宗过来了,她就问了一句,“大少爷明天去还是不去?
汴梁觉得有些奇怪,从她的口气里,他可以听出,那是希望他不去的,因为她不去两个字念的特别的重。
可是抗旨不尊,那就是和皇帝翻脸了。
他现在在临城,翻脸之后,会有很多麻烦。
他不去猜老太太的心思,直接说了句,“去。”
老太太走了,把汴家的下人和汴安都带走了,后院只留下汴梁一人。
这事让他觉得很奇怪,不明白那老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九十五章 三把流光剑,取君一条命
南朝的皇宫,历经三千多年的风雨,一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多,而能掌握这个道理的,就只有皇帝赵篝一个了。
今天皇帝没有上朝,按理说乾光殿里不应该有人,可是皇帝偏偏就在殿里。
他坐在龙椅上,身旁没有太监,只有一个断臂的中年人,正是南侠展宋。
皇帝坐着,展宋站着。
皇帝坐了半天,展宋也站了半天。
展宋虽然没有坐,但他手里有酒。
他慢慢的喝。
酒壶并不大,他每口喝的再少,喝了半天,也喝光了。
等酒喝完的时候,皇帝才开始说话,“你说他会不会来。”
展宋将空葫芦别在腰间,“汴梁的话,一定会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问。
展宋说,“小阿艺在许昌见过他,她说他不是李长生。”
皇帝皱眉,“你怎么看。”
他已经接到成都的讣告,秋明善死了,汴梁杀的。
如果他不是李长生的话,又怎么可能在秋明善的家里杀人。
不过秋明善乃是朝廷重臣,他的死讯皇帝给压了下来。
在新上任的神将任命下去之前,绝不能让胡国人给知道了,不然汉中圣人军团南下,可就够成都军喝一壶的了。
展宋说,“江陵伏击,我一剑刺入他太阳穴,我怀疑他是失忆了。”
皇帝又问,“有证据吗?”
展宋说的是怀疑,但是皇帝做事,不能仅凭怀疑。
展宋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长生的特点,陛下想必是清楚的。”
皇帝缓缓的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步,“脸傲少点笑,人狠话不多。”
的确,这和他收到的情报不想符合,这位汴梁不但话多,而且爱笑。
展宋又说,“他还喜欢管闲事。”
皇帝点点头,李长生是一个嗜武成性的人,除非对他练武有帮助,否则他从不管闲事。
但是光凭这些,还不足证明李长生失忆,因为这些也有可能是李家的计谋。
展宋看皇帝不语,神情将信将疑,继续说,“李长生没有使用鲸吞天下拳的情报,更重要的是,李长生绝不会和陈百万相交。”
陈百万暗恋赵香艺的事情,全南朝都知道,因为他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诗词。
李长生自然也是知道的,既然李长生知道,那绝对是容不下陈百万的。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得下,除非。。。他失忆了。
皇帝听了这些话,脸上再无疑虑,他问,“若是李长生不会鲸吞天下拳,伏击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展宋笑笑,“这得看陛下的决心。”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朕有多少流光剑,知道的人都死了,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心思。”
“哈哈哈。。。”展宋笑得更放肆了。
他开始朝殿外走去。
他本是尘世间的一位游侠,根本不在乎朝堂之事。
他也无心皇帝的秘密。
虽然他无心,但是他有尊严。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受人威胁。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是很快就被温情取代,他说,“朕不仅是南朝的天子,也是你的姐夫!”
南侠前进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
他自幼便丧失父母,全靠姐姐一人带大。
姐姐对他的恩情,比天还高,比地还大!
“三把流光剑,可以要李长生的命。”说完这句话,他纵身跃出了乾光殿。
等他走后,皇帝来到了龙椅边上,他轻轻的在扶手处碰触了几下机关,龙椅便往后退去,地下露出了很大的一个坑。
皇帝望着那坑,轻轻的唤了句,“流光。”
顿时有五个人跳出坑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剑。
一把看不见剑身的剑。
流光剑。
“很好。”皇帝点点头。
他仔细的看着这五个人,心里作出了决定。
“黄流光,殷流光,宋流光,你们三人,明天替朕杀一个人。”
随着他的命令,有三个人在殿后藏了起来,而另两人又回到了坑里。
皇帝满意的坐回轮椅,低声说,“你说三把,我就用四把。”
他本来就是个小心的人,他若是不小心也当不了这个皇帝。
这第四把剑,自然是在展宋的身上。
。。。。。。
第二天,汴梁起的很早。
因为那天晚上,汴家的其他人都好像失踪了一样,这让他很是好奇,他不明白汴老太太怎么突然对他冷漠起来。
他想不明白,准备去前厅问问。
不想,管家告诉他,汴老太太昨晚入宫,至今未归。
老太太入宫做什么?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吗?事到如今,还撇得清吗?
他有些疑惑,因为在他心里,老太太是个聪明的人,而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多费心思去想,因为老太太对他好,或者对他不好,本身并不重要。
再说,他也打算等明天杜识青劫完法场后就离开临城。
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又有谁知道呢。
若是自己不回来,汴家老太太的态度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他便离开了汴家,径自往皇宫里走来。
今天皇帝还是没让百官进宫,但是宫门却开的很大,柳公公一直等候在最外面的宫门口。
“带路吧。”汴梁也不废话。
来的时候他想明白了,如果皇帝开口,贾世道的事情就算了吧。
毕竟那个也算是李长生的岳父大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们走过三重宫门,终于到了内宫,眼前是上百个台阶,台阶两旁雕满了栩栩如生的石龙,在那台阶的尽头处,就是皇帝上朝的乾光殿了。
柳公公挥动浮尘刚做了个请势,突然听到后宫方向有人喊,“汴梁留步。”
柳公公听到这声音,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因为他听出来喊话之人,正是当今公主,李长生的妻子赵香艺。
汴梁楞了一下,赵香艺会在这里出现,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本就是她的家,他奇怪的是赵香艺喊他汴梁。
阳光透过乾光殿的屋顶,照到这位绝美的公主身上,将她正在奔跑的身姿留下一道很长的背影,仿佛天使带着她的荣光降临人间。
汴梁觉得很奇怪,这位以前他都不敢正眼看的女子,今天他居然没有感到自卑。
其实他不知道,他会自卑,是因为他以前所处的阶层比较低,没有人把他当回事。
而稍微有身份的人更会对他嗤之以鼻,比如在潼关城,三皇子忽雷和军师对他的轻视。
正是因为别人这样的眼光,导致他也看轻自己,没把自己当大人物。
所以当他看到和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时,就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
而这次,在临城,所有人都众星捧月,让他自然而然有了一种高傲的气质,所以他也就不会自卑了。
自信的人,方能不自卑。
“找我有事?”汴梁问。
赵香艺的脸上有些许汗水,特别是她鼻尖的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水嫩,是人都想亲上一口,而她起伏的胸脯,更令人怜惜。
不过,汴梁还来不及欣赏这位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就被她的话给震惊了。
“父皇要杀你。”她的话就五个字,却犹如雷霆霹雳。
如果不是赵香艺告诉他,汴梁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岳父,这位对他在南朝的所作所为从而不闻的皇帝,居然是要杀他。
但他没有怀疑赵香艺的话,因为他想起了李老爷给自己看的那把流光剑。
这个南朝的皇宫或许不止一把流光剑,那么自己今天贸然入宫,确实太鲁莽了。
柳公公被公主的话吓得直接趴到了地上,他给赵香艺跪下了,磕头道,“我的大公主,你可吓煞奴才了,陛下,又怎么可能害驸马呢。”
汴梁不喜欢看到别人磕头的样子,“柳公公,今天我不去乾光殿了,你去复命吧,我还有话和公主说。”
“这。。。驸马爷,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柳公公为难的说道。
“去吧。”赵香艺说,“父皇不会怪你的,驸马的脾气他最清楚。”
被赵香艺这么一说,柳公公只得回去复命,因为皇帝不好惹,多少对他还有点情分,而这位驸马,从来都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这么做,不怕皇帝怪罪吗?”柳公公走后,汴梁靠到赵香艺的身旁,鼻间传来幽幽的香味,很是受用。
赵香艺也顺势靠在他肩头说,“怕也要来啊,难道看你去送死。”
汴梁很是感动,伸手揽在她的腰间,手中触感之柔软,简直难以想象,不知不觉中,有点硬邦邦的感觉。
于是,他又放下了手。
他怕出丑,因为这个,毕竟不是他汴梁的老婆,他记忆里的道德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你相信我说的话了?”汴梁问。
赵香艺点点头,“我听说了你在成都的事情,果然不像是长生所为。”
她突然侧过头,调皮的看着汴梁说,“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汴梁看她的红唇看的心醉,不得不避开这位姑娘诱人的面孔。
他说,“喜欢的话,就和我一起去闯荡江湖,我们也好从新培养感情。”
“那不行。”赵香艺摇着头说。
“为什么?”汴梁问。
赵香艺“呵呵”一笑,两只调皮的小手将汴梁的头转了过来,她看着他,“你说对一个母亲来说,是爱情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这次,汴梁看着她那会说话的眼神,心里居然没起杂念,反而有些惆怅,有些嫉妒。
他明白她的意思,因为世间最伟大的爱,从来都是母爱!
没有任何其他的爱能与之相比。
“那你要保重。”汴梁轻轻的拥抱着她。
赵香艺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怀抱,害羞的说,“大家都看着呢。”
汴梁四下一看,确实有很多卫兵,正在盯着他们。
但是,管他呢,他正想再温存片刻,不想赵香艺像只兔子,突然间就跳开了,她笑着说,“放心吧,只要你在外面好好的活着,我就不会有事,李长生若是发起疯了,连我都害怕。”
“你个丫头。”汴梁无语,又被她摆了一道,他什么时候发过疯。
谁知赵香艺突然很严肃的说,“别学陈百万乱叫,叫我阿艺。”
“行行行,走你的吧。”汴梁向她挥手告别,然后将两只手放在嘴边,朝着乾光殿大声喊道,“陛下,我有事,就不来参见了。”
声音之大,犹如洪钟,在皇宫内回荡,连宫外都有人听到了。
“别鬼叫。”赵香艺捂着耳朵,又跳到了他身边。
“我没事,你进宫的事情是汴家老太太告诉我的,她刚出宫去,你回去以后,让她早做准备,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汴家。。。”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那毕竟是她的父皇。
原来如此,汴梁点点头,心中对汴老太太也有了感激之情。
只是不知道她凭什么认为皇帝要杀他,这事还得回去问问。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赵香艺悄悄的跑开了,或许是嗅到了他身上的狼性。
这个精明的兔子,汴梁确实有把她揉在怀里的想法,眼见计划泡汤,心里有些不爽,望着这位李长生的妻子,他突然喊,“你说是以前的李长生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赵香艺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她又是侧头想了想,说,“以前的长生,每天就是破坏御花园的假山,无趣极了,还是你现在好点。”说着,又向他挥挥手,“保重。”
“保重!”汴梁心里美极了。
老实说,自从他来到这个世间,他就经常拿自己和李长生进行对比。
可每次他都狼狈的发现,自己比不上他。
而此刻,他忽然又有了信心,去战胜他的前任身躯。
第九十六章 风雨如急骤 梅花不低头
汴梁回到汴家的时候,得知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管家要去叫,被他阻止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终究是救了自己一命。
也怪自己大意,把皇帝想的太善良,这世上,那有什么善良的皇帝。
想到这个,他又想起了罪魁祸首:奸相贾世道。
他准备到他府上去拜会拜会。
而过了明天,他就打算返回潼关。
因为这边没有朋友,也没有好酒。
汴梁到宰相府的时候,贾世道正在喝茶赏花。
相府的花园很大,布置的却很简单。
中间有个亭子,亭子里方桌长凳。
贾世道就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双手捧着杯子,望着前面的一个秋千。
秋千不大,却很精巧,竹藤编的椅子,有三面刺绣的靠背,顶部还有画着梅花的纸伞。
伞上的梅花是假的,院子里的梅花却是真的。
有些稀稀落落的雨,打在梅花枝头,想将花朵打到低头。
可梅花每次在雨滴过后,都会倔强的抬头。
这个画面,贾世道很喜欢,喜欢到下人来通知,李少爷来访的时候,他都不闻不问,仅仅是点了点头。
“这里坏境不错。”汴梁大刺刺的坐在了贾世道的对面。
外面的细雨有些淋湿了他的头发,让他很是不爽。
自从在新野夜行失败之后,他也开始打理起头发来。
可这个看上去很小的活,他做的却总是不太好。
该死的雨,刚才在皇宫的时候还有太阳,怎么突然就下起雨来。
要是淋得时间长了,头发又该重新弄了,麻烦。
贾世道终于转过了头,他长得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小气,很会占便宜的人。
他眼睛虽小,却目光如电,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
若问世间谁的心思最难猜,必是人间帝皇,而他,便是全南朝都知道的最懂圣意的人。
这样的人,谁的心思他看不透?
汴梁的心思,他不用看就猜透了。
那不是来寻仇的,不然他早躲起来了。
“少爷有疑问。”贾世道一开口,便将汴梁的来意说破了。
汴梁笑了,和这样的人聊天,真的是一大快事。
他说,“在成都,我杀了秋明善,在西湖,沈方找我麻烦。”
贾世道点点头,他明白汴梁的意思,第一件是汴梁帮了他的忙,而且知道他在成都的秘密,第二件,是他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汴梁说出来,就是让他知道,他欠了人情,欠人情就
要还。
汴梁又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待?”
他曾经让贾世道自绑谢罪,那不过是一句气话。
而今天,他是来看看,这位权倾南朝的大官,能给李长生什么好处。
贾世道明白,他能给李长生什么交待。
金钱,美女,地位,这些东西他又如何比的上这位少爷。
唯一有的,就是他脑袋里的东西。
比智慧,比消息,他可是比李长生高出太多。
贾世道说,“汴家老爷,送进宫的衣服里藏有利器,利器是我安排的,因为汴老爷问了不该问的事情,陛下不开心,做臣子的自然应该为主子分忧。”
汴梁点点头,汴家的事情他本不关心,贾世道会提起,想必是他和汴家走的近,又冒充汴家的少爷。
贾世道又说,“襄阳的战事,在您进宫的那一天就开始计划了,当时陛下已有招您为驸马的意思,但是您这个驸马,将来要做太子的父亲。”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汴梁,眼神里带着疑问。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气运会如此昌盛,连天子都被他盖住了光芒。
他继续说,“但是太子继位,会有外戚干政的风险,您不问政事,又是太子的父亲,陛下是放心的,可李家的人,总是后患。”
“我荐举李老爷去襄阳,就是想借胡国的手,将祸患除去,不想宋飞居然连胜胡国,收北海,夺徐州,他这么做虽然功在社稷,百姓欢庆,但是却解了襄阳之围,坏了我的大事。”
“所以我在他粮草未齐之时,令其进攻许昌,我料他不会让部下白白送死,他果然抗旨,宋飞死后,我又花了三年时间,丢徐州,弃北海,毁桥梁,撤船渡,做的这些事,都是示敌以弱,胡国终于在今年,进攻襄阳。”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在襄阳城撤退的路上都安排了伏兵,一旦李老爷败退,必除之。”
“没想到他,居然投降了,李家有少爷您在宫中,可谓前程似锦,我实在难以明白,李老爷当初是怎么想的。”
“至于江棱截杀,却不是我所能为,我只是谏议,断不能放您离宫。”
贾世道说完,喝了口茶,又将目光望向梅花。
此刻雨有些大了,梅花在密集的雨滴打击下,似乎有些缓不过劲来。
看到这个,他的心里有些苦涩,他此刻的处境,不正是这雨中的梅花。
他知道皇帝今天招汴梁入宫。
他也知道皇帝的意思不是为了他解围,不然的话,又怎会不招他入宫。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他也早料到了这一点。
如今汴梁闹了这么一出,让皇帝下不了台,那皇帝
自然会顺水推舟,将自己打入地狱。
若是今天汴梁死了,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汴梁细细的品味着贾世道说的话,他的嘴里也有些苦涩。
想他从前世穿越而来,这位奸相才是第一功臣。
而因为此事而丧生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就这些。”汴梁还想压榨点信息,毕竟机会难得。
贾世道听了,突然笑了,笑容显得有些诡异,他说,“刚才那些,用来给您赔罪,还有件事,用来报恩。”
汴梁心里琢磨着,赔罪指的是管家沈方的事,报恩,那就是秋明善的事了。
可是,那么多朝廷机密,仅仅是用来赔罪,那么报恩的事,又会是什么呢?他突然好奇了起来。
贾世道放下了茶杯,看着汴梁,仿佛不仅是想看穿他的心思,更想看懂他这个人。
他说,“少爷的传记是我编的,里面的评语是我下的,脸傲少点笑,人狠话不多,可自皇宫一别,我收到的消息,您完全变了一个人。”
汴梁说,“我失忆了。”
穿越的事,他只告诉过赵香艺,因为这是李长生的妻子,说失忆,还是不能和她相处,他不想占李长生的便宜。
他更不想自己的女人,将他当作另一个人,而对于其他疑惑他身份的人,他都这么解释。
“难怪。”贾世道点点头,“月奴给我发来讯息,说您为了英舞大闹成都,这事我想了很久,都没想通,而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月奴给您的评语,乐善好施,和蔼可亲。”
汴梁听了,感觉挺好。
乐善自然是他喜欢做好事,好施,这个有些不好意思,他花钱是大方了点,特别是给乞丐的钱,可是这些钱都是陈百万的,至于和蔼可亲,他对朋友向来如此。
按此说来,这评语还算是中肯。
贾世道见他脸有喜色,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位少爷,现在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对这样的人,他的消息,才称得上是报恩。
贾世道说,“我知道您昨天去见了杜院长,所以,宋云的行刑日由昨天改为今天。”
汴梁听了,霍然起身,他答应过杜识青,在他劫法场的时候现身。
没想到,竟然改期了,不知道还赶不赶的急。
这个混蛋贾世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别急,行刑的时间是午时三刻,现在午时刚过。”贾世道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梅花之上,“少爷慢走,我就不送了。”
风雨更大了,汴梁苦笑的摸了摸头发。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再绑一次了。
风雨中,有人影穿出。
第九十七章 老师要尽责,学生需保全
临城作为南朝的首都,不仅风景美丽,百姓富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江湖。
湖是西湖,江则是钱江。
钱江之边,有山名六和,意喻诸事顺和,而要让诸事顺和,除了祭天之外,还要除恶。
六和山下死刑窝,就是用来除恶的。
史书记载,当年南朝第一次在这里处置罪犯时,钱江潮高十余丈,乃天下奇观。
于是,皇帝就下旨,死刑的行刑时间改为大潮的时间。
有道是:钱江潮起人头落,六和山下死刑窝。
今天潮涨的时间就是在午时三刻。
观潮看刑是附近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所以时辰还没到的时候,六和山下就已经围了很多人。
他们的目光停留在山前的那条路上,期盼着囚车早点到来。
同样期盼的还有刘落和她的手下。
他们埋伏在离六和山大约六百丈左右的地方。
这里也有座山,叫虎跑。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里,是因为虎跑有水,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泉水在山脚汇成了一条溪流。
刘落准备了一些灭火用的水龙。
她的想法很简单,等囚车经过时,用水龙分散守兵的注意力,再趁机救人。
刘落看着眼前清澈透明的溪水,她的心里有些不舍。
她记得临城最好的茶楼,就是虎跑茶楼。
用虎跑山上的龙井,再泡上虎跑水,喝起来清香甘甜,回味无穷,而这个甘甜,就是虎跑水的味道。
用这样的水来对付守兵,想想真是浪费,可是,她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雨越下越大,好在三手帮的人都穿着盔甲。
这也是刘落的主意,打扮成卫兵的模样,更容易浑水摸鱼。
雨水顺着她的头盔,淌过她白嫩的脸颊。
她长得并不算太美,两只像是金鱼般的水泡眼,流露出坚毅的性格。
特别是她抿紧的嘴,更显得她坚韧不拔。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女人的嘴,这是一位将军的嘴。
她的眼瞪得很大,但是雨下的更大。
大到囚车来的时候,她不是先看见的,而是先听到的。
车轮轱辘辘的声音,比一般马车的要重。
而这声音,到了她的耳朵里,又压到了她的心中,仿佛比虎跑山还重,压的她的身子更低了
“都躲好,听我命令。”刘落说着。
大家都压低了身体,而手中的水龙,都对准了路中心。
囚车由四个兵士押送,前后各有一位骑马的将军。
前面那位是临城炙手可热的禁军副统领王虚怀,后面那位就是西湖边出现过的总督王若谷。
这两位不但实力相近,长的更是一模一样,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这也是为什么,临城那么多三圣,坐到这两个要位的却是他们两兄弟。
囚车上是位年轻人,大概二十岁上下。
他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唯一能引起别人主意的是他挺拔的身子,就像一颗红衫树,笔直像上,没有丝毫的弯曲。
还有他那件在暴雨中都洗涤不尽的,血迹斑斑的囚衣,彰显着他在狱中受过的苦痛折磨。
可是,再痛再苦,都没法让他弯腰。
这是一个宁死不屈的年轻人。
“来了几只老鼠。”王虚怀轻声嘀咕着。
普通的死刑犯根本不会派他出马,他知道陛下的意思,也知道今天会有人来劫囚。
不过,圣人之下皆蝼蚁,蝼蚁就不需要他出手了。
“是王若谷。”巴寿悄悄的来到了刘落的身旁。
他的移动让身边的树叶,滴下更多的水珠。
好在,暴雨倾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些。
“知道。”刘落一点也不害怕。
王若谷作为临城的总督,经常走动,所以认识他的人很多,而王虚怀就没什么人见过了,所以刘落和巴寿将他认作了王若谷。
“放心吧,老师一定会来的。”刘落安慰巴寿。
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从圣人手中劫囚,那真的是痴心妄想。
巴寿还有些害怕,但是囚车已经到了眼前。
“放!”刘落喊着,拔刀冲出,她的人比她的刀更锋利,将瀑布般的雨水割裂。
她人快,刀也快,更快的却是水龙中的水柱。
十几条水柱突然间冲出,瞬间将囚车附近的士兵冲倒。
王虚怀早看见了水龙,他双脚一蹬,身影在雨中划出一道彩虹,轻飘飘的落到了远方,而他的马被水柱击中,往侧面倒去。
王虚怀看着囚车被三手帮的人围住,嘴里挂着冷笑,并将双手背负到了身后。
作为禁军副统领,他可是很高傲的一个人,因为当年他的上司正是名扬天下的李长生。
李长生的副官,岂会对一些蝼蚁动手。
刘落很轻易的冲到囚车旁,一刀将囚车砍作两截,宋云的头也就在那时抬了起来。
他的脸上还有血污,但是遮挡不住他英俊的面容。
可是,在看清来人是刘落时,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快跑,不要管我。”他喊着,喊声如雷。
仿佛是被他的喊声惊醒,囚车后面的卫兵围了上来,卫兵有几十个,人数和三手帮的人不相上下,双方就在囚车旁打了起来。
刘落没有理会宋云,她一手拉住他被铁链拴住的手,立刻往外走。
卫兵们见了,纷纷丢下对手,朝她扑来。
她飞起一脚踢开最近的一位卫兵,又拿刀架住左边刺来的枪,可是右边又来了一把刀,她不得不放开抓着宋云的手,一个转身,先是一拳打翻左边的兵,再次挥刀将右边的刀挡开。
风雨之中,众人以命相搏,却有三人做了看客。
王若谷看着刘落,宋云也看着刘落,而王虚怀的眼睛,却盯着前方的六和山,因为他看到了一抹灰色。
临城高院的教袍,向来都是灰色的。
激斗在继续,暴雨之中,不时有鲜血飙出。
空中仿佛下起了血雨,地上更是流起了血河,看得人触目惊心。
有人流血,就有人死。
巴寿的手抓着囚车,双膝跪地,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的胸口有一个血洞,血落在囚车上,将车都染红了。
刘落的双眼比囚车更红。
不仅仅是她的眼,还有她的手,她的刀,不过那都是敌人的血。
“杀!”她像一只野兽,嘶叫着扑向对手。
她扑的方向已经不是宋云所在的方向。
她知道,她没有机会了,她只不过是困兽。
困兽犹斗!
她带的人并不比守兵少,但是实力却比守兵差的多,眼下还在砍杀的,不过三四个人。
雨有点小了,可刘落却感觉到了冷,是刀锋的冷,正从她的脖子上传来,而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冰冻了。
到此为止了。
她放开了手中的刀,无助的双眼向四周望去,还有两个同伴,和她一样,脖子上驾着刀。
“老师。”她低声喊着,就像是一位垂死的人,在呼
唤着希望。
可是,周围只有雨声在回应她。
她闭上了眼,也放下了希望。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亲呼,“落落。”
这声音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却在她心中回荡。
是老师,老师来了!
她睁开眼,看着声音飘来的方向。
那里有一袭灰袍,正迎面而来。
可她却看不清灰袍上的面容,因为有副盔甲挡住了她的视线。
盔甲下的人动了,他就像一座巨山,将她和老师分开。
远处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有山石崩裂的声音,也有地面破碎的声音。
那里的天空,不仅仅只是下雨,更有碎石和泥土在飞扬,让人根本看不清泥石雨中的人影。
轰,又是一阵剧烈的碰撞声,盔甲和灰袍从雨中分开。
王虚怀连连退后,一直退到了刘落的身旁。
他伸起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他说,“杜院长果然名不虚传。”
刚才的缠斗,他落了下风。
不过两位三圣高手决斗,没有三天是分不出生死的,因为双方的身体都实在太强悍了。
杜识青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在拳法上稳赢对手,但是要想彻底击败王虚怀,那还早的很。
而在临城,他根本没这个机会,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王若谷。
但是他没有退缩,他拉了下教袍,沉声说道,“放开落落,我跟你走。”
“老师,不要!”落落喊着。
这时候,有她一人送死就够了。
“真是师徒情深啊。”王虚怀笑着。
突然他的声音严厉起来,喝道,“杜识青,劫囚车可是死罪,你身为高院的院长,更是罪加一等,你可知罪!”
杜识青昂起头,“身为老师,若不能保得学生周全,又有何面目站在这天地之间。”
“强词夺理!”王虚怀说,“难道学生犯罪,老师也要犯罪吗?”
杜识青是高院的院长,深得民心,若要除之,必须站稳了理字,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这是皇帝的口谕。
杜识青朝前走来,边走边说,“学生之所以犯罪,那是老师没教导好。学生之罪,该有老师来背,你放了落落,我便认罪。”
“既然你认罪,那就给我拿下了。”王虚怀突然将手做爪,抓在了刘落的咽喉,他又说,“若谷,捆了他。”
王若谷欺身向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绳子,是用金蚕丝编织而成的绳子。
被这种绳子绑住,就是三圣的实力,要挣脱也需要花费点时间。
杜识青没有反抗,因为刘落在王虚怀的手中。
他本以为可以和他们说理,却发现他们是一群匪兵。
秀才遇到兵,又岂是能讲理的。
他太天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
在宋飞出事的时候,他就向皇帝上过书,从那时起,他就让皇帝讨厌了。
但他有一个好徒弟,李长生在,没人会动他。
等李长生逃回襄阳时,他就知道,皇帝迟早会向他下手,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斩杀宋云就是这个时机,要不然何必消息放出去之后,再等那么久,无非是在等鱼上钩。
皇帝要钓的鱼,就算嘴巴再牢,也非上钩不行。
所以,即便那个学生不是刘落,他都会来。
保护学生的周全,一直是他的职责,这种职责一直在他心里。
第九十八章 梦想一定有,咸鱼必须做
雨又小了点,刘落已经能看清老师的神情,依旧是那么的宽厚。
“老师,对不起。”她自责的低下了头。
她没有天真的喊:放了老师,都是我的错。
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没。
当初宋飞将军送刑场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喊的,结果还是一样。
所以,她不会再向敌人乞讨。
杜识青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不就是一个死字,做为老师,难道会比学生更看不开吗?
“啧啧啧,真是师徒情深啊。”王虚怀做了个手势,让王若谷紧紧的摁住了杜识青,他说,“听闻你在学生背上刻了四个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嘶”的一声响起,刘落感到背后一阵清凉。
她那羊脂般白嫩的后背就露在了雨中,雨水沿着她的背往下流,流满了“为国为民”四个字。
“畜生!”杜识青喊着。
他挣扎着要起身,可是他的手脚被捆住,肩膀又被王若谷摁住,他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
“啧啧啧,字又不是我刻的。”王虚怀转到了刘落的背后,他用手指轻轻的将字里的雨水抹去。
刘落的背扭曲起来,字也变得扭曲了。
“多美的背啊,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下得了手。”
“畜生!”杜识青再次喊道,声音有些嘶哑,头却低了下去。
他是不敢看,更是不忍看。
王虚怀继续笑着,“你刻字的时候,可曾有过畜生的想法,你别说没有,杜院长妙笔丹青,可这四个字刻的不怎么好呢。”
杜识青不再理他,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问:到底有没有动过龌龊的念头,他回答不了。
“嘿嘿嘿。。。”王虚怀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你想也是白想,像你这么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又怎会为了一个学生坏了名声呢。”
杜识青心里的声音又问:是不是?
“可惜啊可惜。”王虚怀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终究只是痴心妄想。”
他又说,“我来帮你吧,帮你将这四个字,刻在她的胸口,这样前后都有字,多好啊。”
说着,他的眼睛往刘落的胸前瞄去。
“畜生,你敢!”杜识青不知道从那里获得的力量,猛的站起身来,差点将王若谷撞翻在地。
可是,他终究被缚住了手脚,除了金蚕丝,还有刘落的命。
“哟,杜院长生气了。”王虚怀讥笑着,“没事,现在生气也好,待会我动起刀来,你可千万别这么大声的叫,我这个人胆子小,怕是手一抖,字就刻歪了。”
“你。。。”杜识青想喊,想骂,却说不出话来。
“我要开始了哦。”王虚怀拿过一把刀,将刀尖沿着刘落的胸口往肚脐方向比划着。
突然,他的手抖了一下,刀被撞到了一边,人也被撞退了一步。
是在一旁的宋云撞了过来,他说,“堂堂禁军统领,既然只会欺负一个女人,难怪当年被胡人打的落花流水。”
王虚怀生气,非常生气。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
的话,他已经将宋云杀了一百遍了。
他本是胡国前线的统帅,因为在北海之战中败北,被宋飞替了下来。
而宋飞在后面打的几个胜仗,更像是扯着他的脸皮在打。
后来临城甚至还有人说宋飞是常胜将军,而他是常败将军。
这个耻辱,伴随着宋飞的死,已经渐渐的淡忘,没想到今天又被人揪了出来。
他就像是被拔了逆鳞的龙,大声的咆哮着,“啊!!!”
咆哮声中,他一把将宋云提在手中,冷冷的说,“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沾了你爹的光,要不是你爹,你屁都不是!”
他将宋云丢在地上,又一脚一脚的踩踏他的背,“什么一门忠烈,什么父子英雄,你不过就是一条狗,一条癞皮狗。”
王虚怀越说越来劲,“陛下称你爹为虎将,而你呢,不过是犬子,虎父犬子,很骄傲是吧。”
他蹲下身,一把扯下宋云的衣服,露出他古铜色的后背来,“嘿,这么骄傲,那我就将它刻在你背上,待会行刑的时候,让大家都看看!”
他像个魔鬼,发出令人心悸的笑声;他的刀,更像是魔鬼在舞爪,每一爪都会有鲜血飞出,这让魔鬼笑得更加的恐怖,魔爪也挥动的更快。
而那正在被魔鬼蹂躏的人,却没有屈服。
宋云偏转了头,对着刘落的眼神,微微的笑着,仿佛在笑那魔鬼的伎俩,终究不过如此。
当魔鬼的笑停止的时候,刘落看到,宋云的背上血肉模糊,在雨水的冲刷中,根本看不清刀伤有多深。
这位南朝正式编制中唯一的女兵,这位从来不哭的姑娘,留下了泪水。
仿佛那些刀不是刻在宋云的背上,而是刻在她的脸上。
“啧啧啧。”在宋云的背上发泄完的王虚怀又恢复了理智。
他讥笑着往刘落走来,“真想不到,像你这样的女人,身边居然会有这么多狗。”
说话的时候,他又看了眼杜识青,此刻他依旧低着头,像极了一条狗。
“以为这样就能救下你,真是痴心妄想!”王虚怀说到痴心妄想,突然提高了音量,还扫视了一下宋云。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着,我是怎么把你们的痴心妄想,一笔笔用刀刻下来!”他说着双眼都亮了起来。
他一步步的靠近刘落,而刘落一步步的在后退。
可是,她又能退到哪里去,她的身后有两位卫兵。
突然,她想到了死,身子一蹦,朝王虚怀的刀上撞去,但是王虚怀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他侧身避开,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哼。”他冷笑着,“想死,都是痴心妄想!”
王虚怀的笑容更加的狰狞了。
宋云闭上了双眼,此刻的他根本没力气起身。
而杜识青呢,他突然朝天大喊,“李长生!”
声音比惊雷还大。
就连那雨好像也被吓得停了下来,更不用说正要动手的王虚怀。
他被吓的连退两步,四下张望,那里有什么人影。
王若谷也被吓到了,他一纵身便跃进了虎跑的山林之中。
杜识青起身,猛的攻向了王虚怀,他的拳头被绑
住了,但他还有头,他的头就像他的拳头,将王虚怀撞出很远。
但是,这终究只是挣扎,而挣扎更多的是徒劳。
王虚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手上还拿着刀。
“叫啊,你再叫啊。”他纵身跃到杜识青的身旁,一脚将他踢成了滚地葫芦。
“告诉你,李少爷已经进宫了,现在还在想着救兵,痴心妄想,真是痴心妄想!”
他再次将刘落抓在手心,刀锋直刺她胸前的衣服。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这声音他很熟悉,在他第一天入职禁军副统领的时候他就听过。
这声音,他奉若神明,因为那不仅仅是他的上司,而且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存在。
而现在,这声音,就像死神的召唤,让他大惊失措。
他不敢回头。
他双脚颤抖。
他想到了跑。
可是,太晚了,如果刚才他能想王若谷一样,纵身跃入山林的话,他或许还能跑。
如果刚才他没有一脚将杜识青踢翻的话,或许汴梁也不会起杀心。
拳头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立刻就开了花。
而他的人,像是陀螺,不停的旋转,又像是流星,划破了天际,重重的撞在了虎跑山上。
撞出了很大的一个洞,而他就永远的埋在了洞里。
“李。。。少爷。”虎跑山的树林里,王若谷不停的奔跑着。
他的嘴里不停的哆嗦,不停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个比死神更可怕的名字。
“有些狼狈啊,老师。”汴梁解开了杜识青手上的金蚕丝。
那些卫兵们,被他一个“滚”字给打发了。
杜识青笑着,他很开心,这位他最看重的学生,总算没有来迟。
至于狼狈什么的,哪都不重要了。
可是,他脸上的笑容没持续多久,立刻就僵住了,就像突然而来的寒冷,冻结了他脸上的笑容。
汴梁很奇怪,他回头望去,见刘落正紧紧的和宋云抱在一起,两人都露着后背,显得有些滑稽,又相当的感人。
宋云在哭,刘落在哭,刘落的两名手下也在哭。
那一刻,汴梁仿佛听到了杜识青的哭声。
不在脸上,而在心里。
“不要当咸鱼。”汴梁安慰杜识青。
他知道情之为物,旁人是很难给予帮助的。
或许自己应该劝他放弃,只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汴梁的话还是起作用了,杜识青僵硬的脸上挂上了苦笑。
他回味起刚才汴梁说的话,人若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个梦想,比当咸鱼还难啊。
不过,作为老师,他终究是个洒脱的人,他说,“梦想是一定要有的。”
汴梁觉得这话很提气,他正想再鼓励他两句,结果,杜识青又说,“咸鱼也是一定要做的。”
汴梁顿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这个家伙,是想当个鸵鸟,敢想不敢做!
第九十九章 忽闻古人名,心向北平去
当汴梁将众人带回家的时候,汴家彻底的乱了,管家的神色别提有多慌张了。
死囚,劫囚犯,劫囚犯的同党,这能往家里带吗?这可都是死罪!
汴梁却浑然不管,因为他知道,汴老太太进宫的时候,汴家就已经犯了死罪了。
一条死罪和十条死罪,又有什么区别。
“都帮忙啊。”汴梁喊着。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的破,湿的湿,总是要打理一下的,就连他,也要打理一下头发,这该死的雨。
汴家老太太被这哄乱的吵闹声吵醒,但她没惊慌,就像接待远方的客人一般,让管家好好的安排着。
她问汴梁,“什么时候走。”
闹了这么多事,再待在临城,可就太不给皇帝面子了,虽说这位少爷,经常不给别人面子。
“有人受伤,好了再走。”他也有些头疼。
来的时候,一个人潇潇洒洒,如今要走,却非得带上一大帮他都不怎么认识的人。
不过,既然救了人,那就不能把他们丢在临城,要不然还不如不救。
“这样也好。”汴家老太太点头,“只是你晚走了,贾相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总得给个反应,要么杀汴梁,要么找人背锅。
而这临城,现在最能背锅的就是贾世道了。
本来王虚怀也能帮他分一杯羹,可惜他现在死了,王若谷又是贾世道的死党,这锅他不背也不成了。
汴梁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无奈啊,虽说贾世道今天的表现不错,但是自己也没法救他。
若是把贾世道也救了,这皇帝的火往哪发?真要是撕破了脸,流光剑说不准就出宫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头疼。
算了算了,不去理他,还是去后院歇歇,顺便看看汴安拳练得怎样了。
可他刚到后院,管家就过来了,“少爷,门外有人找。”
“不见不见!”汴梁不耐烦的喊着,肯定又是贾世道的说客,而且身份还很低。
身份高的人,汴家又怎么会将他拦在门外,应该和小玲子一样等在前厅才是。
管家走了,汴梁收拾起头发来,他再也不想顶着一个球,那多丢脸,现在他可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结果,才理了一半,管家又来了,吞吞吐吐的说,“门外那人坚持不肯走,说有重要的事情。”
“不见不见!”汴梁继续理着头发。
这是在临城,他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肯定又是不知那里来的说客。
万一像杜识青这样和李长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的,见了徒增烦恼。
这不,一大群烦恼现在都在汴家待着呢。
这么想着,他的心有些烦躁,头发也理的有些糟糕,看着镜子里那惨不忍睹的束发,他又想起了薛慕澜,要是二弟在,他又怎么会有这烦恼。
他正想着,却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道,“薛慕澜出事了,薛慕澜出事了!”
汴梁霍的站起,他有些怀疑的拉了两下耳朵。
不会吧,是我太想他,结果幻听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临城,又有谁知道薛慕澜。
他正要坐下,外面又喊了起来,“薛慕澜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次他听到真切,双脚一蹬,整个人从院中飞出,如一只大鸟,落在了汴家的大门口。
“是你!”汴梁看到,在大门口喊得竟然是猴跑跑。
“你说什么?”他抓住
猴跑跑的肩膀,使劲的摇着。
“轻点,少爷。”猴跑跑被他这一摇,就像扁舟在海浪中颠簸,都快要吐了。
汴梁住了手,仍然紧张的看着他。
猴跑跑说,“薛小姐去了北平。。。”
“薛小姐?那个薛小姐?薛慕澜的姐妹?关薛慕澜什么事?”汴梁蹦出一大串问题,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他并不关心薛慕澜有没有姐妹,他只想尽快知道二弟的下落。
猴跑跑奇怪的看着他,这眼神他见过,就是陈百万经常看他的那种,他立刻明白自己的问题,又弱爆了。
可是,这问题明明很正常啊?
猴跑跑说,“薛小姐就是薛慕澜。”
轰,汴梁的脑子就像刚放的烟花一样,瞬间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又有巨大的声音嗡嗡作响。
乱了,全乱了,不过,那是幸福的乱,他又一次将猴跑跑摇了起来,比刚才摇的还厉害,“你。。。说,薛慕澜她是。。。女的?”
他还是不敢相信,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停停停。”猴跑跑大声叫着,“再摇,我就要散架了。”
汴梁听了,立刻停下了手。
可是,这一刻,他不知道两只手该往那里放,于是他一只手挠着头,另一只手握着拳,样子非常的古怪,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你再继续说。”
猴跑跑说,“西凉的花神是胡国的四王子,已经去了西凉,薛小姐也跟着去了,董掌柜得到消息,就让我来找你了。”
汴梁这才发现,猴跑跑穿的是镖局的衣服,他在猴跑跑的肩膀轻轻的敲了一拳。
“行啊,你,财色双手啊。”他是董千斤唯一的女婿,这千金镖局将来肯定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猴跑跑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可就苦了起来,他继续说,“胡国皇帝出了公告,等来年春天,就给四皇子和薛小姐举办婚礼。”
“我。。。去!”汴梁立刻就骂上了,“什么玩意,敢抢我的。。。二妹。”他终究不好意思说薛慕澜是他女人,临时改了口。
猴跑跑应声道,“就是,这事在消息铺子里一发布,我就很生气,立马和董掌柜说了您和薛慕澜的关系,这不,掌柜的立刻让我来找您。”
“好样的。”汴梁拍拍他的肩膀,他的心已经长了翅膀,想瞬间飞到北平,不过他还有一堆麻烦在汴家呢,于是他带着猴跑跑进了前厅。
“不好意思啊,大家,我有件很重要的私事,要马上去办,各位都和我一起上路吧。”出了这事,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脸上时不时的露出傻傻的笑,那又是他想到了薛慕澜,想到了她的那句:你嫁给我吧。
好你个薛慕澜,看哥怎么收拾你,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浓的像是盛开的牡丹花。
杜识青,刘落他们早换好了衣服,他们随时可以走,就是宋云的伤重了点,但他很识趣的将双手架在刘落的两个手下肩上。
“没事,我能走。”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发出嘶嘶声,可想而知,他的这次起身都是多么的痛。
汴梁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的幸福就在北平等他,“那,大家就出发吧。”
“等等。”前厅传来汴老太太的声音,她说,“宋云带着伤,不方便行走,等我给你们准备马车。”
汴梁一听,立刻拍了下脑袋,自己这是被喜悦冲昏了头,带着一群人走路,那肯定不行,有马车就好多了。
可他静不下
心来等,时不时的探出头,看看门外马车来了没有。
汴老太太又说,“大少爷这次出门,把小少爷带上吧。”
她这么说,是希望汴梁能记得汴家的情分。
事到如今,不把汴家唯一的命根送走,那汴家就要绝后了,她可不对皇帝抱有任何的幻想。
“好的好的。”汴梁一口答应。
心想,等自己结婚的时候,还能让汴安给新娘子拉裙子,这是他前世记忆里婚礼的画面。
他心里已经将薛慕澜纳入后宫了。
汴老太太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她说还有些事情要交待,就去了后院,那里只有她和汴安两人。
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金色的盒子说,“安儿,这里面可是汴家最重要的秘密,你可要收好了。”
这盒子有些大,汴安双手接过,点了点头。
老太太又说,“你可知道,为什么天下只有汴家才能产出金蚕丝吗?”
“因为别家的天蚕根本无法培育出金蚕,即便有人得到了汴家的金蚕,金蚕繁殖出来的依旧只是普通的蚕。”
“只有汴家特有的天蚕,才会在繁殖时出现金蚕,繁殖一千条,出现一条。”
“而其他繁殖的蚕都是天蚕,都会繁殖金蚕,这就是汴家的秘密。”
“那么多年来,总会有人来偷金蚕,可惜的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秘密在天蚕身上。”
“为了保护好这个秘密,汴家也养了很多普通的蚕,普通的天蚕。”
“你到了许昌以后,我会让孙客轻来辅佐你,有了这些天蚕,汴家很快就能落地生根。”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眼神变得庄重起来,她严肃的说,“从现在起,你就是汴家第四十三代家主,你要记住,这个秘密,不可让外人知道,包括孙客轻和汴梁。”
汴安点点头,眼里却有疑惑,因为他觉得,汴梁是他哥哥,并不是外人。
老太太又说,“以后你会明白的,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你都可以听汴梁的。”
汴安又点了点头,老太太让他跪下,给祖宗磕头,给她磕头。
这时候,她那苍老的眼眶湿润了,或许,这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
但是,她没有遗憾了,自从她儿子,因为问皇帝金蚕衣能不能挡住流光剑而被莫须有的罪名赐死后,她就想将汴家搬离南朝,这可比向贾世道复仇要重要的多。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算将南朝汴家的一切都陪葬,哪怕再搭上她的老骨头,那都是值得的。
加油,安儿,往后要靠你了。
汴安将天蚕收好,出去了。
老太太又唤来了刘平,“安儿是你一手带大的,我要你继续带下去。”
刘平的脸上带着疑惑,也带着不舍,汴安的行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他也猜到了一些。
“为什么不让蔡管家去呢?”他想不明白,更有些惶恐,像托孤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他这样的下人来做。
老太太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回答刘平的话,只是挥了挥手,等刘平出去后,她才缓缓地自言自语,“汴家可是皇帝的汴家,管家走了,皇帝又怎么能安心呢?”
汴安可以走,汴家必须留下,这事,老太太看得比谁都清楚。
汴梁临走前,将薛慕澜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因为他想让老太太带个信给赵香艺。
这个事情,无论结局如何,总该先和她打个招呼。
第一百章 怪事有不少,喜事更加多
汴梁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没这么着急的赶过路。
将众人送进许昌城之后,他连马都嫌慢,就用两条腿,风风火火的赶着路。
好在,北平城高大的城墙已经能看到了,他也松了口气,就放慢了脚步。
快到城门的时候,他已经走起路来。
在城门口奔跑,很容易引起卫兵的注意,然后被盘问一番。
虽然他不怕,但终究是麻烦事。
他正蒙着头往城门里走,不想旁边有人喊道,“大少爷,辛苦了。”
汴梁一看,竟然是个熟人,孙客轻。
和往常不同的是,他今天戴了一顶斗笠,穿的也很普通,看上去就像糟老头子,一点也没往日大掌柜的风采。
“你怎么在这?”汴梁有些奇怪,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等你啊,大少爷。”孙客轻做了个请势,带着汴梁进了城,他说,“今早收到老祖宗的紧急讯息,说您要来北平,让我好生安顿。”
要不是为了这事,他又怎会在城门口等了一天。
好在,汴梁来的快,不然今晚就要在城门口过夜了。
“你为什么来北平?”汴梁又问,他记得潼关分别时,孙客轻并没离开。
“还不都是店里的事。”孙客轻抱怨着,“北平店开张后,我刚准备离开,皇帝就要办喜事,北平店接到了很多皇宫的订单,我不得不跑回来伺候着。”
“伺候什么,他这喜事办不了!”汴梁撇撇嘴。
来之前他就想好了,直接去皇宫找人。
临城他能横着走,北平他也准备横着走。
谁让他有嚣张的本事。
“您的事情,老祖宗都和我说了。”孙客轻说,“这里是北平,情况有些特殊。”
“有什么特殊?”汴梁问。
他很庆幸和老太太说了北平的事情,有个熟人出出主意,那可是很好的事情。
不想孙客轻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
原来陈骑鹤出事之后,皇帝便将四皇子花神和公主花仙接回了北平,顺带将花神家里的薛慕澜,追魂还有段骑浪都带了回来。
回来之后,北平皇宫宣布了三件喜事,分别是二皇子和李家郡主;四皇子和薛慕澜;以及公主和追魂的喜事。
本来这些喜事在年前就要举行,不料皇帝的弟弟顺亲王去世了,皇帝就决定先办丧事,再办喜事,就这样喜事被拖到了年后。
“我得好好的谢谢这位王爷。”汴梁说。
要不然的话,等他赶到,薛慕澜可就成了别人的新娘了。
真发生了这种事,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有机会的话,要去祭拜一下这个顺亲王。
“现在不是感谢的时候。”孙客轻说,“皇家办喜事,四大皇子都在北平,不过,因为争位的事情,他们并不和睦。”
汴梁不解,这事关四大皇子什么事情?
孙客轻继续说,“薛小姐是要做皇家的媳妇,这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如果您直接去皇宫救人,就怕皇帝丢了脸面,破釜沉舟将小姐杀了,
那就悔之不及了。”
这个情况,汴梁也是想过,他没打算正大光明的进去,他是要再当一回夜行人。
月黑风高找人,偷偷摸摸开溜,这才是他的计划。
孙客轻又说,“好几天前,三皇子来找过我,说薛小姐不肯答应婚事,被皇帝关起来了,还派了重兵把守,其中有一个三圣高手,贴身看管。”
“什么情况?那个高手男的女的?”汴梁一听贴身看管,心里立刻紧张起来。
薛慕澜那么漂亮,万一这看守的动了色心。
想到这里,他热血上头,拳头一握,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薛慕澜身边。
“少爷别急,据说是位公公。”孙客轻连忙解释。
心想,这位少爷果然像是换了个人。
当初在南朝见到的时候,那张脸,比现在北平屋檐下的冰凌还冷,都不知道世间有什么事能让他着急。
如今这位少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想不到,人竟然能变化那么多,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在江陵的都经历了什么。
听到公公二字,汴梁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你有什么法子没有?”心虽然放了,但总是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救出来的好。
孙客轻摇摇头,他要是有法子,也不会罗里吧嗦的说那么一大推,他只是要让汴梁认清事实。
“需要从长计议,最好能利用一下某位皇子的势力。”他说。
太虚了!汴梁也摇头,什么叫从长计议,就是没办法,拖一下呗。
可是拖又怎么能够解决问题。
算了,还是趁天黑进宫去看看,他想着,心里打定了主意。
两人走着,很快就看到汴家铺子的招牌。
招牌上积满了雪,不过这四个字却擦的铮亮。
汴梁没来得及细看这铺子,注意力就被门前的官兵们给吸引了。
好家伙,二三十个官兵分列两排,整齐的站在铺子门口,这架势,就像是铺子的卫兵。
“这么厉害!”汴梁夸道。
大户人家他见了不少,可从来没见过有卫兵守门的,而且数量还不少,看来这孙客轻混的还真不错。
孙客轻却是一脸焦急的样子,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出门的时候可没人呢。”
“啊!”汴梁一愣,不是卫兵,难道,是来抓人的?
“少爷,要不您先躲一下。”这次的目标是救人,最好是出其不意,孙客轻不想汴梁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
至于这些官兵,他自问经营上并无犯错,而且皇家喜事在即,应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汴家的麻烦。
“不用。”汴梁一口回绝。
他不认为这些官兵是来找他的,如果皇帝知道他要来,怎么可能派这么一些卫兵来,至少也得一群圣人不是。
而且他是连夜赶路,皇帝又不是神仙,能算准他今天到,所以这些人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孙客轻没敢坚持,立刻走上前去问,“不知各位来汴家铺子,有何贵干。”
他做着缉,表情很是恭顺。
听了他的
话,铺子里面立刻出来一位带蓝盔的官兵,他手朝前一挥,亲切的说,“孙掌柜,三皇子有情。”
孙客轻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得,连马车都给备好了,他问汴梁,“少爷,您的意思呢?”
“走,看看去。”汴梁说。
他本不想凑这种热闹,但是皇子嘛,可能知道皇宫里的一些情况,会方便他夜行探路。
马车轱辘辘的走了,皇子的马车很是宽敞,除了两边的座位以外,中间还烤了个火炉,在这冬天里,显得格外的舒服。
北平的冬天,可比临城冷太多了,这里一旦下雪,不到开春是不会化的。
今年还算好,积雪并不是很大,往年大的时候,一脚下去,能到膝盖。
三皇子住的地方离汴家铺子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
由于积雪,门头上的字也看不太清,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府”字。
官兵将他们送到门口后,就走了。
奇怪的是三皇子的府上竟没人看守,而且门匾也很久没擦了。
更奇怪的是两人下了马车,竟然没有人来引客。
汴梁和孙客轻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是惊疑。
不过既然来了,总要看个究竟,两人抬脚进了门,就看见三皇子独自站在左边的一间屋子门口。
他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而他的发冠上,还有白白的雪迹。
北平已经有两天没下雪了,这雪迹又是从何而来?孙客轻皱起了眉。
此刻院子里,除了他们,就没别的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汴梁和孙客轻又对望了一眼,眼里的疑惑更甚了。
孙客轻走上前去,来到三皇子身边,轻轻的说,“不知殿下叫老朽来,有何见教。”
忽雷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的转动脖子。
他的脖子不知是长时间没动还是被寒冷冻住了,显得非常的僵硬,“孙掌柜来了。”
他的话也有些生硬,“我在这里,等了军师三天。”
孙客轻一愣,他听说过三皇子礼贤下士,尊敬军师,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让他很是羡慕。
他辅佐汴家,和军师是差不多的身份,特别希望能有如此的知遇之恩。
不管主人对他多好,他终究是个下人,可不能喧宾夺主,他忙说,“汴少爷也来了。”
忽雷继续僵硬的转动着脖子,直到他看到汴梁,他朝汴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汴梁抱拳,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带点江湖气,让忽雷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今天的事情,和汴梁并无多大关系。
忽雷转回头对孙客轻说,“孙掌柜陪我一起等吧。”
他的语气很平常,但是听得出,他不是在征求孙客轻的同意,孙客轻只能无奈的看看汴梁,静静的等在那里。
汴梁可不想和他们玩木头人的游戏,他问,“三殿下在等什么呢?有什么事进屋说不好吗?”
说着,他上前去推屋门。
“住手。”忽雷喊着。
他想上前,可是脚步僵硬,脚底又滑,一个踉跄便要摔倒,好在孙客轻扶住了他。
第一百零一章 菜色已备齐,就看火候了
汴梁没理会他,自从他去了临城之后,就很少听别人的话。
自古以来,强者都是如此。
可当他再次去推门的时候,门居然打开了,门后的段天恩,也是笔挺的站着。
他依旧黑袍黑巾,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进来,坐。”他慢慢的提起膝盖,显然也是站的久了,关节有些麻木。
这间屋子不大,屋里的火炉早没了炭火,冷冰冰的放在中间。
除了火炉,屋里还有四把椅子,刚好够四人落座。
坐定之后,忽雷又起身长缉,“请军师教我。”
段天恩长叹一声,说道,“天意不可违,既然殿下执着,我就勉力为之,不过此事,还需汴少爷和孙掌柜帮忙。”
汴梁和孙客轻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疑惑重重。
“什么事情?”汴梁问。
段天恩说,“后天是顺亲王的侧陵闭合之日,请三殿下明日禀明陛下,让刘莹殉葬。”
殉葬?这事汴梁听过,实在是太过残忍,不知这次又是谁倒霉,他问,“刘莹是谁?”
“咳。。。咳。”孙客轻立刻就咳嗽起来,这位少爷,对天下事还真不关心呢。
他连忙解释道,“天上黄鹂笑,床上柳莺叫,这刘莹就是月雅阁以前的红牌柳莺,听说顺王爷想给她赎身,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汴梁点点头,不再多话,黄黎他见过,歌唱的真好!
想必这柳莺也是相当有名,自己这问题,问的又是弱爆了,于是他闭上了嘴。
段天恩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这刘莹是薛慕澜的姨娘,想必到时候会有一场好戏。”
汴梁一听到薛慕澜,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他问,“什么好戏。”
可是段天恩就像哑巴了一样,不再说话。
倒是忽雷听了,又是起身鞠躬,“谢军师。”
汴梁急了,又问,“到底是什么事啊。”
忽雷却起身送客。
“哎。。。两位把话说清楚点。”汴梁还要坚持。
孙客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忽雷告辞了。
出门之后,汴梁不想回去,他打算前去偷听。孙客轻劝道,“军师既然请我们帮忙,到时候总是会说的,现在去,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汴梁觉得有理,只好悻悻而回。
汴梁走后,忽雷关上了屋门,又来到了段天恩的身旁,他问,“军师有几成把握。”
段天恩又是叹了口气,他说,“仓促行事,不过五成。”
忽雷的脸上有些歉意,“父皇不顾大哥反对,将老四带回了皇宫,胡国自建国以来,太子未立之前,从未有成年皇子可进皇宫,父皇如此偏爱,想必心中已有了人选。”
段天恩摇摇头,没有插话,诸位皇子的事情,那是皇帝的家事,外人又岂能说三道四。
忽雷继续说,“大哥是胡国第一高手,老二要和李家结姻,老四又进了宫,想我努力一辈子,到现在,论实力,我不如大哥;论靠山,我不如老二;论亲厚,我不如老四。”
说到这里,忽雷激动了,他双拳
紧握,高声说道,“我若此刻不争,那我和你十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段天恩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争位之事,岂能儿戏,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他还想再劝劝,“殿下,你都等了十年,又何必急在一时。”
忽雷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等不了了,薛留广的事情,父皇一直是让我在管的,可是三天前,父皇将他提了去,不归我管了,想必是要将这件功劳放在老四的头上,而且,父皇说了,潼关事多,等王叔后事办完,就让我回去,这一走,只怕再无机会。”
段天恩也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但这些都是天子的意思,也就是天意,天意又怎可违。
所以到了北平之后,他一直关在屋里,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直到三天前忽雷站在他门口。
忽雷又说,“陆总管让我去请孙客轻,可是军师的主意。”
段天恩点点头,他知道忽雷这么说,是在问他的谋划。
可是这次谋划,就像是做饭,食料已经齐备,火候却不可控制。
他说,“殿下明日上朝,提出殉葬之事,当着百官的面,陛下必然会成全这桩美事。”
这是他的第一道菜。
“这是皇家大事,皇家的大人物们必然会被告知,以皇后娘娘的性格,必然会告知薛慕澜。”
二皇子愚钝,但是他娘可厉害着呢,如今四皇子得宠,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即便不是很好的机会,皇后娘娘肯定是会去把握一下的。
这是他的第二道菜。
“薛慕澜在北平毫无根基,她一定会向老四求助,老四身边擅长谋划的只有段骑浪一人。”
四皇子自入宫以来,在皇帝的暗助下,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而最能干的那位,就是段骑浪。
这是他的第三道菜。
“若要救人,必须要有圣人相助,北平城的圣人,不归陛下直接管的,就只有两位,一位是孙客轻,一位是九叔,殿下让禁军找来孙客轻,这事段骑浪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他们只能去找九叔。”
大皇子回北平,九叔也来了北平。
这是他的第四道菜。
说完这些,段天恩的目光锐利了起来,菜品都准备好了,最终要炒成什么样,他自然也是清楚的,他说,“让九叔杀了四皇子。”
这就是他最终要做的菜,至于能不能做成,他也只有五成的把握。
段天恩准备的菜,忽雷都明白,却不知道有什么用,直到这最后一句话,他豁然开朗。
九叔是月雅阁的人,月雅阁是大皇子的人,九叔杀老四,大皇子可脱不了干系。
老四是薛慕澜求去的,消息是皇后通知的,到时候只要他能拿出证据,就算扳不倒老二,皇后是肯定跑不了的,老二没有皇后帮忙,那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所以,这菜要是成了,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可是,汴家?”忽雷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不是舍不得汴家这枚棋子,他考虑的是,汴家参与了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到他。
毕竟大家都知道,汴家的生意,是他促成的。
“汴家只是个幌子。”段天恩的话让他彻底安心了。
“不过,汴梁一定要死。”段天恩追
加了一句。
忽雷没有问为什么,这位少爷在他心中,无足轻重。
“阿嚏。”汴梁打了个喷嚏,回到汴家铺子后,他还有满肚子疑问,就拉住孙客轻聊天,“你说,我要不要先把那个刘莹救出来?”
孙客轻摇头,“刘莹是一个鱼饵,用来钓的是四皇子,不过,也可能把薛小姐钓出宫来。”
汴梁眼前一亮,在皇宫里救人,或许比较困难,若是出了宫,以他的本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他激动的回房,“我明天就去皇宫门口蹲着。”
从临城到北平,他赶了十几天的路,已经是困苦不堪,他打算睡好了再去救人。
孙客轻望着他的背影,又是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汴梁便出了门。
皇宫的位置很好找,因为皇宫特别的高,北平城又不大,汴梁很快就到了门口。
他四处打量了下,皇宫门口是一片广场,都有卫兵守护,门前有三条马路,分别是东,西,南三个方向。
南边的马路较宽,又没有城墙,不适合蹲守,于是他就在东边的城墙下闲逛。
他心里也有些为难,就这么在皇宫门口晃悠,岂会不被卫兵盘问。
这一盘问,蹲守就不成了。
万一出手重了点,皇宫把城门关了,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不过,当第一辆马车从皇宫里出来时,他就不为难了。
为啥?马车的帘子都是关上的,他又怎么能知道车子里是谁。
而以四皇子的身份,出来肯定也是躲在马车里,他难道还一辆辆车去找?
特别是最近的北平城,喜事临近,进出的马车特别多。
“好你个孙客轻,也不提醒我一下。”一回到铺子里,汴梁抱怨道。
孙客轻正对着院子里的一颗梧桐树发呆,听到汴梁的声音,立刻转回了身,“少爷,这里有封信,是军师送来的。”
信是一早送来的,不过汴梁走的早,所以没拿到。
可是,昨天殿下明明约的是他孙客轻,为什么今天的信是给汴梁的呢?
世人皆知孙家掌柜聪明过人,可对于这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汴梁也很奇怪,但他向来直接,把信一拆,里面有张地图,图下有行黑字:明日午时,西城汇合,共赴陵墓。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汴梁将信随手丢在梧桐树下。
冬天的梧桐树,光秃秃的立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孤寂。
孙客轻的手里抓着一根毫无生气的树枝,仿佛这就是他要的线索,他的力用的大了,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这是个圈套。”他说,“可能也是个线索。”
汴梁看着断枝在那里颤抖,苦笑道,“他这圈套来的还真是时候,哥刚好没事可做。”
没事做,就拉一根枯枝,权当作线索,既便断了,扔了便是。
可是,军师为什么认定自己会去呢?
段天恩桌前放着一本账簿,里面记得不是账,而是人名。
账簿翻开着,他用红笔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叉,那意味着这个人即将不存在。
人名:汴梁,性格:好奇心重,爱管闲事。
第一百零二章 心若有牵挂,想死成空话
冬天少雪,这要是在往日,皇帝穆臻一定会很开心,因为这样,北平城的皇宫就不那么冷了。
可是今天,明明没有下雪,他的脸上却依然怒容满面。
“逆子!”他狠狠的骂着。
声音很重,震得雍和宫破败的屋顶上飘下很多灰尘。
雍和宫是一个冷宫,皇帝已经有十多年没来了。
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还是花神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花花去世的日子。
当时,宫里就五个人。
如今只剩了两个,根叔恢复了公公的身份,弯腰陪在皇帝身边。
在这世上,他只对皇帝一个人弯腰。
“不过,还真像朕。”当灰尘落地的时候,皇帝又恢复了平静。
“与其碌碌无为一辈子,不如拼死一搏。”他当年也是这么挣来的。
要不然,他也会是另一个顺亲王,整日在月雅阁流连忘返。
“今日早朝,他说,要让刘莹殉葬,嘿嘿。”皇帝的口吻突然讥笑起来,“他的那些小把戏,以为朕不知道。”
“既然你也是朕的儿子,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说完这话,皇帝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若是朕的话,就绝不会这么胡来。”这次的时机真的选的很差,因为四位皇子都在北平,皇帝又怎会容忍有皇子出事,要真有这种事发生,他这个皇帝的脸也就丢大了。
“小根。”皇帝叫根公公,也只有他会这么叫。
在皇帝还是一位皇子的时候,小根就跟着他了,当他成为太子,住进皇宫的时候,小根就净了身。
皇帝对他的感情胜过皇宫里的任何人,除了花花。
当年他的父皇病危,临时举行皇子争位,他让一个侍卫扮作他的模样,而他自己亲自领兵冲锋。
在他的身先士卒下,士兵们都勇往直前,最终获得了太子之位,也顺利的在三个月之后登基。
可是,那一场恶斗,让他身受重伤,若非是花花医术超凡,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早就死了。
不过,花花只是将他当作病人,而且,花花已经嫁人了。
可是,被皇帝看上的女人,又有谁可以幸免?
所以,她被接近了宫,但是她只能住在冷宫,无名无份的生活。
因为皇帝给不了她名分,因为她曾经是大皇子的媳妇。
皇帝虽然喜欢她,但他更喜欢自己的羽毛。
他要成为千古帝王,他要名垂青史。
所以,他不能给她任何名分,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根公公。
根公公恭敬的在皇帝的身后站着,等候他的指示。
这种事,他早已习惯。
“她还不肯嫁吗?”皇帝的脸上又有了怒容。
薛家的人,除了那个没用的薛丁凯之外,各个都是硬骨头。
他已经不打算在薛留广身上浪费时间,他准备让所有的薛家人都成为皇家人。
这样,薛留广如果要将那秘密流传下去,就必然会成为皇家的秘密。
流光剑,是南朝三千多年来的立国之本,这个秘密,就算他拿不到,他的子孙们也必须拿到。
不然的话,南下就是一句空话。
“是。”根公公就回答了一个字。
他知道皇帝不喜欢废话,所以他就养成了简洁明了的习惯。
“带她过来,还有,让天牢将薛留广送来。”皇帝说完,就在一个满是灰尘的破木凳里坐下了。
十几年前,他就坐在这里,抱着花花生下的两个孩子,听完了花花的遗言。
“女儿叫花仙,男孩就叫花神,我要他们一辈子都像神仙一样无忧无虑。”
“到这?”根公公问。
在皇宫里,敢质疑皇帝命令的,也就他一个。
皇帝并不着恼,他点了点头,“就这,也好让花花
瞧瞧这个儿媳妇。”
根公公点头退出去了。
花花死后,就葬在雍和宫地下,皇帝随后封了宫。
因为花花喜欢清净,不要人打扰,她生前就不要打扫卫生的丫鬟,死后皇帝也就没有安排。
薛慕澜自从来了北平之后,就恢复了女装。
由于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名字,皇帝又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这下,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皇帝没有将她下狱,而是将她软禁在皇宫之中,隔三岔五的就有人来问她嫁不嫁。
她被问的烦了,索性不去理会任何人,每天就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有时候会有小鸟在她窗前停留,她就会看着小鸟自言自语,“鸟儿啊鸟儿,我被锁在宫里了,你能帮我给大哥带话吗?”
说着说着,泪花就会模糊她的眼睛。
她以前是个倔强的女人,即便流血也从不流泪,可自从在汉中和汴梁分开之后,泪花就常伴她左右。
今天,来的人不是宫里的嬷嬷们,而是根叔,只不过他穿了太监的衣服,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陛下传见。”这是根叔说的话。
薛慕澜默默的跟在她后面,她的心里有些凄凉。
是皇帝厌烦了自己的拒绝,要将自己送离这个世界了吗?
可是她还没活够呢,她还想着她的大哥,要不然的话,进宫之后,她早自尽了。
一个人,被锁在一个屋里,整整一个月,她都快疯了。
“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在进雍和宫之前,根叔特意嘱咐道。
“知道了。”薛慕澜说着。
论心情的话,她更不好。
如果皇帝不打算让她活下去,她也不会曲意奉承。
只是,有些可惜,要是那些鸟能听懂她的话就好了。
事到如今,她不奢望再见到汴梁,只希望鸟儿能将她的心意告诉他。
“坐。”皇帝指着一把靠背上有蜘蛛网的椅子,对薛慕澜说。
薛慕澜的眉头皱起,她是一个很喜欢干净的姑娘,要不然,也不会经常折腾汴梁的头发。
但是今天,她仅仅是皱了一下眉,便坐了下去。
皇帝对此很满意,他说,“婚姻之事,父母作主,你爹很快就到。”
薛慕澜死气沉沉的脸上,突然有了光彩。
这世上除了汴梁,就是她父亲最让她牵挂。
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亲人,那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谢谢。”她真诚的说着。
“你爹在天牢里关着,能不能出来,就看你的了。”皇帝又说。
听到关这个字时,薛慕澜的心没来由的抽紧了。
她了解这个滋味,她不是在皇宫里被关了一个月吗?可是父亲,竟然被关在天牢里,而且关了那么多年。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开始有了悲伤。
“嫁给一个皇子,可是天下多少女子的心愿。”皇帝见她不语,心里已有不快,语气也开始严厉起来,“朕决定的事,绝不容他人拒绝。”
“我决定的事情,也从不更改。”薛慕澜咬着牙说。
她知道她这一说,会给父亲带来更多的痛苦,但是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皇帝盯着她坚毅的眼神,足足盯了好一会,却发现这个姑娘的倔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从来没人敢跟他对视这么久,因为这双眼睛的背后,是无上的皇权,没有人会不害怕皇权,也没有人会不害怕他的眼神。
可是,眼前的这位姑娘,她的眼神空空的,仿佛皇权在她面前,就和雍和宫的灰尘一样,一文不值。
皇帝没有说话,这种眼神他以前也见到过一次,那就是花花临死前的眼神,目空一切。
要不然怎么会将孩子的名字
取成神和仙呢?连神仙都不怕,又岂会怕皇权。
莫不是这位姑娘,也有了必死之心。
人心若是死了,又有什么能令她害怕。
皇帝不再说话,直到薛留广被根叔抱了进来,直挺挺的放在这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皇帝看着这位硬骨头说,“父女相见,有话就说。”
要想击败一个心死之人,先得让她的心里有牵挂。
人要是有了牵挂,就不想死了。
薛留广望着这位他四年多没见的女儿,心中也是一酸。
这么多年来,他吃尽了苦头,但他的心从来就如铁石那般坚硬,也从来不曾心酸。
只是她,对他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若不是她,他未必能活到现在,若不是她,即便他能活下来,也将永远的活在黑暗之中,终日不见阳光。
“是为父连累你了。”薛留广终于没忍住,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而这种话,才是对亲人打击最大的话。
薛慕澜蹲到他身边时,眼中已经充满了泪水,她拉起他那不能动弹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落在了父亲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薛慕澜哭着,只是不停的重复这三个字。
这三个平凡的字,在她嘴里像是有了魔力,根公公转过了头,薛留广更是忍不住想要将女儿搂在怀里。
可是他的手动不了,他只能努力的抬起头,嘴角抽搐着,他想哭,他又不想哭。
他怕他这一哭,女儿就会更伤心。
他最终忍住了泪水,用慈爱的声音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呜呜呜。。。”薛慕澜哭的更厉害了,她将头伏在父亲的胸前,这样父亲就不用吃力的抬头。
四周静悄悄的,连灰尘都舍不得掉落,怕打扰到这对父女。
可是,皇帝,却无情的打断了这个感人的画面。
“真要是好孩子,又岂会不救自己的父亲!”当他成为皇帝的那一天,他就是天下最无情的那个人,他的话和他的人一样无情。
薛慕澜抬起头,歇斯底里的喊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又低下了头,“爹。。。我做不到。。。做不到。”她开始语无伦次的摇着头,将她的头发都摇散了,可她仍然不停的摇着。
那一刻,她彻底的奔溃了,为自己的无能,为父亲的痛苦,更为对大哥的爱。
薛留广说,“好孩子,爹没事,没事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只是想告诉女儿,他真的没事,不用为他担心。
皇帝又说,“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说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薛家父女的眼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接着说,“明天,刘莹就要被殉葬了。”
“不。。。”薛慕澜再次无助的大喊。
她的天塌下来了,她无力的趴在了地上,她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压力了。
皇帝又说,“朕派人通知了薛丁凯,明天,他会去陵墓。”
又是重重的一击,将薛慕澜的心彻底的击碎,她将头贴到了地板上,无力的说,“嫁,我嫁,我嫁,呜。。。”
她那绝望的声音,让薛留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可是,皇帝听了却很舒服,作为掌控生杀大权的他,最喜欢的听到的就是弱者的服从。
至于他们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从不考虑。
“明天,你也去陵墓。”皇帝说,“能不能救人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顺亲王的生死,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他又怎会在意是不是有人给他殉葬。
他要的只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名声而已。
薛家父女走后,皇帝对根公公说,“你去和老三打个招呼,薛家小姐,不能有事。”
第一百零三章 慧岩送人头,下棋逢对手
又来早了,汴梁感叹着。
从他记事开始起,就不知道迟到的滋味。
没办法,这是性格,改不了的,他自我安慰着,在小树林林打转。
树枝上的积雪掉下来,将他的头发弄湿了。
该死的军师,他心里骂着,什么地方不好选,选在城西这片小树林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无比。
早知道,直接去陵墓了,还搞什么汇合,真是吃饱了撑着。
他心里埋怨着,可是时辰未到,他不得不继续无聊的等待着。
小树林的前面是一条大路,往西可以出城,可是西边出城之后,是荒凉的山地,很少有人走动,所以,这条路也显得无比的荒凉。
“连只蚂蚁都没有。”蹲在路边的汴梁无聊的翻着地面的雪,被他翻起的雪都够堆一个一人高的雪人了,可是,依旧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家伙不是在耍我吧。”汴梁将手中的雪球丢了出去,这时,他看到路的东边,有一个人跑来。
“终于有人了。”汴梁激动的起身,然后又是一脸失望,因为跑过来的是个孩子,和汴安差不多大。
军师今天是要下陵墓去的,这可不是儿戏,怎么可能派个孩子来跟他汇合。
但是,那孩子真的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的说,“你就是汴梁?”
汴梁点点头,一脸懵逼。
真的是一个孩子?他正想骂军师,结果孩子跑了,按原路跑回去了。
“搞什么?”汴梁摸着头,他更好奇了。
在这荒凉的地方,跑来一个孩子,就问了一句,然后又跑了,这算什么!验明正身吗?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身旁的小树林,这里不会是个刑场吧。
他仔细的看了看,并没发现血迹,也没闻到血腥味。
到底在搞什么!他有些不耐烦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直接去城南。
他昨天问过孙客轻,知道陵墓的位置。
他刚要走,马路上又来了一个人,一个穿灰袍的人。
这衣服他知道,是教袍,胡国的教袍和南朝的一样,都是灰色的。
难道这才是来汇合的人?他嘀咕着,迎了上去。
走的近了,他看到这位老师的眉毛特别的长,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
他正要说话,那位老师先开口了,“你就是汴梁。”
搞什么?问完一遍还不够,再来一遍?
“不是刚问过吗?”汴梁不耐烦的回答。
“那就好。”那位老师满意的点着头,声音比较慈祥,“我是钱惠岩,北平高院的院长,刚才是我的弟子。”
原来是个高手,汴梁开始满意起来。
这还差不多,既然是汇合去陵墓,就该派个高手来嘛。
临城高院的院长杜识青是三圣高手,这位北平高院的院长,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走吧。”他的心里记挂着薛慕澜,希望能在陵墓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谁知钱惠岩居然说,“不急。”
“你不急,我急!”汴梁吼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那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军师。
钱惠岩继续说,“凡事皆有因果,动手之前,还望汴公子能耐心听完我的话。”
“动手?”汴梁还是很奇怪,难道这家伙真的是验明真身之后,来杀自己的。
可是,军师要杀自己,又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呢。
钱惠岩又说,“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汴少爷上路。”
说完,他大喝一声,一拳朝汴梁胸口打来。
这一拳,钱惠岩打的很随意,因为皇后娘娘告诉他,汴梁没入圣,对付一个尚未入圣的对手,一拳就已足够。
钱惠岩没想到是,对于他这一击,汴梁竟然伸出了一只手掌,想要抓住他的拳头。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钱惠岩想着闭上了眼,他不忍去看手掌碎裂的悲惨画面。
可是,他并没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当他的拳头和对方的手掌相遇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远比自己的力量要大的多。
他睁大了双眼,却发现汴梁依旧站在地面上,离他越来越远,而那只用来抓他的手掌伸在天空。
这是,接住自己的拳头,又将自己抛向了高空。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胡国第一高手蒙舒烈也做不到!
要做到这个程度,力量必须要数倍于他。
他是三圣高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那只有是五圣了,想到这里,钱惠岩的心顿时恐惧起来。
五圣高手,天下只有一个,李长生!
可是,李长生又怎么会冒别人之名呢?
他想不通,可他没机会想通,当他落地的时候,汴梁一拳结束了他的生命。
在钱惠岩出手的瞬间,汴梁并没有准备杀他,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所以只是将人抛向了高空。
可是,当他看到钱惠岩眼中的恐惧时,他意识到身份暴露了。
薛慕澜还没有找到,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他闭上眼,又补上了一拳,心里默念:是你先要杀我的,怪不得我。
。。。。。。
北平城城南,是一片平原,在这片平原上,有一个高地,比四周要高出丈余。
这个高地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胡国民夫用石头搭建而成。
高地的顶部刚合上没多久,上面还没有积雪。
高地的四周也都封闭起来,只有南面搭了一个帐篷,帐篷里还有一道两个人能同时进出的门尚未封上。
帐篷外面站着十几个士兵,里面却只有两个人,一张桌。
桌子上摆着一副象棋,段天恩和段骑浪各坐一边。
段天恩说,“孤身赴约,段公子真有胆色。”
段骑浪是他请来的,他有两个目的,一来可以考验一下儿子的实力,二来万一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变数,他也好保护儿子。
段骑浪说,“军师相邀,是我的荣幸,不知这盘棋,是你先还是我先。”
他来见段天恩,是因为受花神所托,要救出刘莹。
要想救人,最好是到陵墓中来。
可是亲王的陵墓,皇帝派三皇子驻守。
没有皇帝或是忽雷的手令,谁也进不去,段骑浪也不例外。
他正为进陵墓的事烦忧,段天恩相邀,正好给他
解了难题。
段天恩说,“你是客人,你先。”
段骑浪听到帐篷外的马蹄声,他拿起一个兵,放到了棋盘外面说,“我要出兵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进账喊道,“启禀军师,驸马丁凯拿御赐金牌,要进陵墓。”
“请。”段天恩说着,举起了一个卒,“陆总管,前面带路。”
陆总管就站在帐外,听到军师的话,立刻带着驸马进了陵墓。
段天恩又说,“兵和卒,是分不出胜负的,就让他们慢慢的爬吧。”
段骑浪明白他的意思,就刚才进去的那两个人,是分不出胜负的。
不过现在他还没旗子可以下。
过了会,门口又传来马蹄声,段骑浪拿起了一匹马。
这次来的是薛慕澜,她手上拿着的也是御赐金牌,金牌是昨天皇帝给她的。
段天恩让水一帆陪了进去,水一帆是三皇子来北平时候的护卫,现在正好派他上场。
段天恩拿起了一个车,因为水一帆是圣人。
段骑浪清楚,棋盘外的局势很明朗,段天恩占尽了上分。
可是下棋,要决胜负,还得看棋盘内。
段骑浪举起了车,直接放在了段天恩中兵的位置,他在叫将。
段骑浪说出了两个字,“九叔。”
月雅阁的人,和他本没有任何交情,但是陵墓里的人,可是当年月雅阁的红牌。
当他带着四皇子的诚意到了月雅阁之后,九叔就犹豫了,而当他说出不用进陵墓时,九叔立刻答应了。
九叔在棋盘内,陵墓在棋盘外,进陵墓的是兵卒,将帅自然是皇子。
段骑浪,叫将,说明九叔已经找到了忽雷。
忽雷在那里?忽雷就在月雅阁,这样的话,九叔怎么会找不到他!九叔找到他之后,花神也就出现了。
因为,要谈条件,总得两个身份相符的人来谈。
能和三皇子有相同身份的,自然只有花神了。
段天恩摸了摸老将,眼中流露出琢磨不透的目光。
“只是叫将,又不是杀将!”九叔的确找到了忽雷,可是难道九叔敢伤害忽雷,九叔若是不敢,光叫将,又怎么能赢的了他。
段骑浪笑了,他说,“下棋就是为了保将,有人叫,就得有人保。”
九叔不需要伤害忽雷,她只要让忽雷的棋子知道,忽雷在她手中,又有谁敢动?
所以,他叫了将,段天恩就必须挡,挡不了就是输了。
段天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又立刻恢复了狡黠,他说,“既然是叫将,想必你已经安排九叔带着皇子赶来这里了。”
段骑浪说,“军师还有心情关心这个,不该把压箱底的拿出来吗?”
的确,九叔和花神正带着忽雷,往陵墓赶来,若非让段天恩和士兵们看到被挟持的忽雷,又怎么威胁他们放人。
至于丁凯和薛慕澜进陵墓,那是为了吸引段天恩的兵力,如果水一帆不在墓里,他就有可能去半路拦截九叔。
九叔不会动忽雷,遇到拦截,就会麻烦,更何况段天恩还藏了一手。
第一百零四章 轰天为陪葬,裂地来做床
段天恩问,“你以为我藏的是什么?孙客轻?”
他平常的话不多,问题更少,今天却一反常态。
他不是来下棋的,而是来指导的。
段骑浪听了,心里很吃惊,难道段天恩还有别的棋子?
这让他有些惊慌,但他没在脸上表露出来,“我不用猜,九叔马上就到。”
九叔到了,就是真正的叫将,到时候,段天恩有什么棋子都没用。
因为陵墓的士兵都是忽雷的人,刘莹肯定会被放出来。
段天恩忽然问,“如果是孙客轻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他也猜不到,若是他真的派孙客轻去拦截九叔的路,九叔又怎么可能将忽雷带到这里。
而且九叔身边还有四皇子,孙客轻即便不是九叔的对手,但是抓住四皇子可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九叔挟持着忽雷,是腾不开手的,若是四皇子被抓了,这就是平局了。
段骑浪看着军师,眼中有些笑意,“汴梁和薛慕澜很熟,我今天一早,就给他送了信,汴家少爷在,孙客轻恐怕要反水。”
段天恩摇摇头,“我昨天也给他送了一封信,他今天走的很早,你的信怕是收不到了。”
段骑浪盯着段天恩的眼神,想看看他是否有说谎,但是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镇定。
“就算汴梁赶不及,四殿下也有办法说服孙客轻。”花神和汴梁是旧时,孙客轻又不是三皇子的死党,花神即便策反不了孙客轻,但是说服他袖手旁观还是没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能让汴家铺子开张,四皇子也一样做的到。
段天恩的眼里有了笑意,他对儿子的镇定感到满意。
不过,这一局既然是指导局,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输掉。
他拿起段骑浪用来叫将的车,吃掉了段骑浪的中兵,“将。”
段骑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能策反的了九叔!凭什么!”
用他的子将他的军,这不是不可能。
但是九叔,他不信,因为月雅阁和三皇子向来不和,而且刘莹殉葬又是三皇子搞的鬼。
段天恩站起身来。
棋子都在棋盘上了,就像菜品都在锅边了,最终会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是每个菜品都在他的安排之下。
“九叔向来都跟在月奴身边,你知道为什么她会一个人来潼关吗?”段天恩的眼神犀利起来,“因为她是刘莹的姐姐,亲姐姐。”
“当初押刘莹去潼关的时候,我请了陈少爷出马,就是怕她半路劫人,要不然也不用欠陈家那么大一个人情。”
“陛下命三殿下来北平的时候,我就将刘莹带在身边,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月雅阁,所以九叔来了北平。”
“离开潼关后,我又派人袭击了那里的月雅阁,月奴忙去了,若她在,你是说服不了九叔帮忙的。”
“这颗棋子我只是放在身边备着,并没想到要用,直到三殿下来。。。求我。”说到求字,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事情是仓促了点,很多事我都来不及做,虽然我给九叔捎了口信,但她未必会听我的。”
“但是,谁能从陵墓里将刘莹带出来,她就是谁的人。”
段天恩说完,饶有兴致的看着陷入沉思的儿子,又用手抚摸起代表九叔的车来。
在他心中,这个车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儿子的,而是刘莹的。
谁获得了刘莹,谁就能将军。
段骑浪很快理清了思路,他的心里有些苦。
若段天恩所言非虚,那么目前的形势就对他非常不利了。
因为他的想法是在棋盘里决胜,段天恩却将胜负的重点放在了陵墓。
段天恩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刘莹和九叔的关系,而他以前不知道这一细节,所以盘算的方向错了。
不过,他还有棋子没出,他还有机会。
“孙客轻呢?”前面的几步都是他先下的,这次他打算后发制人。
在出棋之前,他想知道段天恩藏的最深的那颗棋子,也是生死成败最重要的棋子在哪里。
段天恩笑道,“你也知道汴家和三殿下只是合作关系,我又怎会用他,今日一早,北平城东汴家物资被劫,孙掌柜肯定是脱不了身的。”
段骑浪听了,脸有喜色,“谢谢你给我机会。”
段天恩也笑,“九叔很快就到了,你还有什么机会,就凭你的海草拳吗?”
段骑浪是圣人,他知道,段骑浪的伤好了,他也知道,所以段骑浪最后的棋子,就是他本人。
段骑浪听了,顿时坐不住了,“你怎会知道?你是谁?”
段家的海草拳,北平知道的人多,潼关却很少,不然的话,他在圣人铺子时,怎会没人找他逼供?
段天恩笑的更大声了,“家传的谋学,这些年,你也自学的不错。”
这话如晴天霹雳,让段骑浪有些站不住。
他在北平坐牢,就是因为有人看上了他家的海草拳,可是谋学,知道这事的,只有段家人。
“你到底是谁?”他瞪大了双眼,仿佛要穿透段天恩的面巾,将他的这面目瞧清楚。
外面又传来了马车声,不等士兵禀报,段天恩说,“想知道的话,得凭本事。”
说着他往陵墓走去,他想看看,儿子的伤,恢复的怎样了,他更想看看,儿子的拳法,又练的怎样。
段骑浪走到陵墓的门口,他没有迈进去,直到九叔牵着两位王子的手,进了帐篷,他也进去了。
事情都如段天恩所说,不然的话,九叔又怎么可能牵两位皇子,她这是把两个人都控制在手心了。
最终的一切,在棋子落定之后,还是要靠实力来解决啊。
打赢段天恩,再击败水一帆,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计谋都是浮云!
九叔本来很得意,她不是一个擅长谋略的人。
但是,上天很眷顾她,让她拿住了将帅。
这棋无论怎么下,她都是赢家。
她是这里,最具实力的人,直到门外飞来的士兵将帐篷压扁。
她立刻将两位皇子拉在身后,又挡开了再次飞来的士兵。
外面的呵斥声变成了哭喊声。
是有人杀进来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北平城外动手!
那可是天子脚下,胡国几乎所有的三圣高手都在城内,更别说蒙舒烈现在也在城内!
这样的阵势,又有谁敢!
等等,她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少爷,真的是你!”
帐篷倒下后,汴梁的身影显露出来。
“薛慕澜呢?”汴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急着找人,急得都不和士兵废话,直接一个个揍飞了。
但他下手并不重,因为他不喜欢杀人。
“在里面。”回答他的不是九叔,而是花神。
看到汴梁,他是唯一一个开心的人,因为他知道汴梁和薛慕澜的关系。
“多谢。”汴梁抱拳,转身进洞。
陵墓从外面看来,雄伟壮大,而里面则错综复杂。
好在它还没最终合拢,各种机关尚未开启,但就是那些横七竖八的路,以及众多一模一样的门,就让汴梁感觉是在走迷宫。
他经常穿过几扇门就没路了,或者沿着一条路走着走着,便返回了原点。
该死的,这都谁设计的,像肠子一样绕来绕去!汴梁心里骂着。
早知道进来前该找个人问路的,现在好了,往前走不通,想退也不认路,真正的进退两难。
他有心用拳头打出一条路来,可是薛慕澜在里面,万一被石头误伤,那可就完蛋了。
他只能一边耐性的找,一边认真的听。
薛慕澜既然在里面,总该有些声音吧。
很快,他就听到了打斗声,从左边传来。
他沿着左边的路走了两步,前面有堵墙,声音就是从墙后面传来。
“小心啦!”他喊着,一脚就把墙壁给踢穿了。
他之所以用脚,是想从墙的底部打破,这样碎石就算伤到人,也只能伤在脚上。
“谁!”墙后传来两声惊讶的声音。
汴梁穿墙一过,发现是军师和段骑浪,他问,“你们见过薛慕澜吗?”
“死了!”段天恩没好气的说。
刚才他正一个翻滚避开段骑浪的海草惊魂,结果一块泥石踢中了他额头,弄的他眼睛里全是碎泥,根本睁不开,而段骑浪又在身旁,他在心烦意乱之际,竟没听出是汴梁的声音。
不过,就算他听出来了,也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汴梁的行踪,是他透露给皇后的,汴家的人和三皇子做生意,放在平时,或许未必会下狠手,但她陈家的路子断了,肯定也想断了三皇子的财路。
“啊!!!”汴梁的双眼瞬间通红,可他的脸色,却白的像纸。
他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握在拳上,但是力气好像都在他那声嘶力竭的吼声中消失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墙边,屁股后面是他刚才踢穿的洞。
他用后脑不停的撞着墙壁,是痛苦,是自责,更多的是不甘!
他不甘心,他又怎能甘心!
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薛慕澜时,他以为她是男的,所以他狠心离去,离开自己在这世间最好的朋友。
他想将她作为回忆,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放下。
或许是他的坚持,换来了上天的感动,让薛慕澜变成了女人。
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心里别提有多甜蜜。
他甚至幻想过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在他刚来襄阳的李家庄,两人幸福的生活,家里种些绿植,河里抓些鱼虾,最重要的是有她陪在身旁,他向往这样的生活。
可是如今,她不在了。。。她不在了。。。
他不甘心,他怎会甘心!
他的头不停的敲着墙壁,敲得泥石纷纷落下,将他变成了一个泥人。
可他不在乎,他每撞一记墙,就哭着说一个字:
我在我家,有鱼有虾;
我想我家,有树有花;
我要我家,有果有画;
我爱我家,有你有她。
可惜,这样的画面,再也不会有了。
当他念完诗的时候,他的心彻底的碎了。
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头发早已散乱不堪。
他吐出嘴里的泥石,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那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绝望,绝望到段天恩的眼皮都跳了起来。
这是有多伤心的人,才能发出这种断肠笑。
断肠笑,笑断肠,肠笑断!
她若是死了,我要这天,塌下来为她陪葬。
她要是死了,我要这地,裂开了给她坐床。
“轰。”笑声停止的时候,陵墓的顶塌了,陵墓的地也裂了。
第一百零五章 相逢的喜悦,胜却了一切
陵墓崩塌的时候,丁凯和薛慕澜正围坐在刘莹身边,唠着家常。
她们先是抱头痛哭,哭声太响,让陆总管和水一帆都听不下去了,两人就到殉葬室外等待。
段天恩的命令是,在他到达之前,不准刘莹离开殉葬室,所以他们也乐得清闲。
痛哭之后,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就聊嗨了,毕竟是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
刘莹在月雅阁出身,本就是善谈之人,这一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直到陵墓崩塌。
起初,只是地面有些震动,三人开始往门口跑。
可是,就在三人准备出门的时候,门边的墙壁开裂,顶上也有石头掉下,薛丁凯奋力拖住门梁,让刘莹和薛慕澜先跑。
两人还没出门,就见陆总管和水一帆跑了进来,他们身后的碎石,如暴雨般倾泻。
“地震了!”薛慕澜惊慌的喊着。
她拉着刘莹的手,往碎石少的地方躲去。
殉葬室在陵墓的最里面,受到汴梁拳头的波及最小,可是他发了疯的出拳,殉葬室也慢慢的下起了落石雨。
“趴下。”薛丁凯喊着。
由于墙壁的碎裂,让他将门上的大梁给抽了出来。
他用身体护住趴在殉葬室最角落的两人,又将大梁托过头顶。
这样的话,碎石只能击中他的后背,却击不中他的头部。
水一帆也在边上帮忙,段天恩吩咐过,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薛慕澜的命。
好在他是圣人,些许碎石伤不着他。
陆总管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努力的躲着,终究躲不过雨水般掉下的碎石。
不久,就有一颗较大的石头砸中了他的天灵盖,血一下子就爆了出来,很快就将他的整个头部裹住。
他惨叫几声,就此倒下。
段骑浪和段天恩离得最近,被砸的也是最惨。
好在两位都是圣人,虽然狼狈,却都没受伤。
“别打了,她没死,薛慕澜没死!”段骑浪大声的喊着。
虽然他不知道,汴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恐怖,但他再不出声,就可能被石头活埋了。
“再砸可真的就要死人了!”他又喊。
汴梁已经拆了好几面墙了。
他的头上,眼里,耳朵,鼻子,都是碎石屑。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觉得心里的愤恨,快将自己的身躯燃烧。
他要用着满身的怒火,来毁这天灭这地,谁让它们如此无情。
直到他听到薛慕澜没死五个字,他的人,保持者挥拳的动作,在一扇大门面前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了,可落石不停,顷刻间就见他掩埋起来。
他一用劲,一记海草拳拍出,泥石堆如玉瓶炸裂般四处飞溅。
段天恩刚躲过头上的几块大石,却被这飞速袭来的碎石打了一脸,又做了滚地葫芦。
“薛慕澜!二弟!”汴梁震雷般的声音在陵墓中回荡,他的人也在落石雨中穿梭。
可是,在这陵墓崩塌的巨响中,薛慕澜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砰”,是一块大石砸在薛丁凯门梁上的声音。
他的手被震得发麻,门梁也举得更低了。
“砰砰。”又是连续的两块巨石,薛丁凯的虎口崩裂,手一松,门梁便砸到了头上。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但他的手在门梁石掉下之前,又牢牢的抓紧了。
可是,他已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将它举起。
门梁石拖着他的身体,往地上倒来,眼看就要压
在薛慕澜的身上。
水一帆赶紧托住门梁石,不让它砸下来。
薛丁凯此时已经不是举石头了,他浑浑噩噩的倚靠在了长条型的门梁石上,直到头上又挨了两块碎石。
碎石不大,但他的人,软绵绵的躺下,仿佛骨架在那一瞬间被砸散了。
“哥!”当血滴到刘莹的身上时,抱着刘莹的薛慕澜方才抬头,正看到薛丁凯躺下的那一瞬间。
她舍弃了刘莹,立刻扑了过去。
“哥!”薛慕澜摇着他的身体,大声的喊着,“哥,你醒醒。”
落石雨继续砸下,水一帆忙将刘莹拉到薛慕澜的身边,然后他学着薛丁凯的样子,用身体护住两人。
好在,他不需要护头,门梁石就被用来保护薛慕澜。
“哥!”薛慕澜第三次喊叫,声音显得有些凄厉,可薛丁凯已经不会动了。
他的头无力的垂下,嘴角的鲜血汩汩直流。
可是,薛慕澜却听到了回应。
“我在这,你在哪!”是汴梁的声音。
薛慕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抬起头,侧耳倾听,拉着薛丁凯的手都放下了。
“二弟,你在哪里?”又有声音传来。
没错!就是他!这个世上,就只有那个傻瓜会这么叫她。
薛慕澜的眼中还含着泪水,可是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这个声音,她等了太久,久到她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了。
她很喜欢,喜欢到忘记了亲人的离去,喜欢到忘记了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包括继续如雨般落下的石头。
她就这么的,直挺挺的站立起来,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她喊着,“大哥,我在这里!”
水一帆顿时就慌了,刘莹和薛慕澜,可是一个都不能出事。
没办法,他只能抱起刘莹,向薛慕澜扑去,他打算将两人压在身下,这是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一块比石门还大的巨石突然坠下。
水一帆立刻往旁边闪去,他是圣人不假,可要是被如此巨石压住,下面的两个女人,肯定非死不可。
“哎。”他叹了一口气,多漂亮的姑娘,而且比他女儿还年轻。
可惜,真是可惜。
他偏转头,不忍去看她被压扁的样子。
“轰。”一声巨响,比刚才的落石声要大出十倍,震得水一帆的耳朵都痛了。
哎,他又在心底叹了口气,为这美丽的姑娘默哀着。
谁知道,那姑娘的笑声突然响起,仿佛是枝头上喜鹊的叫声,听在耳里,喜在心里。
姑娘竟然没死!他睁开眼望去,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姑娘依然在那里,和一个男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他看不清那个男人是谁,但他看的到姑娘紧闭的双眼,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
石头呢?他疑惑着,那里明明有石头落下的,这么大的石头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揉揉眼睛,又看到一块碎石朝拥抱中的两人掉下,然后,他就明白了。
因为这位男人,只是挥了挥手,那石头便成了粉末。
石头虽然不大,但是挥手间,就碎石成粉的事情,他可做不到。
落石慢慢的停下来了,两人依旧拥抱在那里,除了姑娘的笑声之外,再没有任何话语。
他们不需要说话,因为他们的心会说话,两个人的心若是紧紧的贴在一起,对方的心跳声就是最美的话语,又何需再开口。
拥抱的两人,忘记了一切,只希望能一直这样抱着,直到永远。。。
水一帆却没这个心情,“两位,帮个手,这里还有死人呢。”
刘莹在落石雨中受了点轻伤,脚有些肿,薛丁凯的身上还压着几个石头,这让水一帆有些忙不过来。
最主要的是,两人如此忘情的拥抱,让他有些嫉妒,正如他酸溜溜的声音。
薛慕澜先睁开了眼睛,她记起了薛丁凯,可是汴梁依旧死死的抱着她不放。
“有人看着呢。”薛慕澜说,她轻轻的挣扎着。
“想看就看呗。”汴梁说着,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我哥死了。”薛慕澜哀伤起来,“他是为了救我。”
汴梁立刻就放了手。
死者为大,虽然他对这位驸马的印象很不好,但他救了薛慕澜,这份情自己还是领的。
两人移去了石头,将薛丁凯放平。
他已经死去多时,眼睛也闭上了,看他的神情,走的还算安详。
刘莹一瘸一拐的走到两人身边,“你们快走吧,陵墓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会有士兵过来的。”
“丁凯是北平的驸马,就让他葬在北平吧,我会看着的。”刘莹看得出,薛慕澜和汴梁的感情很深。
她希望两个相爱的人,能好好活着,至于她,伤了脚,就不要做累赘了。
薛慕澜擦了下双眼,“大哥,我想把哥带回老家。”
她知道这样会很难,但她不能将刚见面的哥哥丢在这里,她做不到。
“你喜欢就好。”汴梁温柔的说着。
此刻无论薛慕澜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更何况是这样的小事。
“你真好!”薛慕澜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要是能把父亲从天牢里救出来就更好了。”
她已经很幸福了,可她希望能更幸福点,不过,这份幸福,她没敢奢望。
“走吧,大哥,父亲会理解我们的难处的。”
她知道,她的那位父亲,把她的幸福看的比生命更重要,所以,她要幸福的活着,她不能让他再留泪。
父亲是个英雄,他以前从不流泪。
“姨娘,我们一起走。”薛慕澜说着,扶住刘莹,准备离去。
汴梁俯下身,刚要去抱薛丁凯的尸体,就听水一帆说,“不行,没有军师的命令,两位不能走。”
汴梁继续弯下腰,将薛丁凯抱起,一边说道,“你女儿没告诉你吗?”
“什么?”水一帆愣住。
他女儿水潼自从去了茶花会,一直没回来。
他有派人去打探过消息,可是一直没有回音,难道这个人知道女儿的下落?
他的心里踌躇起来,为了女儿,他该不该放她们走呢?
“难怪你还想拦我。”汴梁叹了口气。
他不想和水潼的父亲动手,毕竟他们也算得上是朋友,可是,看样子不动手不行了。
“看在水潼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的。”汴梁说着,单手抱着薛丁凯朝水一帆走去。
水一帆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
他说,“看在水潼的份上,我累了,休息一会。”
说着,他竟然躺下了。
“她去哪了?”对他来说,女儿比段天恩的命令重要多了。
再说,陵墓都塌了,人就算跑了,也是正常的。
“西凉吧。”汴梁也不是很肯定。
说完,三人离去,只剩下满地的碎石。
第一百零六章 功名动人心,自大送人命
北平城的天空,不知怎的又下起了雪,有辆马车急匆匆的离开了。
薛慕澜瞪着眼,望着守住车门的九叔说,“你让开,我要和他一起去!”
九叔有些哭笑不得。
陵墓崩塌的时候,两位皇子争着回皇宫禀报,她没有阻拦,但也没离开,直到汴梁他们出来。
帐篷外还有马车,他们就赶着马车出城。
出了东边的城门,汴梁就让她带着两个女人去许昌,而他自己又回了北平城,说是要去天牢救人。
汴梁要去救人,九叔理解。
可这位薛姑娘,死活也要去,她就很不理解了。
北平城什么地方?天牢又是什么地方?你一个没入圣的人,只怕刚进城门就死了。
“会死的。”九叔劝道。
“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去送死!”薛慕澜依旧执意要下车。
“我的姑奶奶,你知道他是谁吗?”九叔无奈了。
她本来不打算泄露这位少爷的身份,可是遇到这么一个姑娘,她真的没办法了。
送死?那可是李长生!天下又有那里去不得!
“我当然知道!”薛慕澜相当认真的说,“他就是我大哥!他的剑法是我教的,他的衣服是我洗的,他的头发是我束的,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他是谁吗?”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骄傲了起来。
九叔一脸不信的看着她,她念道,“脸傲少点笑,人狠话不多。”
薛慕澜啐了一口,“那是他骗你的,他要是李长生,我还是姜明月呢!”
不过,九叔不让她下车,她还真没办法。
。。。。。。
北平城不下雪的时候,地面都有积雪,这一下雪,走起路来,更是沙沙直响。
在这么大的雪天行走的人不多,汴梁是其中一个。
“站住,去哪?”城门口有个卫兵喊道。
他只是依例巡查,因为汴梁的脸上满是泥沙,显得形迹可疑。
“去天牢。”汴梁说着,脚步却没停下来。
“你知道天牢在那里吗?”卫兵讥笑着说。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去天牢,这人怕是想坐牢想疯了。
天牢,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那怕是杀人犯,只要杀的不是皇亲国戚,都进不去。
“不知道啊,你能带路吗?”汴梁停下来,很亲切的说。
这个问题,他的确疏忽了。
“哈哈哈。。。”卫兵大笑起来。
他招呼周围的伙伴道,“来,来,都来看啊,这人说要去天牢。”
卫兵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有几个边笑边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进天牢。”
“就是,我上次听城主说,三品以下的官,根本没资格进。”一个声音说道。
“圣人以下免谈。”又一个说道。
汴梁不想和这群人一般见识,“不想说就算了,我找别人问去。”
说着,他就要进城。
“哼,天牢你去不了,衙门的大牢我带你去。”先前的那个卫兵伸手便来抓他。
“真是麻烦啊。”汴梁说着,卫兵被他丢上了城楼。
周围的笑声嘎然而止,卫兵们的脸上都换上了恐惧。
“今天早上,我杀了一个叫钱惠岩的家伙,据说是北平高院的院长。”汴梁说着。
他想这样应该能让卫兵们知道自己的厉害,也就不再上前纠缠他。
卫兵们都低下了头,好像都害怕了。
汴梁正高兴呢,突然感觉到背后有股劲风吹来。
他转身,发现一个戴蓝盔的卫兵,正欺近自己的身边,一刀朝他砍
下。
原来他们在使诈,汴梁无奈的摇摇头。
他没有挥手,任由那刀砍在自己的胸口,衣服被割破了,可是刀也断了。
断刀飞过卫兵的脸,将他右眼的眉毛划成了两截。
伤口不深,血留的也不多,只是血都挂在睫毛上,让卫兵右眼看到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殷红的血迹,显得格外恐怖。
但是卫兵的心里,比眼前看到的更恐怖,刀断了,那意味着他砍到了圣人。
圣人一怒,血流成河。
他,还不想死。
他的手开始抖了,断刀掉到了地上。
他的腿也抖了,几乎就要跪下了。
“你知道天牢怎么走吗?”汴梁问。
他的声音还是很平淡,并没有威胁的意味,对于普通人,他不会恃强凌弱。
但是,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多问一个人就多点希望。
卫兵颤抖的手指了个方向。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擦睫毛上的血花,他只希望眼前的圣人能够放他一条生路。
可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听说,圣人的脾气大都不太好。
可是,这次,他居然侥幸的活下来了。
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位圣人还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摸了摸脑袋,看着汴梁的身影慢慢的在眼前消失,感觉是在做梦。
不管如何,活着真好,他想着。
忽然,有把冰冷的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身后有比刀更冷的声音传来。
他的身体不甘心的倒下。
他不甘心,是因为那声音就是先前让他偷袭的上司发出的。
“速报天牢。”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卫兵听不见了。
北平城的天牢,离三皇子的府上就隔了两条街。
青灰色的建筑上,雕刻着一个貔貅,它盘踞在屋檐下,两只吓人的眼睛盯着正前方,让人不寒而栗。
貔貅的下方,是两扇用青色巨石做成的门。
进门之后,要下台阶,方能到达牢房。
萧富勤正巡视着牢房。
他是天牢的主管,按理巡视这种事,是不需要他这位大人亲自来做的。
但是他的手下都明白,这位大人的性格和他名字一样的勤快。
主管勤快,手下又怎么敢偷懒。
这不,副总管马僻静正急匆匆的跑去向他汇报。
只是这位副总管名字离虽然有个静字,可话却总是很多。
这不,他刚下天牢的台阶,就迫不及待的朝背对着他的萧富勤行礼,“萧总管,东城来报,有圣人欲闯天牢,据查来人是汴梁。”
汴家少爷的名头,在天牢的副总管眼里,不算什么,不需要汇报。
萧富勤转身,脸上并未起波澜。
“僻静,说说你的看法。”对于他的这个手下,萧富勤还是很满意的,原因无他,这家伙会说话。
马僻静说,“东城要去禀报陛下,被我拦下了,有大人这位三圣高手在,天牢万无一失。”
“做的好。”萧富勤满意的点点头。
为这点小事就要惊动陛下,那他就太失职了。
而且天牢可不止他一个三圣,马僻静也是,但马僻静没提自己,这让他心里很受用。
“准备一下,别让人脏了天牢的砖地。”萧富勤说着,又继续巡视起牢房来。
天牢里关着的人不多,这让他很不舒服,因为他喜欢看囚犯向他求饶的样子。
特别是天牢深处的那位薛留广,总喜欢无所畏惧的昂着头,这让他很是难过。
“赐水,薛留广。”他人未到,已经喊了起来。
立刻有狱卒将薛留广的头摁入肮脏的血水池里,腥味十足。
在我面前,谁不低头!
萧富勤冷笑着往前走。
而在天牢的外面,马僻静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貔貅的下面。
独闯天牢,是大罪,擒拿罪人,则是大功。
他不想让别人抢了他的功劳。
圣人?哼!马僻静心里冷笑着。
在别的地方,或许圣人可以横着走,但是在北平城,圣人又算什么!
胡国几乎所有的三圣高手,可都在北平。
就算成都的秋明善,带着他上万的圣人军团来,如果没有战争器械,都未必攻的下北平。
更何况区区一个圣人。
不过,北平城太强对他也并不一定是好事。
太强就意味闹事的人少,太强也意味着能摆平闹事者的人多,在这种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想要立功,那得靠相当好的运气。
而今天,他的运气来了。
想到这里,他就笑了,他一笑,那两只和老鼠差不多的眼睛更是小的不能看了。
他一边笑,一边想,待会这位自投罗网的罪人来了,他的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
说声谢谢?那表达不了他心中的意思,为了立功,他可是等了很久。
你终于来了?有点意思了。
“终于等到你!”马僻静对着一步步走来的汴梁说。
这句话最能代表他的心声,终于等到了立功的机会,说不定,这天牢总管的位置,也该换他坐坐了。
“等什么?等死?”汴梁没好气的说。
马僻静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就像是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到食物时说的话。
光是语气差,并不能让他动怒,他生气的是,自己又被轻视了。
独闯天牢这么霸气的事情,居然只有一个人守门,看不起谁呢!
眼前的人够狂,这让马僻静更来了兴致。
他笑道,“死是不可能死的,死了就不值钱了。”
活捉罪犯的功劳,肯定比打死的大,而且活的还能弄残了,送去圣人铺子。
“那就打个半死吧。”汴梁想想说。
既然对方不杀他,那他也不愿意杀人。
“就这么办!”马僻静说着,拍了拍胸口道,“来,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让你先打两拳。”
对于这位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特地在年末给自己送功劳的人,他决定表现得大方点。
而且,如果毫不费劲的就拿下罪人,这功劳哪有自己被打趴下两次来的大。
汴梁有些哭笑不得的走到他跟前,“那我可真打了。”
他伸出了拳头,特意在马僻静的小眼睛前晃动了两下,希望这位自大的家伙能改变主意。
马僻静竟然将他的拳头,拉到了胸口,“用点力,我还行的。”
“算了,还是不打了。”汴梁收起了拳头,从他身边走过,往天牢而去。
他怕力气用的太大,一拳可就打死了。
“大哥,你可别耍我。”马僻静跑到他跟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你打,狠狠的打,不要客气。”
汴梁不理他。
他还不肯罢休,继续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尽量满足你。”
汴梁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说,“打死了,可不准怪我。”
“是,是,不怪,一定不怪。”马僻静信誓旦旦的保证。
说着,他走到了汴梁的前面,背对着天牢的大门说,“用力,狠狠的打,往死里打,记住,出拳时要腰马合一。。。”
“好吧,别啰嗦了。”汴梁一拳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