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直至她醒来
看着少主越走越远,唐雅想求饶都没机会,顿时气得抓狂,却又动弹不了,只得威胁旁边的丑奴:“丑八怪,我可是唐家大小姐,我爹可是唐家主,你胆敢再打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啪’地一声,阿照直接不客气,一鞭子抽了上去。
“啊啊啊!臭女人,你还真敢打啊!”
阿照又紧了紧鞭子,声音低沉地回了一句:“少主命令,不敢不从!”
“那你就敢打我?”刚吼完,又着了一鞭子,唐雅简直不敢相信她还真敢继续抽,顿时又气又疼,张口大骂道:“你个臭女人,上回怎么没被蛇咬死你,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不然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阿照没理她,心里默数着,五十鞭子抽完,就丢下鞭子离开,留下喊得有气无力的唐雅,继续站那儿哇哇大叫。
回静心小屋的路上,阿照走岔了一个路口,路过唐家养毒物的血莲池时,看到池里有个身影挣扎着。她本就自身难保,原不想多管闲事的,但终究耗不住那微末良知的谴责,站在池边伸手拉了他一把。
拉上来的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形消瘦,肤色蜡黄,被拉上来时,他冷漠地看了阿照一眼,厌恶地吐了两个字:“多事!”
阿照一愣,拉他上来的那只手停顿在半空好半响,才慢慢收回。
的确是自己多事了,她微微低下头,拾起裙摆擦了擦手上的腥红,待擦干净了,才慢慢地继续往静心小屋走。
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唐家主的怒喝声。
“……你将唐家圣蛊放到那女人身上,你有没有考虑过,若出了任何差错,你要如何给长老们交代?”
“交代,我为何要给他们交代?”
“狂妄!唐宋,你这是想置唐家于水火中。”唐家主的声音,已经微有暴怒之态。
唐宋语气却依旧淡漠,他道:“百年来,唐家靠掠夺苗蛊立足于天启,如今苗人带蛊避世多年,让人难寻,仅剩异蛊也即将灭绝,若我唐家还不另辟蹊径,叔父觉得唐家门楣还能光耀到几时?”
“那你也得和长老们商量一二,推陈出新是要时间的,若是没了……”
里头声音渐渐小去,阿照站定在门口,正想转身离开时,屋里突然一道掌风打出,直击在她胸口,将她击飞到门口的石阶下。
唐宋与唐家主大步走出来,见是她,面色都有些繁重。
“长老那边我会给你再压些时日,其余的你自己抓紧办好。”唐家主说完,对着阿照冷哼了声,甩袖离去。
唐宋似乎没在意唐家主的话,转身走到檐下的古琴旁边,撩袍坐下,双手平放在琴弦上许久,才问:“听到了多少?”
阿照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平静回他:“不足十句。”
“那也不少了。”
他语气不难听出不悦,指骨微弯屈,开始波动琴弦。
随着琴声起,阿照便开始感觉到心慌,浑身那股刺骨蚀心的疼又发作了起来,琴声越大,就越疼,好似无数虫蚁在啃噬血肉一般,疼得她直接又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
还在波琴的唐宋抬眼冷凝了一眼,本要停下的指尖,在瞥到她衣角上沾染的腥红后,力道更加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微微怒意。
唐家血池里的血水,颜色一眼便能区分。
这女人,又去了她不该去的地方。
不知过来多久,直到曲毕,阿照身上的疼痛才开始消减。她偻着身子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双目透着血丝,额头的头发丝都在滴淌汗水。
“记住了,没有我的吩咐,你再敢离开静心小屋一步,下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迈下石阶,半蹲到她身前,本想伸出手将她抱起,却突然嗅到什么东西,指尖微僵在她眉心处停下。
“除了唐雅与静心小屋的婢女,你还接触了谁?”
阿照蜷缩在地上,身上的疼痛已经慢慢平息,想到这一顿罚,竟是因刚刚血池里的少年,不免厌恶起自己那丁点泛滥的良知来。
在这里,生命如蝼蚁,她竟还敢存留一丝良知。
真是讽刺又可笑!
她低着头不开口,唐宋却以为她是不愿意说,脸色顿时更难看起来,冷着脸不再管她,起身进了小屋。
被屏退在小屋外的丫鬟们,见少主已经进屋,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的忙碌着。而地上的人,她们如同没看见一般,没人上去帮忙扶她一把。
阿照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小屋敞开的大门,纵然万分不愿,还是不得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里走。
屋里,唐宋已经在摆弄那一堆瓶瓶罐罐,她进来时,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阿照自觉地躺到那张冰床上,只这一回,一上去眼皮便沉重得很,如千斤重一般,迷迷糊糊间,她看到唐宋直直望着她,神色比任何一回都要复杂,甚至还夹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温柔。
这人怎会对她温柔,许是眼皮太重,眼花了吧!
然而,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却又感受到他的指尖,轻轻地落在她的眉心间。
看着冰床上躺着的人,唐宋落在她眉心的手指渐渐紧握成拳,似在隐忍着什么。
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来人,启动阵法,从今日开始,静心小院禁止任何人踏入,直至她醒来。”最后一句,他望着她的目光中,是再没掩饰的暖色。
静心小屋外,随着少主的声音,所有婢女立即退散了干净,而周围的假山树木,也开始慢慢移动了起来,不消片刻,静心小屋像是消失了一般,就连站到最高处,也找不到进去的路口。
随着四季变换,春去秋来。
当血池里的红莲开落的第二茬,寂静了一年多的唐家,突然被一声响亮的孩啼声打破。
而消失了一年多的静心小屋,也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刻,唐家主带着唐家众人,神色微动的站在小屋外,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不知站了多久,随着‘咯吱’一声,那道紧闭的院门。
终于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下一任少主
迎着昼光,唐宋抱着一个襁褓,步伐沉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短短一年多,他玉面依旧,两鬓却染了些灰白,神色也略略憔悴。
他走出屋门,背脊如松地站在台阶上,如唐家帝王一般俯视着唐家众人,缓缓高举起手中襁褓,不疾不徐道:“即今日起,他为唐家下一任少主。”
此言一出,众人皆神色大惊。
这是唐家第一次在少主还活着的情况下,就要立了个小少主,而立主之人,竟还是少主自己。
惊想不止唐家小辈们,就连闻风杵着拐杖赶来几位长老,也惊在了原地。
“老朽不同意!”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唐家辈份最年长的大长老跳了出来,厉斥道:“少主,选举下任少主属于唐家大事,岂能由少主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奶娃娃担当,莫说唐家祖训不允,就是老朽,也第一个不同意!”
唐宋望着说话的大长老,将孩子重新抱进怀里,冷笑道:“本也没在征求你们同不同意,不过是通知你们一声罢了。”
“岂有此理,唐宋,你怎可如此目无尊长?!”
大长老一向自持年老辈高,哪里被一个小辈如此轻视过,当即就怒了,大步就要上前。
唐家主见状,赶忙拦住,抬头望着自家侄子道:“阿宋啊,你就算想让这孩子当下一任少主,也总得先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吧。”
“身份?”
唐宋抬眼,轻扫了眼众人,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神色严肃道:“我唐宋的儿子,这个身份还不够?”
够,当然够了。
这点从他抱着孩子出来时,众人都纷纷猜测到了。
“那他母亲是何人?”
大长老不知情才问出这话,其余唐家人却是知道的,少主一年多前闭关,可不就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所以不用说,他们也能猜到,这孩子应该就是那个叫丑奴的女子生的。
毕竟静心小屋消失的这一年多,里面就她和少主,若不是她生的,孩子难不成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是何人,与你无关!”
唐宋似乎不愿提孩子的母亲,将孩子丢给唐家主抱着后,再次无视着大长老,转身进了小屋。
大长老见他这目无尊长的态度,气得直想给他一拐棍。
而唐家主接过孩子后,急忙解开孩子的襁褓,待与众人一道看到孩子胸前,只有唐家嫡系才会有的桃花印记后,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起来。
就连一旁的大长老也都闭了嘴。
因为唐家祖祖辈辈接触的毒物太多,血液除了不惧百毒外,还特殊的世代袭承了桃花印记,印记上的花瓣越多,便证明血统便越纯正。
而这个孩子身上的桃花印记,与唐宋的一样,皆为五瓣,是血统最为纯正的唐家人。
更有可能跟他爹一样,才智过人。
……
小屋里。
冰床上,阿照还在继续沉睡,唐宋神色复杂地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的银针,迟迟没有扎下去。
许久许久,他始终没有下手,而是起身放下了那根银针。
静心小院依旧很平静,只院中每日都能听到婴儿的哭声或笑声,而小屋里的冰床上,依旧躺着个睡美人。
直到那孩子半岁时,突然有一天,唐宋出了府,丫鬟逗小少主时不慎将冰床旁的盅盏打碎,冰床上的人被盅里爬出的黑蜘蛛咬了一口后,竟渐渐睁开了眼睛。
阿照睁开眼时,记忆还停留在沉睡那天,所以当她起身后看到对面软榻上的小娃娃时,眼底露出了惊讶。
哪里来的孩子,竟不要命的出现在这里。
丫鬟见蛊盏碎了,她又醒了,心知闯了祸,面色吓得苍白苍白的,抱起孩子就急忙跑了出去。
她有那么可怕吗?
阿照面上露出不解,赤着脚也跟了出去。
小屋的院子里,丫鬟惊慌失措地出去时,正好碰到了回来的唐宋,等阿照走出来时,他已经接过孩子,而丫鬟已经退了下去。
阿照看到唐宋的变化时,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惊诧和不可思议,心底突然也冒出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唐宋望着她,面色很是沉重,目光由上而下地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语气还算平和地开口道:“既然醒了,那从今日起,我会给你一个新身份,日后你只要负责将孩子照顾好便可。”
阿照只觉这话莫名得很,愣愣地望向他怀里‘咿呀咿呀’吐泡泡的孩子,心下一凛,莫名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你在怕他?”因她这后退的一步,唐宋面色微变,敛下温意,缓缓露出了一抹可怕的笑容来:“你已经睡了快两年,怎么醒来,就害怕起自己的孩子来了。”
闻言,阿照眼底的疑惑更深了。
什么两年,她怎么可能睡了两年不自知?还有那孩子,那孩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
荒缪,真的太荒缪了!
“不信?”见她不信,唐宋嗤笑出声,抱着孩子将她拉到屋中,取来碗与清水,划破孩子的手指后,将匕首递到了她面前:“你若不信,便划一滴血进去。”
他如此笃定的模样,倒让阿照心底慌乱起来,双手轻颤着,久久不敢去接那把匕首。
“怎么,不敢吗?”
是,她确定不敢。
阿照望着那碗在开始匀散的红色,心底思绪混乱,耳边是孩子疼得大哭的声音,她双脚不听使唤的往后退着,根本不敢去验证。
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不停地后退,唐宋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掌直接划破,直到她的鲜血滴入碗中,才松开她的手,按着她的头强迫她低头去看。
清水中,两滴鲜血正在慢慢相融,如同血脉相连的见证。
“现在信了吗?他是你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不,不可能!
阿照瞳孔紧缩,浑身不敢置信的颤抖着,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吼:“禽兽,无耻!!”
“禽兽又如何,无耻又怎样,谁让你带走了我的东西,最后还落到了我的手中。”
“无耻!无耻!!”
第一百二十三章:你没她命硬
阿照一点也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以及所有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我给你冷静的时间,想好了,你依旧是我儿子的母亲。”
听着她越发歇斯底里的怒骂,唐宋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不怒反笑,似乎心情还尚可,转身将还在大哭的孩子放到她旁边的软榻上后,便想要离开。
他的本意是想让她与孩子多接触,哪知他刚转身,阿照看着丢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就朝着那大哭的孩子狠狠刺去。
脸上的决绝,都没有一丝犹豫。
唐宋是真没料到她会那么狠,面上诧异还来不及掩盖,便急忙转身将孩子提起,险险避开,可刀尖还是直直地从孩子脸颊划过,孩子嫩薄的肌肤瞬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是试探,也不是做戏,她是真的想杀了这个孩子。
看着孩子流血的划口,唐宋指尖捏得咯吱作响,压制着胸腔怒火,满目阴狞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就算杀了他,也掩盖不了你生过他的事实。”
“你胡说!我没有生过他,我没有!”阿照不信,也无法接受自己一觉醒来便失了清白,还生下一个孩子的事实。
她死都不信!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唐宋抬手抹掉孩子脸上的血迹,不再看她,直接抱着孩子离开了小屋。
经过这事,应是不敢再轻易让她与孩子接触了。
他一走,阿照便瘫软到地上,看着刀尖上还沾着那孩子的血迹,无助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对不起……
……
从那日之后,静心小院的丫鬟们都发现,自从丑奴知道自己给少主生了孩子后,整个人都疯魔了。看到谁都想捅上一刀,就连路过的唐家主,都没防备地被划了个大口子。
也因她这疯狂模样,连少主都不敢再将孩子抱到她面前,但除此之外,少主竟也纵容着她的疯狂,只眉间一日比一日皱得紧。
这日,唐家大堂里。
叶千睸再一次坐在唐家会客厅中。
这一回,她面上没了上一回毛躁与不耐烦,反而静雅的端坐着,见到唐宋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再没像曾经那般眼巴巴地凑上去。
他一坐下,她便开口道:“唐宋,本宫听闻你近日在寻千年霜草,对吗?”
“东西在你手里?”
唐宋皱眉,没在意的她的变化,却猜出了她此番来意:“等价交换,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你都给吗?”叶千睸妩媚一笑,比之一年多前的娇俏可人,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如今的她连微仰个下颚,都带着风情万种。
看着这样的叶千睸,唐宋冷漠的眸底微露不喜。
若是当初,叶千睸可能会因为他这微末的不喜,费劲心思的去讨好,然而如今,却也只是勾唇一笑,道:“本宫贵为一国公主,要什么没有?”
她话语停顿了片刻,挑眉看了他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其它东西本宫不稀罕,倒是很稀罕你唐宋正妻的位子,你给吗?”
唐宋眉峰锁得更紧了:“我对你并无情意。”
“本宫知道。”叶千睸无所谓一笑:“情意什么的,如今对本宫已经不重要了。只是那株千年霜草,怕是整个天下都只有我有了。怎样,要换吗?”
“换!”没有一丝犹豫。
“明日我会进宫请旨,也请公主备好霜草。”唐宋说完,冷清的目光与她相对,依旧疏远又冷漠。
叶千睸似被这疏远的目光刺痛了一下,明明他答应了该高兴才是,却还是忍不住鼻翼微酸。她强忍心底不甘,自嘲地问他:“唐宋,能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她吗?”
她是一国公主啊,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输给了一个奴隶?自己捂了那么多年都没捂热的石心,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奴隶呢?
唐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想了片刻,才道:“你哪里都比得过她,唯独没她命硬。”
说完,也不管叶千睸脸色有多难看,起身直接离开大堂。
这也能当作他动了情的理由吗?
叶千睸紧绷着身子,望着唐宋离开的背影,许久许久,眼泪啪嗒地淌了下来,口中低声喃呢着什么。
她一直以为,唐宋是个不会动情的怪物,直到今天她才发现,是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也会动情。
可他的情,只是从没想过给她罢了。
静心小屋,院里。
阿照今日安静了不少,此刻坐在檐下,望着小屋周围随着寒风摇摆的各种异花异草,眼底一丝波澜也无。
自醒来后,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常暴怒,甚至想杀人。她不知道唐宋对她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这可能是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唯一的机会。
唐宋回到小屋时,望着她的神色,也越来越复杂。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阿照将目光慢慢移向他,眼底一片死气,早已没了唐宋初见她时的灵动。
唐宋掀袍坐到她身边,手指搭上她手腕上的脉搏,不答反问:“你昨日疯到唐府大门,是想逃吗?”
阿照面上没有表露惧意,可对他的恐惧已经是埋在血肉里的东西,此刻听到他问这话,本能的一个轻颤,神色闪躲,没有回答。
昨天,她是真的差一点便能逃了。
这也是天启公主为何今日突然到访,一夜之间,她查到阿照的存在,查到了她会是自己的威胁,所以不惜去皇陵打开她母妃的棺椁,拿出千年霜草来跟唐宋做交易。
唐宋要霜草解阿照体内死蛊的毒,她要唐家少夫人的身份,等价交易,都很公平。
“还记得石牢的路吧,十日之内,不许出来。”
她不开口,唐宋也不逼问,丢下这句话便进了小屋。
阿照也不反抗,径直往石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的唐家人都在窃窃私语,但再没有一人敢上去幸灾乐祸两句。
毕竟有小公子在,她就算是无名无法,在唐家那也是半个主子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今日他大婚
石牢依旧没变,地上数不清的毒虫毒蚁,而半空吊挂着的铁笼子里,依旧囚着许多连牲口都不如的奴隶。
阿照没再被关进铁笼,而是随意找了个角落,安静坐下。她衣物上有唐宋撒放的药粉,地上毒物嗅到,都自觉地离她远远的,全都挤到了对面,没一只敢靠近她。
周围很安静,阿照也很安静。
安静得一坐,便是一动不动的一整天。
而这十日里,唐宋每日都会抽个空闲过来。
有时,他会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的看很久。有时,也会不嫌脏的坐到她旁边,不厌其烦的问她:“还想逃吗?”
阿照每回都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静静地坐着,望着黑暗角落的毒虫蛇蚁,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在这里,蝼蚁尚且还有自由,她却连蝼蚁都不如。
直到石牢中的第九日,唐宋再过来时,换了个衣衫的颜色。一袭大红,衬得他神采奕奕,比起往日的俊逸出尘,更添矜贵。
外面好似已经开始在降飘雪,他进来时,肩头发梢,都落了些许雪花。
他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抬手拨掉肩头落雪,沉声道:“大婚之后,我来接你。”
大婚……
阿照没说话,盯着他片刻,见他肩头落雪拨干净,竟起身给她弹了弹,弹干净了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唐宋微怔,眼底有些喜色,嘴角都勾起了明显的弧度。他本就俊逸不凡,有副好皮相,这一笑,竟让人微微晃了眼。
他并没有过多停留,好似特意穿这一身大红过来给她瞧瞧一样,瞧完了就离开。
唐宋前脚刚离开,唐雅便偷偷跑了进来。
当初那三十鞭的仇,她可是记着的,想着今日唐宋成婚,定然没功夫来管这女人,正是她出气的好时机。
不想她刚摸到石牢里,火烛都还没来得及吹亮,迎面就被人砸了一闷石,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而将人打晕的阿照,似有夜视眼一般,快速扒下了她身上的衣物,离开石牢。
那日,唐家红绸高挂,鼓乐宣天,热闹不已。而天启除了帝王,文武百官皆到场贺喜。
这场婚礼,可谓是声势浩大。
因娶的是天启唯一的小公主,唐宋不得不亲自高头大马的去迎接她。
去迎亲前,唐宋还在以为,她在石牢中主动靠近自己,应是或多或少对自己有了在意,想着等迎亲回来,他便去接她回静心小屋。
却不想,他唐宋这辈子难得天真那么一回,却还是自欺欺人了。
因为这一天,她还是跑了。
阿照逃跑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守卫。就在她以为守卫会抓她回去时,那守卫好似看不见她一般,竟支开同行守卫,自己也转身进了府中。
她愣了下,才突然间想起,那守卫是曾经血池里对她满眼厌恶的少年。
原来,良知竟可笑得还有一丝用处呢!
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唐雅从石牢跑出来大声嚷嚷阿照逃跑了的时候,唐宋与叶千睸还差最后一个‘夫妻对拜’。
囍盖下,叶千睸感受到红绸那头松了手,急忙扯下盖头,紧紧地抓着唐宋的手,卑微地祈求:“还差一拜,唐宋,与我行完这最后一礼你再去好不好?”
“她若走了,霜草于我何用!”
唐宋冷扫过她,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拉着的手,不顾参礼众人议论纷纷,大步跑到后院马厩,翻身上马亲自去追。
而被抛弃在喜堂上的公主,怒砸了凤冠,在众人面前哭成了泪人。
自知闯祸了的唐雅看到这一幕,害怕地藏到唐家主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唐家主也知公主的脾性,待她回过神来,唐雅这个破坏她婚礼的罪魁祸首,当然会首个遭殃,便赶忙给旁边长老们睇眼色,让他们快些掩护唐雅离开这里。
……
另一边,逃离唐家的阿照,选择了一条较为艰难的逃跑路线。混出城门后,她不知翻了多少山,越了多少岭,终于逃到了盛凉的边境。
就在离盛凉疆土只有几步之时,一阵熟悉的药香,随着南起的寒风,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追来了。
昨晚一夜飘雪,盛凉边境迎来了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风雪。风雪覆盖了一切,远远望去,天地已成一色。
阿照依旧那身从唐雅身上扒下的衣裳,有些单薄,鞋子也都不知何时都跑掉了,赤着的双脚被冻得青紫,脚底更是被磨得血肉模糊。
追来的唐宋,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冷冽,满脸阴鸷,不难看出他此刻眼底的怒火。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他的声音带着温柔,却也透着狠厉。
阿照望着他,被冻青的面上露出惊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盛凉的土地,激颤的心在一点点变成绝望。
唐宋垂眼扫过她踩在冰雪上的双足,眉间不悦更显,明明怒到了极点,却强忍着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只是那眼底的嗜血,比这寒风更冷冽。
“跟我回去。”
阿照摇着头,在他的逼近下,不停地后退着,却还是被他扣住了双肩。
“唐宋,我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可能,除非我……”他话还没说完,瞳孔却骤然大睁,缓缓低头,满目震惊地望横在他们之间匕首。
而那把匕首,已经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疼。
追上她的那一刻,他满心愤怒,却欢喜居多,甚至欢喜到了忘了对她的防备,让她这一刀捅得轻而易举。
鲜血,在两人中间,一滴一滴地落下,染红了一地白雪,如冥河上的曼莎珠华,红得刺目妖娆。
胸口的疼痛,让唐宋缓缓松开了手,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敛下,能一击将她置死的手掌也慢慢落下。
终究,没舍得再伤她。
唐宋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似要将他刻画到灵魂深处一般。
第一百二十五章:被一刀穿心
也是这一刻,心底的那份舍不得,让他突然间明白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本能地就是舍不得伤她一丝一毫,哪怕她是在要他的命!
“为什么不出手?”
阿照望着他,面色苍白。
那一刀,让她好似解脱了一般,心底的惧意竟在一点点地消散。
她知道,凭他的本事,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能将她置于死地。可他没有,只那么静静的望着她,似冷漠,又似…不舍。
这样的目光,比仇恨地望着她更让阿照害怕。
殷红的鲜血越淌越多,唐宋没有及时的去止血,而是颤着手从怀中拿出一个沾满他鲜血的木盒,艰难都对她开口:“去北燕,你身上的毒,唯北燕龙根与霜草可解……”
“你以为告诉我这些,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告诉你,不会,永远都不会!”阿照僵颤着,没有犹豫,伸手就去夺木盒。
可在触碰到木盒的瞬间,却听到他低喃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阿照……”
随着名字而出的,还有他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而他最想说的那三个字,却被鲜血堵住没能出口。
原来,他是知道她的名字的。
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阿照身体不经往后倾退了一步,呼吸都粗重起来,却在联想起那个‘丑奴’的名字后,浑身都愤怒得在发抖。
丑奴二字,也是羞辱!
耳边依旧是寒风的呼啸声,似乎也越来越猛烈。
阿照僵直着身子,压抑着愤怒,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缓缓蹲到他身前,满眼厌恶地望着他说:“唐宋,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来世不配为人。”
说完,阿照没再管他,迈着麻木的双腿大步向前跑。可明明是解脱了,眼中的雾水,却还是模糊了前方的道路。
终于,她在滚烫的泪水落下之前,用尽全力地跑向白雪皑皑的尽头。
她知道,不能回头,也不可以回头。
因为她终于,从那地狱一样的地方逃出来了。
哪怕,是魔鬼相送。
唐宋望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眼中依然是别人看不懂的神色,只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滚烫滑落。
他身下的白雪,也已经被鲜血浸透,在这皑皑白雪的天地中,如一朵绝美妖艳的地狱冥花。
回想这一生,他唐宋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应该就是在还没有学会,去如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将在意的姑娘囚禁在了身旁,让她受尽折磨。
偏偏他这一生,依旧感到最幸运的事,还是在这无趣人间,他遇到了那能夺走他目光的姑娘。
他想毁了她,却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毁了自己。
罢了罢了,就当是这无趣人间,渡了一场过不了的劫吧!是爱是恨,她总归是一世也忘不了他了。
如此,也好!
那一年,白雪倾盖。
唐家那位有着超世之才,掌管天启皇族暗部的少主,被人一刀穿心,惨死在了盛凉与天启交境的垓下,震惊一时。
时光荏苒,三载而过,而唐家对那杀死了他们少主的女子,至今都没有放弃过追杀。
――
北燕皇宫,御书房。
北燕帝接到陆齐被人劫走的消息后,震怒不已,气得当场掀飞了一桌子奏折,怒摔了桌上所有东西。
“朕还没死呢,太子就敢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了!他以为他让人带走了陆齐,朕就没办法给他们治罪了?”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高裘一边小心观察着帝王的脸色,一边吩咐旁边的小太监们赶紧将地上的东西处理好。
“朕明日再找他算账!”北燕帝发了一通气后,靠在榻椅上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心底越发烦躁起来:“今日淑妃怎么没给朕送安神汤来?”
“回陛下,淑妃娘娘午时送过一回了。”
不知为何,高裘隐隐觉得,陛下自从开始饮用那安神汤后,脾性便越发的暴躁易怒了,就连处理起朝政,都越发敷衍了事了。
北燕帝听了高裘的话,更烦了,抬手吩咐道:“去,赶紧让御膳房再给朕做一碗来。”
没那汤喝着,他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心烦意燥的。
“是,奴才这就去。”
高裘躬身应着,快步走到门口,小声吩咐候着的宫人快去拿汤。
……
转眼,离南宫檀被抓,已过了十三日,本应两日便能带回来的陆齐,也硬是拖到了第十五日才被带回来。
一回来,便褪去朝服,双手恭捧着官帽,自觉地跪在承德殿的大殿中央请罪。
“陆齐,你好大的胆子!”龙椅上,北燕帝脸色有些不好,呵斥声都有些中气不足。
“臣知罪。”陆齐重重地对着北燕帝叩了个头。
想到昨日太子妃给他说的话,陆齐闭着眼,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再没有任何杂色。
站在右边的慕容赫嘴角微扬,正打算出列,奏个太子勾结太医院欲对皇上行不轨时,陆齐察觉到,率先高声请罪道:“陛下,隐瞒南宫檀女子之身,是臣之罪。但求陛下看着她怀有太子殿下皇长子的份上,求陛下轻责。”
“什…什么?”
“什么?”
此言一出,好几位老大臣都惊讶出声。
太子与麟王俱是一惊。
尤其是慕容烬,只觉得荒缪不已,他何时碰过南宫檀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上,有人欢喜有人恨。
听到有了皇长孙,北燕帝内心还是欢喜的,毕竟他有那么多个儿子,一个孙子也没有。妄为帝王,他却没享受过含饴弄孙的乐趣,如今听到有皇孙,倒是又惊又喜。
北燕帝低头望向太子,问:“太子,南宫檀是你的女人,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毕竟前不久,说那女子是陆齐的未婚妻的时候,他可是没反驳的。
这一点,北燕帝觉得还是值得怀疑的。
慕容烬垂着眼帘,扫过陆齐眼中的恳求,沉着脸点头认下道:“是,南宫檀的确是儿臣的女人。此事,儿臣本想先禀告父皇再带她入东宫的,不想因为这事,险让某些小人借题发挥,也让儿臣没有机会及时地向父皇禀明。求请父皇看在皇孙的份上,轻饶儿臣与宫檀的隐瞒之罪。”
第一百二十六章:虽相互克制
什么欺瞒之罪,分明就是欺君之罪,真会狡辩!
听着这些狡辩之词,旁边的慕容赫直接面色铁青起来。什么叫没有开口的机会?你他娘的在宫中被拘了十多天,你现在说没有开口的机会,谁信?
好巧,已经在走昏庸道路的北燕帝信。
看着太子低头诚恳的模样,倒是不像作假。
“父皇,欺君之罪怎能轻饶,若都饶了,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欺瞒您。再者,那南宫檀是否有孕还不确定。”就算有了,是不是慕容烬的更不一定。
当然,最后一句话麟王没敢说出来。
北燕帝赞同地点了点头:“麟王考虑的也不无道理。”
“来人,传太医院三大太医一道去给南宫檀诊脉。高裘,你也一块跟着去。”
“是。”
高裘领旨,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离去。
小半柱香后,就在北燕帝等得有些不耐烦,想下朝喝碗安神汤去了的时候,高裘面带喜色地跑了回来。
“启禀陛下,大喜啊!南宫檀的确身怀有孕。林老太医还说了,她那脉搏强劲有力,定是位皇长孙无疑了。”
得到确定后,北燕帝一扫先前不快,面露大喜,振臂高呼道:“好啊!朕也终于有皇长孙了。太子,择日起,册封南宫檀为东宫良娣之首,仅次于太子妃之下,你赶快去将她接回东宫好生养胎,一会儿再将宫中那株千年人参,也一并给她拿去。”
“谢,父皇。”
慕容烬面上没多少喜色,藏在袖中的拳头也紧握着。
一旁的慕容赫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千算万算,没算到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皇长孙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有了这个皇长孙,他筹备的那些计划,竟都被不攻而破了。
慕容烬,你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运啊!
散朝后,慕容烬带着陆齐直奔天牢。
南宫檀早已候在天牢门口,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宫装,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嬷嬷,排场比太子妃的还足。
慕容烬目光犀利地盯着她,脸上带着寒意。
她却不在意的浅浅一笑,不紧不慢地屈膝行完礼,才道:“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七月七,南街民宅。”
“是你!”慕容烬骤然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晚民宅里救了他的人,竟会是南宫檀!
连一旁的陆齐也怔在了当场,七月七,南街民宅,他亲自将太子殿下从那里边带走的,他又怎会不知那晚他们发生了什么。
慕容烬脸色很难看,难看得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女人:“来人,送南宫良娣回东宫,交由太子妃安排行居。”
东宫几名禁卫听到,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护送着南宫良娣往东宫而去。
待人走远后,慕容烬才转身望向陆齐,微露歉意道:“陆齐,是本宫对不住你。”
陆齐苦笑着摇头,道:“天意弄人,怪不得殿下。时也命也,臣终究与她无缘,殿下,可否陪臣去饮一杯。”
“借酒消愁?”慕容烬望向他。
“算是吧,一醉解千愁,臣想试试。殿下放心,醉醒之后,臣还是陆齐。”
“好,那本宫今日陪你一醉方休。”
天牢门口,两人相视一笑。
……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南宫家仗着南宫檀怀有皇孙,直接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顿时羡煞旁人,巴结的人也开始络络不绝起来。
阿照给南宫檀安排的院落,是离太子的苍岚苑最近的碧心苑,一座仅次于太子苍岚苑的殿宇。原本那才是太子妃该住的地方,只是当初慕容烬厌恶她,便让人领她去了凤梧苑。
后来住久了,也就不想挪位置了。
如今倒也不用特意腾出来了。
以后,也更不用了!
南宫檀到凤梧苑请安时,身后跟着一大串皇上御赐的宫人,她每走一步,宫人们都小心翼翼地盯着,就怕她磕了碰了。就连跟她这个太子妃说话,都谨慎得怕她这个太子妃随时会出手一样。
聊了两句,阿照觉得无趣,面色厌厌地找了个借口将她们打发走了。
“娘娘,你瞧她们那耀武扬威的嘚瑟样,看了便让人生气。”绿萝气鼓鼓着小脸,恨不得拿扫帚去扫她们。
她是真没想到,南宫檀竟是这样的小人,一朝得势,竟开始不将他们娘娘放在眼里了。当初她还觉得她可怜,可真是瞎了眼了。
“那她下次过来,你就别出来了。”
“那哪行啊!娘娘心善,奴婢才不放心娘娘跟她们独处。”
阿照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拾起花剪,细修着轩窗旁的那盆君子兰的枯叶。可才刚剪了几片长叶,胸口间猛地传来一阵微疼,喉头立马感觉到一股甘甜,嘴角也渐渐淌出了一抹血痕。
“娘娘!!”
绿萝看到,顿时大惊失色:“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你别吓绿萝啊!绿萝这就去给你请太医。”
绿萝整个人都慌了,紧张得就要去叫人,却阿照一把拉住,拦道:“绿萝,不可伸张。”
“可…可是娘娘你……”
“我没事,这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李二与望月几个,记住了吗?”她的语气严厉,绿萝虽然担心不已,却也不敢违抗,只得委屈巴巴的点头:“绿萝记住了。”
“娘娘,您能不能告诉绿萝,您这是怎么了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吐血,还不让请御医。
绿萝一边扶她坐下,一边给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心疼得声音都哽咽了。
她已经没了苏嬷嬷了,她不能再没有娘娘这个主子了。
“不必担心,旧疾罢了,无事的。”
知这丫头担心,阿照收起面容上的厉色,和颜笑了笑。低头看到手腕脉搏上出现的黑线时,心底轻叹下,眼底有些凝重。
当年蛊王死在她体内后,蛊毒四散,唐宋不知怎么想的,用了唐家的‘圣蛊’压制住了蛊王的毒。可惜两者的毒都较为劲霸,虽相互克制着,却也难保哪一日它们不会攻克对方。
第一百二十七章:就你废话多
如今北燕没了龙根,那株霜草在她手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至于南宫檀之所以猜到她是天启唐家要找的人,便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蛊毒。
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倒是樊惊鸿,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啊!
……
午后,李忠从宫外带回了个消息。
楚千幻生了。
“她怎么样?可是母子均安?对了,男孩还是女孩?”阿照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李忠想了想,按着顺序答道:“楚小姐很好,孩子也很好,消息是莫北二公子让人传来给属下的,属下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他也忘记问了。
“好,母子均安就好,男女都好。”期待的小生命终于落地了,这应该是这么久以来,阿照听到的最高兴的事了。
“李忠,你安排一下,今晚我出去看看。”
“属下这就去。”
李忠点头,开始着手去安排。
如以往一般,宵禁过后,李忠带着阿照从皇宫西北角悄悄离开了东宫。
楚千幻几人藏身的小酒楼里,虽大门紧闭,里面的人好像都还没有休息。她才刚敲响门,大门立即就被从里拉开了,倒像是等候多时了。
“姑娘来了,主子们都在后面等候着呢!”
小二还是上次那个小二,也是一脸喜色。
可不是大喜嘛,老板娘生了个小公子,喜得云小姐和莫北公子逢人就散喜钱,他这一日下来,来来回回都得了七八个红封了,媳妇本又存了一笔了,自当高兴不已。
阿照走到后院时,云潇潇和莫北宿就站在门口等着,楚千幻此刻吹不得风,又才生产完,更是不能起来迎她。
“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去睡了。”云潇潇笑着开口。
莫北宿刚要叩拜行礼,阿照直接拦住了:“今日二公子就不必多礼了,我时间不多,看一眼千幻和孩子就走。”说完进了房中。
“谢娘娘。”
人都进去了,莫北宿还是要俯身恭上一揖。
“二哥哥,你真是越来越像个老夫子了。”云潇潇在一旁笑着。
莫北宿直起身,温柔地点了点她鼻尖,云潇潇调皮浅笑,二人未进屋,只在院子石凳上静坐中。
房里,楚千幻见她能来,高兴得想下床,却被阿照拦住了:“刚生了孩子下床做什么,现在不好好躺着,当心日后落下病根。”
“你能来,我很欢喜。”楚千幻温柔地望着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头却很好。
“知道了。”阿照也笑着,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旁边吧唧着小嘴吐泡泡的小家伙:“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孩,娘娘要抱一下吗?”看着儿子,楚千幻浑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美得醉人。
母亲与孩子,应该就是世间最特殊的缘分吧!
也是世间难以割舍的存在。
阿照望着她,见她笑着点头,才轻轻地将小家伙抱到了怀里,小小的一个,虎头虎脑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他爹是谁,所以瞧着小家伙,总感觉长得更想慕容博那混账东西多些。
“取名了吗?”
“取了,跟着我姓楚,叫楚晚临,降临的临。”她的孩子,虽来得晚,只要他降临便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孩子,是生命的延续,也是情感的寄托,更是母亲全部的希望。
“晚临,临儿,是个好名字。”阿照点了点头,看着孩子,笑得很温柔:“要快快长大,做个小男子汉好保护你娘亲,记住了。”
小家伙,要健康快乐的长大。
襁褓里的小家伙听不懂,咿呀咿呀的晃动着小手,挥小手见,还不小心牢牢地抓住了抱他的人的一缕发丝。
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阿照脑海也闪过一个婴儿的面容,微垂的眸子里浮起一抹愧疚,转瞬即逝。
两人叙了会儿,阿照看了一眼外面时辰,将孩子轻轻放下,笑道:“不能出来太久,我该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好。”
楚千幻轻轻点头,眼中虽有些不舍,却也明白宫中的规矩,更明白太子对她的疑心。
阿照出去后,楚千幻低头去看儿子,见到他襁褓里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小金锁,上面雕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看着小金锁,楚千幻心动感动,鼻头有些酸楚。
北燕习俗,家中添子,洗三时娘家人都会送来一把小金锁,寓意是希望孩子一生平顺安康。
如今楚家门庭败落,她也早没了娘家人,本以为没人会记得了,可她一个盛凉来的姑娘却有心记着了。
娘家人的平安锁,她给她送来了。
阿照一出来,云潇潇立马凑了起来,忙问:“才来多久啊!你这么快就要走啊,不多坐会儿吗?”
“怎么,舍不得我,还要我留下陪你过中秋啊!”阿照瞥向她,眼中带着笑意。
云潇潇别扭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谁舍不得你了,乱讲,我才不稀罕你陪我过中秋呢。”
曾经嚣张的云侧妃,现在穿着民间女子普通的罗裙,小女儿家的闹小性子,倒是招人喜欢极了。
“有人陪着,自然是不稀罕我了。”阿照拿暧昧的眼神瞟向他们一眼,却有认真道:“你们俩也赶紧寻个好日子把事办了吧!总拖着,别拖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哎呀,你你你、你想哪儿去了,就你废话多!天色不走了,不是要走吗,要走你赶紧走。”云潇潇不好意思的推搡着她。
刚刚还想留她呢,这会倒开始赶人了。
“推我干嘛,行了,夜里都一间房了,这会儿倒晓得害臊了。”
这话一出,两人立刻涨红了脸,眼神飘忽的没好意思看对方。莫北宿更是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娘娘,我,我我与潇潇,虽…虽然……”
“知道,你与潇潇虽然同处一屋,但发乎情止乎理,本宫晓得了,走了。”调侃完二人,阿照笑意连连地离开了小酒楼。
徒留二人脸红红的望着对方。
想想也是,他们都同住一起了,是时候三拜九叩的拜个天地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也是应该的
回到东宫时,已时三更时分,整个凤梧苑寂静得有些反常。
阿照推开房门,房里一片漆黑,黑暗中好似有道身影笔直的桌旁。她略惊了一下,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没有叫人,自己去摸索着在黑暗中点燃了烛火。
“殿下怎么还没就寝。”
慕容烬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特别是在看到她脖颈下还有些凌乱的里衫时,脸色铁青得能寒出冰来。
那是方才抱孩子时,不小心微微弄皱的地方,阿照也没注意。
然而这三更半夜的,她这般衣衫不整,又深夜外出回来的疲惫模样,落在慕容烬眼里,想不多想都难了。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里的毒发作了,这些日子以来,阿照总是容易累,一累还犯困得很。犯起困来,就没什么心思应付慕容烬,抬手轻打了个哈欠,柔声问:“殿下今晚可是要歇在凤栖苑?”
不等他答,她自顾自地道:“算了,再过几个时辰殿下也该上朝了,臣妾去让人给殿下取床新被褥来,殿下在榻上将就会儿吧!”
见她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慕容烬眼中的寒冷倾刻被怒火燃烧起来。
他压制怒火,冷声问她:“裴银,本宫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
阿照一愣,秀眉微蹙,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殿下……”
“深夜外出,你就没有什么要给本宫解释的吗?”她刚开口,慕容烬就怒而转身,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将她狠狠的逼直墙角,眼底竟透露着几分受伤。
“殿下这是不信臣妾?”
“你衣衫不整的回来,你让本宫如何信你?裴银,你到底有没有心,本宫的心是你能随意践踏的吗?”
她哪里衣衫不整了?
“臣妾真的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殿下有话不妨直问。”阿照摸着后背冰冷的墙面,已经退无可退。
不明白今晚慕容烬抽了什么风,若是因为她偷偷外出的事,大可跟从前那样直问就好,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干嘛?!
“不懂?呵,好一句不懂,莫北大将军白昼刚回朝,深更半夜你这个太子妃便迫不及待的去相会,你当本宫不知道?裴银,莫北煜当真那么好,好到你这个堂堂太子妃不惜你自甘下贱去……”
‘啪!’
寂静的房间里,巴掌声清脆响起。
阿照看着有些发麻的手掌,缓缓放到了身后:“殿下,您需要冷静。”
慕容烬的脑袋被打歪到一边,也不知道打清醒了没有,好半响他才冷笑着抬起来,冷冰冰地对着她:“本宫确定是需要冷静了,裴银,从今以后,本宫与你到此为止!”
什么到此为止?
“慕容烬……”阿照心底微惊,然不等她解释什么,慕容烬已经寒着脸甩袖离去,一丝开口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太子一走,望月和绿萝等人急忙跑了进来。
“娘娘,您没事吧!”
“殿下何时来的?”阿照轻揉了下打得有些发麻的手心,并没有看了他们。
望月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怎么好,小心答道:“娘娘出去不到两刻钟,殿下便来了,还让人将奴婢们都看住,谁也不许离开凤栖苑一步。”
望月上回得了失心,便是被送去客归养了些时日,自是知道里面住着些什么人的。也知道除了李忠,连绿萝李二都不知情,也担心着盛凉那边安插在娘娘身边的人,便没敢冒险让李二去通知。
毕竟李二性子冲动,做事不过脑,不如他哥沉稳。娘娘不用他,想来也是如此考量的。
从阿照离开到现在,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了。这一个半时辰的确能做很多事,不难怪慕容烬那么生气。
“今日莫北将军回朝,凤栖苑的人都不知道吗?为什么没一个人来告诉我?”
“娘娘,这事咱们凤梧苑真没人知道,好似被刻意瞒住了。”绿萝回完,脑袋垂得低低的。
以往这些探听消息的事,都是她和李二去办,可这回,他们却一丝消息都没提前探听到。
“故意瞒住了?”
闻言,阿照面色不怎么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知道她与莫北煜私交好的人不多,会拿这事做文章的更不多,能在东宫把消息屏蔽的,慕容烬没那么无聊,所以除了把野心放在面上的南宫檀,还真是没谁了。
以前当真是没看出来,她竟如此有当后宫女人的手段。
“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望月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绿萝等人退了出去。
看着他们退了出来,阿照刚想就寝,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喉间又呕出了一口血。她急忙掀开袖口,只见手腕上的黑线疯狂的长了一截。
原来,它是随着人的情绪波动在滋长。
唐宋,我终究还是不如你狠!
……
中秋家宴将至,由于皇后凤体抱恙,今年由刚升为贵妃的淑妃操办。
阿照到凤仪宫请安时,慕容烬已经带着南宫檀早到了。
皇后本还神色淡淡的听着南宫檀说恭维的话,一见太子妃来了,顿时喜笑颜开起来,淡淡道:“南宫良娣还有孕在身,就先回去休息吧!本宫留太子和太子妃在这儿用午个膳。”
皇后这是明显的将她当外人看啊!
南宫檀面色有些僵,并没有立即回,而是扭头看向太子。
慕容烬冷着脸,眼角都没给一个给太子妃,冷冷回道:“母后,檀儿有孕在身,一个人回去儿臣不放心,让太子妃陪您用午膳吧!儿臣告退。”
“烬儿,你……”皇后还想说什么,太子已经拉着南宫檀走了。
阿照低着头,自始至终插嘴一个字,也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见太子如此,皇后只得安慰阿照道:“太子妃啊,你莫要在意,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做父亲,上心点也是应该的。你别想太多,就算那南宫檀真生下了皇长孙,有母后在,任何人也无法撼动你的地位的。”
她也并非不喜皇长孙,毕竟是自己儿子的亲骨肉,可若连她也因为皇长孙热帖了上去,对于太子妃来说,不免太过凉薄。
一路走来,太子妃对太子的情意别人看不见,她这个当母后的可是瞧得真真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麟王敢得很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作为太子殿下的正妻,本就该多多规劝殿下对东宫良娣美人们雨露均沾才是,没事的。”彰显正妻大度,这本就是她这个太子妃该做的事。
可她越是这么说,皇后对她就越忍不住疼惜起来。
说到底,入了这帝王家,那些所谓的情呀爱呀,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而有些事,也注定是两难全的。
陪皇后用了午膳后,阿照并没有马上回东宫,而是去了去御花园后的那片梅林。
这个季节自然没有梅花,梅树繁枝上,稀稀落落地挂着不少细叶,远远望去,亦是不错的风景。
“娘娘,咱们不回东宫吗?”跟着的绿萝问道。
“先不回,本宫想静会儿,到林中凉亭坐坐吧!”
绿萝以为是因为太子的事,所以娘娘心情不好,不免心疼地看着自家娘娘,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心底却暗暗咒骂了那南宫檀几百遍。
“绿萝,你说这梅树耐寒易生长,为什么偏偏咱们盛凉的土壤就是种不活呢?”
绿萝也奇,偷偷折了根梅枝捏在手里端详,瞅了半天,才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比起梅花,奴婢觉得,还是盛凉的桃花更好看,不光好看,还有桃子吃。哪里像这梅花,就开朵花从不结果。”
这馋丫头。
阿照笑笑,将她手里的梅枝接了过去,柔声念道:“青梅煮酒论英雄,傻丫头,有些梅树,也是能结果子。”
虽然,这高墙绿瓦宫中的,难结!
绿萝虽喜欢看书,但书中许多东西她是看不懂的,就像娘娘此刻说的青梅煮酒论英雄,她知道其意,却又不懂其意。
小丫头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了下。
阿照没再说话,走走停停来到亭中,刚坐下,眼尾便扫到林中的一抹身影,扭头对着绿萝吩咐道:“绿萝,我有些渴了,去倒盏茶来。”
“娘娘,这里不是有……”
太子妃打断了她的话:“去端盏热的来。”
绿萝一愣,奇怪地看了眼石桌上的杯具,疑惑了下,才突然明白娘娘是想让她先退下,便立即道:“噢,奴婢这就去。”
绿萝刚退下,那道身影便朝凉亭走了过来。
“麟王在此恭候多时了吧!”阿照没有回头,语气不咸不淡的,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皇嫂说笑了,本王不过是路过,瞧着这一林梅枝倒也入眼,便进来观赏几眼罢了。”慕容赫笑了笑,自顾坐下,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两人对面而坐,静默了片刻,似乎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片刻之下,慕容赫茶饮了半盏了,见她还沉得住气得很,便不在意的先开口道:“听闻皇兄近日,格外宠爱那位新晋的南宫良娣,皇嫂就不担心吗?”
“本宫担不担心,不是麟王身为臣弟该管的事。倒是麟王这么一问,反倒是让本宫忽然想起,麟王府上好像有个小丫头,是叫相宜吧!”
从她口中提起小丫头,慕容赫眸色温变,嘴角的温和笑意有些收敛:“皇嫂倒是查得仔细,怎么,皇嫂想动她?”
“若本宫说‘是’呢?”
闻言,慕容赫脸色彻底寒下去了。
阿照却不在意地继续浅笑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相宜这个名字,还是家母所取呢!没想到小丫头转眼都长这般大了。”
听这话的意思,宜儿的名字竟是裴银的娘取的,但她突然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慕容赫眉头蹙起:“竟不知皇嫂跟宜儿是旧识。”
“家仆之女,算旧识也不为过。”
这话一出,慕容赫神色一僵,面色不怎么好看起来。
家仆之女?
可恶,这死女人竟敢侮辱他的宜儿是家仆之女。
慕容赫脸色阴沉,咬牙道:“皇嫂这笑话不免开过了,宜儿乃游医樊惊鸿之女,怎会是皇嫂家仆之女,如此欺辱之词,还请皇嫂以后慎言。”
“慎言?麟王这是在教本宫说话吗?”
“臣弟不敢!”
“本宫看麟王敢得很!”阿照冷笑出声,慢悠悠地摆了摆袖口,才道:“麟王人脉通广,连南宫良娣的身份都能查到,不妨也去查查盛凉樊家,家母便是姓樊。”
慕容赫心底一凛,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裴银冷瞥了一眼,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家母她老人家虽已仙逝,可她手头的几张陪嫁家奴身契,可一直都在本宫手里呢!在盛凉,家仆之子亦为家生子,照样是主家的奴才,纵然身在任何地方,也都是随意主子处置的。”
鲜少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神医樊惊鸿,曾是盛凉败落世族樊家的家奴。
后来,还曾作为樊家大小姐的陪嫁家奴,一道去了洛阳裴家。
只是去了裴家后,因模样过于俊俏,引得裴家当时唯一的小姐芳心暗许。而当时已经成为裴二夫人的樊大小姐,看出他心有桎梏,便给了他一比银钱,允他外出云游。
那时,阿照的娘本来是要将他的身契一并还给他的,可那时的樊惊鸿,少年心性没要,不想多年后倒能帮了阿照一把。
这事,怕是连麟王府那小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吧!
“不知麟王殿下何时能将本宫的‘奴婢’送还给本宫?”
‘砰’,太过用力,慕容赫不慎将手中的瓷盏捏碎了一地。茶水早已凉下,倒也不烫,只顺着他掌心淋了一袖衣袍。
于慕容赫而言,樊相宜是他坠落黑暗后唯一的月光,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可他的珍宝如今却成了别人口中的下贱‘奴婢’,这便不可忍了。
若眼前这个不是太子妃裴银,他定让她再见不到夜间的黑。
“皇嫂,世人皆有底线,皇嫂确定要碰么?”他望着对面的女人,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阿照丝毫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冷笑道:“麟王也说了,世人皆有底线,既然麟王碰了本宫的底线,想让本宫不动,那就要看看麟王能拿出几分诚意了。”
第一百三十章:有两副面孔
“不知太子妃想要什么诚意?”称呼都变了。
“既然大家都想求仁得仁,求到了就该守规矩,麟王觉得呢!”
“本王也是如此觉得的!”这话,直接是从慕容赫牙缝中挤出的。他冷眼睇着她,心底暗恨。
二人相对,眼中尽是冰冷。
见他言不由衷,阿照冷笑了下,淡淡将目光移向梅林:“麟王也这样觉得就好,若没事,你就退下吧!”
“……”这死女人,真狂啊!
“残花成泥,一林败景,还真是很合宜皇嫂观赏呢!本王便不碍太子妃眼了,告退!”慕容赫起身,手中破碎的茶盏被尽数丢在地上,上面隐隐残留着几许鲜红。
阿照眼角前瞥了他眼,倒是客套了句:“麟王慢走,得空了带着那丫头多来东宫坐坐。”
慕容赫一听,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绿萝蹲坐在梅林外的小树下,见麟王黑着脸出来了,急忙起身小跑着回去,一点也没有给他这个王爷参个礼什么的。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不过一想到‘奴才’二字,慕容赫心底就更窝火了。
……
阿照回到东宫时,路过小花园,南宫檀正在走廊里赏那池红鲤,比起那身老气的太医朝服,一袭段锦宫装衬托起来,倒是美艳得很。
“妾身拜见姐姐。”南宫檀看向她时,眼中似有似无的有些挑衅。
这声‘姐姐’,更是叫得阿照有些恶心。
阿照掀眼淡漠地扫了她一眼,道:“南宫良娣有孕在身,还是回碧心苑好好休养吧!”
“姐姐,妾身自己懂医,有孕在身得多散散心,整日闷在屋里对孩子不好呢!莫不是姐姐不愿意看到妾身?”
阿照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模样,真的无法将她与以前的南宫檀联想在一起。
“呀!姐姐怎么一直盯着妾身瞧,眼神好吓人啊!妾身现在怀了宝宝,最经不得吓了。”阴阳怪气的不说,现在还装出一副害怕的惊恐样了。
绿萝气得咬牙切齿,想顶撞两句,却被太子妃压制住了。
“南宫檀,本宫是在看,这人要是剥掉一层皮,是不是里面就真的有两副面孔?”
南宫檀面色一僵,下意识的去扶自己那不知真的假的,反正就是还没成型的肚子。
阿照眼底闪过讽笑,道:“南宫良娣随意吧,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凤梧苑了。”
见她要走,南宫檀捧着那没显怀的肚子,挑衅地拦了过去,笑道:“姐姐别忙着走啊!妹妹怀着身子服侍殿下,不知道的可多了,还有许多地方还要请教姐姐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果真会把人变得面目可憎。
阿照笑了,站在旁人看不清的位置,低声在她耳边道:“太子不愿碰你,不知道麟王愿不愿意碰?”
这也是云潇潇告诉她的,慕容烬看似女人众多,可真正碰过的还真没几个。
当初云潇潇在东宫住了两年,慕容烬硬是没给过她爬床的机会,就连曾经的姚仙儿,每次使尽浑身解数,太子殿下都不为所动,依旧是该谁榻的睡榻,该睡床的睡床。
由此可见,下属喜欢的女人慕容烬不会碰,别有用心的女人他更不会碰,倒是洁身自爱得很。
然而不巧得很,下属喜欢的,和别有用心的,南宫檀两样都占了。所以,慕容烬就算每日宿在她殿里,也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
果然,南宫檀脸色阴沉了下来。
自从来到东宫,太子几乎都是宿在碧心苑的,可不管她如何下作的去勾引,他都无动于衷。
看似恩宠无限,可她清楚,太子不过是在用她来与太子妃赌气。也在那不久后,麟王悄悄找上了她,告诉了她小师妹的事,也知晓了她假孕的事。
她本来也是害怕的,可尝过了东宫太子良娣的身份带来的荣耀之后,加之人性的贪婪,早已让她忘记了太子妃的手段,及贪心的后果。
如今的她,不想,更不愿再回到商贾之女的低贱身份。
她想要更有权利的位置。
太子正宫的位置,未来的一国之后的位置,她都想要!
她知道自己已经面目可憎了,可她不敢放手,也不想,更不愿。荣华、权利,于一些人而言,真的足矣让人疯狂。
可此刻看着太子妃那双似能看穿她全部计划的眼睛,她心虚了,也不敢动了。
“殿下恩宠于你,南宫良娣受着便可,至于其它的,你可要想好了再伸手,别被烫了掌心!”阿照语气温和,笑着给她整理下肩头的皱褶,虽笑着,南宫檀却觉得手脚冰冷。
瞧她突变的脸色,阿照嘴角浅勾,转身欲走。
刚转身,慕容烬已经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不远处,脸上面无表情,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陆齐。
慕容烬看了她一眼,阔步走到南宫檀身侧,低声说着关心的话语。然后丢下众人,温柔的带着向着碧心苑的方向离去。
陆齐没立即跟上去,而是躬身一礼,才欲告退。
阿照虚抬了下手,开口道:“陆大人留步,本宫有事想请陆大人相帮。”
陆齐面露不解,看了眼太子与南宫檀二人离开的方向,站立原地,点头道:“娘娘请吩咐。”
“本宫欲送五百战卫回盛凉,不敢劳烦殿下,只能烦请大人送他们一程。”
“娘娘…”
一旁的绿萝听到,第一个惊讶出声。
陆齐也是惊诧不已,看着太子妃,眉头微皱,半响才道:“娘娘可想清楚了?”
没了这五百战卫,北燕便没人会再忌惮她这位太子妃了。
甚至稍有不慎……
“从本宫踏入北燕那日便想好了,北燕再好,他们终究是盛凉人。”于北燕的人来说,战卫们再循规蹈矩、再谨慎小心,都是非他们族类,必有异心!
陆齐见她似心意已决,拱手道:“此事臣需禀明殿下后,再行安排。”
“多谢。”阿照点了下头,带着绿萝转身离去。清清冷冷的,如初嫁来的那日,不悲不喜。
陆齐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神色复杂。
这世间的变数,真是恼人心神。
第一百三十一章:饶红妆一命
对于太子妃要送五百战卫回盛凉一事,陆齐禀告时,慕容烬也只是微怔了下,随后给北燕帝递上封折子后,同意了。
几日后,望月不慎打翻了一盏茶,茶水溅到了太子妃身上,太子妃责备她人笨手笨脚的,一怒之下让她收拾东西滚回盛凉。
而听雪与红妆因给望月求情,也被太子妃下令一道遣送回盛凉。
如此反常,不免让人察觉有异。
果然,这日夜里。
阿照如往常一样,刚让绿萝退下,空荡荡的寝殿中就明显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杀机,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她近来部署得有些匆忙,特别是送望月他们回盛凉的事,似有安排后路之意,倒是叫潜伏在暗的那些人蠢蠢欲动了。
阿照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起身吹熄了灯,闭目躺在床上。
今夜无月,伴随着晚风,竟无声无息地飘起了绵绵小雨。
漆黑的寝殿里,有人正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靠近太子妃的床榻,手中高举着一把锋利的短刃,似乎停顿了片刻,才对着床上盖着被褥的太子妃狠狠刺去。
短刃刺下的瞬间,被褥下的人突然腾空而起,直接将被褥掀翻盖到她头顶,并飞速一脚。等来人察觉不对,急忙扯下被褥时,整个寝殿已经大亮了起来。
行刺之人并未蒙面,当被褥扯下,烛火清晰地映照出了她的真面目。
而门外的绿萝等人听到动静,急忙推门闯了进来,待见到崔瑶一身夜行衣站在殿中时,都惊诧不已。
崔瑶自知暴露,也知逃不了,索性扔掉短刃,等待束手就擒。
然而,太子妃却并没有下令让人去擒她。
绿萝几个看到她扔到地上的匕首,面色大惊,都不敢置信的望向崔瑶:“瑶瑶,你……你为什么要刺杀娘娘啊?”
崔瑶回避着她们的目光,没有回答,只笔直地站在原地,身上再没有一丝平日里胆小乖巧。
其中最不敢置信的,还是与她最为要好的阮红妆。她含着泪,不相信地走上前去质问她:“瑶瑶,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娘娘待我们不薄,若是没有娘娘,你上回都死在飘雪苑了,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啊?”
崔瑶没敢看她,别过脸道:“事到如今,崔瑶无话可说,但凭处置!”
“刺杀娘娘,你犯的是死罪啊!”阮红妆激动低吼,转头急忙去求太子妃:“娘娘,崔瑶年纪小,定是被人算计了才一时糊涂,求娘娘饶她一命。”
阿照目光扫过替崔瑶求情的阮红妆,最后才停留在崔瑶身上,冷声道:“你受制于谁,又是听命于谁,本宫不打算逼问你。但念在你小姑于我有恩,今日之事,本宫也不会追究,明日与望月她们离开燕京后,自己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听到太子妃让自己好自为之,崔瑶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道:“你还是因为我小姑才待我好的。”
“你该庆幸你有个小姑,否则,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太子妃语气冰冷,一丝温度也无。
崔瑶面色却刹那苍白,眼眶都红起了雾,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委屈嘶吼道:“我不稀罕你因为谁来饶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胡说什么瑶瑶,娘娘不降罪你已是天大恩赐,还不快谢谢娘娘。”她旁边的阮红妆见状,急忙拽了她一把,拉着她靠近了太子妃几步。
崔瑶却一把甩开了她。
就在众人以为,她是在替崔瑶感谢娘娘的不追究之恩时,阮红妆却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对着太子妃就刺了过去。
她出手得让人猝不及防,众人直接惊愕在原地,待想制止之时,已经来不及。
眼看匕首刺了过来,阿照正站在死角的灯柱旁,根本避无可避,只能急忙掀飞灯柱上的油盏去挡。可阮红妆似铁了心要她命,硬是连躲一下都没有,直直地将匕首捅了过去。
‘――呲’
就在绿萝尖叫出声,大喊不要时,那把匕首已经捅进了血肉中。
“瑶瑶……”看着千钧一发冲过来给太子妃挡刀的崔瑶,阮红妆惊愣了一下。但人一旦发了狠,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咬牙想要拔出匕首直接去刺太子妃,怎料崔瑶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红妆姐……回头吧!”
阮红妆一怔,双目骤紧。
就在她微怔的瞬息,旁边的李忠已经一掌打来,将她击飞到地,快速将她控制住。
被李忠制住,阮红妆心有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但见崔瑶面色苍白的躺在太子妃怀中时,神色微变,竟慢慢停止了挣扎。
“李忠,去请太医!”阿照的死死捂着崔瑶胸口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不停地从她指缝间渗透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刀是直接刺入了心脏,太医来也无用了。
崔瑶也感觉到自己活不成了,她靠在太子妃怀里,轻轻晃动了下头:“娘娘…来…来不及了……”
从踏进这间殿中,崔瑶就没想过活着出去。她从来没想过杀太子妃,她只是想引出太后藏在太子妃身边的人,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待她如亲妹的红妆姐姐。
“娘娘,求你…饶红妆姐姐一命,崔瑶下辈子…再报答……”
“别说了,我不杀她,你别说话了。”听着她越来越虚弱的声音,阿照捂着她伤口的手有些微抖,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着悲痛的情绪。
“谢谢…谢谢娘娘……”崔瑶想像往日一样,笑着咧咧嘴,可随着笑容一起的,还有嘴里涌出的鲜血。
“娘娘……崔瑶还想,再问一回……娘娘真的是…是因为小姑,才待崔瑶好的吗?”
阿照终究没忍住,眼眶微红,鲜血也染红了她一身,她紧紧抱着她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是,不是因为任何人,瑶瑶还记不记得阿照姐姐?”
“阿照姐姐……”
崔瑶艰难地点了下头,目光静静地望着她,望着望着,突然间好像知道了什么答案一样,笑容逐渐扩大,眼中也聚满了泪花。
第一百三十二章:这异国他乡
连姑姑都喜欢的阿照姐姐,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的。
崔瑶费力地抬起手,轻颤着指尖去触碰她的眉眼,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常常戴着面纱,喊她‘小瑶儿’的姐姐。
‘小姑是小姑,阿照姐姐是阿照姐姐,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这是十岁那年,她给阿照姐姐说过的话。
其实,其实她也早就认出了阿照姐姐,她只是一直不敢肯定。
不过现在好了,她终于敢肯定了。
太子妃,就是当年的阿照姐姐。
“崔瑶是崔瑶,崔芙是崔芙,一个是阿照姐姐的好友,一个是阿照姐姐的妹妹。”从认出她是崔瑶,阿照便想尽可能地去保护她,不让她走上她小姑的老路,可终究自己还是没有做到。
“阿照姐姐……我想…回家了……”
“好,姐姐送你回家!”
她话音刚落,崔瑶轻抚她眉心的手臂重重落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瑶瑶……”
绿萝和听雪没忍住,捂着嘴哭出了声。望月别过脸去擦掉眼泪,蹲下身将崔瑶的尸体接到自己怀里。
阿照看着满手的鲜血,神色冷厉地望向被制住的阮红妆:“本宫不问崔瑶,是因为本宫知道她从小心性善良,纵然走错了路,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可红妆,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对阮红妆,阿照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
阮红妆的目光有片刻涣散,她愣愣地望着崔瑶的尸体,心里同样不好受,咬牙道:“奴婢心中有愧,但想到父母亲人的性命尚掌于别人之手,这点愧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
阿照怒极反笑,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狠狠砸在她脸上:“你好好看看,这些算得了什么!”
李忠得到太子妃点头,适时松开了她。
阮红妆看着从自己脸上砸落下的信封,上面还染着崔瑶的血。
她迟疑了片刻,才捡起扯开,然而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恍如五雷轰顶。
“不…不可能……”她似不相信一般,嘴巴里呓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本来是我要送给你和崔瑶最后的礼物,可现在,她死在了你的手里,她再也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爹娘。”
当初霄王离开北燕时,阿照便托霄王去骊山救出阮家和崔家的人,给他们一个新身份。此事成没成功,霄王那边一直没有传信过来,是也她也没有告诉她们,怕她们失望。
直到前几日,她突然收到霄王安排妥当的消息,本想送她们离开燕京再告诉她们,却不想一念之差,酿成今日惨剧。
“本宫答应崔瑶不杀你,阮红妆,回到盛凉,告诉你的主子,裴银从来不是她的棋子。今日这笔血债,他日定当如数奉还!”
阮红妆紧紧抓住那封信,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瘫软坐在地上。
当初太后让她假意倒戈皇上,并一道来到北燕,随时探取北燕的消息。太后说只要她乖乖听话,定会放过阮家的。
所以,在太后觉得苏嬷嬷她们不听话了,假裴银没用了时,她不惜杀害北燕公主嫁祸凤栖苑,挑拨姚良娣几次三番陷害太子妃。就连最后苏嬷嬷之死、玉溪城鼠疫之危,她都暗中掺了一脚。
甚至,甚至包括帮助南宫檀让太子与太子妃产生误会,皆有她插手。
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可到头来,太后依旧没想过放过阮家,阮家最后却是被太子妃所救。
那自己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到头来,却俨然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呵呵…我这是做了什么啊!!”
看着崔瑶的尸体,阮红妆整个人都开始崩溃了。
突然,她满脸泪痕得抬起头来,望着打落在地的匕首,低呓着:“瑶瑶,红妆姐姐把命赔你!”
说完,抓起地上的匕首就要往脖子上抹,刀锋刚划破肌肤,便被一旁的李忠及时夺走。
匕首被夺,阮红妆红着眼俯跪在地,双肩轻颤着,哭求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只求一死,求娘娘成全。”
阿照居高临下地冷凝着她,冷声道:“你想死本宫绝不拦着,但你给本宫滚出北燕再死,别在这儿脏了本宫的地!”
“今日凤栖苑之事,谁若敢泄露半个字,纵然你们回到盛凉,本宫也能要你们的命!”阿照厉目扫过颤颤巍巍站在门口的几名丫鬟,最后望向李忠,缓和了些神色道:“李忠,明日由你亲自送战卫回盛凉,顺道将上次放在裴浔阳那里的东西,一并带回去。”
李忠一愣:“是要交给霄王吗?”
“不,以你的名义先购置一处私宅,剩下的,等我书信。”
“属下领命!”
吩咐完,阿照望向望月怀里早已没有气息的崔瑶,沉声道:“望月,明日离宫后,去药铺买些防止尸身腐臭的药材,送她回到盛凉,让她能与她爹娘再见一面。”
这个做梦都在思念爹娘的丫头,好不容易能回去与爹娘团聚了,却身死在了这异国他乡。
……
翌日天一亮,北燕皇宫侧门陆续驶出了两辆普通的藏青顶马车,由御林军统领楚雄一路相送,直至燕京城门口。
凤梧苑一下子遣散了那么多婢女,却也只安静了片刻,东宫总管午时便领着新的一波宫婢嬷嬷来报到。
阿照无心管这些,随意提了个管事,让她安排宫婢各司其职。
转眼间,中秋佳节也不声不响的来到。
中宫佳宴这日,阿照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去,慕容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冷淡地点了下头,便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南宫良娣走了。
绿萝见南宫檀那得意劲气得米饭都多扒了半碗,阿照没怎么在意,只胃口越来越不好。
晚宴上,听说南宫良娣奏了一曲《牡丹叙》,皇上与众娘娘听后心情愉悦不已,特意赏赐了许多东西。而席间除了皇后问了两句太子妃,竟无一人提及。
仿佛那场家宴,她本就不该出席一般。
第一百三十三章:哪点比你差
也对,她是盛凉人,如今整个皇宫,也就只有她和绿萝两个外人了。
别人家的团圆家宴,去了总归是多余。
凤梧苑里。
阿照半倚在檐下圆柱旁,盯着墙下那棵枯枝瞧。
那棵枯树,好似从她住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发过新芽,以前没去仔细注意,现在仔细瞧着,当真是难看得很。
“绿萝,墙角那棵黑漆漆的是什么树?”
绿萝端着一盘糕点过来,扭头瞅了一眼,回道:“娘娘,那是凤凰树,以前望月姐姐问过宫里的老嬷嬷们,听说咱们凤梧苑就是以它得名的,是种极为稀罕的树了,整个宫中就它一棵,所以就算它枯了,也没人去动它。”
原来这凤栖苑的名儿,是因为这棵老枯树。
阿照淡淡地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冷声道:“让人砍了吧!”
“啊!砍了啊?可是娘娘,这树很稀罕的。”
而且,砍了太子会不会怪罪下来?
“再稀罕的东西,也会有别的东西去顶替。去,喊人来砍了,让花奴种棵迎春树上去。凤凰涅槃,枯木逢春,没准来年它就重新长出一棵新树来了。”
绿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叫人。”
片刻后,绿萝找来打理花草的花奴,听说是要砍树,连斧头都带来了。
枯树倒下的那一刻,阿照感觉胸口揪疼了一下,轻轻掀开袖口查看,手臂上的黑线又长了一些。
她起身走到倒地的树旁,近看之下,能清楚的看到老树中间早已被虫蚁蛀空,看着迎风不倒的树干,其实不过一层老树皮撑着。
“迎春树就不用栽了,抬些石块来将树根围一圈。”
说完,阿照不再看,转身回了殿中。
绿萝挠了挠头,看着已经送来的一棵小迎春树,又挥手让人连同老树干一并拿走。
不种就不种了,没了这些树木遮挡,苑中看着都亮堂了。嗯,还是太子妃眼界高。
阿照要知道这丫头是这么想的,估计又要笑了。
……
中秋过后,淑贵妃觉得家宴不尽兴,隔日便央求得皇上恩旨,办了个小型的诗文会,邀请的尽是些重臣家夫人小姐,也意思意思的给凤梧苑送了张帖子来,阿照依旧婉拒了。
人多,是非多。
这么些日子了,麟王也该表现出他的诚意了。
果然,当日宴会上,十一皇子不慎绊倒,竟不小心撞到南宫良娣,两人一同跌进了湖里。虽救上来得及时,可南宫檀还是被呛了不少污水,夜里便传来了她小产的消息。
绿萝早早地便打听到了消息,这会正绘声绘色的说道:“奴婢听几个宫人私下小声议论,说南宫良娣的孩子流出来时,都隐约可见形态了,产婆还说是个男孩呢。”
听到这话,阿照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你是说,果真有孩子从她体内流出?”
绿萝点头,想起前些日子南宫檀挑衅太子妃的模样,顿觉得解气得很,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道:“娘娘,她那是报应,您不必可怜她。让她一天到晚的捧着个没形的肚子到处耀武扬威,现在好了,孩子没了,看她还怎么嘚瑟。”
阿照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绿萝,咱们也去看看。”一个假肚子,就算伪装得再像,怎么可能真流出个东西来?
见太子妃已经大步走了出去,绿萝赶忙闭了嘴小跑跟上。
南宫檀现在还在中宫闲置的殿里,阿照到时,慕容烬正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看不出喜怒。
见她过来,他冷眼看了她一眼,依旧一句话也不愿同她说,当没看到一样,大步离去。
阿照垂了垂眼眸,没什在意,碎步走了进去。
殿中,南宫檀躺在红松榻上,面色苍白,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殿中的横梁。
殿里没有宫人,应是都被轰退出去了。前后两侧所有窗户也都紧闭着,空气中还冲刺着刺鼻的血腥味,看着倒像真小产了。
阿照望着她,心底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敛眸在榻前小凳上坐下,才问:“孩子是陆齐的吧!他知道吗?”
现在这房中除了她们二人,便是守在门口的绿萝,她倒也没避讳。
南宫檀苦笑了下:“知道又能怎样,都没了。”
因服用了假孕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那孩子的存在,直到落入湖中时腹部传来绞痛,她才猛然惊觉,可惜太迟了。
阿照本意是试探,没想到她是真的怀有孕,还是陆齐的……
想到此,阿照心底有些惊骇,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痕迹,冷声问:“你后悔吗?”
南宫檀一愣,嗤笑了声,反问她:“你觉得我能后悔吗?”
她就算后悔得心口疼,可她有后悔的余地吗?
当初南宫一族的性命皆背负在她身上,她若后悔,他们还有活路吗?所以啊,她不敢后悔啊!
阿照冷望着她,眼底也浮起一抹讽刺。她没有佛心,做不来别人暗算了自己,自己还能菩萨心肠的去同情害自己的人。
已经得到想知道的答案,阿照不愿多呆,起身道:“好好休息吧!相信过两日你好些了,殿下会让人来接你。”
见她要走,南宫檀又是一愣:“你为什么那么平静?为什么不恨我?”
“恨你?”阿照抚了抚袖口上的皱褶,眉头微蹙,似不屑道:“本宫不喜争抢东西,是本宫的本宫要,不是本宫的要来何用?”
要来何用?
“你倒是洒脱,可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啊!”
“恨本宫的人多得去了,不缺你一个。”阿照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南宫檀却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一般,挣扎着起身拉住了她的袖口,满脸愤恨地望着她。
阿照皱眉,冷盯着她:“放手。”
南宫檀被她凉飕飕的眼神盯得有些发寒,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苍白的脸色惨白起来。却没有立即放手,反而委屈的望着她质问:“我不明白,凭什么你一出生便是高官之女,身份显赫,被封郡主、公主,哪怕和亲都是身份高贵的太子妃。可我呢,我哪点比你差了?”
她真的觉得老天好不公平,凭什么裴银生来就是贵女,而自己却是个商贾之女?
第一百三十四章:最后的偏爱
“凭什么你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皇后的怜惜,稳坐太子妃的位置,而我费尽心思讨好,也换不来一个好脸色?凭什么啊!凭什么最后……会是我的孩子成了牺牲品?”
若非是她让自己假孕,自己一身医术,怎么会发觉不了那孩子的存在?都是因为裴银,她就是个杀人凶手,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越想,南宫檀心底的恨意滋长得越疯狂。
阿照冷瞥了她一眼,面上没什表情,狠扯出被她抓着的袖摆,冷声问她:“南宫檀,你可还记得在天牢时,你是如何回答本宫的?”
‘南宫檀求仁得仁,绝不后悔!’
“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说的不后悔,本宫可有逼你?”
南宫檀一怔,往后跌了一步。
“怎么,如今这般狗急跳墙的模样,是后悔了吗?”
“不,我没有,你闭嘴!”南宫檀发狠地想推她出气,被阿照避开后,不甘地嘶吼道:“我没有后悔,在其位谋其政,是你太子妃自己不争不抢的,那我不过是抢些你不要的东西,我有错吗?”
她只是想给自己和家人争一席之地而已,她有错吗?
自古富贵险中求,求得了就是人上人,求不得就是个卑微的可怜。权势富贵易迷人眼,站在南宫檀的角度,的确没错。
可若人人都如她一般,在权利面前,都这般轻贱低看自己,就算求得了一切,旁人也高看不了她几分!
看着一脸气急败坏的南宫檀,阿照眸底露出讥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厉道:“你是没错,但你一介商贾之女,有什么资格抢本宫不要的东西?本宫褪去北燕太子妃的身份,我裴银依旧是盛凉公主,裴家贵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争与我抢?”
“就算你身份再高贵,太子他不爱你,他愿意纵容我,那我凭什么不能争不能抢?裴银,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这里是北燕,不是你盛凉!”
“凭什么?”
阿照目色微冷,抬手狠狠抓起她的领口,笑道:“听好了,凭本宫是你北燕以国礼聘回来的太子妃,凭本宫永远不会像你一样,靠阿谀逢迎在这宫里苟活。你是不是总觉得那些才是这宫中的生存必备之道?嘁,奴颜婢膝,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奴颜婢膝,她竟敢这样羞辱自己。
看着太子妃一脸轻蔑的笑,南宫檀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那四个字,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深深地刺在了她的自尊心上。不,是将她在她面前仅能维持的自尊狠扯了出来,还丢在地上践踏上一脚。
南宫檀怒目死瞪着她,眼里布满了愤怒的血丝。
阿照瞥了一眼,嫌恶地甩开她,警告道:“念你刚刚失了孩儿,以下犯上的事,本宫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但往后,若让本宫知道你还不安分守己,就给本宫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你…你敢,你不怕我将我你的把柄抖出去?”
“抖出去?呵呵,南宫檀,你以为你能威胁本宫一次,就能威胁第二次吗?皇权面前,也是要将证据的。”
而那些她自以为是能威胁到阿照的证据,云潇潇那姑娘,早给她解决了。
至于天启唐家那边,阿照早就无畏无惧了。
此刻的太子妃,眼神与初见时一样狠厉。南宫檀惊恐地望着她,已经猜测出她话里的意思,吓得直接跌坐到地上,身下洁白的里裤渐渐染上了红色。
阿照见到,皱了皱眉头,受不住殿中的腥味,强忍着作呕,离开殿中交代宫人去请太医后,带着绿萝便离开。
刚回到东宫,正好遇到皇后派来请她的林公公,便又折返了回去。
凤仪宫里。
阿照到时,皇后正在匀指蔻,见她来了,笑着招手道:“太子妃来了,快过来,母后最近新得一种月兰花碾制成的指蔻,颜色艳丽,最适合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了。”
“母后,儿臣也不是小姑娘了。”阿照微微福身,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在母后眼里啊,咱们太子妃永远都是个年纪的小姑娘。来,手给母后,母后给你点上。”皇后笑得温柔,阿照只能将手指伸给她。
婆媳二人说话间,一旁的林公公早已将闲杂人等遣候到了殿外。
感受到宫殿中的寂静,阿照眼帘微垂,看着给自己温柔上指色的皇后,欲言又止,长长睫毛遮挡的眸下,神色带着复杂的犹豫。
好半响后,她阿照才下决心一般,微微启唇:“母后,有一事,我…我……”
“为难的话,就不用说了。母后是过来人,猜得到。”皇后温柔地打断了她吞吐的话语,嘴角浅浅笑着,目光停留在她的指尖上。
阿照神色微僵:“母后会生气吗?”
“不会。”皇后轻摇了摇头,依旧温柔地对她笑着:“或许你的决定是对的,太子虽是我的孩子,可他姓慕容,慕容皇家血液里的深情和无情他都有,甚至更甚。你是个好姑娘,是他对不住你。孩子,母后是真心喜欢你啊,如果你是我的女儿该多好。”
那样,她就能拼尽全力的保护她了。
可她是做母亲的人,也是个俗人,她的心能做到偏到太子妃,却做不到竭尽全力的帮她,毕竟太子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唯一儿子。
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放她走,才是她对太子妃最后的偏爱。
“儿臣,也很喜欢母后。”
艳红的指蔻点在她修长的指甲上,有些冰冷,阿照想收回手,却被皇后不舍地紧紧握住。
“阿银,母后给你的那些东西,都带走,就当作是咱们婆媳一场的念想。”
那些都是象征北燕太子身份的东西,皇后想说什么,阿照又岂会听不出来。
阿照没有拒绝,也没同意,只埋头轻声道:“母后,您……与我的母亲一样,是个好娘亲,今生能有幸喊你们一声娘,阿银觉得很幸福了。”
皇后拿着细毛刷的手顿了顿,艳红的蔻色全染到了她指尖。
第一百三十五章:但你还不敢
好半响,她才轻轻松了手,眼中泪花闪动,却依旧展颜笑着道:“好了,剩下的母后让人装好送到东宫去。母后倦了,去眯会儿,你也早些回去吧!”
阿照听话的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在她身后重重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拜下:“愿母后余生喜乐相伴,福寿安康,儿臣……拜辞。”
在这人心都是凉的宫里,哪里能有什么喜乐啊。
“走吧!往后啊,好好的就行。”皇后无力地挥了挥手,未作挽留,只哽咽着别过脸去,心头一阵一阵的疼。
阿照重重地磕完最后一下,才起身决然离去。
这深宫啊!
多少女子挤破脑袋向往的地方,却不知只是个折断双翼的金色牢笼,一旦进来了,便是至死方休。
……
翌日,十一皇子因害得南宫良娣小产,让北燕帝的抱孙愿望落了空,北燕帝震怒之下,下旨送其到皇陵守陵三年,态度坚决,就连淑贵妃苦苦哀求,也被气头上的北燕帝直接给降成了淑妃。
而南宫檀,也在几日后被北燕帝勒令太子接回了碧心苑。
在北燕帝看来,太子所有的女人里,就南宫檀的肚子最争气,好好养着,没准过两月又能怀上了。
于是隔三差五的又赏赐下了不少东西。
凤栖苑里。
明明才九月天,阿照已经开始觉得冷了,让绿萝早早地将厚衣翻了出来。
如今整个凤梧苑里,她只留了绿萝和李二两人,剩下的就是一堆新来的安安静静做事的宫人。一下没了那群闲暇时喜欢在苑中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阿照都略有些不习惯。
算算日子,他们也走了好几日了,霄王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了,不知道霄王看到他的战卫,她都给他送回去了,会不会高兴?
阿照正想着,思绪却突然被里间绿萝气呼呼的声音打断。
“谁让你们乱动娘娘的东西了,昨日不是才叮嘱过你们,娘娘寝宫里的东西,谁都不能轻易动的吗?”
她们……她们就是想整理一下娘娘的衣物,也没干别的啊。
几个宫婢被绿萝训斥得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直接退出去,还是太子妃往里看了一眼,抬手示意让她们出去。
待人都退出去了,阿照才望着绿萝道:“晚些你亲自去趟内务,让内务管事将那牛嬷嬷领走。”
那牛嬷嬷是小肚鸡肠的婆子,最擅长溜须拍马、捧高踩低,也最容易被人收买,当初阿照便是看中她这样的性子,才让她当凤栖苑管事嬷嬷的。
为的,就是等待一个能用到她的时机。
如今时机到了,她也不用再继续留在凤栖苑惹绿萝嫌了。
果然,绿萝听到要将那讨人厌的牛嬷嬷送走,高兴得小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麻利的整理起手头的衣物,可当看到望月以前给娘娘备下月事带时,小脸顿疑了起来。
怎么还剩这么多?像都没怎么用。
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望月亲自放置的,是也绿萝也没过多留意过,这会儿瞧着才略微奇怪。
阿照半倚在软榻上,目光从手里的书本撇向她手里的月事带时,也愣了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沉眸故道:“上次望月说,那些东西被沈良娣养的猫溜进来踩过,,怎么还没扔掉?”
“啊!沈良娣的猫怎么不看好,奴婢还想怎么还剩这么多呢,可能是望月姐忘记了吧!奴婢一会儿就让人扔掉。”被猫踩过的东西多脏啊!可不能误给娘娘用了。
想着,绿萝直接全部抱起往外走。
见绿萝又去忙别的事了,阿照微微松了口气,拿着书本的手有些紧,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小腹上。
当初那一夜,她从来没想过会留下这么个小东西。
是意外,也是惊喜!
看来老天的确是公平的,当它要剥夺别人重要东西的同时,也会等价馈赠回来另外一样。
不过这一回,阿照觉得自己赚了。
接下来的日子,宫人们渐渐发现,太子妃好像已经失宠了。太子殿下一连小半月都没踏足过凤梧苑,遇到太子妃都是冷眼而过,如去年太子妃刚嫁过来那会儿一般,冷眼相待。
倒是碧心苑的那位主子,自入了东宫,太子几乎每夜都是宿在她那里。
本以为是因为皇孙才得的宠,不想皇孙没了,太子依旧每日都会去她那里,看着就恩宠无限得很。
而被送走的牛嬷嬷果然没让阿照失望,因对太子妃突然赶走她这事怀恨在心,私下便开始造谣。大体意思为,碧心苑是太子妃才有资格入住的地方,太子妃嫁来北燕一年多都还蜗居在那小小的凤栖苑,足矣能表明太子殿下的意思云云等等。
这谣言一出,一时间,宫人们想起今年中秋佳宴太子妃都没得参加,顿时纷纷大胆猜测,太子是不是想要废了太子妃重立?
这些话传到阿照耳朵里,阿照也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听听也就过了。
倒是绿萝与那些见风倒的宫人们争执了好几回。
而苍岚苑里,慕容烬听到风声时,脸色却不怎么好。
不但让人去处置了那传谣言的牛嬷嬷,还想打破这谣言去一趟凤栖苑的,可却在听到太子妃对这些谣言漠不关心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一搭错,觉得这是她对自己的漠视,竟生起闷气来。
于是,转头又去了南宫良娣苑中饮茶。
时光如梭,眨眼又过了几日。
九月中旬,麟王自请封地,帝应允,赐东洲一带为麟王封地。
离开那日,慕容赫来见阿照,难得的没有空着两只手,满脸不情不愿的还提来了一罐蜜饯。
看样子,应是他府上那小姑娘准备的。
阿照揭开看了一眼,直接捏了一颗放进口中,酸甜酸甜的,还不错。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道:“味道极好。”
慕容赫斜睇了眼,神色不屑:“不怕本王毒死你?”
“当然怕,你行事狠辣,这种阴损事你又不是做不出来,但你还不敢。”阿照又捏起一颗,笑道:“女儿家总喜欢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这点,你府上那小丫头倒是与本宫一个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