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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美姬妖且闲txt下载     美姬妖且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陆瘟神

    第八十九章 陆瘟神

    翌日清晨,白苏一狠心一咬牙,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便将那几株兰花都给顾连州送了过去。

    之后便开始准备晚赴宴要用的东西。

    白苏端详着刚刚从箱子底下取出的男装锦袍,抚摸上面的锦绣花纹,心中有些着慌。

    这锦缎华服,是她在计划开花境的时候便准备好了的,昨晚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她慌的是,顾连州既然把昨日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否也知道宁温说的话了呢?

    不过想想,她当时果断的拒绝了他,应当不会造成什么误会才是。

    “妫芷的伤势如何?”白苏问香蓉。

    香蓉道,“眼见着是好些了,可是奴婢问医女,她却是不答。”

    白苏抚着锦袍的手微微一顿,淡淡道,“想是十二之事对她的打击大了些。”

    十三担忧的看了一眼白苏,她越是平静,十三心中的不安越甚。

    “小姐,何时接回十二?”十三试探着问道。

    白苏把锦袍堆在榻上,道,“等等吧。”

    十三不知道白苏究竟要等什么,只是默默的帮她把榻上的华服收好,取出几件女装,备着晚宴的之用。

    白苏选了一件青色白鹤大袖曲裾,看起来素雅且大气。

    她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实在不必费心打扮,即使穿的再华美,也比不上那些鲜润的美人儿,更比不上顾连州的耀眼容光。

    况且,此行先的低调行事。

    准备妥了今晚要用的东西,已经是酉时了,用完晚餐,沐浴更衣,前院便来人接了。

    或许是顾及白苏体弱,马车驶到清园门口。

    白苏费力的登上马车,撩开车帘,却见顾连州已经在车中安坐。

    他一袭青衣白鹤华服锦袍,跪坐在几前,墨发整齐的在头顶挽了个髻,用白玉冠固定住,俊美无铸的面上始终干净清透,淡淡的唇色上挂着水光,不胜诱人,握着茶壶的右手大拇指上,带着一只精致的银色扳指。

    他向来都是俊美的,白苏一直以为他只适合清爽落拓的装扮,却没想到,他华丽起来,也端的要人命。

    顾连州见她拱着腰迟迟不进来,便皱着眉抬头看过去,这一看便愣住了。

    她纵然无倾国倾城之貌,然而巴掌大的脸上,秀鼻挺翘,唇色如杏,淡眉秋如水,玉肌伴清风,竟然别有一番引人的风姿。

    两厢对望了一会儿,都把视线集中在对方的衣服上——居然都是青色白鹤大袖!

    一个曲裾,一个袍服,连细节部份都做的极为相似,俨然是一对儿情侣装。

    “妾……妾回去换。”和夫主撞衫,可是了不得的罪过,而且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顾连州放下茶壶,淡淡道,“不必。”

    白苏心中虽然有些不大情愿,却还是依言进车跪坐在顾连州身旁,接过他手中的茶壶,手指不经意的触碰,两人宛如触电般,均是微微一抖,壶中的水撒出一些在几上。

    唰的一下,白苏脸红到耳朵根,甚至连脖颈都微微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顾连州瞥见这一幕,心中一跳,直想过去将她揽在怀中,但是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出手,拢在袖子中的手渐渐被汗水浸润,他正襟危坐,抿唇不语,余光却时不时的落在白苏身上。

    见她手法娴熟的洗茶泡茶,一举一动,姿态犹若扶风之柳,轻盈飘逸,拢住的宽袖轻轻甩动,宛若烟霞轻拢,美不胜收,顾连州的心愈发跳的快了,一层红霞渐渐爬上他的脖颈和玉面。

    上一次,他一心试探,虽然沉醉在那一吻中,却也没有多少不好意思,然而这般平常相处,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书上说……这时候该怎么办?

    顾连州垂着眼,在仔细回忆《品花宝鉴》的每一个章节,可怜他长这么大看过的唯一一部**,居然是眼前这个女人写的!

    作死!你都能写那么荡漾的书,主动靠过来一点会死啊!看着白苏一副良家少女的模样,顾连州忍不住腹诽。

    白苏一脸认真倒水泡茶,心脏的跳动声却如雷鸣一般,脑子里反复的在想,要不要主动过去,若是靠过去,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太矜持?

    想到矜持二字,恐怕她给顾连州的印象里独独缺这一美德吧!要不要给他创造点好印象呢?

    一杯茶水摆放在顾连州面前,白苏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原地,半分也不曾挪动,她是打定主意要稍微矜持一下。

    书上说,男人都是想要纯洁贤惠的妻子,热情奔放的情人。

    纵然她现在还是个姬妾,名副其实的小三,可是她未来是要朝着那个目标前进的。

    顾连州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茶香顿时溢满口腔,不似平时喝的苦涩,这茶水只有淡淡的苦味,咽下去之后舌根处还有回甘,但是茶香浓郁,滋味妙不可言。

    顾连州是善于品茶之人,却从未喝过如此特恰到好处的茶,不禁道,“你在哪里学来这泡茶的技艺?”

    “夫主喜欢?”白苏微微抬眼。

    “甚好。”顾连州夸人的话从来都很吝啬,不是他不想夸赞别人,因他向来以自己的高标准去评断别人,自然极少有人能在哪一项强过他去。

    “是父亲请的女师教的,妾又自己琢磨了一下。”白苏道。

    顾连州点点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喝茶。

    几杯茶下肚,车中立刻又陷入了那种尴尬的暧昧之中。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随着天色渐黑,车中案几上的雕花笼里的夜明珠却越来越亮。

    嘚嘚的马蹄声如闪电般的渐近,隐约中能辨出约莫有十余骑,其中一个马蹄声最为清脆响亮。

    远远的,纵马那人一声长啸,似荒原中呼唤部下的狼王,随着这一声划破耳膜的长啸。拉车的马匹忽然骚动起来,一阵嘶鸣,发疯般的飞奔起来。

    吁!

    吁!

    车夫急忙停住车。

    正心不在焉的白苏被猛地一甩,脑袋生生的磕上几边。

    闷响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白苏疑惑的抬头看向几沿,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刚刚收了回去。

    幸好顾连州出手!

    白苏现在浑身上下的配件,可就剩脑袋最好使了,万一磕着碰着,连这仅有的一件也毁了,她肯定还记得去捅那人一刀!

    白苏咬牙切齿的撩开窗帘,只见暗夜中一袭玄色铠甲、绛红色披风的男人,驭着一匹黑马风驰电掣般的奔至马车一侧,如风如影,恰好从她眼前掠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后面才响起杂乱的马蹄声。

    “德均,深夜无人,何不下车纵马奔驰!”蓦地,那一袭绛红色披风又折了回来。

    白苏还没来的急撂下帘子,陆离那张英俊非凡的面上笑容陡然一敛,目光冷若冰锋,凌厉的刺在白苏面上。

    糟了!

    白苏放下帘子,紧紧咬着唇,她戏弄陆离可不止一次两次,若是落到他手里,那还能有好下场?

    “德均今日竟携了美姬。”陆离的声音全然不是方才豪放,反而是入了骨髓的冷意。

    顾连州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苏,答道,“伯休怎的似是不喜啊!”

    是不喜,实在太不喜了!顾连州,你怎么能弄一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当宠姬!

    啪!破空之声,陆离挥起马鞭,那鞭犹如有生命的蛇一般,准确的卷住马车帘子,猛地向上一翻。

    入眼的,却是两个纠缠着滚在车板上的身体。

    随后而来的一群虎贲卫见此情形,先是一怔,随即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黄校尉粗犷的声音道,“看来圣人动了凡心,兀那美姬,怎生如此羞怯!”

    这话,差点没这么说——美人儿,快抬起头来让我们看看!

    顾连州拥着她缓缓坐起身来,清贵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黄校尉逾越了,此姬乃我宠姬。”

    此姬乃我宠姬!

    这是宣告一种所有权,这是我喜欢的姬妾,你们可不能随便调戏。

    一群虎贲卫顿时怔住,纵使顾连州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强横和占有欲,可是他何曾说出过这样的话啊!

    陆离目光紧紧锁在顾连州怀中之人身上,目光冷冽。

    就在这僵持之时,后面传来咕噜噜的马车声,那车中人远远的便唤道,“伯休!”

    陆离移开眼,在马上冲那人叉手道,“七王殿下!”

    顾连州的目光微不可查的一沉,大掌缓缓抚上白苏的头发,轻轻抚顺。

    白苏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是何等玲珑的人啊,七王刘昭正在卖力的拉拢陆离,而明显的,陆离因为她的关系,与顾连州有些僵持。

    他应该是在考虑如何解开眼前这个僵局吧!

    顾连州十分了解陆离,他守信重义,性子就如藏在冰山下的火山,看似冰冷,实则火爆,若是刘昭拿住他的软肋,令他欠下人情债,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白苏闭眼,缓缓搂上顾连州结实的腰。平静的面容下实则惊涛骇浪:你会怎么做?会把我推出去让陆离处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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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要坐车~~~~好痛苦~~好痛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大宴序曲

    七王的车驾缓缓驶到一侧,一个美姬撩起帘子,七王朝陆离道,“许久未见,陆少卿越发英姿逼人了。”

    陆离俊脸一黑,自从出了裸/图事件之后,他对评论长相的话一概万分排斥。

    这个七王真是哪壶热提那壶!白苏埋头在顾连州怀中,思虑着对策。

    她如今有顾风华和顾连州的保护,倒也不怕陆离知道,可是她决不能在七王面前露脸,万一让七王发现她就是纳兰修,那她资助黑甲骑的事情很快便会暴露。

    藩王私自大规模扩张兵力,纵然不是什么罪名,可毕竟会让雍帝心中提防,君臣背心,在这种强弱悬殊之下,覆灭的定然是政阳王。

    “开个玩笑,伯休,休恼啊!”七王笑着,目光转向顾连州的车驾,看见他怀里竟搂着一名美姬,暗黑的眸子中微微一闪,旋即笑道,“原来贤侄也在呢,真巧。”

    他的声音不算厚重,虽是客套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种阴测测的味道。

    七王是政阳公主的弟弟,年纪却比顾连州只大一岁,叫他一声“贤侄”多半有些戏谑的意思。

    “七王殿下安好。”顾连州抚着白苏的发,神情淡淡的冲他点了点头。

    雍国以博学者为尊,即便顾连州现在还不是王侯公卿,见到七王却也不必行礼,更何况,他心里也从未把那些皇子当做舅舅。

    顾连州不等七王再说话,转头对陆离道,“伯休上车一聚吧。”

    白苏身子微微一颤,双手死死的掐住顾连州的腰。

    他吃痛微微蹙眉,啪!一声,他居然扬起手狠狠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白苏一蒙,臀上传来热辣辣的疼,简直令她羞愤欲死!

    她,她何曾被人打过屁股啊!她白苏,芳龄二十六,居然被一个小她两岁的男人打了屁股……

    顾连州听着她牙齿格格作响,心情极好,唇角不由得扬了扬,抚摸她头发的手愈发温柔了。

    这厢私底下闹的不可开交,陆离却是觉得甚合心意,二话不说的翻身下马,冲七王行了个叉手礼,“失陪。”

    七王微微一笑,“那么本王便先行去聚贤会上恭候二位了,告辞。”

    帘子落下时,七王暗沉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白苏的背影。

    看着他的车驾缓缓离开,陆离挥手令虎贲卫先走。

    黄校尉等人在马上向顾连州行了叉手礼,策马而去。

    车内,玄色铠甲挟着凉夜薄露,霸道的逼了进来,白苏的一腔羞愤顿时被冲散的无影无踪,虽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这回却是不敢再掐顾连州,万一他在陆离面前打她屁股,那这一张老脸可真就没地儿放了。

    陆离见白苏像八爪鱼一般扒在顾连州身上,冷哼一声,兀自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陆离喝了口茶水,哼声道,“这美姬忒没有体统,居然不知伺候客人。”

    顾连州抿了一口茶水,颇为认同的道,“正是。”

    她不仅不会伺候客人,连他这个夫主也不会伺候。

    白苏狠狠拧了顾连州一把,迅速的缩道一角,作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襟,“妾仪容不整,怕失了夫主颜面,且容收拾片刻。”

    瞧这话说的,既体贴又得体,还又令人想入非非。

    陆离暧昧的瞥了顾连州一眼,那眼神中分明是说:你小子行啊,平时看不出来,私底下居然如狼似虎的!

    顾连州依然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看懂似的。

    他这形容,反而更让陆离对白苏好奇了,上次看这个变态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嘛,如何就能勾引的一个坐怀不乱的圣人动了春心呢!

    白苏理好头发,心中反而平静了,早晚都要面对这一步的,逃避无用,那么她就要让陆离动她不得。

    “妾,云姬,见过陆少卿。”白苏缓缓回过身来。

    陆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幽潭似的黑眸微微一颤。

    白苏一袭青色白鹤大袖,面容苍白的有些透明,半垂的眼睫中隐约露出氤氲的雾气,她虽不是绝色,可是淡若清风闲若云的气质却十分难得,雍国的贵女们纵然千娇百媚,却独独没有这份气度。

    “你也勉强,也当得上‘云’字。”陆离口气比方才缓了许多。

    白苏扁扁嘴,心想,夸人也夸的这么不情愿,干嘛还要夸?

    顾连州目光落在陆离面上,淡淡道,“她便是白莲公子,今日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绝不拦着,不过她乃是我姬妾,你看着办。”

    这话的潜台词是:你报仇可以,但是你得给我面子,不能往死里整。

    白苏的感激之心在一腔怨愤的淹没中,完全不值一提。

    静了一会,陆离忽然问道,“你究竟是难是女?”

    白苏噎了一下,难道她这形容竟然不像个女的吗?心中翻来覆去的咒骂,面上却做出一副温婉状,半抬起一汪秋水,泫然欲泣道,“妾一直都是女子啊!…….早前扮了男装,都是,都是为了生计所迫……得罪陆少卿之处,还请看在夫主面上,饶了妾一命……”

    说着竟是伏在车板上不起,啜泣声隐隐。

    顾连州额上青筋跳的欢快,他对白苏再了解不过,若是现在抬起她的头,必然是没有半滴泪水的。

    陆离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顾连州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这下他却是两难了……不能对她拳脚相向,也不能把她卖了……

    “不如,今晚让她随我回府吧,明日再给你送去。”陆离道。

    白苏一时连装哭都忘记了,陆离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她这身体才十四啊,还是她思想太不纯洁?

    “她才十四。”顾连州微微蹙眉,已显示出不悦,“跟你回去可以,你却不能碰她。”

    “不能碰?那我要她一个女姬作甚!”陆离声音也沉冷下来,那寒冷犹如实质,生生能将人冻透了。

    顾连州,你这是逼着我放过她啊!

    陆离冷冷瞪着顾连州,这个女姬屡屡戏耍于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得罪了他几回,还到处散播他的裸/图,就这么放过她,怎么能甘心!

    顾连州却是不知道别的事,只道,“不过是赤膊罢了,又不曾真的裸,你若是心有不甘,便让她也画我几张去卖,也总算给你做个伴,再不行,便画把风华他们都画了。”

    白苏着急,若是陆离真的同意怎么办?画其他人可以,但她可舍不得把顾连州扒了给别人看!

    “你,德均,你果然疯了!”陆离实在不相信,这个一向古板又无趣的男人居然能为了维护一个女人说出这番话来。

    陆离打了个口哨,马蹄嘚嘚声靠近,他有若黑豹一般掠了出去,稳稳当当的坐到了马背上。

    “夫主……”白苏仰头,泪汪汪的看着顾连州俊美无铸的面容。

    聪慧如她,也猜到今日顾连州这么做的动机不纯,估计是想戏耍她,不过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不要这样看我。”顾连州冷声道。

    你这么看我…..我会有负罪感啊……

    忽的,马蹄声又近,陆离一把撩开窗帘,探头进来,“就依德均所言,七日之内,我要看到尚京六公子的裸/图,如若不然,德均你也休怪我。”

    也不等人答话,便甩下帘子,再次离去。

    白苏愣愣的看着那晃荡的帘子,喃喃道,“不能啊……”

    为了不被缓解陆离的怒火,却要得罪六个权贵,就算顾连州不怪罪,那还有其他五位呢!更何况,最算是顾连州故意想出这个法子折腾她,但要把顾连州画成那副模样卖给给别人意yin,白苏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怎么看,这都是稳赔不赚的买卖啊!

    “夫主……”白苏声音哀怨。

    顾连州却是不以为意的品着她的茶,“茶凉了。”

    白苏不情不愿的抽开挡板,火炉就放在下面。

    夏日炎炎,挡板一取下,冰盆里的冰开始迅速融化,顾连州离得远,面前又摆着两个大冰盆,自然是惬意的很,白苏在火炉前,却是凄惨多了。

    不过幸好,她这身体清而无汗,否则可就狼狈了。

    白苏被火炉映的红彤彤的脸颊,愈发衬得她玲珑面庞美丽起来,竟然隐隐的有些美艳,顾连州一时看呆了。

    絮女和珍女都长得美艳动人,甚至连年纪小的两个都已经有了艳丽之感,若不是白苏常年卧病,兴许,也能出落的身段妖娆,面若桃花吧!

    茶水还未烧好,马车却停了,车外方无道,“公子,聚贤阁到了。”

    顾连州嗯了一声,对白苏道,“稍后你去书馆吧,聚贤阁有个大馆,待宴散,我去寻你。”

    白苏本是埋怨的在再煮水,听得此言,心里的怨愤顿时消退不少。参加聚贤会之人,都会带上美姬,顾连州宁愿独身一人,也不让她抛头露面,恐怕也是看出她不想见七王吧。

    “是。”白苏心情稍霁,准备报复他的心思也往后挪了挪。

    之后还有一章,时间或许会晚点,大概在十一点左右,习惯早睡的同学可以明天再看。

第九十一章 调戏顾连州(二更)

    聚贤阁是在一处皇家园林里,园中花木扶疏,林木郁郁,原本宽敞的青石板道被遮眼的直余下一个轿子能够通过的宽度。

    顾连州嗅觉比常人灵敏百倍,多种花香混合的香味太浓,他便从袖中掏出帕子掩住口鼻,领着白苏往大宴举办的聚贤阁走去。

    虽则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可由于身高悬殊,白苏跟起来依旧很费力气,加之她体弱,还要走上几十米就停下歇一歇。

    顾连州顿住脚步,回身低头看着她远远的扶着一株紫藤大口大口的喘息。

    月色如水,映照着紫色如雨花枝,白苏站在那里,形容有些狼狈,却另有一番娇弱动人之美,顾连州的心底狠狠一颤。

    他大步走回去,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白苏微微错愕,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男人都有着一种难以解释的自尊心,他们打骨子里就有一种骄傲,绝不会容许自己做出如此失仪的举动。

    顾连州头回做这种事,等的有些气恼,正要起身,白苏忙趴了上去。

    白苏身子很轻,他之用一只手便将她牢牢揽在身后。顾连州的背和怀抱一样宽阔结实,趴在上面很有安全感,白苏感受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心中微甜。

    走了一会儿,白苏怕他一只手太累,便双手环过他脖子,接过帕子。

    顾连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松手,双手背在身后托住她。

    一路上寂静无人,白苏的呼吸喷洒在顾连州脖颈和耳后,渐渐的红晕爬上他的玉面,不一会儿功夫,连耳朵都红的染上一层红色。

    白苏本是惬意的趴着,一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茶香味道,一边观看周围的风景,忽然觉得隔着帕子手指感受到顾连州吐出的气息越来越热,收回眼神,借着月光,正看见近在眼前的红扑扑的耳朵。

    “夫主,你累了?”白苏问完,忽然想到,他身怀武功应当不会这么容易就累,那么......他这是在害羞?

    顾连州轻轻哼了一声,不说累,也不说不累。

    白苏作弄心起,故意凑近他耳朵,轻轻向着耳洞吐气。

    温热的气息徐徐的挠着他的耳,从耳洞一直痒进心里,顾连州浑身一僵,连脚步都停滞住了。看着顾连州红透了的脸颊,白苏像是被狗尾巴草逗着得小猫,顿时劲头十足,窃笑着伸出丁香小舌轻轻扫了一下他的耳廓。

    腾地,顾连州整张俊脸、脖子、耳朵,仿佛像是煮熟的虾子,红的要能滴出血了。

    隔着帕子,白苏能感觉到,他呼吸炙热,还有些不稳。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白苏僵僵的感受臀部的火辣,呆了呆,她,又被打屁股了......

    “不要闹!”顾连州的声音失去了一贯的清贵,沙哑,低沉,有着一种撩动人心弦的魅惑。

    白苏咂了咂嘴,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用力应了一声,气息依旧是抚挠着他。

    顾连州因为一时脑子蒙了,而白苏只顾着玩闹,竟没发现一群女姬从旁边的林道中拐了出来。

    一群人看见石径上的两人,不由得呆了呆,男子身材高大伟岸,虽然只能看见侧面,还被女子用帕子遮掩了一半,可依旧掩不住他那高华的姿容,墨玉似得眼眸莹莹生辉,摄人心魄。

    “族姐,你看那两人多恩爱呢!还穿着同样的衣服!”一个女孩娇笑道。

    另一女子符合道,“是呢,是呢,若是哪个丈夫愿意如此背我一背,我可就欢欢喜喜的嫁了他去。”

    众女一阵娇笑,惊醒了这两个还在呆怔的人。

    众女笑罢,只闻一个优雅且极有诱惑的声音不屑道,“凡夫耳!我心仪的丈夫必是顶天立地、孤傲清高,哪能做如此粗鄙之举!”

    女子不屑的话语令白苏颇为恼火,却也不愿理会,只低声对顾连州道,“夫主,放我下来吧?”

    白苏虽可以不理会,却也不想让人嘲笑顾连州。

    “无妨。”顾连州声音淡淡,背着她大步朝小径走去。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阵哄笑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族姐是心慕连州公子呢!天地间的男儿,哪还有别的能比得他?”

    “休得胡说!”那族姐声音羞恼,虽是辩驳,那语气分明是承认了。

    “族姐莫羞恼,想我家庶出的细女如今都为连州公子的姬妾了,族姐美艳,才华出众,又是我齐氏嫡女,若是有心,便是夫人也做得!”

    “是啊,是啊!”

    一时间附和声起。

    她们大都是齐家的庶出女儿,或者齐氏旁支的女儿,与族姐关系又好,若是将来族姐嫁给连州公子,她们必然是陪嫁姬妾,连州长相俊美,才华高博,哪个女子不爱呢!自然都是盼着她美梦成真的。

    白苏哼哼两声,她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天仙似得连州公子,正近在眼前,做着凡夫之事呢。

    不过,她们是齐家人,所说的细女,应当就是齐姬吧!齐细。

    一般有姓的姬妾,到了夫主家中,都是冠上姓的,因为姓氏要比名字高贵的多。而有两种姬妾是不用姓的,一是只有名没有姓氏的,二是被夫主亲自赐名,像白苏这样冒着夫主之名自己改称呼的姬妾,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你先在此处看书,我会留下暗卫保护你。”顾连州道。

    他把帕子塞进袖中,转身朝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两层殿宇走去。聚贤阁其实叫“阁”并不贴切,看其规模,应当叫做聚贤殿。

    白苏对此处的书籍兴趣缺缺,即便书房再大,能大过少师府去?那里可是几代帝师收集的硕果呢。

    纵使如此,白苏总要找个事情打发时间,顺便摆脱这两名暗卫。

    如果没猜错,顾连州还不知道她是纳兰修,只是恐怕隐隐有了怀疑。留她在书馆里,一是因她不想见七王,而他则顺水推舟,索性将她一个人搁在书馆里,试探一下。

    白日里白苏曾让曲措试了几次,都发现无数隐藏的暗卫。

    纳兰修这个身份,是她保留的一个底牌,纵然她喜欢顾连州,却还始终保留了一线退路,毕竟在这个时代,一旦失去了顾连州的宠爱,她不仅会被伤了心,更有可能失了性命。

    白苏决定交心,却依旧舍不得像**那般用性命去爱。

    聚贤阁的书馆名叫清风揽月,倒是挺有诗意的名字,白苏步入馆中。

    屋内数排书架之间便有一名寺人(太监)垂首恭立,黑帽,墨绿深衣,静静的犹如死物一般。

    书架之间从柜中伸出一盏盏青铜牛油灯,灯外面罩着薄薄的羊肚底软皮,不易起火,若是一旦着火,寺人也立刻就能闻见浓重的焦味。

    白苏随意抽了一本书,坐在几旁看,脑中却是在想怎样逃脱暗卫的监视,而又不让顾连州疑心。

    月光越发明亮起来,一轮接近盈满的月高悬在天空,地上落下树影重重。

    白苏和上书册,递给身旁的寺人,缓缓踱步出去,为了让暗卫误以为她是出来赏月,便象征性的吟了首词,“明月......”

    张口便想吟: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想想这词实在太经典了,怕又被谁了去,只好盯着月亮想了许久,自娱自乐的作出一首,“明月明月明月。争奈乍圆还缺。

    恰如年少洞房人,暂欢会、依前离别。

    小楼凭槛处,正是去年时节。

    千里清光又依旧,奈夜永、厌厌人绝。 ”

    想来想去总是儿女情长,虽则也颇有感慨,却不似《水调歌头》中,连愁绪都带着一种旷达,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

    “好个‘奈夜永、厌厌人绝’真是摧人心肝呢!”一个优雅妩媚的声音赞道。

    话音方落,道旁的小径中走出几个女子来。

    白苏抚额,这也行?为何每个穿越女想低调一点都不成?这是什么杀千刀得定律!

    “族姐,是方才那女子呢!”水蓝色襦裙的女孩指着白苏惊道。

    其余女子均把目光投了过来,目光落在她青色白鹤大袖上,都已确定,是方才在道上偶遇的那对男女中的女子。

    “是呢!”一群人附和。

    白苏想逃也来不及了,眼珠一转,低低吩咐暗卫,“快叫公子来救我。”

    女人之间的斗争往往狠辣的让男人都不可企及,暗中之人虽不明缘由,但方才顾连州对白苏的亲昵他们是看见了的,也不敢拂逆,立刻闪身去了聚贤阁。

    还有一个......妫芷说,顾连州身边一直只带七名暗卫,有五个人是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所以一般拨给白苏的,是两个。

    白苏浅笑着转过来,微微欠身,“阿娇谬赞了。”

    “你是哪家姬妾?”那被众女称作族姐的黄裙女子问道。

    她神态倨傲,俨然一派大家贵女的风范。

    白苏对心中不爽快,却也没有冲动的去辩驳,而且这女子喜欢顾连州,她是万万不能据实回答的,否则更加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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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完毕,大家晚安!袖子很少写这么甜蜜的场景,不知大家看着怎样,我个人觉着,偶尔甜一下,虐起来才心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遁走

    第九十二章 遁走

    “妾是政阳顾氏家的。”白苏垂首,姿态谦恭。

    这句话句句属实。

    一群贵女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顾风华,能做出方才那般失仪举动的,又是政阳顾家,自然是顾风华了。

    “原来如此,我是齐氏徐女。”那被唤作族姐的女子笑容明媚起来,宛如盛放的牡丹,亲热的拉着白苏的手道,“据说珍夫人正是荣宠,我视妹妹并无妖娆之色,并非珍夫人吧?”

    齐徐的母亲乃徐氏贵女,她以齐为姓,以徐为名,可见实在是齐氏和徐氏两族的掌上明珠了。

    即便如此,若白苏真是个夫人身份,方才齐徐的倨傲态度也是十分失礼的。

    “妾只是侍姬。”白苏低着头,盘算着如何逃离。

    听见对方说自己只是一个侍姬,齐徐稍稍放下心来,但转而又对白苏产生强烈的好奇心,这个女姬居然能在珍夫人隆宠之时,让风华公子带她前来聚贤会,应当是很有手段呢。

    齐徐笑道,“方才听姬吟诗,甚美呢,不如我们在此摆个斗茶宴怎样?”

    白苏扯了扯嘴角,斗茶宴,她此刻哪里有这等闲情逸致!

    见齐氏女只有五个人,白苏微微一笑,“能与众位阿娇一处玩,妾自然是荣幸之至,可是斗茶吟诗,人数少可不热闹呢。”

    这种卖弄才华的聚会,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众女深以为然。

    “好啊好啊!”水蓝襦裙的少女即刻雀跃起来,自告奋勇的道,“我去宴上多叫几个阿娇、姬妾来。”

    “去吧。”齐徐笑盈盈的看着她,有些宠溺的意味。

    这一群人兀自高兴起来,唤来寺人,把几摆在院中的草坪上,全没有人问白苏的意见。

    “阿娇们不去宴席,可妥当?”白苏问道。

    旁边一名圆脸梳着垂髻的女孩嚷嚷道,“一群学究,不是吟诗就是论政,尚京六公子只来了风华公子和花荣公子,一个风流过了头,一个偏爱男风,纵然俊美,瞧着却也没多大意思!”

    她这话着实说出了众女的心声,只能看不能吃的,还不如眼不见心不想。

    白苏环顾四周,看左右人都离得远,凑近她小声道,“妾也是极想和众位娇娇一起耍,可是妾听夫主说,张丞相此次还邀请了白莲公子和纳兰修呢!夫主是认识那个白莲公子的,据说,他近来欲画‘六骏图’,妾还想私下里寻他买几张呢。”

    “当真?你怎么不早说!”那垂髻女孩立刻瞪大眼睛,先是有些怨怪,旋即又悄声问道,“也有连州公子么?”

    “阿娇真是聪慧,六俊指的正是尚京六公子呢!连州公子是众公子之首,必然是有的。唉,斗茶宴什么时候都能玩,但是白莲公子行踪神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机会了!不过,我虽是极想去,却是不能拂了阿娇们的颜面的。”白苏语调抑扬顿挫,极有煽动力。

    女孩激动的圆乎乎的小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白苏,“走,我去同族姐说说去,我叫齐珂,到时你定要为我引荐啊。”

    齐珂实在激动,也不想想白苏是什么身份,就算很受夫主宠爱,也不过是个侍姬罢了,如何能为她们引荐。

    白苏余光瞥见齐徐正走过来,故作尴尬的拉住齐珂,“妾地位卑微,哪有资格为阿娇引荐,不过徐女乃是齐氏的贵女,又是长相美貌,才华出众,哪位公子都会给几分薄面!妾也是私心呢,撺掇徐女去了,也好跟着过去凑凑热闹。”

    齐珂想想也是,笑呵呵的拍了拍白苏的肩膀,“你倒是坦诚,一会儿许你跟过去便是。”

    白苏一副感激涕零的形容,心中却想,这齐珂也是个势力的,方才还是一脸祈求,一听说指望不上她了,立刻又换了种态度,不过胜在天真,姿态并不做作,倒也算可爱。

    “你们俩躲在一处,鬼鬼祟祟,说我什么坏话呢!”齐徐自然是听见了白苏夸她的话,却佯怒道。

    齐珂笑嘻嘻的凑了上去,拉住她的衣袖摇晃道,“姐姐,是有好事呢!”

    说着,她在齐徐耳边耳语几句。齐徐双眼越来越亮芙蓉面上隐隐泛红,“便是万两黄金,我也要买他一幅。”

    得知这一消息,众女像是生怕被别人抢先似的,丢下将将摆好的案几,急急要往聚贤阁去。

    “呀!琚儿去叫人了呢。”行了几步,齐珂忽然惊叫道,“我去叫寺人传话。”

    “恐怕不行啊。”白苏忽然插嘴,“宴上都是贵女宠姬,我们这般做法,与戏耍何异?如此一来岂不惹下怨嫌?”

    齐徐道,“此话有理。从此处往聚贤阁一共两条道,咱们分散着走,总有人能遇上的,把此事一说,她们必然不会怨怪。”

    事不宜迟,六人分成两拨,朝聚贤阁去了。

    齐徐和齐珂走了一道,白苏选择却是另外一道,刚没分开多久,白苏忽然顿住步子,惊道,“哎呀,我竟忘记了,夫主要我寻一本棋谱呢,我去去便会,你们且先去。”

    一个蓝色曲裾,皮肤细白的秀美少女微微蹙眉道,“你莫非是戏我姐妹?”

    白苏心底一惊,这少女可不简单!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目光中无比坦荡,“阿娇,妾是便是那庙里的和尚,若是骗了您,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不成?”

    另一个少女咯咯笑道,“你这比喻倒是新鲜有趣。”她转向那名蓝色曲裾的女子,道,“珏儿,我们先走吧。”

    齐珏目光淡淡从白苏身上扫过去,转身同那少女离去。

    白苏返回清风揽月,院中寺人正在收拾案几,白苏寻了个僻静的回廊,靠着栏杆坐了下来,似是自语的道,“快去禀报公子,有惊无险,万万不要再劳公子亲自前来。”

    “属下若是走了,留姬一人怎可?”廊顶上,暗卫道。

    “无妨,我先进去看书,此处寺人甚多,想来无事。”白苏道。

    暗卫迟疑一下,道,“姬请进吧。”

    白苏依言起身,往屋内去。

    在屋内呆了片刻,见寺人已将外面收拾妥当,白苏双手拢在袖中,缓缓走到方才那处回廊,再次坐下来,抬头仰望明月。

    夜风越来越凉爽,白苏微微蹙眉,忽然闷哼一声,按住心口,顺着栏杆滑落到地上,她蜷缩着娇小的身子,月光下的容颜显得越发苍白。

    一道黑影忽然闪了出来,落在白苏面前,“姬?”

    “药,药在夫主身上!”白苏下车前,把药放在了顾连州的衣袋里。

    暗卫一惊,上前扶她,白苏额头细密的汗水在月光下莹莹发亮,身子微微颤抖,“我......不能动了,去叫一寺人来,你,你快去夫主那里拿药!”

    暗卫迅速的去房内叫出一名寺人,然后掠向灯火通明的聚贤阁。

    白苏微微勾起嘴角,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帮着紫线的黑色小陶瓶,倒出一粒药,喂入自己嘴里。

    “去帮我找些水来。”白苏面色苍白,的倚靠在栏杆上。

    那寺人只是受了暗卫的嘱托照顾白苏,自然要听她的命令,忙躬身道,“您且候一侯。”然后飞快的向院外跑去。

    白苏缓缓站起身来,把绣鞋丢下一只后,便离开了清风揽月。

    白苏记性极佳,方才虽只走了一遍,但她也还记得出门的路。小跑几步,便歇上一歇,好不容易才到了正门。

    正门两排虎贲卫把守,白苏却没有出门,而沿着墙根慢慢朝里走,走出五十丈远之时,忽闻一声猫叫,白苏顿下脚步,学了声猫叫。

    静静等了一会,眼前一黑,腰被人拦起,宛如猫儿一般灵巧的越过院墙,飞快的朝一个僻静的巷子跑去,转了一个弯,白苏立刻便看见了侯在拐角处的华丽马车。

    婆七正拄着青铜剑侯在车旁,白苏微微一愣,来接应她的人不是婆七,那是......白苏转过头,看见一张略微有些苍白的清秀侧脸,“妫芷?你伤愈了!”

    白苏又惊又喜。

    “你若是想叙情,咱们不妨现在就回清园秉烛夜谈。”妫芷把她丢在马车上,冷冷道。

    白苏一边抽出车中的暗格,一边道,“嘴还是这么毒,小心遭报应。”

    妫芷也不理她,知道白苏不会穿衣,只好伸手飞快的剥下她身上的白鹤大袖,抖出包袱中的锦绣华服替她穿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带有强烈的妫芷风格。

    白苏的心底有一块地方隐隐发酸,“捉到楚辰没有?”

    车外的婆七听见白苏问话,达到,“已经擒住。属下派人拿着信去给他,那厮果然不疑有他,亲自将茶叶送到别院来了。除了他外,还抓住两名云雾茶舍的掌柜。”

    白苏换好衣服,把妆匣子打开,开始给自己化妆。她的化妆技术虽抵不上专业水平,可是要画的让人认不出来,却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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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奉上,下章依旧十一点左右~~~~票票神马的,砸死我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大宴之绿鬓红颜(1)【二更】

    聚贤阁内,正是最热闹之时,宽敞的殿宇中坐了二三百人,却丝毫不觉得拥挤,甚至中间还空了偌大的一块地方,供表演所用。

    丝竹声悠扬,舞姬们面傅粉,唇点绛,额前缀着白色的美玉,黑发梳成堕马髻垂在纤细的腰间,身着红色色曲裾深衣,赤脚而舞,脚侧有一面鼓,她们边舞边用白嫩的小脚轻轻击打鼓面,发出齐齐的咚咚声,妩媚而又韵律。

    这些舞姬穿着保守,庄重却不失优美,不似平时那些俗艳的舞蹈,正是合了聚贤阁的品味。

    主座上一名白须老者,眯着眼睛,放在腿上的手随着节拍有节奏的敲击。

    一曲舞罢,老者侧头对右手边首座的顾连州道,“阁姬果然颇有天赋,一曲舞,媚而不俗,实在难能可贵,也难怪一群大好男儿为她争的头破血流。”

    顾连州应了声,“丞相看的入眼,想来果然是好舞了。”

    张丞相笑着端起一杯酒,轻咂了一口,他混迹官场数十年,任是何人,他都能看出个三四分本性,否则也不可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然而,只有眼前这个青年,他着实看不懂了。

    顾连州从来都是完美的,完美的如圣人一般,不漏一丝破绽。若是非从他身上找什么缺点,也就是过于冷淡了些。

    这实是令人忧心啊!这样不明心迹的人,让他当上雍国的帝师、丞相,究竟是好是坏......

    顾连州手探进袖中,触到一方柔软的帕子,心也渐渐柔软起来。

    门外一阵银铃般得笑声,一群美人挟香带风的翩翩而入,各有千秋,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众女姬、贵女的到来,让这个宴会似是注入一涌清泉,顿时活了起来。

    这群人正是齐氏几名贵女,还有方才被叫出去的贵女和美姬。她们迈着轻快的脚步坐到各自家族所在的地方。

    齐氏是大族,座位距离主座很近,齐徐刚刚跪坐下来,一抬眼便看见了最靠近主座的那个清贵的男子,肃肃如松下风,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他无论在身何处都散发着独特的气质,掩了所有人存在,令人一眼便能看见他。

    齐徐满心欢喜,然而目光落到他衣服上时,登时脸色煞白,美眸中是惊骇,是不可置信!

    这件青色白鹤大袖,不正是方才看见的那个男人!

    “不,不是他......”齐徐喃喃自语。

    这时,顾连州恰好侧过头,听张丞相说着什么,那完美的侧脸和半掩在羽睫下的墨玉眼,彻底粉碎了齐徐的一丝自我安慰。

    而齐氏众女也都发现了这一惊天动地的八卦,顾连州,顾圣人,居然亲自背负一个女姬,还容许那名女姬与他穿同样纹案的衣服!

    虽则她们都已明白是被那美姬戏弄了,却也没人敢上去问顾连州。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趁着宴歇时,一个寺人从众人座后悄悄绕道主座边,在顾连州耳畔低语两句。

    齐徐只见他那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渐渐拢起眉头,听那寺人说完,立即起身向张丞相告辞,随着他从座后向外走。

    虽则万分低调,但以顾连州的身份,很难瞒过一众雪亮的眼睛。

    “回头截住那寺人,问问我大兄步履匆匆,所谓何事。”顾风华从美姬怀中起来,对身边的侍食客。

    顾连州还有几步便到正门之时,只听门外寺人尖锐嘹亮的声音通报道,“宁温公子到!”

    话音一落,紧接着又喊道,“纳兰公子到!”

    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连方才震惊不能自已的齐氏一众贵女也纷纷朝门口张望。

    顾连州虽对纳兰修也十分好奇,但听闻白苏旧疾复发,便一刻也等不了了,大步走到正门,正欲出去,却见宁温一袭白色宽袍直领大背,面如温玉,乌发挽起一半,眉目如画的容颜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直如仙人临尘。

    宁温叉手道,“连州公子别来无恙?”

    “尚安。在下身有要事,正欲离席,宁温公子请自便。”顾连州是一袭青色白鹤大袖,清风朗月,轩轩若朝霞举,一番客套的话,虽不大亲和,却不会令人觉得倨傲敷衍。

    众人素知这两人一个如圣,一个如仙,许多人也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却依旧被眼前的风姿所摄,全然移不开眼睛。

    顾连州和宁温,是头一次一同站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把这二人做比较,可是同样无可挑剔的俊颜,同样挺拔的身姿,不过是气质不同而已,实是比不出个高下来!

    偌大的宴厅中,几百双眼睛,均静静的望着门口两名清风伴月的俊美男子。

    “告辞。”顾连州叉手,方才转身。

    吧嗒一声,只见一只着漆绘木屐的脚踏了进来,那只脚虽是着木屐,却还裹着袜子,那袜子大脚趾和四个小脚趾分开,形状很是奇怪。

    随之,金红和金粉牡丹相间的锦缎大袖,出现在众人眼中。

    清冷的月光混合着橘色的灯笼光芒,映照在他面上,雪肤花貌,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锦衣飘飘,宽袖随风而远,华贵绝美!

    此时,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一句赞叹:好一个绿鬓红颜啊!

    三名气质迥异的男子,均是世所罕见的俊美。此刻,呈犄角式的站在门口,一时间月光失色,只剩下这刹那间的风华绝代。

    竟又是一名美男子!张丞相起身亲自迎上前去,虽则这男子身上阴柔气稍重了些,却美的天怒人怨,便是雍国从来崇尚魁梧旷达的俊朗,真也计较不起来。

    “可是纳兰氏修君?”张丞相略显苍老的声音中竟激动的有些颤抖。

    白苏灿然一笑,行了个叉手礼,“正是不才!在下今日才返回尚京,得知丞相下帖,急急便赶了过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众人没想到这纳兰修看起来有些阴柔,举止却是豪爽,张丞相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能吟出《将进酒》那般豪放之句的人,定然是个洒脱之人。

    “连州公子,宁温公子,久仰大名!”白苏坦然的看向二人。

    她的面部经过仔细的处理,大量使用阴影塑造出五官的立体感,使面部所有线条都硬朗起来,便是连平时曲线如何的唇,也都刻意画成了硬朗的菱形。

    其实化妆和画画是相通的,白苏懂得怎样最大程度的改变自己面部特征,也没想到自己装扮起来居然如此俊朗,虽然有些许掩不去的女气,她确信只要自己足够自信,必然能骗过众人的眼睛。

    至于能不能骗过顾连州和宁温等人,那就要赌运气了......

    宁温还礼,“久仰。”

    而顾连州却是深深的凝视她片刻,直看到白苏心中发毛,才行了一礼,“久仰大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白苏面上十分镇定的同他行礼作别,可是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真的能瞒过他吗?若是他认不出来,她心中定会很失望吧!白苏既想他能认出她来,又盼望着他认不出来。

    唉!陷入恋慕的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白苏强行摒除心中杂念,与张丞相互相让着走了进来。此时,殿中的气氛才有稍稍的松动,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

    整个尚京城的人都以为纳兰修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甚至似乎还未到弱冠。

    “纳兰公子果然风采卓绝,在下顾风华久仰公子大名,不知可否近坐一叙?”顾风华少有如此认真的时候,能得他如此尊重之人,必然是要令他折服。

    一首《将进酒》,一副珍珑棋局,一盆奇异的山水盆景,无一不令人叹服。所以,众人对于顾风华的态度,是十分认同的。

    人家只是要求与她坐近一些,又没说要白苏坐过去,这等情形,白苏若是拒绝,就显得恃才傲物,不近人情了。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白苏笑着走近,择了顾风华左边的座位跪坐下来。

    右侧为贵,众人觉得她这个举动实在太谦虚了,然而事实上,白苏不择右侧而坐,完全是因为陆离那一双如鹰隼的犀利眸子,正牢牢的盯着她,仿佛能看穿人的本质一般。(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大宴之绿鬓红颜(2)

    这章出现bug,原来设定那个跑回去叫人的蓝色襦裙少女叫齐琚,这里写成齐玥了,现在改一下,别的没动,影响大家阅读,很抱歉。

    看过滴同学不必再看了,晓得此时便成,下次出现的时候,自动就叫齐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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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公子所设珍珑棋局,可谓绝妙残棋,又以枯树为提示,此般心思,非是常人可比。”顾风华笑的雍容。

    他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若非堪破,又怎会大言不惭的评论设局之人的心思。

    “世子过誉。”白苏也没有过于谦虚。

    忽而,有人道,“看来风华公子已经解开珍珑棋局了,不妨令寺人摆上一局,让我等亲眼目睹这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弈呢?”

    这声音舒缓,却令人觉得有些阴鸷。

    白苏循着声音看过去,却是坐在丞相身侧的一个黑色锦缎华服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玉冠盘发,面容不甚白皙,有些类似陆离的小麦色,剑眉鹰鼻,一双狭长的眼睛,黑如墨,宛如无底的深渊,便是那么随意的看着,也令人胆寒。

    这人浑身煞气,必是常年征战沙场才能有的气场,白苏想,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人便是七王刘昭。

    果然,张丞相抚须笑道,“七王殿下所言甚是!老夫也很期待!不知两位公子以为如何?”

    纳兰修能摆出珍珑棋局,必然棋艺不凡,而顾风华是尚京公认的棋道高手,这两者角逐,立刻便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顾风华不答话,只是笑盈盈的望着白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她点头,他便奉陪到底。

    如此情况,白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

    张丞相这次亲自发帖相邀,白苏若是不来,必然会将他得罪狠了。

    其实她今日来无非就是给张丞相一个面子,走走过场,然后顺便与这些人打个招呼,以便日后相交。

    而目下这情形,也没有出了白苏的预料,但棋是万万不能下的,且不说她水平如何,这一盘棋下下来至少也要半个时辰,若是时间稍迟,以顾连州的才智,她的布局便立刻露出无数破绽。

    白苏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反而缓缓吟出一首诗,

    “丈夫非无泪, 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尊酒, 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 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 离别何足叹。 ”

    众人纷纷看向她,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她一袭锦袍,雪肤花容,声音阴柔的声音甚是沙哑,宛如沙沙的细雨洒落在人心间,然而吟的却是这般挺拔刚健之诗,这种极端的差异,却被融合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诗中所写之人,威武潇酒,胸怀开阔,仿佛是壮士奔赴战场前的杖剑壮别,充满着豪情。

    陆离不由得怔住,一双月夜似的眼眸,紧紧盯着白苏,目光中尽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有欢喜,似有悲哀......

    白苏一诗吟罢,垂下头来的时候,恰对上陆离这样的眼神,不由得暗暗揣测,这首诗写的是壮士怀抱强烈的建功立业的志向,而陆离年纪轻轻身为从四品少卿,应当是春风得意才对,为何是这种神情呢?

    “哈哈哈!蝮蛇一螫手, 壮士即解腕。我反复思索珍珑棋局多日,没想到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啊!”名士之中有人忽然抚掌大笑,显然是悟到了白苏诗中的提示。

    被毒蛇咬到手臂,任由毒性纠缠,不如壮士断腕,纵使残了,留着性命在,总是有生机的。

    想要破解珍珑棋局的僵持不下,自断臂膀,以求寻得一线生机,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白苏转而朝那人微微一笑道,“限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君能瞬间便参悟,实在是令人心生敬佩!”

    她这话说的十分巧妙:既大大夸赞了那名士的才智,又不着痕迹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上。

    也不等人多做探究,白苏忽然转身朝张丞相做了个长揖,“承蒙丞相看重,修才疏学浅,心中惶惶。今日本亦十分期待与世子对弈,可无奈修数月未返,家中老母心焦如焚,修实在不敢不孝。今日前来是想与诸君打个招呼,修实在愧对诸君心意拳拳。”

    白苏说着竟朝着其他方向,一一郑重的做了长揖。

    这算是很重的礼节了,那些士人也都纷纷起身还礼。

    百善孝为先,时人最重孝,白苏有如此充分的理由,又如此真诚的道歉,众人不仅不会觉得他故作推辞,而且会认为此人品德高尚。

    雍人坦率真诚,在场的大都是名士,视名声为性命,自然不会想到白苏只是信口胡说。

    白苏其实并不大会说谎,上次向吕氏说老爷子喜欢喝茶,这次说是老母等的心焦,都是把老爷子、老母,在心中自动替换成顾连州,这样一来,面上就十分坦然了。

    七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个纳兰修分明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下棋,却并未拒绝,而是用一首激动人心的诗转移了众人视线,然后又郑重的道歉,令人心里提一丝不起怨怪。

    “纳兰公子既然有事,我等也不好强求,不如改日在约。”七王终于停止了围观,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白苏面前。

    刘昭居然如此明显的示好......顾风华眸子飞快的闪过一丝凌厉,转而懒散的甩开折扇,轻笑,“七王此话有理,即是如此,那风华改日上门拜访,还望纳兰兄莫要嫌弃才是。”

    一句话,便踏着七王刘昭的解围之语捷足先登。

    白苏暗暗咋舌,还真不能小看这个似乎患了“公主病”的贵公子。

    “自然自然。”白苏客气道,“那么,诸位,在下就先告辞了!”

    白苏从容转身,踏着木屐哒哒哒的声音宛如音乐的鼓点,极有节奏,翩然潇洒的身姿,令一众贵女心驰神摇,不知又有多少芳心沦陷。

    水蓝襦裙的少女凑到齐徐身边,激动的扯着她的袖子,“大姐,纳兰公子真是俊秀呢!比宁温不输呢!也不知道纳兰氏是何身份,若也是名门望族,我定要父亲向他求娶!”

    “琚儿!”齐徐忍不住提醒道,“纳兰氏若真是名门望族,为何从前不曾听说过?你莫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再说,男人长得比女子还秀丽有什么好的!”

    各花入各眼,齐琚偏偏就是喜欢温柔俊美的男子,之前非闹着要齐家家主去向宁温求娶。

    她是齐氏嫡出的二女,与齐徐同母,身份高贵,又受宠,连齐徐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若是看上一般士子,齐家也就允了,可偏偏宁温身份尴尬,把嫡出女儿嫁给他,难保皇上不会怀疑他们齐家和宁国有勾结。

    齐家便是再势大,也顶不住一顶“通敌卖国”的大帽子。

    齐琚吵闹不休,结果被关了五个月的禁闭,如今这是头回放出来,却又是死性不改。

    “大姐眼里心里全是你的连州公子,便是纳兰修再俊美,又怎么入得你眼。”齐琚撅着小嘴,万分不满的瞪着齐徐。

    齐徐俏脸一红,本就艳丽的容色越发明媚,她嗔怒的伸出食指点着齐琚的脑袋,“你呀你!什么时候说话嘴上能带个把门的!什么叫......叫我的连州公子。”

    齐徐本是羞怯难当,转而想到月色下的那一幕,心里疯狂的向外冒酸水,恨不能他今晚背上的人换成她。

    “姐姐?”齐琚虽然没有什么心机,却极会看人脸色,所以才能讨得一家子的长辈欢心。她抱着齐徐的胳膊,小声安慰道,“大姐,你是为今晚之事难过吧?其实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连州公子平素似无情无欲的圣人,坊间还传言,连州公子从不近女色,这样的人,便是大姐日后嫁了她,我也替姐姐担心呢。今晚之事不是恰好打破传言?”

    齐徐想想也是,但心中仍旧不舒服,“他心里有了人,我日后岂不更苦?”

    “大姐!你平素比我聪明百倍,怎么这会儿犯傻了。一看那女姬便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今晚又戏耍我们,真真是诡计多端,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连州公子?况且你比她美艳百倍,连州公子怎会不喜?”齐琚道。

    齐珂从后面挪了过来,愤愤道,“那个贱人,居然戏耍我等,他日必报此仇!”

    这一群人中,除了齐徐和齐琚,就属她地位最高,囊中也颇有资财,是以最有希望买到连州公子的裸/图,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这时候她简直恨不能将白苏剥皮拆骨。

    其他贵女又何尝被人如此戏耍过,当下纷纷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越说越激动,最后,非是要把白苏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歇下的时候,发现坐在她们身边的族兄另有一番激烈的讨论。

    齐徐见着新鲜,便问道,“三哥,你们在谈论什么有趣的新闻?”

    身着紫色儒袍的青年转过头,道,“那个纳兰修真是不简单,我等正在讨论他方才作的那首诗呢!”

    “慷慨激昂,议论滔滔,如高山坠石,不知其来,令人惊绝!”另一名华服青年赞叹道。

    齐徐看向他,笑道,“大兄少对人如此夸赞呢!”

    才华出众之人对于夸奖的话很慎重,是真令其折服了,才肯赞美几句。

    “咦?陆离走了。”紫袍青年忽然道。

    齐徐看向陆离的背影,面上满是不屑,“噫!不过是个北魏降臣,三哥关注他做甚!他现在可是苦闷的狠了,纳兰公子一诗令我这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都心潮澎湃,他大约是觉得找到知音了吧!”

    一群青年大笑,笑声中明显的不怀好意,被齐徐唤作三哥的青年嗤笑道,“他以为人家是知音,便就是知音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有本事你再脱(二更)

    白苏出了大殿,见左右无人,立刻加快脚步,向大门处而去。

    门外,听了许多马车,一扫眼便看见哑叔早已侯在那里,白苏大步朝那里走过去。

    面前夜风忽急,一个玄色铠甲的高大身躯便如一堵墙似的挡在她眼前。

    白苏急急刹住,但是依旧没有止住向前的趋势,一头栽进了那人怀中,脑袋撞上坚硬冰冷的铠甲,洁白的皮肤瞬间便红了起来。

    “你,你撞疼了?”头顶上那个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白苏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胸腔的共振——是陆离!

    白苏惊骇之下慌忙退了两步,脚下踩的木屐太高,却令她脚跟一歪,整个人向后倒去。

    陆离手出如风,一把捞住她的腰。

    似乎是被手上不可思议的纤细惊到,保持这个姿势良久,直到白苏带着恼怒的声音道,“您是否该放开我了?”

    话一出口,白苏便后怔住。

    上一次在马车上,她也是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并且同样的语气!

    “云姬.......”陆离扯起嘴角,入鬓的剑眉微微挑起,带着一种近似戏谑的笑意猛然收紧手,将她拥入怀中,挟着她,飞快的朝远处的林子掠去。

    门口的虎贲卫都是陆离的下属,自然不会管这些闲事。

    站定后,他俯身在她白嫩小巧的耳边道,“你冒充纳兰修,究竟有何意图!”

    炙热的气息喷洒进她的耳洞,让她禁不住汗毛倒竖。

    白苏知道婆七就隐在附近,估计见她有危险会冲过来。

    现在陆离只是怀疑她冒充纳兰修而已,白苏立即攀上他的脖子,做了个“退”的手势,令婆七不许出现。

    陆离不是没有更深的怀疑,她可以是白莲公子,自然也可能是纳兰修,可是纳兰修才华高博,这个娇弱的商人庶女,真的能是他吗?

    被白苏攀上脖子,陆离心底微微一颤,裹住她的腰,便如携物品一般将她夹在臂弯里,漆绘的木屐被甩掉,白苏压低声音,急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与我夫主约定好的,怎可反悔,半路截我!”

    陆离冷哼一声,“你堂堂男儿,哪里来的夫主!”

    白苏一噎,他居然如此的蛮不讲理,明知道她是云姬,却装作不知,故意掳了她去。

    “你这个莽夫!蠢驴!大蛮牛!放我下来,再不放,我可要喊人啦,倒是让天下名士看看,你如何辱一士子!”白苏咬牙切齿,若不是他穿着铠甲,她怕咯到牙齿,早就一口咬上去了。

    陆离步履生风,冷声道,“你尽管喊,到时候我正好将你扒光了,辨一辨雌雄!”

    白苏是被气昏了头,居然异想天开的威胁这种莽汉,想来想去,竟伤心的哭了起来,“亏我还以为你是有内涵的铁血将军,没想到竟然跟那个黄校尉一般,没脑子,又粗俗,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向自己怀里摸去。

    陆离脚步一顿,倒并非是因为怜惜白苏,而是“铁血将军”四个字,让他的心狠狠抽痛,犹如刹那间被万剑穿心,顿时鲜血淋漓。

    “你,你原本真是如此想我的?”陆离把白苏放了下来,一贯冷冽如冰刺的面上,隐隐浮动悲伤。

    “自然是。”白苏举着袖子作势擦泪。

    铁血将军......真是很遥远的称呼了。陆离生在武将世家,十岁便随着父亲从军,父亲阵亡后,他便从底层做起,十八岁已成了北魏主力军的副将,二十一岁得时候,终于被封镇边大将军,他的军功都是一拳一脚结结实实拼出来的啊!

    陆离极能凝聚军心,战场之上猛如虎狼,浴血奋战,保北魏边境三年无人敢犯,被北魏百姓称为铁血将军.......

    这本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啊.......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生.......

    他以为,他会如父亲一般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这是每个将军的愿望,也是宿命。

    没想到,没想到如今却已成奢望。

    现在,曾经北魏人引以为傲的铁血将军,已经成为他们的耻辱,已被世人唾弃。

    白苏从偷眼瞧他,见他怔怔发呆,黑眸中的痛苦如斩不开的夜色,不知为什么,白苏竟微微心疼。

    想到顾连州,想到宁温,白苏在心底叹了口气:每个站在光环之下的人,都有隐在暗处不为人知的悲伤啊!

    然而,很抱歉,陆离,我并不能因为这莫名的同情,而使自己陷入险境。

    白苏左手一挥,一阵浓郁的花香登时在空中飘散开来。

    陆离虽是在发呆,反应却极快,一嗅到香味,立刻退了一步,用袖掩住口鼻,沉沉的黑眸在月光下反射出兵刃一般的光芒,便如浑身戒备的孤狼。

    “不得已而为,你也莫要怪我。”白苏看着他用意志强撑,心中也不由得佩服。

    白苏调转身子朝马车跑过去的时候,衣袖一紧,白苏忙回头看过去。

    陆离分明是中了曼陀罗迷药,这迷药是经过妫芷特别配置的,一点点便能迷倒一头牛,可陆离居然能强自支撑,大掌紧紧拽着白苏宽大的华服袖子不放!

    这若是放在别处,白苏定要为他坚韧不凡的精神喝彩,但是悲催的!正被拽着的可是她自己个儿呢!

    用手使劲扯了扯,发觉即便陆离中了迷药,以她的力气也抵不过他,然而却又不能太过靠近去咬他手,万一要是被他趁机捉住怎么办!

    白苏开始怨念这衣服质地太好,居然怎么扯都扯不破。眼看着,自己一寸寸的被他往前拉,白苏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飞快的解开衣带,穿衣服她不会,可是脱衣服却是十分熟练的,三下五除二,外袍脱落,但是再一拽袖子,中衣居然也被拉住了!

    陆离眼神渐渐开始涣散,可是却微微勾起唇角,笑的野蛮又极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有本事再脱啊!

    白苏恨恨的瞪了回去,脱就脱!

    她低头飞快的解开中衣带,陆离甩甩头,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雍国女子虽然热情奔放,可是从没有到穿着肚兜到处跑的!便是连叫花子,也身上也都有几片遮羞布啊!

    中衣衣带一松,陆离失去平衡的力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白苏知道自己跑的慢,也顾不上别的,用最快的速度往大门那里跑去。

    陆离抬眼看她,发现那女人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只露出两条白白细细的胳膊,一路赤脚,跑的很慢。

    白苏边跑边扯着自己身上的短袖,幸好她不习惯穿肚兜,做了这件衣服穿在里面,眼下看来,委实是个十分英明的决定。

    出了林子,白苏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脯平平的,还没发育,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子。她一咬牙,跑到大门前,捡起地上的木屐,淡定的穿上之后,粗着声音对一帮投来好奇眼神的虎贲卫道,“陆少卿在林子里滥发情导致昏迷了,你们几个快去把他给抬回去好好歇着,顺便给他找个美人儿泄泄火气。”

    一种虎贲卫士面面相觑。

    白苏走出几步,似有想起什么,忽然转身道,“哦,最好找个娈童,我视陆少卿似是更喜欢带把儿的。”

    一众虎贲卫呆呆的盯着白苏消瘦纤细的背影,她身上只着了白色的中裤和一件奇怪的上衣,脚下踏着木屐,本是狼狈的形容,却显得清俊绝美。

    眼前的景象,加上方才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直将众人震的头脑一片空白。

    白苏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若是她更坏点,应该直接告诉那些虎贲卫,把陆离送到喜好男风的权贵床上,可今日见陆离似乎并无恶意,大多只不过想戏弄她一番,使坏要有个限度,否则真是把他那样的人惹急了,再有势力也没用。

    摆平陆离,白苏快步朝马车赶过去。

    顾连州许是还在寻她......

    白苏步履匆匆,脑中还在想着之后的事情,却没看见哑叔的异常。

    她走近马车,正欲叫哑叔放下垫脚凳,一抬眼,却见一袭青衣从车的另一侧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下,青色白鹤大袖折射出微冷的光芒,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仿佛披了一层寒霜,朦胧而冰冷,无喜无怒,不见丝毫情绪波动,略有几根细碎的青丝被风吹拂,招摇着抚着他如玉似得面颊。

    他向来十分整洁,这等形容,定是方才寻的急了。

    白苏的心猛的抽紧,她虽与顾连州相处不久,却也知道他是那种越是慌乱便越冷静、越是生气却越平静的人。

    “夫主。”白苏轻声唤道。

    顾连州不应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绝艳的面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一般。

    “夫主.......”白苏只能歉然的轻唤。实在没什么可辩解的,她为了保留一张底牌,骗了他。

    也伤了他的心。

    本来......齐氏女出现的恰好,如果时间赶得及,她可以用计,把所有责任推到她们身上。可顾连州雍国圣人的名头也不是白担的,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如此,也好,也好.......

    顾连州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顾府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里面夜明珠的光映照出他俊美的侧面,投影在车壁上,白苏看着看着,渐渐萌生了悔意。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纵然能够骗过天下人,也骗不过这个高华如月、智慧无双的公子啊!

    白苏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小计谋,只不过是玩大了一些的笑话。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当日宁温说的那句:素儿,我悔了。着实是夹带满腔的悔恨啊!

    此时方知情滋味,此时方知痛锥心。

    白苏慌慌张张的爬上自己的马车,嘶哑的声音有些走调,“哑叔,追上他,追上他!”

    夫主,你莫要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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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奉上~~~这章真是大喜大悲啊~~~掩面~~~~大家晚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死亡之梦

    白苏坐在车中,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腿侧,紧紧抿这唇,苍白的脸,越发毫无人色。

    马车轻轻一顿,妫芷如燕子一般轻盈的落在了车辕上,躬身撩起帘子,静静的进来跪坐在一侧。

    夜色安静,只有马车轮子咕噜噜的声音,和着清脆的马蹄声,直令白苏的心疲弱不堪。

    “我触怒他了。”白苏目不转睛的盯着晃动的帘子,缓缓道。

    她一直以来都在试探着顾连州的底线,他能够容忍她究竟到哪一步。可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和他一次次得纵容中,她失了本心。

    半晌,妫芷嗯了一声。

    白苏又道,“我不知该怎样对他。”

    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便已沦陷在他不经意的温柔间。

    白苏从没有被人如此珍重过,顾连州虽然态度冷淡,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是在宠着她,纵容着她,所以白苏就如飘零的风筝忽然抓住了一个落点,是如此的依赖于他,如此渴望更接近他。

    然而,顾连州毕竟是个真真正正的古代人,还是个天才,所以他的容忍,只限于逗她玩闹。这次的事情,一定让他觉得被欺骗,被戏弄了......

    “嗯。”妫芷再次应了一声。

    一时间,车中陷入了沉默。

    许久,估摸是快要到了少师府,妫芷才抬眼看着白苏,声音极轻,“你乱了心神。”

    白苏微微一怔,停下了敲打的手指,直视妫芷。

    她们认识许久了,可这却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对方,妫芷的眼睛与白苏恰恰相反,是透彻的清明的,她道,“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如此急躁?”

    白苏的手微微一抖,眼眶发涩,喉头梗的难受。

    每当午夜梦回,她眼前全都是十二皮翻肉绽的一幕,恨意便在胸口膨胀!伤了十二那人,她定要让其一千倍一万倍的偿还!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你不是爱慕顾连州吗?甚至为他放弃自由,倾尽所谋也要成为他的妻,而如今你却是在伤害他!”妫芷向来都是一针见血,她这些日看见的白苏时时在笑,甚至比从前更爱笑,可那笑意永远不曾达到眼底。

    直到今晚的毫无感情的谋算,妫芷才看明白,白苏的恨意远是她们无法想象的。

    在她们看来,十二只不过是个奴隶,即便相处再好,死了便死了,这毕竟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们都有着充分的准备,不仅是准备随时看见伙伴被杀,自己也随时准备好赴死。

    可是白苏不同,自看见俞姬被吊在城楼上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然而她无法忍受自己至亲至信之人白白牺牲,更何况是那种残忍的方式。

    “我真是冷情之人。”白苏闭上双眼,倒在榻上。

    顾连州为她查楚辰的消息,她每晚噩梦连连之时,他会默默搂着她。

    而白苏啊,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看不清真心,还拿来践踏......

    现在,楚辰被抓到了,可是当时楚辰正在围堵她,根本不可能同时伤害十二,但不管那人是谁,必然和他有勾结。

    一切终有结果。

    “到了。”妫芷从暗格中撤出一件衣服,飞快的给她套上。

    白苏仿佛睡沉了,一动不动的任由妫芷帮自己穿衣服,直到衣带系好,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满眼的疲惫与沉静,妫芷怔了怔,看着白苏慢慢下车,拖着长长的衣摆,脚下木屐哒哒的响着,宛如迈出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云安殿中没有一盏灯,白苏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静静站着,殿内黑暗寂静,窗户敞开,明亮的月光照亮案几那一小块地方,就仿佛白苏前世看过的聚光灯,那个高华如月的公子,一袭白衣,头发披在背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抓着一只酒坛,仰头,恍若无人的喝着。

    颀长的脖颈上凸出的喉结,一动一动,一流酒水顺着嘴角流向脖颈,流进衣服里,他也恍若未觉。

    画面美的令人窒息,白苏的心抽痛起来,歉疚和心疼,化作芒刺,扎扎实实的长在她心头。

    “夫主。”白苏向前走了几步,手按在酒坛上。

    顾连州微微抬起眼,墨玉似得眸子因为微醺,而变得水盈盈的,清浅纯粹,越发把白苏衬的蛇蝎心肠。

    “夫主。”白苏哽咽。

    顾连州菱唇微抿,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淡漠,“退下吧,恢复你的姬妾身份,日后不用来云安殿了,这不是你该来之处。”

    “夫主,素知错了。”这一句话远远不能解释自己无情的算计。这也不是平时的小小坏手段,一句“知错”便能松动他紧锁的眉头.......然而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退下。”顾连州声音渐渐有了冷意。

    白苏垂首应了一声,“是。”

    木屐哒哒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音,犹如敲打在人心头,一颤,一痛。

    “你假装病发之时,丢下一只绣鞋之时,可曾想过我的心情?”顾连州清贵的声音响在身后。

    哒哒声一顿,白苏微微侧过身来,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没有,也不敢有,白苏从来都没有自我感觉良好过,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商人庶女,怎么敢奢望这如月如云的公子把她放在心上?

    “素不敢。”白苏只以为,他不过会派些人去寻她。

    “去吧,以后不许进前院。若是有人要你,自行去了吧,不必禀我。”顾连州声音恢复往日的清贵,带着淡淡的疏离,没有一丝恼怒,甚至听起来温和无比。

    可白苏知道,他已经怒不可遏。

    “是。”白苏恭顺的答道。转身前,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顾连州却拎着酒坛,如一阵清风从窗户掠了出去。

    白苏定定的盯着窗户看了许久,微带凉气的夜风吹的人清醒,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瞳孔微微放大,若是卸去面上厚厚的妆粉,定能看见她面如纸金。

    “夫主,素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在长江之滨,素化作一尾红色的鱼,跃入水中,自由自在的奔着大海去了.......”白苏平躺在地板上,喃喃自语。

    白苏学园林设计时候,顺带着了解了一些风水布局,也常常闹着玩,去古籍中查找解梦之术。记得,一本书上曾写,出水入水、出洞入洞,都预示着死亡。

    从前她不过当做笑话看了,而如今,连魂魄穿越都出现了,她不得不信。

    素,已经没有时间等到你原谅了......白苏昏昏沉沉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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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少点,下章字数加多,袖子今天加班了~~抱歉,下章还是在十一点之后。(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蛇蝎心肠(二更)

    白苏醒来的时候,已在清园的榻上。

    “何时了?”白苏一出声,嘶哑的吓人。

    十三喜道,“小姐,你醒了!现在已经快晌午了。”十三一边说着,一边把白苏扶起来,“小姐饿不饿,可要用些清粥?”

    “今日去寻婆七,让她护你把十二接回来吧。”白苏道。

    十三欢喜道,“十二现在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呢,与从前无异。”

    白苏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十三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白苏怕十二心里留下创伤,便令十三常常去巫殿陪她说说话,可是白苏自己却从来没有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害怕见到活泼可爱的十二变了一副模样。

    “我妆盒的夹层里放了城西那几块地的地契,你今日便拿去交给婆七,让他收好。”白苏懒懒的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十三诧异道,“为何要交给他?”

    白苏道,“我自有主张,去叫医女来。”

    十三一向唯命是从,白苏说自有主张,她便全然信里,立刻退出去唤妫芷。

    白苏起塌,从妆盒的夹层里取出一沓纸,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又从柜子中取出几个锦囊,每个锦囊中都放了一张卖身契,她一一抽了出来,看了又看,才拿着它们走到铜盆前,浸入水中。

    纸张在水里迅速的吸满水分,墨色丝丝缕缕的在水中卷曲蜿蜒,渐渐的,墨迹晕染开来。

    白苏拢着袖子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出神,容颜苍白如昔,但是一双隔花掩雾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宛如一片雾气氤氲的沼泽。

    “交代后事?”妫芷冷然的声音飘入耳。

    白苏回过神,冲她淡淡一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这点,妫芷有深刻的认识。

    “不过,预防万一,若无两手准备的话,实在会是措手不及。”白苏垂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狗改不了吃屎。”妫芷贵女出身,却用了这么个粗鄙的讽刺。她知道白苏是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虽有悔恨,却也反思了自己计谋的不成熟。

    白苏习以为常,淡然自若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杯子刚凑近唇边,只听“嗖”的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袭了过来,白苏还不曾有所反应,杯子底咔嚓裂开,茶水洒了她满身。

    妫芷不咸不淡的道,“都这副身子,还喝凉茶,若是早早死了,岂不坏我医名!”

    白苏狠狠剜了她一眼,起身扯下外袍,“不要给我太多希望,否则死的时候,我会很不甘心,回来找你索命也说不定。”

    屋里陷入沉闷,只剩下白苏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妫芷跪坐在几前,静静的看白苏自己穿衣服,倔强的找了好久,终于才把衣带找齐了,认认真真的系了个蝴蝶结,又穿上曲裾。

    虽然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好歹终于是妥当的穿上了。她得意洋洋的道,“我果然还是很聪慧的,以前不过是不愿意学罢了。”

    妫芷嘴角抽了抽,却破天荒的没有打击她。一个将死之人,她便是再冷漠的心,也有些许不忍。

    两人没有说明目的地,却是不约而同的朝马厩去了。既然顾连州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不必要遮遮掩掩,直接上了少师府的马车。

    因着顾连州下令,不许她进入前院,白苏只能从西侧门出府。

    城西的别苑,正是白苏从前为珍女准备的地方,可惜,她没有能够用的上。

    以前要说对珍女有些怨嫌,现在忽然间全想通透了,她一点也没有后悔当初做的事情,顾风华风流成性,姬妾也多,也许并非良人,却总比那陆扬强上百倍。

    然而,这一切理性的选择,对于恋慕甚浓的珍女来说,实在是锥心刺骨的疼痛,白苏也不能说自己做的就对。

    北苑大门紧闭,白苏敲了敲门,一名麻衣剑客打开门,见来的是两名女子,神色陡然戒备起来,“何人!”

    白苏掏出玉佩,“家主命我处置此事。”

    那剑客扫了一眼玉佩,退到一侧垂首恭立,“请入。”

    这里的防备尤其严密,到了主屋前,又有几人过来盘查信物,确定身份之后,白苏询问道,“楚辰此次没带护卫?”

    白苏记得他身边可是有两名大巫的啊!

    剑客道,“当日他身边有十名剑客,还有两名云雾茶舍支店得掌柜,属下在此埋伏了一百多人,暗中便将那十名暗卫给解决了。”

    白苏点点头,兀自揣测,最近朝中局势变动,暗涌澎湃,如果楚辰的主子也置身其中,调回大巫也是理所当然,却恰好让她捡了个便宜。

    只是,那人是谁呢?目前看来,七王刘昭最有嫌疑了。

    剑客推开一间厢房的门,里面传出一股淡淡酸臭味,白苏不再多想,用宽袖掩住口鼻,走了进去。

    厢房内除了一张案几,一个没有任何铺盖的床榻,任何摆设也无。里面只有一人,这人头发散乱,身上的儒袍凌乱不堪,身上有伤口,夏日炎炎,被绑了一晚之后,已经开始化脓。

    然而,他虽被捆绑着跪坐在那里,身上却透出淡淡的温和儒雅。

    他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过来。

    背着光,只能看见是两个身材纤细的女子,他眼睛适应了一会,神色陡然一变,“白素!妫氏!”

    “好久不见了呢,楚老板。”白苏首先开口。

    “你是如何得到吕氏的信件?”落到如此境况,楚辰竟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白苏那日在鱼洛得了信件,仔细观察火漆封口,果真有特殊的印记,便从信封侧面拿出信件,仿照字体和口吻另写了一封,引他出来,楚辰果然未疑有他。

    两名剑客搬着椅子放在白苏和妫芷身后,白苏顺势坐了上去,姿态闲适的望着楚辰,却不答反问,“楚老板能否同我说道说道,是何人伤了我的侍婢呢?”

    楚辰嗤笑一声,声音中隐隐压抑着,“你也是个有心计的,怎么,被自己人出卖的滋味如何?”

    “疯子。”妫芷冷冷评价道。

    白苏却是笑的畅快,“嗯,得感谢楚老板给了素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呢!所以素便痛定思痛,才有了你楚老板成为我阶下囚的场面。”

    白苏话中已经杀机毕露,她费尽心机的把他捉住,总不会是请他喝茶的,楚辰这才有了惧意,“你若敢动我分毫,我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哦,我忘了同你说,妫芷的医术可不得了,她知道刺哪儿会令人痛不欲生,却不至死,甚至就是断了气,也能让你活过来......”白苏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缓步走到楚辰身后。

    冰冷的簪子滑上楚辰的脊背,慢慢游走着,隔着衣服微微刺痛,宛如毒虫一般,令人心惊胆寒,簪子刮过脊背,在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停了下来。

    “知道这里叫做什么吗?”白苏用力的点了点,声音舒缓,“此处叫命门穴,我这一簪子此下去,你下半身大约就瘫了。”

    簪子在他那处旋了一个圈,却没有真刺下去,楚辰却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此处,”簪子滑到了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这里啊,叫哑门穴,若是力道把握的好,你只会失哑,不会死的。”

    簪子再次滑动,楚辰已经开始颤抖,他哑声道,“若是我说了,你能放过我?”

    白苏轻笑一声,“你说呢?素费了这么大力气请楚掌柜过来,可不是走走过场。不过,你若是据实回答,我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楚辰咬牙,默不作声。

    “如若不然,我便先刺了你那两处穴道,再毒瞎你双眼,废你双手,然后放进一个小口的坛子里,从此以后,你便能感知外界的一切,却只能任由自己腐烂发臭......”白苏滔滔不绝的讲着人棍的做法,连她自己心中都忍不住恶心了一把。

    “你这个蛇蝎女人!”楚辰满面惊骇的瞪着白苏,他现在切切实实的后悔惹了她。

    妫芷静静的看着白苏平静表象下的狰狞,心中叹气,她平素就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如今因着十二的事,怕是已经接近疯狂了啊!

    “好,我说。但你必须发誓,只给我一杯鸩酒。”楚辰虽对白苏了解不深,只见今日这状况,知道此女阴险狡诈,实在信不过他。

    白苏竖起三根指头,“我白素,对天发誓,若楚辰说出真相,我必会让他死个痛快,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楚辰松了口气,道,“是须风。”

    妫芷嗖的抬起头来,指甲猛的嵌入肉中。如果真是须风干的,那么他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拿十二来与她较量!那个嗜毒如命的狂人,把十二弄成那样,只不过是要与她的医术一较高下啊!

    如果,如果十二真是因她而受伤......妫芷紧紧抿着唇,手心的鲜血低落在地板上。

    白苏自然也发现了妫芷的异样,聪慧如她,也隐隐猜到事情的原委。

    “来人!上鸩酒。”每个剑客身上都有那么一两瓶鸩毒和金疮药,白苏便随意使人送进来。

    鸩酒很快就送来了,白苏端起那只陶瓷碗,轻轻晃了晃,却未送近他嘴边,“十一在哪里?”

    生死已定,楚辰愈发没有顾忌的嘲讽,“你真应该按照刚才的方法把她处置了!”

    白苏垂目看着碗中的血红,“多谢提醒。”

    说罢,将鸩酒凑到他嘴边。楚辰倒也痛快,又仿佛生怕白苏反悔,问他主上之事,立刻饮鸩自尽。

    白苏也想盘问此事,但看着楚辰毫不犹豫喝下毒酒,白苏知道,就算是再威胁也没有用。

    方才白苏问到十一的时候,楚辰眼中的不屑十分明显,他这种人,可以用一些对根本无伤的问题交换,索求速死,若是让他背主,恐怕也只是徒劳一场。

    楚辰饮了鸩酒,片刻之间,皮肤涨紫,口吐白沫,一贯的温文儒雅,顷刻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具丑陋的尸体。

    白苏端着碗的手一抖,咣啷!陶碗在地上碎裂成数瓣,碎片在地板上滚跳出清脆的声响。

    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同自己说:楚辰此人留不得,楚辰此人留不得!

    念了许多遍,才稍稍平静一些。

    走出厢房,日光昭昭,白苏眯起眼睛,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白苏不禁打了个哆嗦,此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冷。

    “妫芷,我几次放过她,她却毫不留情的出卖我,而今,我都杀过一人了,为何还会心软?”白苏迎着阳光,目光中似有晶莹闪烁。

    妫芷站在白苏身后,面色冷漠,只道了一个字,“杀。”

    静默了一会儿,白苏朗声道,“来人!”

    “在!”

    “去盘问那两个掌柜,有个叫十一的女子身在何处。”

    “是!”

    “问完之后立即把这处院落卖出,把那二人打晕丢弃荒野。”

    “是!”

    下完一系列命令,白苏回头看见妫芷在阳光下孤冷的身形,叹了一声,“你也很冷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虎狼之药

    白苏被冷落,起初还有些姬妾来清园找找麻烦,但是白苏反应淡漠,那些人觉得乏味,也就不再过来了,这恰合了白苏的心意。

    十二被接回来后,除了话少些,与往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仿佛又回到了成妆院的日子,白苏命人把榻搬到院中的树荫下,成日里就躺在榻上。

    其间又命人把成妆院的白芽奇兰都挖了过来,白苏躺在榻上,眯着眼睛看这一切,眼中尽是平静和满足,树荫斑驳的落在巴掌大的脸上,苍白的肌肤竟反射着如雪的莹白光芒。

    “小姐,这是几日来送去纳兰府上的帖子。”十三将一沓帖子放到白苏手中。

    “去叫医女来。”白苏一边翻看帖子,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十三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咽了下去,迈着碎步跑去厢房找妫芷。

    白苏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杀楚辰那日,她还能行动自如,回来后不过短短半个月,她已经不能起榻了。

    清园里的月桂刚刚绽放,香气不如盛放时香浓,却甚是合白苏的喜好,她闭上眼,缓缓吞吐着香气,活着的满足感充溢心头。

    生着一日便珍惜一日,可是她却不满足,心底某个地方空落落的,就这么死了,可真是遗憾啊。

    咣啷!瓷器碎裂。

    十二尖利的声音忽然穿透耳膜。“小姐,小姐!”

    白苏懒懒的扬起眼睫,无奈的道,“咋咋呼呼,我的十二可算是回来了。”

    我的十二可算是回来了.......

    十二扑在塌沿,拽着白苏的衣袖,嚎啕大哭,仿佛将这些日的恐惧压抑全部都哭了出来,“小姐您方才.......奴婢还以为您......”

    白苏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这还没死呢......”

    “呸呸呸!小姐可不能胡说,好人会长命百岁的!”十二红肿着眼睛,哽咽道。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随后而来的妫芷淡淡下了结论。

    “是啊,但是有句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白苏拍拍十二的手,安慰道,“快把地上收拾了吧。”

    妫芷瞥一眼榻上的请帖,神色严肃,“你如此情形还想着往外跑?可是嫌命太长了?”

    白苏笑的十分懒散,“若是我命绝于此,若是不认认真真地求得他原谅,我此生有憾啊!”

    妫芷脸更黑,却没有说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只黑陶小瓶,丢在她身上,“这是虎狼之药,你身子亏空,服用此药会损根坏本。”

    “你实话告诉我,我真的还有什么根本可坏吗?”白苏握着手中的药,如果她的身体还有一丝希望,她绝不会服用。

    妫芷与她对视良久,看见白苏眼中隐隐闪动的希望,终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不是她医术不精,正是因为她太精通医术,才清楚的了解,白苏的身体如今只剩下一层脆弱的空壳子,心脉尽损,精元根基坍塌。

    服不服那药,也只是早几日晚几日的功夫,若是能和烛武联手,用巫术,说不定还会有一线希望.......

    白苏靠在榻上,紧紧握着手中的药,静默半晌,缓缓拔出瓶塞,里面黑色的液体散发出呛鼻的中药味,她扯了扯嘴角,仰头灌了下去。

    喝完药,白苏倒在榻上,瓶子从她手中滑落,掉在草丛之中,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声音。

    不一会儿,药力开始发作,一股滚烫如岩浆似的热流从腹中流向四肢百骸,所到之处,如利刃划过,似是血管被划裂的疼痛,便是白苏如此能忍痛的人,也不禁发出闷哼。

    额头上的汗水细细密密,唇泛白干裂。

    隐藏在树上的暗卫,静静俯看着树下榻上的娇弱女子,那张在湖蓝色锦被映衬下的苍白容颜,五官精致,面上没有丝毫血色,紧紧皱着眉头,宛如一朵娇美而脆弱的铃兰,连他这种看管了生死之人,也都不禁为之心痛。

    整整过了半个时辰,药力才渐渐退去,从始至终,她只是静静的躺着,皱着眉头,间或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清风乍起,拂过白苏被汗水浸润的身子,略微有些凉,白苏拢了拢被子,捂了片刻,才披起大氅,穿上木屐,步履蹒跚的朝主屋走去。

    那个过于萧瑟的单薄背影,让他恨不能上前去扶上一把。

    十三、香蓉,都站在厢房的拐角处,见她背影走远,十二蓦然放声嚎啕大哭。

    白苏在已经不止一次的服这种药,每次服药过后,都不允许她们接近,以往白苏只是闷不吭声的躺在榻上,她们还以为是睡着了,并没有太在意,若不是今日撞破,谁也不知道白苏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香蓉紧紧绞着帕子,她当初选择跟随白苏,是羡慕十三她们快乐,又受尊重的日子,而自来了少师府,祸事就是一件接着一件,可是,她不后悔。

    十三拎起裙裾,顺着青石道,哒哒的向主屋跑去。

    十二和香蓉,也随后跟了上去。

    ——————————————————————————————

    清风殿中,顾连州端坐在几前,凝神专注的看着近几个月来政议。

    朝中近来局势渐渐有了动荡,隐伏在暗中的角逐,随着宁国昭德公主的即将嫁入,而渐渐浮出水面。

    好在皇上如今身体康健,还能够给顾连州一个缓冲的时机。他虽是太子少师,从表面看来,早就被绑上了太子的战车,可是顾连州从来只教四书五经,从不与太子讨论政议。

    如今的局势,不得不逼着他做出一个抉择,如今,他只能选择一方势力,却没有放弃的权利。

    看看沙漏,上面还有二分之一的沙子,顾连州微微拢起眉头。

    已半个月不曾见过白苏,以往,他也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现在却觉得时间尤其漫长。

    顾连州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但随即又敛去。

    那个女人,半个月过去,居然不来请罪!每日里就知道种花晒太阳,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主公。”窗外暗卫的声音响起。

    顾连州收起帕子,道,“何事?”

    “属下,今日见了云姬服用虎狼之药,似乎是......似乎是已经......。”暗卫小心翼翼的措辞。

    他每日傍晚都会过来汇报云姬的一举一动,虽则,自家主公贬斥了云姬,可是他能看出,主公还是对她未曾忘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人生无处不相逢(二更)

    “你说什么?”顾连州神情怔忡的问道。

    暗卫一般都是傍晚过来,今日来的这般早,顾连州心中早就有了准备,然而却未曾想过,居然是这样一个消息!

    “云姬似是在服食虎狼之药。”暗卫答道。

    是了,在十二被伤那时,烛武就曾说过,她的精元早已经消耗殆尽,还能行动自如,不过是因着一腔的怨恨支撑,难道......半个月前,她去那个别苑,已经杀了楚辰?

    顾连州缓缓逼出一口气,声音恢复往日的清贵淡漠,“回去吧。”

    暗卫应了一声,便安静下去。

    她死,她活,又于我何干?

    顾连州起身向外走去,对恭立在门口的小厮道,“备车。”

    “是。”

    今日景春楼的政议会,他是必须要去了。

    顾连州虽为太子少师,但一直立场模糊,太子刘熙急的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急的要死,可是三番五次的询问试探,顾连州都是四两拨千斤的给挡回去了。

    如今各股势力愈发汹涌起来,太子再次发出政议的邀请贴,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昭德公主的送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下月十五便能够到达尚京,这场政治联姻暗潮汹涌,而且,雍帝的态度也令人难以揣测,本来谈判时,是说要封昭德公主为皇贵妃,然而,宫中迟迟没有动静,这不得不令人揣测,雍帝是不是想把昭德公主指给某个皇子。

    一年一度的政议会,公卿权臣,都会汇聚一堂,整个政议的过程是公开的,此时众人可以一睹名士风采。

    景春楼,今日简直人满为患,整个大堂里铺上一排排的竹席,案几几乎都撤去,甚至有些出身寒微的士子只能站在后面。

    时已入秋,天气不算十分炎热,但由于人太多,楼内不得不摆上冰盆。

    “太子到!”

    “七王到!”

    “风华公子到!”

    几个声音几乎一并响起。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士子们在席上跪坐下来,中间让出一条道。

    七王刘昭身着藏青色宽袖大背,没有丝毫花纹,腰间坠了一块如血般的玉佩,狭长黑沉的眼睛,微微弯起,分明是笑,却让人觉得并非纯粹的笑。

    太子刘熙看起来与七王年纪相仿,一袭黑色袍服,领口金红回云纹,显得大气沉稳,一双杏核眼,显得温和敦厚。

    而相比这两位皇子,顾风华就显得随意多了,一袭鹅黄配翠绿的宽袖大袍,外面照着一件月笼纱,宛如三月的烟雨江南,墨发玉颜,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朱唇含着雍容的笑意,步履从容,看那样子,根本就不是来参加什么政议,而是郊游来了。

    众人见状,微微摇头,顾将军之子个个都是容色不凡,尤其是三个嫡子,顾连州,顾风华,顾风雅。

    顾连州才学冠绝雍国,无可挑剔,顾风雅虽只有十四岁,但是已颇有名将之姿,偏这顾风华,成日的以鸳鸯锦被,声色犬马,令人扼腕。

    众人俯身给太子七王见礼时,门外一声高呼,“连州公子来了!连州公子来了!”

    那小厮竟是失态了。

    顾风华也不常来景春楼,一般来了也只是喝喝茶,下下棋,可从未参加政议会呢!

    太子刘熙,心中一喜,竟是又折了回去,亲自去迎顾连州。

    “先生!”太子见一袭青衣的顾连州下车,杏核眼中竟渐渐湿润起来。若不是从小的教养和忍耐,他几乎要手舞足蹈。

    他等这一天,等了四年了啊!刘熙虽贵为太子,可是皇弟中也有几个实力不俗,七弟刘昭的声势隐隐有盖过他的迹象,他这个太子做的心中惶然啊!

    政议会,是年轻一辈人的盛会,一般像张丞相这种两代老臣是不会参与的,可是,他这次却早早的便坐在了位置上。

    张丞相听见顾连州前来,面上泛起微微笑意。张丞相无疑是看好太子的,当初雍帝选太子之初,还是他力保刘熙,刘熙为人敦厚,该怀柔的时候怀柔,该强硬的时候强硬,也十分沉得住气,在张丞相看来,着实是最好的继承人选。

    一干人刚刚坐定,门外小厮又报,“纳兰公子到!”

    顾连州墨玉似的眸子微微一颤,旋即恢复淡然。

    上次聚贤阁白苏现身,“绿鬓红颜”一称便传扬开来,这些没有资格进入聚贤阁的士子们自然好奇万分,纷纷抻长脖子向外张望。

    人头攒动,在席上跪坐的士子们,微微仰头,便看见了那个从正门而入的俊美男子。

    白色锦缎,上面绣着一片血红如菊的花朵,碧绿笔直的花梗穿插其中,颜色清丽,却莫名的有种神秘妖娆之气,宽大的袖子垂在两侧,看不见手,右手边的袖子中却露出半截白羽扇。

    随着渐渐走近,俊秀立体的五官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修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小巧诱人的嘴唇,粉如海棠颜色。

    这种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绝美,让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华丽与顾风华不同,顾风华是雍容贵气的,而白苏则是魅惑绝美。

    白苏这身体比一般同龄的女子要略高一些,再加上厚厚的木屐,整个人显得纤细而高挑。

    她拖着长长的衣摆,一步步向前走来的时候,顾连州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当日在聚贤阁中,白苏因急着赶时间,装扮的并没有十分精细,而今日,她是特地而为,当然比那天更加完美。

    一屋子的男人居然都看直了眼,偌大的景春楼中,竟只有白苏木屐的哒哒声。

    她向张丞相行了个叉手礼,“纳兰见过张丞相!”

    张丞相这才反应过来,还了一礼道,“纳兰公子客气。”他略微扫了一眼,见没有位置,朗声道,“还不快给纳兰公子备坐!”

    转而又向白苏道,“纳兰公子择个位置放上几吧。”

    白苏微微一笑,右侧宽袖中半截白玉扇子看似随意的一指,“不用麻烦,我视此处宽敞着呢,便坐这里吧。”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垂眸喝茶的顾连州。

    主位方向的一排几都十分宽敞,太子,云庆王、七王,顾风华,顾连州,张丞相,还有几位公卿和大族家主.......

    所有人心里都暗暗为她忧心,若是她随意指了其他人的座位,绝对不会有人拒绝,然而顾连州就不一定了,这位圣人怪癖尤其多,特别是不愿近人。

    顾连州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衣摆上袖着得彼岸花,一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个时代,佛教尚不盛行,故而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彼岸花的佛语,只知它又别名“石蒜”、“引魂花”,可是顾连州喜欢佛教经文,常常听福缘和尚讲经,自是知晓的。

    “噫!人生无处不相逢。”白苏弯下腰,左手微微露出四根手指头,按上顾连州执着壶的手,笑的魅惑众生,“给个机会聊聊,不要如此绝情嘛!”

    她话中一语双关,说的也是聚贤阁之事,好好的话,就不能用端正的语气来说?

    顾连州额上青筋直跳,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调戏!

    “不要逼我发火!”顾连州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其他人虽没有听见,却也明显能感觉到顾连州的怒气。

    见过顾连州的人也都怔住,能三两句话就触怒无喜无怒的大圣人,实在也算是一种才能啊!

    但是,气氛却就此僵持下来。

    小厮方才听见白苏说“不必麻烦”,于是便没有去搬几,而顾连州被白苏触怒了,白苏却恍若不知。

    七王忽然爆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纳兰公子却是个妙人!本王倒是很想有个机会聊聊,希望纳兰公子不要绝情啊!”

    太子刘熙端坐,一派从容温和,可是心底却是暗暗着急。纳兰修的才智是有目共睹的,虽不知他对军政了解多少,但若是万一是个可用之才呢?如此之人,怎能让刘昭拉拢了去啊!可是顾连州今日应邀前来,分明是刚刚摆明立场,他不喜欢纳兰修,太子也不敢当众下他的颜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昭拉拢,太子只觉得,坐在这儿的一刻,都是煎熬!

    白苏目光流转一圈,在七王和太子的面上微微停顿一下。

    乍一看,太子与七王刘昭的容貌实在没有丝毫相像之处,连气质都迥然相异,但细细观看,他们的眉尖处却长的一模一样。

    “七王与太子身份尊贵,纳兰岂敢并肩,七王若是得闲,去纳兰府中做客,必然煮酒相候!”白苏却是婉拒了,她也知道,这是政议会,不是宴席,有时候一件极微小的事情,都有可能与政治挂钩,须三思而后行,所以在政议会上拒绝邀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会议论半句是非。

    “风华公子洒脱随性,某心慕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白苏笑问道。

    她择顾风华最保险不过,首先以顾风华爱逐风liu的个性,便不会拒绝她,更何况,上次聚贤会他明显对自己很有好感,最重要的是,顾风华虽与刘昭有嫌隙,却并未参与皇权斗争。

    “荣幸之至。”顾风华笑的一派华丽,好似十里牡丹顷刻绽放,霞光披彩。

    小厮飞快的把几放到了顾风华右手侧,白苏施了一礼,便跪坐下来。

    坐定后,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心中酸涩与欢喜交织,她明明知道顾连州一定会拒绝,可是她还是去试探了,不为别的,只想知道,还有没有一丝希望博得他原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人生天地,忽如行客

    第一百章 人生天地,忽如行客

    根据顾连州的反应,似乎他的气已经消了一些。

    白苏心情大好,精致的面上始终挂着一丝浅笑,时不时的向顾连州瞟上一两眼。

    政议会已经开始了,主要是针对北魏的战书。

    半个月前,北魏向雍国下了战书,要夺回属于他们北魏的三个城池。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议论的,可是居然同时发现大雍周边的几个小国也都蠢蠢欲动,那些小国本是年年要向雍国朝贡,本也不足畏惧,但若他们趁着北魏和雍国大战之际趁火打劫,或者根本就是与北魏合谋,雍国边境危矣。

    “可有派使者前去?”云庆王道。

    云庆王在众皇子之中排行十六,今年十八岁,他天资聪颖,很得雍帝欢心,更是太皇太后的宝贝疙瘩,所以即便早就有了封地,也不曾迁往。

    白苏略略扫了一眼,见他一双杏核眼与太子刘熙颇为相类,腮边有些肉肉,十分孩子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许多。

    他说的使者,实际是指纵横家,凭一张嘴去说服别国停兵,或出兵相助。

    顾风华见她眼神又看向顾连州,低低笑道,“纳兰公子对我大兄很感兴趣呢!”

    “尚京城对他感兴趣的人比比皆是吧,纳兰俗人而已。”白苏笑盈盈的把面前的空杯子微微向前一推,后面立刻便有小厮上来倒茶。

    “尚京城对在下感兴趣的也比比皆是呢。”顾风华声音中隐隐含着笑意,却没等白苏说什么,转而道,“纳兰兄如何看北魏战书一事?”

    白苏饮了一口茶,道,“听闻风华公子从来只爱逐风/流,世人只道风/流是浅薄,但在下看来,逐风/流也不简单,得耐得下心才行。”

    顾风华表情微微一顿,随之是更加雍容的笑意,“说的是,风华只是追风逐流之辈,纳兰兄才是真风/流啊!”

    这厢一番太极打的从容,而那些政论者已是满面沉重,都陷入沉思之中,连张丞相也不例外,如此一来,顾风华和白苏这里笑的欢快,便显得突兀之极了。

    七王看向白苏,狭长眸子黑沉,“本王见纳兰公子从容不迫,可是有了好计?”

    白苏此次前来,全是为了顾连州,在家里见不着他,就追到各个宴会上,关于国家军政,风流雅事,她一概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个心力去感兴趣。

    “纳兰只是一介商贾,殿下抬举了。”白苏道。

    此话一出,众士子面上诧异,纳兰修如此才学,居然自认是个低贱的商贾!

    “公子才学高博,当自重才是。”张丞相说有些规劝的意味,他十分欣赏纳兰修的才学,自然不希望他言行有失。

    白苏哗啦一声甩开白玉扇,笑的倾国倾城莫可比,“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何必如此拘泥于身份,纳兰不懂军政,只不过是闲云野鹤而已,方才只觉与风华公子甚是投缘,扰了诸君实在是罪过!”

    人生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客。

    众人静默,这句话分明有着垂垂老者、将死之人的淡薄,张丞相一把年纪也不曾如此看淡生死,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口中之语,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人生几十年,犹如弹指之间,人生于世如是远行,只是暂时路过而已 。

    顾连州抬眼看她,墨玉似的眸子微微颤动,她居然,已经如此的淡薄生死了?

    白苏虽然死过一次,但她仍旧比谁都怕死,可是命不由人,只好平素想想这些诗词,来抚平自己心中的恐惧。

    接下来的政论,明显没有刚刚开始那般热烈了。人都是天地间的匆匆过客了,再论这些仿佛也没有多少意思。

    但是人家打上门来,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照我说,不如就令陆离统兵,他从前乃是北魏的铁血将军,现如今用来对付北魏,岂不痛快?”座下有一穿着儒袍的大汉嚷嚷道。

    这人五大三粗,面目粗犷,穿着儒袍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白苏倒是头一次听说,陆离居然曾经是北魏战神,怪不得,怪不得聚贤会上,她吟那首诗之时,他会露出那般神情。

    “你这心思倒是够歹毒。”士子中有人讥笑道。

    那大汉却不觉是讽刺,反而得意洋洋道,“人道是,无毒不丈夫。”

    “万一那陆离念及旧主,就算勉强领兵,到时不肯用心,我大雍众将士岂不是去送死!”那士子冷声道。

    下面争论激烈,这边的王侯公卿却开始思虑让陆离出征的可行性。

    白苏有些开始同情陆离了,不管他因何而降雍,在这里没有实权倒也罢了,若是让他去领兵攻打自己的旧国,实在是太残忍了。

    接下来的议论,白苏没有兴趣再听。

    而她用虎狼之药强行刺激元气,以前能坚持一整天,现在只一会儿,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坐在几前,昏昏欲睡。

    顾连州余光瞥见她的模样,心中有些气恼,明明是病入膏肓了,为何还要到处乱跑!他这么想着,忽然想到她的话:给个机会聊聊,不要那么绝情嘛!

    难道,她对自己用那种药,只是为了来这里见他一面,求得他的原谅?

    白苏从混沌中醒来之时,政论会还未散,原本受白苏影响的消沉之气也都消失殆尽,一群人慷慨激昂,从北魏战书一直谈论到宁国嫁昭德公主。

    身体开始发虚,那种力气迅速消失的感觉,让白苏有些措手不及。她摸着袖袋中的小瓶,暗道,幸好多备了一瓶,否则肯定支持不到结束了。

    她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努力维持自己的举止形容,缓步从人群中穿过,往后园走去。白苏所过之处,无数目光粘在她身上,低低的传来一声声欷歔。

    无非是赞叹她的容貌和气度。

    席间也常常有人离席解决私事,所以白苏所到之处虽然吸引目光,却也没有人询问阻拦,甚至有几个实在仰慕她的人,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希望能找机会单独跟他说上几句话。

    白苏自然也是发现了的,所以一入园子,她迅速的便躲进一个拐角,等那些人追的远了,才提起衣摆,躲去一棵古树后。

    此处除了两人合抱的古树枝干遮掩,还有小的灌木丛掩映,一般从外面看不见这里,算是比较隐秘的地方了。

    白苏靠着树干,拿着瓶子的手有些发抖,她伸手刚想拔开瓶塞,忽听外面有个阴鸷的声音道,“去前面看看。”

    是七王刘昭!

    白苏停下动作,连呼吸都逼缓,纵使眼前景物开始渐渐模糊起来,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她如此情形,已经没有精力与他周旋。

    那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仿佛只有几步之遥了。

    四步,三步......

    白苏闭上眼,心中隐隐绝望,她虽不了解七王,但是基本的辨人能力她还是有的,此人目光沉冷,总是透出一股阴鸷,行事不可揣度。

    距离两步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有个急急的脚步声传来,那人还未停下脚步便道,“殿下,圣旨,圣旨来了!快回府接旨吧。”

    七王似乎是迟疑一下,才转身随那人返回。

    不用想也知道,雍帝定是下旨令七王领兵了。

    这圣旨,实在来得太是时候了啊!

    白苏被妆粉覆盖的面上已经有了虚浮,那厚厚的妆粉就宛如一层面具,精致绝美下面,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她抖着手,拔了好几次,才把瓶塞给弄掉,几滴药汁洒落在手指上,浓重的药味逸散开。

    瓶口刚刚放到唇边,她握着瓶子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

    白苏以为七王又折回,一时又惊又骇,向来平静的眼眸忽然透出些许慌乱,急急的抬头去看那人,那形容,就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让人心生怜惜。

    白苏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袭青衣,无需仔细辨认,她便知道他是顾连州,慌乱的心情陡然平复下来,甚至放心的吁了一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七王呢。”白苏试着抽回握着瓶子的手,却被抓的紧紧的,“夫主,快放开手,再不吃药,我撑不下去了。”

    白苏虚弱的声音,叫出“夫主”,令顾连州有些心慌,他蛮横的将她拽入怀中,埋头在白苏颈窝里,清贵的声音蕴含怒气,“谁让你出来了!撑不住就好好呆在清园,为何还扮成这样招摇过市!”

    白苏松开握着药瓶的手,药汁洒了一地,她环上他结实的腰,轻轻笑道,“在清园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夫主呢,妾骗了夫主,触怒了夫主,却不知该怎样挽回,妾等的甚是心焦啊......”

    她从前是个乖乖女,不任性,不吵闹,生怕给父母的愁绪雪上加霜。现在因她的私心,惹怒了顾连州,她若是死了怎能瞑目。

    毕竟,他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唯一动心的男子。

    “夫主,妾被夫主宠的都娇气了......”白苏的声音略带埋怨,越来越虚,越来越虚。

    若不是顾连州就埋头在她颈窝,若不是他听力极佳,恐怕根本就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顾连州僵着身子,由着她瘫软在自己怀中。

    夫主,妾被夫主宠的都娇气了......这句略带埋怨的话,一直悠悠回荡在顾连州耳边。

    他何曾宠过她啊,只不过是觉得她有趣,偶尔容忍罢了,不光是对她,即便是对府中其他的姬妾,他也有着绝对的纵容。

    只是顾连州自己从未发现这其中的区别,因为对白苏有好感,所以才会容忍,因为对那些姬妾不在乎,所以才会纵容。

    顾连州伸手要把她横抱起来的时候,指尖触到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如扎了刺一般,微有些疼。

    飞快的伸手在白苏鼻下。

    居然,没有呼吸!

    ***** *****

    没虐到别人,先把俺自个儿虐到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一顾倾国者何人

    顾不得还在进行的政议会,顾连州抱着她迅速的向巫殿赶去。

    烛武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烛武也不能救得了她,便没有人可以。

    天色擦黑,街道上燃起了灯笼,把整个尚京映照的灯火通明。

    巫殿建在半山腰上,纵马在街上,那处灯火几乎是近在眼前,然而,就像是大漠中的海市蜃楼,无论马跑的多快,那光始终是黄豆点大,随着怀中渐冷,顾连州也觉得它越来越遥不可及。

    到达山下之时,顾连州跳下马背,宛如一阵山间夜风,席卷向上。

    一班护卫只见一个影子闪过,愣了半晌,还道是眼花了。

    到了主殿,顾连州才稍稍减慢速度,守殿的童子追在身后唤道,“连州公子!烛武大人在潜修!”

    那童子才追了几步,却发觉人早已没了影子。

    巫殿中一排排青铜油灯摇曳,烛武的一袭黑袍几乎融在黑暗之中。

    他转过身来,浩瀚夜空般的眸子中没有丝毫烛光倒影,仿佛那里真容纳了一片星空。

    “救她......”不知是因为太过疲累,还是因为担忧,顾连州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细微的颤抖。

    烛武静静看了顾连州一眼,他如墨玉的眼眸清澈见底,以至于倒影的烛光璀璨的刺眼,盈盈晃晃,似有水波。

    “今日妫氏大巫来找过我。”烛武缓步走近,伸出手,从白苏宽大的袖子中寻出她纤细的手腕,垂眸把脉。

    静默了片刻,烛武收回手,道,“她要将自己的生命渡给她。”

    妫氏的大巫......

    妫芷,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是大巫,但顾连州确定是她。

    烛武盯着白苏,目光越发幽深,“我本不能随意扰乱生死,不过,她居然能令一名巫不惜性命,实在令人好奇。”

    他说着,接过白苏,挟着她没入黑暗之中。

    顾连州在方才烛武盘坐的席子上跪坐下来,闭上眼睛,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心。

    殿外的风吹进店内,灯火明灭不定,那一瞬,所有的火光都只剩下青青的一点,风静,大殿骤然大亮,本欲熄灭的火光,烧的更加旺盛。

    月色如水,铺陈在顾连州青衣落拓之后。

    山间虫声鸣叫,从山下向上看,巫殿中的光忽明忽暗。

    五里之外,一袭白袍立于草丛之中,仰头观望星象变幻,目光从天际滑到巫殿的灯火之上。

    他身后立着两名黑袍人,静静溶于黑夜,若不是他们袍子上古怪的银色花纹反射月光,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真是无用。”温润的声音,即便是责怪,都是这般悦耳,淡淡的被吹散在风中。

    楚辰身边有十几个剑客,居然就被轻易的围杀了,尸体还被吊在城楼上,她是想激怒暗中隐藏之人吧。

    但是这样的实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主公,现在烛武全力施救,只要稍加影响,那云姬和烛武都不能全身而退。”黑袍人中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道。

    宁温冷笑一声,“不,你们无需插手此事,此番另有任务。”

    “是。”

    “今日雍帝下旨,封七王为镇国大将军,明日启程奔赴北疆,我要你们半路截杀他。”宁温道。

    “可是......大巫不得杀人。”籍巫犹豫道。

    违反巫界规则,会被所有巫击杀,他们不想冒这个险。

    宁温俊美如谪仙的面色渡着一层月光,折射出圣洁的光芒,他唇角微微一勾,“并非要置他于死,只需让他残了,最好永远不能上战场!最不济......也要两个月不能上战场。”

    两名大巫齐声道,“是!”

    黑影凭空消失在黑夜之中。

    宁温迈着从容步伐缓缓向回走,明亮的眸子堪比夜空中最璀璨的星,然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痛。

    他只需一个契机,让雍宁两国燃起战火的契机。可是,挑动宁国那帮软弱无能的家伙主动对大雍发难,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他派人去诱/奸宁国此次贡品中的美姬,后来得知俞姬被赐给顾连州后,中途又助她逃跑。

    此事果然触怒了雍国上下,战火已经燎到长江边,可是没想到他的父王还是如此没有骨气,宁国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个主战之人,到最后,又如九年前一样,用一个皇族子女息事宁人。

    “哈!”宁温忽然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笑,他还是太高看宁国那帮做吃等死的皇族公卿了!

    本来,只要宁国和雍国开战,再挑起北魏和诸小国合力围剿大雍北疆,即便有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七王,也保不了大雍平安。

    现在他暗中派出去向诸国游说的纵横家已经起了作用,北魏首先对雍国发了战书,周边小国有部分也开始动作,只有宁国......

    光从北疆入手,相信以七王的能力绝对应付的过来,所以,宁国必须要战!

    宁温顿住脚步,道,“来人!”

    “主公!”一名黑衣剑客出现,垂首恭立。

    “传一个消息,就说七王遇刺,生命垂危,三日之后传到宁国。”三日,消息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月,完全够大巫们动作了,就算宁国派斥候查探,也能坐实这个消息。

    到时候,不管七王有没有能力再上战场,都于事无补了。

    只要北魏起战,而七王又不能上战场,宁国那帮胆小如鼠之辈,定然不会放着便宜不捡,而且想必父王也是舍不得宁秋的。

    计划了九年,布局了九年,成败就在此一举!

    而,白素......

    宁温再次抬眸看向巫殿,“你是我的,从前是,以后也会是。”

    从前的那个**纵然一心一意,死而不悔,可是他宁温不在乎,愿意为他去死的女人可不止这一个。

    他不知道一个人为何会忽然间变了另一种气质,然而,自从在顾府那一次相见,那一双隔花掩雾的水眸便印在了他脑海里。

    一袭白衣便就这么缓缓的走回城中,华灯遍布,有一家酒馆外面所挂的六角宫灯,很有宁国风情,那个他最想踩在脚下的地方,却丝没有丝毫熟悉感。

    “宁温公子!”

    宁温刚刚踏入城中那一刻,就有许多少女发现了他,跟在他身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他在酒馆门口驻足,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少女们终于忍不住尖叫。

    “宁温公子,你可是想家了?”为首身着粉绿绣花曲裾的少女出言询问,语气中满是怜惜。

    宁温回头看她,面上绽放一抹温润的笑意,“是啊。”

    这一回眸,那璀璨如星子的黑色琉璃眼瞳波光流转,只是轻轻一瞥便令人难以呼吸,瞬间魂魄便已被夺去了七分,他一笑,便让人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事了。

    一群女子几乎是连呼吸都忘记,目光灼热的盯着他。

    宁温又是一笑,这笑中已带有几分落寞,再也寻不到有别的女子能对他说:你既是不想笑,又何必勉强自己......

    “面若中秋之月, 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忽有一男子声音缓缓道。

    宁温向那人看去,马车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双笑如弯月的眼睛,白嫩的小包子脸,笑的时候两颊上还有一对酒窝,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人潇洒的跳下马车,苍色锦袍华服,宽领大袖,站直之后,赫然与宁温一般高,体魄不算健壮,却也着实不弱。

    众女见宁温盯着一处目不转睛,纷纷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去看,这一看,顿时又发出一声声欢喜的惊呼,“花荣公子!”

    花荣的长相比不上宁温,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女人致命吸引的原因,笑容的越发的阳光,月眼儿似的眼眸尽是纯真,那酒窝仿佛能溺死人。

    “花荣公子今日怎么会有闲暇?”宁温道。

    花荣知道他指的是政议会,顿时一双新月儿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鹿眼,委屈道,“我本是一想到那群士子满腹酸水儿得模样就慎得慌,倒也没兴致,可是听说纳兰修也然参加了!我便急急的赶了过去,谁知他竟不在了,打听之下,才知道纳兰修似是旧疾复发,恰被顾连州遇上了,便送去烛武大巫那里救治......”

    顾连州抱着纳兰修奔出景春楼的那一幕,许多人都亲眼目睹。

    宁温脑中轰的一声,他今日去少师府拜访,想见一见云姬,只听说她旧疾复发......他便以为烛武殿中的那个人是她。

    怎么会这么巧,还是,她本就是纳兰修?

    在鱼洛时,她也是女扮男装,那副容貌,在脑海中与纳兰修渐渐重合起来......

    “唉,我上次聚贤会觉得无趣,便早早的退席了,后来便听说‘绿鬓红颜纳兰修’,一直想见上一见,没想到,又错过了......真是无缘呢。”花荣说着,眸中泪盈盈的,看的一众少女心肝儿都要碎了。

    花荣的絮絮叨叨,宁温一个字也不曾听见,他心里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宁温公子!宁温公子!”花荣走近,笑盈盈的望着他,“公子见过他,莫非连宁温公子如此容色想到他也都失神了?”

    连宁温公子想到都能失神,究竟得何等的姿容啊!

    花荣此话一出,一众少女立刻激动道,“宁温公子,与我等说说,那人相貌究竟如何?”

    回想起她扮作纳兰修的模样,宁温道,“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词句是形容战国时的宋玉。

    阳城﹑下蔡是县名﹐盖贵人所居﹐中多美人。所以,后来“下蔡”便多指贵族萃集之地或美人众多之所。

    “此句,公子也是当之无愧呢!”少女们不由道,“想来那人是与公子不相上下了?”

    宁温笑着摇头,再做一评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

    白苏原来用来与十三她们开玩笑的话,这此世第一次正式出现,却真是来形容她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妫芷之命

    月中天,幽暗的巫殿中,从窗口射进皎洁如水的月光。

    白色锦袍上纹满血红的彼岸花,花朵簇拥着一张娇俏绝美的容颜,在皎洁的月光下如同长眠在地狱的仙子。

    在白苏的身旁,妫芷一袭黑色宽袍。

    这是大巫所特有的装扮。她极适合黑色,雪白如玉的肌肤,清冷幽幽的眸子,一头长发披散,除了领口银线绣成的咒文,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可是她跪坐在那里,便有着一种神圣不可亵渎之美。

    “你当真要把全部的生命都渡给她?”烛武手中端着一只陶碗,碗上放着一把泛着雪光的匕首。

    “是。”妫芷垂眸,凝视着白苏巴掌大的脸,声音笃定,“我被困时,她可以不惜性命的去寻我,此恩,值得我倾尽全部,我妫氏从来都是恩怨分明。”

    烛武跪坐在白苏头部的位置,伸手把她的发丝全部撩起,露出颈部所有的大动脉。

    妫芷从怀中掏出两个带着盖子的钵,一黑一白,推到烛武面前,“用这个吧。”

    烛武的手一顿,看妫芷的眼神更加幽深,“你早就打算给她渡命,阿芷,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许久不曾听过“阿芷”这个称呼,妫芷眼中微微发涩。

    这白色钵中的药泥叫“月”,黑色钵中的药叫做“暗”,这两种是妫氏一脉相传的转命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配置,而月和暗,都是针对女性的阴体,妫芷是早就准备给另外一个女子渡命。

    “不,它们本来是准备给我母亲的,只是,药还未配好,她便去世了。”妫芷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解开外袍,露出纤细优雅如鹤的颈部。

    黑色外袍滑落,露出里面用白布裹着的身体,圆润的肩部,白皙如玉的肌肤,匀称的手臂,以及那胸口深深的沟,若不是她太过冷然的神情,这副躯体,足以诱惑任何男人。

    至少,连烛武这般断了红尘的大巫,心脏都漏了一拍。

    烛武的目光落在她肩部的梅花红点上,微微一顿,“你还是处子。”

    处子和破了处的人不同,若是处子之身,等待渡过一半的命,然后再找个男人阴阳调和,以后慢慢调养,总不会丢了性命。

    妫芷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想活,“我不需要,让我解脱吧。”

    大巫不可杀人,同样也不可以自杀,他们有着比常人更长的生命,可是必须要孤寂一生,不可动心,不可以有伴侣,所以,妫氏一门的人死后,她从此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寂了。

    她起初并没有恨,可是孤寂的久了,也就渐渐萌生了恨意和死念。

    “好。”烛武承诺,“巫殿的后山有一块禁地,那里是我给自己选的墓,可以分你一半。”

    妫芷淡淡一笑,左腮边有个浅浅的梨涡,月色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明眸生辉。这一刻,她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下来。

    “我定是前世欠下你们婆氏的债了,一个两个,都是我今生还不起的。”妫芷躺倒在白苏对面的塌上,正欲脱下自己的鞋袜,却被一只手按住。

    烛武在她脚边蹲下,长长的黑袍撒了一地,融入漆黑的地板。

    他给她脱鞋子的动作轻柔,而缓慢。

    “我不知道是感谢这个云姬,还是恨她,时隔十五年,我终于再见到你,却要亲手把你置于死地。阿芷,你对我从来都不抱一丝怜悯吗。”烛武说着,唇落在她的脚背上。

    炙热的吻,烫的妫芷微微颤抖,她抿唇,不曾答话,只是静静的躺了下来。

    她三四岁的时候,对氏族门第仅仅有个模糊的概念。

    烛武当时还不叫烛武,他叫婆沧。

    巫首的训练很苛刻,作为被妫氏选中的巫首继承人之一,妫芷不到四岁便被抛到深山中,用自己所学的一切手段求生存,也要开始渐渐的漠视苍生。

    就在他们遗弃苍生之初,在那个宁国与大雍交接的滇南丛里中相遇了。

    在心渐渐冷下的同时,他们始终相互扶持,更多的,是婆沧对她的保护,可以说,如果没有婆沧的保护,妫芷根本不可能或者回来。

    那段时间,婆氏和妫氏的斗争正在激化,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家族未来接掌巫首位置的人,却已是生死之交。

    在烛武的催眠中,妫芷慢慢合上眼睛,她不是不明白这个大她六岁的男人的心意,可是这种心意,对于一个巫来说,是罪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在她意识昏睡的一线之间,蓦地,一个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妫芷清冷的眸子对上那犹若星空的眼,破天荒的掬起一抹水光,她用力的,深深的回应,激起体内所有的巫力对抗催眠。

    那双眼眸里夜空,渐渐汇聚起雾气,笼罩着不为人知的幽深,和情/欲,汇聚成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妫芷的面上。

    催眠的药力越来越强,妫芷阖上眼,随着烛武的唇离开,她缓缓道,“我信你,你从未骗过我。”

    信他,一定会让她死的干干净净。

    在妫芷的世界里,孤独萧条,仅剩下白苏给予她的一丝丝温暖,还有一份永无法企及的绝望爱情。她本就了无生趣,如果连那一点点温暖都消失了,再次回到孤寂,对她而言,是比死还痛苦。

    如果有了更长的生命,白苏,一定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掳获顾连州的心,而非是如此的不顾一切。

    烛武两根手指按压,用刀子从中间划开白苏颈部的动脉,只有少量的晕染出来,他伸手向那白瓷钵的时候,顿住了,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一个同样的大小的瓷钵,挖出药泥,迅速的涂抹在伤口上。

    然后,把妫芷与白苏脚对着脚,刺破几个穴道,用药物隔在中间。

    脚上汇集了众多经脉穴道,用此处来渡命,是最佳选择。

    烛武盘膝坐下,缓缓念起咒文,两人相触地方渐渐的泛起了白光,盈盈如雾,飘渺似烟。

    这一夜对于有些人来说,过的极快,也极漫长。然而无论是漫长还是短暂,始终都煎熬着。

    星渐移,清冷的月色终于被一丝曙光替代,带着暖红的光线铺在妫芷和白苏身上,绚丽而生机勃勃。

    妫芷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定定望着巫殿的顶梁,呆怔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有死,她目光微转,落在背手立在窗边的一袭黑袍,原本墨色的发,银白如霜。

    “你醒了......”烛武的声音忽然变得苍老沙哑。

    妫芷起塌的动作一僵,“你......”她踉跄着上前,拽住他的黑袍,定定凝视半晌。

    啪!

    黑袍扬起,掌如疾风,妫芷一掌用尽全身力气甩上烛武的脸。

    “须风.......”妫芷声音冷彻骨,一双本就冷冽的眸子愈发尖利。

    他怎可如此残忍,怎可如此对她!

    烛武扯了扯嘴角,“你可知,我此生最悔恨的事,便是今日。”

    他悔恨,自己不惜一切的把她救活,却只为了推到别的男人怀中,他悔恨,明明知道自己会悔恨,却依旧选择了这个结果。

    当日在梧桐坡设下巫阵时,便想过与子同穴。

    可昨晚她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却终究下不了手。

    烛武,也是须风,当妫芷看见他满头雪发,和那熟悉的声音,她向来冷淡的心顷刻坍塌。

    妫芷从未如此痛心过。

    一个被万人敬仰的巫首,居然是因为爱上她而变成了一个阴鸷卑鄙的鸩者。做了诸多令她恨之入骨的事后,如今又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为了她,将要形神俱灭。

    “我观天象,大巫要没落了,如果你我再晚生二十年,也许并非今日的结局。”烛武幽黑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那如永夜的天空终于照进了一丝阳光。

    他欢愉的一笑,并不算英俊的容颜,顿时如乾坤朗朗,说不出的耀眼,“在巫殿的后山,是我的坟冢,你若日后还未忘记我,便去看我。”

    怎么能忘记!恨的如此绝望,爱的也如此绝望,如何能够释怀?

    可是,“我不会忘,也不会去看你。”

    妫芷披起黑袍,宛如魅影一般从窗户掠了出去。

    东方鱼肚白,妫芷背着光,朝城西飞快的奔跑,景物在眼前模糊成流线,便就这么直直的闯进城西纳兰府中,跌跌撞撞的冲开了婆七的房门。

    婆七早在她出现进入府中的时候,便察觉到了,正握起放在枕边的剑,打算出去一观,却见妫芷一袭巫袍,墨发披散,赤着脚丫出现在他房中,浑身戾气,还是不由得一惊。

    “妫氏医女?”婆七握紧手中的青铜剑,这妫氏的姝子每次见到他,都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不是剑就是毒,如今她这般形容的站在这里,他如何能不防备?

    妫芷抖落袖中藏剑,衣襟微微散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胸口,缓缓向婆七走来,那清冷绝望的姿态中,竟隐隐有着难以言说的诱惑。

    “我来还你救命之恩。”妫芷拉住婆七的左手,往自己胸口上放。

    手上的柔软令婆七一惊,飞快的收回手,斥道,“你这姝子,天未大亮便来发什么疯!”

    妫芷全不顾他的呵斥,越发的贴近他,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合着淡淡的血腥味,骚动人心,说不出的蛊惑。

    只是一会儿,婆七手中的剑咣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不由自主的拦住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吻先如绵绵的细雨,随着香气渐浓,渐渐的仿若狂风暴雨一般从她唇上一直席卷到脖颈,到胸口。

    裹着身子的白布被扯散开来,散落在脚边。

    婆七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强忍着体内躁动不安的欲/火推开她,“你,你快走!”

    但一抬眼,随即又被眼前的美景惊呆,黑袍白肤,在晨光熹微中散发着淡淡温暖荧光,黑色巫袍领口纹着银色咒文,神秘诱惑。

    婆七别过头去,“快快将衣服穿上!”

    婆七高大威武,不少女子都愿意与他亲近,纵然也不算阅女无数,却总算有些经验的,可是他却是头一回如此无措。

    “我什么也没有,唯有这一处子之身,你拿了去,还上了恩情,了却我一桩心愿。”妫芷从来恩怨分明,只有他,只有那个男人,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恨也不是,爱更不是。

    妫芷再次贴上婆七,身上的香味再次充盈在他鼻端。

    这一次,婆七终于缴械投降,忠实于自己最原始的意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

    榻上有婆七固有的坚硬与简洁。

    妫芷对他用了媚药,可是婆七是个出色的剑客,意志无比坚定,纵然药力已经将他的欲/火拔到最高点,可是他依旧尽量的放轻手脚,小心翼翼的宛如呵护一件珍宝。

    即便如此,当那股强悍的力道贯穿身体时,妫芷还是不由得皱眉。

    一次缠绵不够,婆七不断的索求,直到第三次释放,他身上的药力才散尽。

    原本,在第一次发泄的时候,以他的毅力,便能够控制余下的药力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停不了,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愿意放开怀中之人。

    “我......你怎么样了?”婆七看着怀中被自己肆虐过的身体,心中羞愧难当,这才想起来她是第一次,急急的俯下身去检查。

    妫芷却淡淡的推开他,“你救我一命,我用清白的身子偿还,从此两清了。”

    她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巫袍裹上身。烛武用他全部的巫力在渡命一半之时,生生掐断,只要阴阳调和之后,便会恢复。

    反正她也欠婆七一条命,就还给了他罢。

    落在梧桐坡,让她欠下婆七救命之恩的人是他,如今不让她死,又告诉她要阴阳调和的人,也是他。

    现在她的清白送进婆七手中,不可说,有几分是报复,有几分是宿命。

    “你,”婆七惊愕的看她从容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燃起怒火。她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用过之后,弃之如敝履。

    他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箍住她的手腕,“你这是何意,你妫氏的一命,就只值一个处子之身?!”

    “你还要如何?”妫芷冷冷的目光落在他面上。

    婆七毫不犹豫的道,“娶你,我要娶你。”

第一零三章 何谓阴阳调和

    妫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必。”

    在婆七一怔愣之间,妫芷拢住袍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朝阳之中。

    只一夜而已,第二日尚京城便频频传出几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婆氏巫首烛武寂灭,一时间举国缟素,人心惶惶。

    尤其是婆氏族人,烛武的寿命至少还有一百五十年,为什么会忽然寂灭,实在令人百思不其解,但是新的巫首还未出生,这令他们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妫氏一门蠢蠢欲动,婆氏巫首不在了,那么皇族大巫这个身份,非他们妫氏莫属啊!但是他们的巫首在何处,连族中长老都弄不清楚,令妫氏家主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暗地里直骂那些个老糊涂。

    同一时间,还传出了曾被誉为“绿鬓红颜”的纳兰修因旧疾复发,英年早逝,十里哀哭。

    那晚,曾有人亲眼看见顾连州抱着纳兰修去找烛武医治,两者的死亡,究竟有何关联,实在令人不解。

    传说巫首若非寿终正寝,必是天生异象,即是其中种种疑窦丛生,也被这预言冲淡。

    时是九月,尚京城被巨大的恐慌笼罩,当街顿首痛哭者比比皆是,哭的是未知的灾难,和守护者的灭亡。

    也有些文人骚客,对纳兰修的英年早逝扼腕太息。

    然则,这些纷乱,始终扰不乱智者的步调。

    少师府清风殿中,顾连州正与顾风华对弈。

    方无在一旁烧水煮茶,袅袅的雾气升起,给摆满古籍的大殿中带来一丝生气。

    而那二人,一个俊美无铸,一个华丽无双,在雾气的掩映下凝神苦思,即便方无常常看见这一幕,依旧失神了。

    直到沸水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这才回过神,急忙用布包着陶壶柄,端了下来。

    顾连州刚刚落下一子,顾风华紧接着落了一子,看似随意,实则步步精妙。

    “大兄,你那云姬着实有趣,你可知陆离醒来之后,看见他床上的娈童,那脸色......啧啧。”顾风华摇动黑色乌鸦羽毛扇,笑的一脸畅快。

    顾连州面色不改的又落一子,“嗯。”

    “唉,只不过,那纳兰修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顾风华根本不在意他的冷淡,依旧自说自话。

    顾连州终于抬眼,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缘何还要用话刺探。”

    “无趣。像你这般透彻的活着,实在无趣的紧。”顾风华懒懒的道。自从纳兰修那日坐在他身边,说出那番“逐风/流”的言论,他便对他的身份上了心。

    只不过,恰好白苏昏迷的时间,与纳兰修死亡的时间相同,让他猜到了真相。

    顾风华拈起一只黑子,吧嗒一声落下,忽然又有些疑惑,“你帮她设计了一个‘死遁’的局,真是不甚巧妙,我都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

    这不是他大兄的一贯风格啊!

    “该瞒着的都瞒下了,又并非是要瞒着所有人。既然她自己留下烂摊子,须得自己收拾才行。”顾连州清贵的声线淡淡飘散,闲适中带着隐隐透着生硬,仿佛是在赌气。

    而顾连州自己根本不曾意识到这点。

    “哈哈哈!”顾风华乍然一笑,折扇“嘭的合上,一双桃花眼笑出水雾盈盈,“大兄,你变的有趣了。”

    顾连州皱了皱眉,头一次有了想不明白的问题,“何意?”

    顾风华好歹稳住了情绪,笑道,“我如今啊,觉得当初引你去白府实在是英明的决定,幸而我不曾将她占为己有,否则,这一堆烂摊子岂不是落到我头上?”

    “鸡肋耳!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顾连州淡淡道。

    他说,白苏就像是一块鸡肋,丢弃吧,又觉得可惜,吃了吧,又觉得实在没什么肉。这样不上不下的握在手里,也实在难受。

    顾风华笑而不语,他这个大兄,至今似不知情为何物呢!

    “公子!”门外,褚的声音有些急切。

    “何事?”顾连州道。

    褚道,“回禀公子,云姬醒了!”

    顾连州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掉落,声音却清贵从容依旧,“知道了。”

    昏睡了大半个月,终于醒了啊!

    “大兄,我倦了,先休息一会儿。”顾风华说着,也不等他回答,便由侍婢服侍着下榻,穿了鞋子,衣摆绮丽的拖于身后,缓缓离去。

    看着满盘的棋子,顾连州不由得攒起眉头,棋盘上白子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只剩下背水一战的机会。

    顾风华纵然棋艺大有长进,也不可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只是他自己的心有些乱罢了。顾风华方才故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扰乱他罢......

    清园中,一扫多日阴云,上上下下一派喜气,一群人忙进忙出。

    白苏躺在榻上,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她们咋咋呼呼,险死还生的那种喜悦盈满胸腔,不知不觉中湿了眼眶。

    泪水宛如决堤的洪流,不断的冲刷着更加苍白的小脸。

    半晌,白苏才止住泪水,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哭够了就喝水,吃药。”

    白苏艰难的撑起身子,多日不曾进食,连做这一点动作都直在颤抖。

    妫芷上前扶住她,一碗清水端到她面前。

    白苏却没有喝,哇的一声扑到妫芷怀里,再次哭了起来。

    妫芷却没容她抒发感情,揪起她的衣领往后一拽,把水送到她嘴边,“喝水,刚醒过来,你可是打算再哭死过去!”

    白苏委委屈屈的啜饮碗中的水,心里却因这种熟悉的妫氏风格,而涌起丝丝温暖。

    “医女,粥已经煮好了!”十二笑盈盈的进屋来。

    白苏看着她,仿佛一切都还如从前,什么不幸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那段时间,真真如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的她,表面平静,内里却歇斯底里,每一步都走的惊险无比,不留退路。

    “都还在,真好。”白苏喃喃道。

    这段时间,十二已经将恐惧淡忘不少,加之白苏醒来的喜悦,她恢复了些往日的活泼性子,跑过来跪坐在白苏榻前,喜极而泣,“小姐,您可醒了。”

    十三和香蓉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也都止不住的掉眼泪。

    十三放下盆子,也过来拉住白苏的手,一边拭泪一边道,“真是醒了,真是醒了!真像做梦似的,方才奴婢跟香蓉端水进来,都生怕刚才是我俩梦魇了。”

    白苏笑着流泪,目光落到妫芷身上,“谢谢你。”

    妫芷清冷的眸子微颤,却没有说话。

    白苏目光转到十三身上,却发现她身后站着一个俏丽的少女,圆圆的脸,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是讨喜,白苏怔了一下,诧异道,“二丫?”

    “小姐。”二丫应道。

    白苏忙问道,“我昏睡了几年?”

    十二笑道,“小姐,二丫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长的快着呢,您才睡了大半个月。”

    白苏向二丫招招手,拉着她左看右看,仅仅大半个月,二丫足足长高了两三寸,容貌也更好看了,连原本平平的胸脯,也有了凸起的小丘。

    白苏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里头,还是平平的,连凸起的小丘都没有。

    算起来,二丫比她这身子还要小两三岁呢!

    “唉!”白苏叹了口气,就她这副小身板,怎么能让顾连州多看一眼呢。

    “小姐,先漱漱口。”十二把茶碗端过来。

    白苏含了口水,只听十二又絮叨,“听医女说啊,小姐醒了以后啊养上两个月,然后再阴阳调和即可大好了。”

    噗!

    一口水生生喷了出来,洒了十二满身。

    白苏仰着头,表情呆怔,“你,你说什么?何谓阴阳调和?”

    阴阳调和,这四个字实在太邪恶了,委实不能怪她多想啊!

    “就是和公子圆房呗!”二丫接口道。

    这下白苏真的呆了,磕磕巴巴的道,“我还,未,及笄啊。”

    妫芷冷不丁的道,“不必忧心,连州公子未必愿意和你圆房。”

    白苏狠狠剜了她一眼,妫芷每每必中要害,顾连州确实未必会同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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