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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美姬妖且闲txt下载     美姬妖且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姬妾守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姬妾守则

    白苏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日顾连州对她的宠爱,已经在后院掀起了暗潮汹涌。只是眼下顾连州尚在府中没人敢发难罢了。

    然则,相聚的日子仅仅还有两日,白苏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回清园之后,等十二做好午饭,白苏便直接拎着去了清风殿。

    顾连州却是正在悠闲的给花草浇水。

    方无看见她来了,立刻帮忙拎着食盒,把饭菜摆上几。

    “夫主。”白苏走近,看见顾连州摆弄那盆素冠荷鼎,诧异道,“这是妾当初拿来的那株?”

    “正是。”顾连州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弄着绿油油的叶子,煞是好看。

    白苏好奇的观看那盆素冠荷鼎,现在可是九月呢,都已经霜降了,这本是夏季盛开的花为何会生长的如此繁茂?

    “公子,食已摆好。”方无拎着食盒,躬身退了出去。

    顾连州携白苏一同坐到几前,此时四名侍婢已经鱼贯而入,顾连州道,“我走之后,这花就交给你了。”

    白苏心中一堵,嗯了一声,默默给他盛了饭。

    “你们门外候着吧。”顾连州淡淡道。

    四名侍婢齐声应,“是”。

    顾连州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放到白苏面前,“为夫即将赴战场,此去生死未卜,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唯有此物。”

    白苏眼圈一红,吃饭的当口,竟似交代后事,不是让人食不下咽么!

    白苏泪眼盈盈的打开那沓纸,看见上面俊逸洒脱的字迹内容时,所有伤感顿时烟消云散,瞪大一双雾盈盈的眼,逐字逐句念道,“妾室守则......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这句话的意思是,女人不一定要聪明绝顶,伶牙俐齿,也不一定要打扮得鲜艳美丽;需得娴静贞节,能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这就是妇德。言辞和内容都要有所选择,不说恶劣粗俗的语言.......

    “这是为夫呕血之作,姬当铭记于心,好生遵守。”顾连州说罢,端起白饭,径自吃了起来。

    白苏偷眼顾连州一眼,见他面色淡漠如常,咬牙答道,“是。”

    “食吧。”顾连州一脸淡然。

    饭后,漱洗过后,顾连州又道,“姬没有什么要嘱咐为夫?”

    白苏低着头,道,“夫主一路顺风......”

    静了一会,顾连州盯着她的头顶,清贵的声音隐隐有些怒气,“没有了?”

    “有,有。”白苏忙道,“妾还有给夫主赠别的礼物,妾,妾这就回去拿。”

    “嗯。”顾连州几乎是冷哼了。

    白苏得了允,立刻起身哒哒哒的跑了出清风殿。

    被压迫,还不允许反抗,万恶的旧社会!白苏一边咒骂,一边往清园走去。

    十二正在清园门口张望,见她回来,急急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方才有小厮送来了一张宴贴,奴婢拿给医女看了,说是秋棠诗会的宴贴,是尚京贵女们的诗会呢。”

    白苏狐疑道,“秋棠诗会?”

    秋棠诗会是尚京贵女们自行组织的诗社,说是诗社,其实不过是一群附庸风雅的贵女聚集在一处玩耍,倒也是以赋诗为主要目的,但那水平却难说了。

    进了院子,十三把白苏迎进了屋,十二则是跑到大树下,仰头唤道,“医女,小姐回来了。”

    白苏最近几日都宿在云安殿,很少回清园,循着十二的目光看过去,妫芷竟然倚在高高的树杈上小憩,心中奇怪。

    以往妫芷总是沉迷于草药中,而似乎自动她醒来之后,便没再见过妫芷碰草药。

    十二站在树下等了一会,妫芷黑色的衣袍掩映在枯叶之中,丝毫没有动静,便回到白苏身边。

    “她这样多久了?”白苏问道。

    “自打您从巫殿回来之后,医女便这样了,一日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十三望着枯叶之中露出的身影,无不忧心的道。但转而,她又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最近婆七常常来呢,一般医女在树上睡觉时,他边支着剑,站在树下看,待到傍晚时才离去。”

    “哦?”白苏顿了一下,吩咐十三道,“你去花境取一小盆常青树来,越小越好,要枝叶茂密,出门时带上曲措和菱花。”

    十三应了声,去叫那二人。

    白苏站在廊下,静静看了许久,才扬声道,“妫芷,下来吧,我们聊聊啊!”

    秋风乍起,拂落片片枯叶,回答她的,也只有树叶簌簌飘落的声音。

    “你若是不下来,我可就如此喊出来了!”白苏知道妫芷肯定听得见,只是不想理人罢了。

    果然,那树上沙沙几声,落叶忽然间如雨密密洒下,一袭黑衣亦宛若一片落叶,在一大片如雨落的枯叶中飘下,墨发黑袍掩映下,如白瓷的肌肤越发白净,居然有了些白苏这般苍白的感觉。

    树高两丈余,然而她翩翩掉落的样子,却不令人紧张。

    袍服扬起,她着着木屐的脚已然落地,有一个微蹲的缓冲之后,缓缓站起身来。

    这般轻盈从容的姿态,白苏亦为之心折,那纵情山水的洒脱,当如是。

    待到妫芷站定后,白苏惊讶的发现,她穿的竟是巫袍。

    “妫芷。”白苏从廊中走下来,走到她身边,紧紧盯着那双冷彻的眼眸,“你,你为了救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白苏知道,如果不是妫芷自愿,很少有人能从她手上占着便宜。她便是这么一个人,宁死,也要维护尊严。

    “失去,倒是失去了。”妫芷眸光微滞,“不过许多年前便已失去,并非为了你。”

    白苏握住妫芷的手,温暖着她的冰冷。

    她们是损友,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此刻做来,却丝毫不觉得尴尬。

    “取酒来。”白苏扬声道。

    十二和香蓉本就站在不远处听遣,听见白苏声音,迅速的将毡子和几备好,放在了树下,架上煮酒的器具,不到半刻,已然燃起炉火。

    白苏拉着妫芷在铺就的毡子上跪坐下来。

    十二上酒,白苏与妫芷一人一杯,没有问什么话,也没有任何客套,仰头干杯。

    “啊——”白苏呛得眼泪直流,咂嘴道,“我懂得做一种梅花酒,待到今年梅花开了,我便做上几十坛,等酒成,你我罪上几日几夜!”

    妫芷神色淡淡,仿佛她碗中的只是白水。

    “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现在也只好将就将就了!”白苏再端起一碗,与妫芷碰杯。

    清风殿中,顾连州放下书卷,听着暗卫来报。

    “云姬正在清园中与医女饮酒......”

    顾连州揉着眉心,挥挥手,“退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被揍了

    清园之中,酒至正酣。

    刚开始白苏饮这酒时,觉得辛辣刺喉,呛得人难受,可是越喝竟然越顺口。

    从下午一直到天色擦黑,两人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香蓉只得点了灯笼挂在树枝上,以供照明。

    “你有恋慕之人吗?”白苏说话已经打结,显然有了醉意。

    她问出此话,却是不曾想得到妫芷的回答,继续道,“我呀,喜欢顾连州,喜欢到想要独占他......”

    “你醉了。”妫芷淡淡打断她的话头。

    “可是我知道希望渺茫。”白苏不理会她,继续道,“如果不能,你会选择放手,还是委曲求全,亦或是玉石俱焚?”

    妫芷握着酒碗的手一紧,几乎要把手中的陶碗捏碎,如果,如果是烛武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后者吧。

    “你们退下吧。”妫芷转头,对十二和香蓉道。

    十三这时恰也回来了,迎上十二和香蓉,小声问道,“怎么喝起酒了?”

    香蓉道,“主子许是想安慰医女,我们守着院子,别让他人听去了酒后胡言。”

    十三把一株长青植物放到了屋里,三人便分头守在各处。

    树下,落叶纷纷扬,落在几上,酒器中,落了满头满身。

    妫芷神色清明,冰冷的声音中有些怅然,“我四岁那年便被送到滇南丛林,那里是巫的成长所在......”

    白苏醉糊里糊涂,端起酒碗便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吟罢,仰头饮尽。

    妫芷继续道,“滇南巫蛊甚多,当日,我中了‘蝶对’,便自己寻了个山洞等待死亡,四岁的时候,我还不懂何为生,便已懂看淡死。但我依然害怕,便是在我弥留之际,遇见了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白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给自己盛酒。

    妫芷垂抿了一口酒,“他的眼眸,承载了夜空,包容所以星辰,唯独没有光明。那时我便知道,他日后必然会成为世人敬仰的巫首。”

    白苏仰着脖颈,酒水从她脸颊一直流淌到衣襟里,“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那皎洁的月亮呦,何时可以摘取呢?因此而忧心啊,一直不曾断绝。

    白苏这般爽快的饮酒,妫芷也被感染,盛起一碗,仰头灌了下去,辛辣入喉,犹如一股力量从喉头处直直窜入腹中,然后连绵不绝的涌上四肢百骸。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对于白苏来说,顾连州就如那明月,而对于妫芷来说,曾经和烛武的感情就是不可得的明月。

    “无月之夜,该当如何?”妫芷扯住白苏,一脸认真的问道。

    白苏满脸迷茫的看着她,妫芷见她是真的醉了,便知道得不出什么答案,缓缓松开她纤细的手臂。

    白苏歪着头,似是还在认真思考,半晌,她一拍掌,大笑着吟道,“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妫芷愕然的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一个醉酒的少女,竟说出如此大智慧的话?

    “下雪了!”白苏仰着脑袋,跑来跑去接着雪花,不亦乐乎。

    时已是九月底,雍国地处北方,夜晚寒冷,偶尔会飘几片雪,实在不是什么怪事。

    妫芷盯着她看了半晌,一转眼,便看见一袭青衣立于五丈之外,乌发青衣,随风而舞,颀长的身材,犹若岩岩孤松之绝立。

    妫芷抓起几上一只酒碗,用力掷了过去,见顾连州用手轻轻接住,她便拎起酒坛跃上屋顶,一袭黑袍消失在黑夜之中。

    “妫芷,妫芷!”白苏在树下跳脚,嚷嚷道,“真不仗义,都不带我飞。”

    顾连州沉着脸,缓步走到她身后。

    白苏盯着妫芷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这才讪讪的回过身,看见顾连州后,扬起手中的酒碗,笑问道,“绿蚁赔新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已雪,能饮一杯无?”

    顾连州看着站在挂满灯笼的树下,面若粉桃,巧笑倩兮,举着酒碗吟诗邀请他的女子,心中微微一跳。

    他已站在园中许久了,从“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到“一切有为法”,再至眼前的邀请诗,一句也不曾听落下。

    雪渐大,香蓉几人均垂首恭立在廊下,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雪中痴痴对望的那两人。

    白苏等了许久,也不见顾连州上前,嘟嚷着自己跑去酒器中盛酒。

    炉火已经熄灭,酒水早已冷了,酒器浮着枯叶,雪花飘飘扬扬,落入其中,立刻融为一体。

    顾连州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小脚,大步上前去,将她拦腰携起,也不理会白苏的张牙舞爪,宛如一阵风似地冲进屋内,冷冷抛下一句,“谁都不许进来!”

    香蓉和十三几人面面相觑。

    这厢震惊还未过,便听里面清脆的“啪”“啪”声,以及白苏鬼哭狼嚎的惨叫。

    “小姐,小姐是极能忍痛的啊!公子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十二一脸苍白的盯着屋内。

    香蓉和十三均抿着唇缄默不语,白苏能忍痛,她们都知道,可即便顾连州真的下手狠,她们也不敢冲进去阻止啊!

    十三一咬牙,便要推门,香蓉忙拉住她道,“莫急莫急,我想,应是小姐哪里惹怒了公子,不过受些皮肉苦头,我们若是进去了,恐怕救不了小姐,还得把命搭上。”

    十三收住脚步,“是我慌了。”

    外头一片静谧,雪静静飘落,屋里是持续的“啪”“啪”声,和白苏喊到有点沙哑的声音。

    听着白苏的声音越来越弱,连香蓉都有些呆不住了,双手不断的揉着衣角,“快进去阻止吧,否则公子真要一怒之下打死小姐了。”

    几人方要推门,房门从里面打开,顾连州一身寒气逼人,“好好给她醒酒!”

    “是!”

    四人齐声答道。

    垂首恭立,一直等到顾连州的身影消失在清园大门,立刻慌忙冲进屋里。

    寝室中,白苏趴在榻上,衣着完好,也看不出什么地方受了伤。

    几人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吟诗怎么得罪了公子,十三哀叹一声,实是没看出来,原来自家小姐醉酒居然喜欢吟诗,而且还句句精妙。(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府来人

    次日醒来,白苏头疼欲裂,浑身酸痛难当。

    她动了动身子,臀部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十三。”

    “小姐!”十三小跑过来,欲伸手扶白苏坐起来。

    “别,我屁股怎么会这么痛?”白苏仔细回忆昨晚的事:她本来返回清园给顾连州准备赠别礼物,接着遇到十二,说了诗会的事情,然后.......

    然后陪妫芷借酒浇愁了。

    白苏在榻上挪动位置,尽量不牵扯臀部的伤,嘟囔道,“我昨晚喝醉酒摔到了?”

    十三满面尴尬,昨日她们帮白苏沐浴之时就发现了,白苏小臀肿的老高,明显是被连州公子打了屁股。

    香蓉和十二别开脸,肩膀耸动,憋笑憋的甚是痛苦。

    “你们笑什么?”白苏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被公子打了屁股。”十二快人快语,说完似是再也憋不住了,忙道,“奴婢去做午膳。”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香蓉见白苏黑着脸,也找了个借口跑出去。

    屋里只剩下十三和白苏两人,气氛尴尬,十三恍若未觉,一本正经的汇报近日来的情况,“小姐,鱼洛的客栈已经开了半个月,是从花境调过去的一个掌柜的,分派了五十名剑客过去,起初无人入住,三日前,婆七说已经开始有不少商客入住。”

    白苏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去,“嗯,花境营业如何?”

    十三道,“自从小姐不再亲自做盆景之后,便不大盈利了,小姐买下的那些奴隶虽学习了一些种植花草,却做不出好看的盆景。”

    “还有,松月书馆的赵老板已经来信,说若是下月再不交稿,便把城西属于白莲公子名下的所有宅子都收回。”十三有些担忧,“小姐,城西大半都被白莲府和纳兰府占着,并且白莲府占的地方要大的多,若是赵老板真的收回,您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白苏敲着手指,轻笑道,“我知道他势力很大,可是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岂是想收回便能收回的?”

    “您昨日要的常青树奴婢拿回来了。”十三把放在外厅的植物取进来。

    这是一株小叶黄杨,一根细细的小枝干,撑着繁茂的枝叶。

    白苏臀部疼痛,不能下榻,可见顾连州是确实下了狠手的。

    她如今只能趴在榻上修剪枝叶,给顾连州准备赠别礼。

    十三轻轻的吁了口气,她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努力转移注意力,好歹是保全了小姐的尊严,否则清园一干人等必是要遭受小姐恶劣的报复。

    用完早膳后,白苏趴在榻上,持着剪刀,手法飞快的修剪着那株小盆栽,纤细的手指握着特地去找人定做的剪刀,上下翻飞,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宛如指尖舞,直令十三几人都看呆了。

    白苏是穿越后第一次修剪花木,没想到却是为了给顾连州赠别礼。

    “小姐,有小厮来通报,白府来人了,正侯在少师府外,小姐可要见他们?”二丫如今虽然不算伶俐,却是越来越像十三稳重了。

    白苏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道,“让他们进来清园吧。”

    白苏被送来少师府小半年,也没见白府有谁过来看过她,怎么一听说顾连州要出征就赶不及的来了?

    手上的动作飞速,雏形已经渐渐显露,这是一只独脚站立小憩的仙鹤,修长的脖颈绕了个圈,头部藏于翅下,姿态优雅孤高,所谓闲云野鹤便是如此情形了吧。

    “扶我出去吧。”白苏心知白氏之人快要到了,她总不能寝房里接待他们啊。

    白苏忍着痛,刚刚在主座上跪坐下来,便闻外面脚步声传来。

    “素儿!”白老爷的声音激动的几乎颤抖。

    白苏的反应对比他来说算是冷淡非常了,“父亲来了,女儿近日身子不甚舒适,不曾起身相迎,还请父亲和兄长们见谅。”

    白苏目光淡淡扫过白子邵和白子渠的面上,在白梨娇美的面容上停顿一下,继续道,“父兄请坐。”

    白老爷在右侧的首座上跪坐下来,抬眼望她,声音无比温和,“素儿,父亲久不来看你,你心里定是怨怪父亲的吧?”

    白苏瞧着白老爷一脸慈父的模样,淡淡道,“不敢,今日父兄齐至,素心中欢喜的很。”

    白子邵见她所嘴上说欢喜,面上却丝毫不见欢喜之意,冷哼一声道,“三妹对父兄这般姿态,莫不是得了宠,便不认祖宗亲人了。”

    “大兄严重了,素孤身一人几度历经生死,也不敢稍忘白氏先祖。不知父亲今日来,除了看望素以外,还有何重要之事?”白苏一句话将白子邵堵的死死的,而且,白府之人几乎全数聚集到少师府,若真是单单是为了看她,那估计今早太阳也是打西边出来的。

    “咳。”白老爷端起十三上的茶,抿了一口,才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听说连州公子被圣上钦点为此次出兵的军师和监军,肩负数职,必然十分辛苦。为父便想让素儿同连州公子说说,让你大兄随行,便是跑跑腿之类的,也能分担些活计,不至于累着公子,素儿说,可是此理?”

    白苏拢着袖子,淡淡打量白子邵几眼,他一袭锦袍华服,容貌俊秀,这种气质乃是时下最受追捧的士子之姿,可就这么个小白脸,跟着去军中能做什么?

    “大兄才华出众,带在京中岂不是更有前途?白白跟着去那军中劳苦奔波作甚?”白苏自是知道他们的打算,却偏不拣重点说。

    商贾是十分低贱的行业,白子邵出身卑贱,若非有不世之功很难立足于士族,更别说位列公卿了。

    倘若他能从军作战,以求谋得上位的筹码,倒也算是大丈夫所为。

    可依着白老爷这意思,便是要把白子邵交给顾连州照顾了,在军中有顾连州罩着,没有生命危险,待到打了胜仗,他也算是功臣一名。

    白子邵怎么会看不出白苏故意兜圈子,冷哼道,“目光短浅,你帮我便是等于帮了你自己,如今你虽受宠,却出身寒微,少师府后院的姬妾哪一个背后不是有家族支撑?我若是位列公卿,对你只有好处。”

    白苏目光看了一圈,白老爷低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白子邵的行为,而二兄白子渠一脸窘迫的埋头,脸涨红到耳朵根,似是觉得父亲和大兄这般作为实在令人羞耻,而白梨则是眼巴巴的盯着白苏,等着她回答。

    “大兄说的是,素倒是可以在夫主跟前说上几句。”白苏道。

    白老爷心中一喜,问道,“不知道长史之职可有把握?”

    长史分很多种,丞相,太尉,将军,身边都有这么一个文士,相当于幕僚或秘书,他们的身份高低也不尽相同,丞相身边的长史地位较高,而负责将军下的长史亦可领军作战,称作将兵长史。

    “不知父亲指的是谁身边的长史?陆将军?还是我家夫主?”白苏故意问道。

    顾连州此次出征是职位是军师,他身边的长史级别是很低的,然而顾连州在尚京的身份可是太子少师啊,未来的帝师和丞相!

    如果白子邵能一直跟在他身侧做长史,将来必然是位列公卿。

    “自然是跟在连州公子身边,你大兄乃是文士,总不能做将兵长史,让他领兵作战吧!”白老爷道。

    白苏看向白子邵,缓缓道,“夫主曾赞荀句是国之谋士,据说他才思敏捷,谋略过人,不知大兄比他如何?”

    白苏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清风殿时,有个文士通传,当时她并未在意,后来才知道他便是荀句。

    白子邵狠狠瞪着她,在他看来,白苏这完全就是找茬,如果他的才能真的强过荀句,又何须她到顾连州面前去美言。

    “父亲,大兄!素虽为女子,也知这是战事,并非儿戏,眼下狼烟四起,诸国围困我大雍,这是何等的境地,想来父兄要比素明白的多,一棋落错,满盘皆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白苏语气冷硬,说完这些,她缓了缓语气才道,“父兄想拿大雍的生死存亡去搏个公卿之位,请恕素胆小怕事,不敢帮助大兄。”

    “不帮就不帮,你又何必拿雍国生死存亡来做借口,我白子邵虽不比荀句,却也是不差,若是没有了荀句,大雍还灭了不成!”白子邵到底是年轻气盛,经不起激。

    白老爷就老辣的多,即便白苏用了如此强硬的语气和态度,他也还是坦然的饮茶。

    待倒兄妹两个吵的差不多了,这才出言相劝,“好了好了,素儿说的也有道理,况且连州公子岂是如此容易被人煽动?子邵也收敛些。”

    说完白子邵,白老爷又转向白苏道,“素儿啊,父亲是对你兄长的前途心切,也知此事不易为,不过想让你帮衬着在连州公子面前提一提,不能随军,日后能做个幕僚也好。”

    果真如白苏之前猜测那般,他们今次来,并非是把这件事放在首位的。

    白老爷一改前态,做起了语重心长的长者,白苏便知道今日的重点来了,拢着袖子,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素儿啊,你身子从小孱弱,才入少师府半年,便两次险死还生,实在令为父忧心。”白老爷拿袖子拭泪,哽咽了一下,叹道,“阿梨也快满十三岁了,我今日把她带来,算作是你的陪房,日后在少师府也有个伴。”

    原来是怕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送来了替补啊!

    白苏压制住心中的怒气,面上扯起一抹浅笑,“阿梨与我容貌颇为相类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走一拨又来一拨

    白梨原本羞怯的低着头,听闻白苏这句话,不明所以的抬眼看她。

    的确,白氏五姐妹均是骨骼纤细娇柔,而其中就数白梨长的与她最为相似,巴掌大的小脸,挺翘的小鼻子,五官玲珑可人,不像白絮那般冷艳绝色,也不似白珍灵秀活泼。

    然而相似的面容,白梨站在白苏面前,明显见了拙。

    “父亲,可知道夫主为何宠我?”白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白老爷微微蹙眉,从男人的角度看来,自家女儿中,当数絮女的容色最佳,珍女最能引起男人的兴趣,其余几个虽皆算是美人,却比不上絮女和珍女的。

    可白苏自从大病一场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那种淡然从容的姿态,令人心向往之,莫非顾连州就喜欢此类美人?

    白老爷哪里知道,有一种女人,她的另一面只为某一个男人而绽放。

    白苏见他不答话,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父亲可知齐姬?可知慧姬?可知屏姬.......诚然如大兄所说,她们个个都是有家族支撑的美人儿,除去家族外,齐姬优雅,慧姬热情,屏姬温柔,且姿容皆在素之上。”

    而少师府后院又何止这几个呢,其他姬妾也都是千娇百媚啊。

    “阿梨。”白苏冲她笑的温柔明媚,言语中却是令人胆寒,“夫主近日对我恩宠甚浓,然而明日他便奔赴战场,这些恩宠在后院中便会化作利剑,姐姐也替你担忧呢,本是无辜,却要为我一同挡这些利刃。”

    只要是生长在宅院里的女子,对这些争宠之事自然都不陌生。

    还没来得及接近顾连州,却要去帮别人当剑,这换做谁,都会觉得不甘心。

    “父亲想来疼爱我们姐妹,还请顾惜阿梨,给她寻个更好的去处吧,素在这里,倾尽一切帮助白氏一门,至死方休。”白苏看着白老爷的目光坚定而绝决。

    那一刻,便是连白子邵也都被她的神情撼动,疼惜姐妹,不顾生死。

    可白老爷毕竟是生意场上滚爬出来的,哪里会被白苏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可是他被白苏架在一个“慈父”的位置上,上不来下不去,真真令人窝火。

    而且,她说会倾尽全力帮助白氏一族,若是背了她的心意,不再管白氏了,那岂不是极大的损失?

    白苏盯着白梨苍白如纸的小脸,淡然的端起热茶,轻轻吹了吹。

    如今她已不是当初那个还会心慈手软的白苏,几经生死,连人都杀了,还有何可顾及的?

    只是,她不过是想给白梨一个机会,如果她知难而退,那便罢了,若是她执意要飞蛾扑火,白苏也不介意多个人肉盾。

    “我......三姐,我不怕!”白梨小脸仍旧苍白,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磕磕巴巴的道。

    白苏眉角微挑,暗道:顾连州可真是把这少女迷的不轻,明知刀锋剑雨,仍旧义无反顾,然而,他是她的,谁都别想染指!哪怕爱的再可歌可泣也不能!

    白老爷面色微变,他知道白苏话中的意思,呵斥道,“阿梨!不可妄作!”

    “素儿,父亲见你安好也就放心了,你好生休养,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看你。”白老爷说着已经起身。

    白子邵冷冷的盯了她一眼,随着白老爷起身。

    “父亲,我不要走,我......”白梨倔强的抿着唇,站在原地,她自从上回在宴上见了他一面,眼里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为了更接近那个高华如月的男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来人!带四小姐回府!”白老爷攥在袖子里的手,青筋直暴。

    “三姐!三姐阿梨真的没有野心,阿梨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愿为奴为婢,只要能看见他便成。”白梨的哭声嘶哑,她知道,自己一旦踏出这个门槛,日后许是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顾连州这样的地位,寻常人怎能说见便见着。

    白苏看着她绝望的小脸,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幸运,同样是身份卑贱,她却可以得到顾连州的垂青宠爱,而白梨却想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白苏心软了,可是她还是理智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傻到留下一个痴迷自己男人的女孩在身边。

    “堵住她的嘴!”白老爷恨恨道。

    枉费了他苦心调教,纵然顾连州是值得任何女子疯狂的男人,白梨这般姿态,也着实辱了门楣。

    十三和香蓉扶着白苏站起身来,随着白梨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远,这场闹剧也暂止了。

    白老爷此番所求之事都没有个着落,可是只要白苏不和白府脱离关系,那么她必然会想尽办法提高白氏的地位,否则怎么够得上顾连州?

    不过,**的身体实在令人忧心啊!

    “子渠,你回府将几支上好的山参都给素儿送过来。”白老爷回头交代。

    白梨已经被绑起来抬上马车,白老爷也随之登上车。

    白子渠愣了一会,才问白子邵,“大兄,父亲为何不忧反喜啊?”

    白子邵冷哼道,“一般像**这种出身的美姬,一旦得宠,都会立刻与族氏划清关系,良家子的身份可比商人庶女高出不少。”

    一般权贵是极瞧不起商贾出身之人,所以他们也许会立良家子出身的美姬为夫人,也不会考虑商人之女,更何况是庶女。

    如今白苏不曾划清界限,白老爷自然要忧心她的身体。

    “原来如此。”白子邵笑道,他不管什么弯弯道道,只要父亲不在逼着**做这做那,便就是好事。

    “你日后也不许行商,好好读读圣贤书!”白子邵见他笑的欢快,冷声道。

    清园中,白苏继续趴在榻上修剪枝叶,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心中却是对白老爷越发的佩服起来。

    这一来一去,看似是没占到任何便宜,还白白受辱,可是却让所有人看见,**还是白氏的娇娇,是荣辱与共的,如此,她便不得不好好斟酌一下白氏的未来。

    想必珍女也是如此吧。

    白老爷这个老奸巨猾,似是没什么建树,实则把这几姐妹都牢牢攥在手中。

    “小姐,齐姬和屏姬来了。”二丫在外通传道。

    白苏揉了揉额角,顾连州马上要离开,她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吧。

    “把这些盆景收拾起来,换上鲜花。”白苏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沙场秋点兵

    十三和香蓉手脚飞快的将小叶黄杨清理干净,换上时下绽放正盛的菊/花。

    齐姬依旧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屏姬亦是温婉可人。

    “妹妹如此劳累,还在忙着摆弄这些花草呢?”齐姬浅笑道。

    白苏放下剪刀,在榻上跪坐起来,幸好顾连州手下留情,否则以他的力气,恐怕这个月都别想下榻了。

    “云姬,你身子如何?”屏姬红着脸问道。

    白苏抽了抽嘴角,她们不会以为是顾连州纵/欲,才把她折腾成这般模样的吧?见屏姬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多半是了。

    “平素还真是看不出,夫主竟如此勇猛呢!”齐姬掩嘴轻笑。

    时人还都带着对原始生殖的崇拜,儒家思想刚刚兴起,女子可以大大方方的谈论床第之事,白苏实在不明白,顾连州为何非对她要求如此严格。

    屏姬是出身士族,骨子里已经有了羞耻心,听闻齐姬如此直白,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可又止不住想听白苏说说感受。

    白苏道,“姐姐也曾给夫主侍夜,素自是一样的。”

    话一出口,齐姬笑道,“妹妹说笑了。”

    顾连州为了堵政阳王的嘴,时常会叫美姬在齐安阁侍夜读书,此事齐姬最是了解。

    “两位姐姐今日来,可是有要事?”白苏神色淡然的略过这个话题。

    齐姬见她如此神色,觉得再调笑也无甚趣味,反而直让自己心里冒酸水,便顺着她的意思,转了话题,“夫主明日便去军中,姐妹们想着要准备饯别礼,可我们都不知夫主喜好,所以过来问我妹妹。”

    “唔,此事素也很是头疼呢,素也曾一再试探,可是夫主似是除了爱酒,爱茶,爱看书,再无别的喜好了。”白苏皱着眉,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从表面看来,顾连州确实是一个很没有情趣的男人,然则,架不住人家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俊脸,还有高华如月的气质。

    然而隐藏后的那一面,泛泛之辈是引不出来的。

    “妹妹准备了何物?”齐姬问道。

    白苏摆弄几上的花,叹道,“夫主甚爱花草,这是尚京人都知道的,我便准备学着做花境里扎的花束,可是怎么扎都不成样子呢。”

    “这些花草枯死之后岂不是无用?”屏姬不解道。

    白苏抿唇笑道,“姐姐,你请想啊,夫主那样俊的容颜,只有在鲜花的映衬下方才不屈呢,此去战场可就只有刀光血影了。况且,这些花枯死后,丢掉便是,也不碍着夫主行军。”

    “妹妹真是为夫主着想呢,不如我们都准备花束吧,这样岂不更美?”齐姬建议道。

    白苏一脸失落的叹了口气。

    屏姬忙问道,“莫非妹妹不同意?”

    白苏摇摇头,“哪里,素还负伤在身,依着情形,不知那日还能不能下榻去为夫主送行。若是到时我伤还未愈,可否麻烦姐姐们替素也献上花束?”

    屏姬心中一喜,忙不失跌的点头,心道,你可千万别病愈。

    “妹妹尽管放心,你先准备着,若是你确实无法前去饯别,我们会帮你献上花束的。”齐姬安慰道,目光从一堆鲜花中掠过,然后在不着痕迹的在几片小叶黄杨的枝叶上停留几秒。

    白苏面露疲色,与她们寒暄之间,几乎要昏昏欲睡。

    齐姬与屏姬却依旧不走,拖着她絮絮叨叨的聊了整个下午,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她们走的时候,见白苏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各怀心事的回到自己的院落。

    寝房里静默许久,就当十三和香蓉以为白苏真的睡着之事,她缓缓张开眼,道,“十三,你去通知花境,多备鲜花,准备扎花束。”

    “是。”十三退了出去。

    唉,眼看年关又要到了,再不多赚些前,怎么凑够给黑甲骑的一万金呢?

    原本,白苏还真未想到从她们身上榨钱财,不过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不榨些油水出来,白苏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小姐,她们能信吗?”香蓉一支支的将花收拾整齐。

    白苏伸了个懒腰,面上一扫方才的疲态,懒散的靠在榻上,道,“她们不管信不信,都会去弄些花束,毕竟只是举手之劳。”

    并且,顾连州虽然对花草研究很深,但极少有人知道他容易花粉过敏。

    哼哼,我的夫主,谁都别想觊觎,连看都别想看!

    “那您为何又让奴婢留下这几片叶子呢,那盆景可是您的心血呢,若是齐姬她们也送盆景,如何能让公子另眼相看?”这是香蓉很不解的地方,小姐明明很重视那盆景啊!

    白苏笑道,“因为,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无人可做出这个盆景。”

    齐姬聪慧如斯,又生性多疑,如果不让她发现一点“破绽”,那她如何能安心呢?

    在前世,白苏的修剪水平便是巧夺天工,一把剪刀在她手中宛如造物之手,还未毕业便获得了业内“上帝之手”的称号,当年便已如此,更何况在这个还没有园艺概念的时代!

    而香蓉瞪大双眼,仔细品味这句话,便能得知其中的惊天秘密,而小姐居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纳兰修的花境在雍国可是独一份,它所出售的盆景、花束,都是前所未闻的,而白苏如此说来,可不就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吗?

    “小姐......”香蓉几乎热泪盈眶。

    白苏告诉她这件事,便也意味着,她已经真正的接纳了香蓉,并且开始毫不保留的信任。

    “不要令我失望,香蓉。我从来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恩是如此,仇也如此。”白苏闭着眼,困意袭来,声音开始有些含糊。

    十一的背叛,已经将白苏的所有宽容都消耗殆尽,如今她依旧信任身边之人,却绝不容许背叛。

    白苏略微眯了一会儿,便命香蓉取来纸笔,除了那盆小玩意,白苏还有其他礼物要送给顾连州呢。

    大军即行,按照规矩,顾连州今晚便要宿在军中,明日一早便要开始点兵。从明早点兵之后,亲人便可进行饯别。

    顾连州此次带的都是骑兵,需快速行军,到北疆之后,再与七王的军队会合。

    也是从点兵之后,随时都有可能出发,也有可能分批出发,这是机密。因此,也不知她准备的礼物是否能够顺利的交到他手中。

    白苏写了一会儿,便翻开从清风殿偷偷取出的《雍记》,看着那幅精细的地图发呆。

    七王遇刺,这是太子的一个绝佳机会,七王重伤在身,不得不交出手上的虎符,若是此战一胜,即便不能收回七王势力,也必能够抑制一下他近几年如日中天的名声。

    城中华灯初上,战争的紧迫感在繁华的城中化作一股躁动的气息,使得寒凉的夜里,出现了一种浮华景象,行人往来,连景春楼中都比平素要热闹许多。

    而城北虎贲营,一片肃杀,第一批骑兵,已经点兵完毕,即刻便要出发。这批骑兵一共千余人,由黄校尉带领,先行清道。

    月朗星稀,秋日的夜空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辽阔幽深。

    陆离一袭墨蓝色的劲装,背手立于点兵台上,宛如亘古矗立的神像,挺拔俊朗,且肃穆,他注视着月影一点点的偏移,幽黑如墨的眼眸与夜色融为一体。

    “出发!”他陡然挥手。

    无人应声,马蹄卷起地上的尘土,随风卷曲,竟是只发出了闷闷的声音,若是仔细看,便能看见,每一个马蹄上都被缠上了棉垫。

    次日清晨,陆离同顾连州同时出现在城西军营,点兵台下,一排排铁骑战士,极好的控制着骏马,坐骑只是偶尔动动前蹄,或者打个响鼻,校场上安静的出奇。

    前排为首的骑兵每人手扛着一面旌旗,旗面在秋风中猎猎展开,能清晰的看见一个“陆”字。

    陆离一袭玄色铠甲,绛色披风垂坠在背后,风只能偶尔扬起一角。他双手拄着青铜剑,站在点兵台上,黑沉的双眸,不知透过那面战旗,不知看向何处。

    他渴望重回战场,然而,领着兵去攻打自己的旧国,他如何能对得起陆氏几代铁血将军之灵?又如让自己的心毫无羁绊?

    “皇上驾到!”寺人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惊醒神思的陆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将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躬身俯首。万岁声,犹如顿时炸开的惊雷,响彻云霄。

    雍帝一身黑色袍服,策马而来,他的体型虽有微微发福,可是马上的英姿依旧能够窥见当年的骁勇。

    骑兵从中央让出一条大道,雍帝便就如此骑着骏马直走到点兵台前,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台,动作潇洒稳健。

    “陆将军。”雍帝走到单膝跪地的陆离身前,亲手扶起他,沉声道,“大丈夫为建功立业抛头颅洒热血,只为肆意活罢此生!将军铮铮铁骨,乃天下丈夫的表率!朕在此替将军饯行!望将军凯旋!”

    “是!”陆离朗声道,他的声音沉厚磁性,传遍整个校场。

    “来人!为众将士上酒!”雍帝大喝一声。

    四面立刻有将士抱着酒坛,将摆在长几上的酒倒满,酒液四溅,洒湿几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顿时激起万丈豪情。

    雍帝举起陶碗,“朕预祝众将士,凯旋!”

    士兵们上前端起酒碗,齐声吼道,“凯旋!凯旋!凯旋!”

    喊罢,仰头饮尽。

    陆离冷然的黑眸始终沉静,随着他们一饮而尽。

    显然,这场豪气干云的饯别,未能够燃起他的战欲。(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24章 一箭三雕之计(1)

    顾连州今日甚是低调,一袭青衣宽袍,立于点将台后围栏边上,然而他如云似月的气度,即便是站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不影响他的耀眼。

    只一眼,雍帝便瞧见了这个风采卓绝的青年,众多皇子之中,还真是没有一个比顾连州更加优秀的男儿。

    在雍帝看来,顾汾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沙场功名,而是给大雍养了个无双国士。

    他也曾当面同顾汾开玩笑,然而顾汾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一身功名被自己儿子比下去,反而无比骄傲。

    雍帝看着他,忽然大袖一甩,躬身给他行了个长揖。

    校场内忽然一阵骚动,站在点兵台这边的兵士们看不见对面是何人,但居然能让雍帝行此大礼。

    顾连州回了个长揖之礼,他明白,雍帝这是代太子行的一礼,代大雍江山行的一礼。

    礼罢,雍帝朝他笑道,“德均,若是你此丈胜了,朕就把孝闵公主给你做媳妇!”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近前的几个人才能听见。

    顾连州眸中微闪,清贵的声音淡淡飘散,“陛下抬爱,孝闵公主乃是皇室的掌上明珠,赐予一个军师,那陛下要赏主将何物才能彰显公平?德均实在受不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的话正中要害,孝闵长公主可是皇室嫡孙女,去年及笄之时,雍帝赐下益州赐给孝闵公主做封地,益州沃野千里,距离尚京又近,即便是封主将万户侯也比不过这个赐婚。

    对一个军师隆恩至此,那岂不是要对主将封王封侯才算公平?

    而事实上,雍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封曾有北魏铁血战神之称的陆离为王。

    顾连州面容从容依旧,若是白苏在,一定能看出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眼眸,他对雍帝这种赐婚的手段实在深恶痛绝。

    “好吧,朕待你们凯旋!”雍帝面上丝毫不见怒气。

    校场上个个都屏息凝神,他们虽没有听见顾连州说了什么,但是那一刹那,很明显的感觉到雍帝身上的冷冽之气。

    直到雍帝翻身上马,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气氛才稍稍活起来。

    陆离看了顾连州一眼,扯起一抹苦笑。他挥手令众人自行活动,大步跨下点兵台,绛色披风无风自舞,在身后扬起一个洒脱的弧度。

    “你需要酒。”顾连州道。

    陆离瞥了他一眼,将剑插入脚前的土中,笑声爽朗,“行军前禁酒。”

    陆离是个狂肆之人,喜怒爱恨都是猛烈而直接,但他是个极守军规的人,对于行军作战从不含糊,即便他过去二十几年里,从未如今日这般焦灼。

    顾连州微微一笑,如淡月云舒,令人心情舒畅。

    陆离怔了一下,旋即垂了他肩膀一拳,“一笑倾城,嗯,我看啊,陛下派你随军真是英明。你便是朝那城楼上一站,这么一笑,咱们就鸣金收兵。哈哈哈!”

    陆离雄浑的笑声响彻整个校场,惊的战马嘶鸣。

    “陆将军的英姿,整个尚京为之倾倒,或许无需我如此。”顾连州神情冷淡,说出的话噎得人难受。

    陆离面色一变,顿时杀气四散,冷哼了一声,“你后院那个妖孽,我早晚收拾了她!”

    话音刚落,便听校场大门打开,外面涌进一群男女老少,一进门,便唤着自家儿郎的名字。

    饯别开始了。

    “大兄!”陆扬一身士兵服装,走了过来。

    顾连州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身后一阵骚动,欷歔声,感叹声,不绝于耳。

    “夫主!”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

    陆离瞪着那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双手抱胸,站到一侧,一副看好戏的形容。

    以齐姬为首的二十几名美姬的到来,如同在校场上盛开起了一片娇艳的花朵,裙裾轻扬,这群美姬人人怀中都抱着一个花束,在这凉秋里,令人为之惊艳。

    顾连州瞧着那一束束鲜花,从容的从袖中取出帕子掩住口鼻。

    那群美姬一见到顾连州便激动的不能自抑,争先恐后的向他跑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而齐姬却是发现了顾连州的动作,顿了一下脚步,转而走向陆离,“将军与我家夫主同行,还望关照一二,这花束不值什么,还请将军收下。”

    陆离冷眼瞧着她,他不厌恶女人,更厌恶有心机的女人。

    齐姬见陆离久久不接,便一把将鲜花送入陆扬怀中,朝他明媚一笑,“君替将军接下吧。”

    说完,也不管陆扬如何反应,忙转身朝顾连州那边跑过去,边跑,边从袖中取出一盆巴掌大的小盆栽。

    顾连州被一群美姬围拢,浓重的脂粉香气,夹杂着各种花香,逼的顾连州喘不过气来。

    “退后!”顾连州清贵的声音第一次在人前显现出冰冷。

    美姬们的动作一僵,随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后退了几步。

    “夫主。”齐姬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姐妹们一片心意,夫主莫怪。”

    顾连州依旧保持着用帕子捂着口鼻的动作,淡淡道,“都回去吧。”

    这时候,大家似乎都意识到顾连州可能是不喜欢这些花香味,纷纷把花束抛的远远的,一个个泪盈盈的瞅着他,那模样,好不怜人,看的一旁围观士兵们,心都碎了。

    “放下东西,回府去吧。”顾连州看见她们都有准备其他饯别礼,语气微不可查的缓了缓。

    一众姬妾,忙放下准备的东西,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向外去。

    她们侯在校场大门口的侍婢,忙应上各自的主子。

    “夫主,妾想不到可送之物,便准备了此物。”齐姬双手捧上一株巴掌大的盆景。

    那盆景极小,种在一个圆形的小钵里,小叶黄杨被修剪成一只独立的仙鹤,盘着颈项在小憩,那仙鹤宛如活物,仿佛随时可能被惊醒。

    植物翠绿可爱,小巧轻便,几乎可以随身携带,顾连州也算是遍阅花草,却从不知道,小小的一株植物,居然可以被修剪成这样精巧。

    “你从何处得来此物?”空气中的花香和脂粉气味散净,顾连州收起帕子,接过那盆景,细细观赏。

    盯着近在眼前的这张俊颜,齐姬的心急速跳动,她用尽力气才稳住声音,道,“妾从花境得来,独此一件呢。”

    顾连州微微一顿,顿时了然,“此物我收下了,你且回吧。”

    齐姬心中止不住雀跃,看来那云姬果然是了解夫主,还好她昨日凌晨便去了花境,才能购得此物。

    齐姬裣衽为礼,转身回去。

    昨晚白苏也交给她一盆小叶黄杨的仙鹤,说是按照花境一株盆景来修剪的,那东西一看便是手法拙劣,比不得她买的这盆。

    然而她齐姬如何能容得下别人与她送同样的礼,来时的路上,便给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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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脑中毒~~呜呜~~倒腾了半天才弄出来这章,抹泪~~~(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25章 一箭三雕之计(2)

    饯别的人渐渐少了,顾连州在大帐内,一眼能看见外面缓缓合上的大门。

    门轴吱呀的声音令人有些烦躁。

    方无站在身后,看着顾连州眉头拢起,心中对白苏有些怨怼,自家公子对她可谓是宠上天了,行军在即,她竟然都不曾前来饯行,实是无情。

    “出发吧。”陆离高大的身躯一出现在大帐门口,顿时挡了大部分光线,帐内光线一暗。

    顾连州应了一声,将那株仙鹤塞进袖袋中,起身随陆离出去。

    陆离虽知道顾连州身手不错,却需要瞒着众多耳目,便准备了马车。

    他们这一行只有八百骑兵,其余都是徒步的士兵,所以使用马车倒也不会拖慢行军速度。

    从城西入官道,向西北行大约五十里路便至凉州,如果行的快,约莫在傍晚时分便能到达凉州驿站。

    官道上黄土漫漫,四周植物枯黄衰败,几乎与黄土融为一体,天空高远湛蓝,若是没有行路激起的黄烟,放眼望去,倒也算赏心悦目。

    马车内,方无屏息凝神的跪坐在马车门口,大气不敢喘一下。

    顾连州虽如往常一般握着书卷在看,然而他拧起的眉头明显表示他的不愉快。

    方无再三斟酌词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说出来。

    唉,他伺候公子八年,这样大的怒气,可是没有几回。

    整整一个早上,顾连州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害的方无也不敢动一动,两条腿跪坐的都有些发麻了,心里对那云姬再三腹诽。

    虽然公子不说,可是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德均。”马车一沉,陆离带着满身尘土进了车内。

    方无忙趁机挪了挪位置,上到几前,给陆离倒水,“陆将军快请喝茶。”

    陆离接过茶水一口饮尽,对顾连州道,“前方便是凉州,中途索性不停了,到达驿站之后再进食吧。”

    “嗯。”顾连州眼睛不曾离开书册,只淡淡应了一声。

    陆离习惯了他冷淡的模样,倒是没有察觉什么不妥,询问完顾连州的意见之后,便出去了。

    方无细细的打扫车内的黄土,他终于找到些事情做,自是舍不得做的快了,万一他家公子一个下午,依旧是这般形容,可该怎么办?

    “公子,您休息一会吧。”方无大着胆子道,“您昨日往返政阳,必是疲了,小寐片刻再?”

    顾连州昨日快马返回政阳辞行,又是一夜未睡,此刻也是有些疲乏了,便道,“也可。”

    方无上前去帮顾连州整了整枕被,他刚刚躺下,便听隐隐的琴声传来。

    “长相思,在尚京。络纬秋蹄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帏望月空长叹。”微微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琴声缓缓吟道。

    顾连州睁开眼睛,静静聆听那个声音。

    陆离在马上向前看去,只见迎面来过来一行车队,仆从均是衣着华丽,马车周围有二十多个剑客随行,那个沙哑如竹林拂风的声音便是从那马车中传出来。

    众人被这声音所惑,一时不曾有所反应。

    那人继续道,“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琴音倒是在其次,只是他魅人心魄的声音,和词曲中的情意,实在令人心醉。

    眼见那车队越来越近,前排的百夫长终于醒过神来,大声喝道,“车队退避!”

    这一声喝断,琴声戛然而止,车队缓缓靠边。

    然而在行军与车队擦肩之时,双方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毕竟这车队有二十多名剑客,而且看上去个个身手不凡。

    待到顾连州马车靠近时,那车队的马车车帘忽然被掀开。

    唰唰,保护车驾的士兵长矛做出了防卫的姿态,队伍也陡然止步。

    然而马车中却露出一张绝艳的脸庞。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眉入鬓,眸光盈盈,他冲那些士兵灿然一笑,露出细白的贝齿。

    他耀眼的华光,顿时看蒙了一群持着长矛的侍卫。

    “噫!为何才小别一日,便如隔三秋呢!”他似是不解的声音,舒缓如细雨拨动人心。

    众人怔愣,还未反应过来,只听顾连州道,“请那小儿过来。”

    一名侍卫收起长矛,上前冲他叉手道,“这位公子,我家主公请您上前一叙。”

    那少年咯咯一笑,却是毫无异议的下了车。

    他的全貌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墨发如缎,捋起一半在脑后窝成一个发髻,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袭月白白鹤绸衣映衬得张脸宛如天仙,一时竟辨不出男女来。

    陆离揪起眉头,盯着这个纤细娇小的人儿,心底某个地方被牵扯的微微一颤,他自然认出此人便是那个他深恶痛绝的妖孽,然而每次见她,竟都是不同的形容。

    不变的,是她那双隔花掩雾的眼眸,和淡然如云卷云舒的气度。

    在陆离愣神的一瞬,少年已登上顾连州的马车。

    车内方无有些好奇的盯着这个少年,在尚京,他可从未见过这个出色的少年呢。

    “君对美人鲜花送别,满意否?”他手中的折扇半开,掩着唇,眸子弯成一弯新月,笑的犹如狐狸。

    “胡闹!”顾连州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他放下书册,坐起身来,冲他道,“近前来。”

    少年咯咯笑着扑进顾连州怀中。

    方无看着傻眼了——原来,原来他家公子不近女色,果然是因为好男风!

    “还疼吗?”顾连州手掌滑到他臀部。

    “好疼呢。”少年声音娇软,似是讨好撒娇的猫儿。

    方无颤抖了,这个惊天的消息,一定要通知老主子啊,一定要赶快从歧途中挽救公子!

    这少年,自然是白苏,距离如此近,方无却一点也没看出来,可见她化妆的功夫又长进了。

    “夫主,我这一箭三雕的法子使的可好?”白苏飞快的在顾连州的唇上偷吃一口。

    顾连州将她抱起,置于腿上,不咸不淡的道,“甚好,不过似乎你回府之后,处境堪忧。”

    白苏骗她们说要送花束,结果被顾连州训斥,还导致临走前也没见着夫主的容颜。

    白苏倒是好,花境狠狠赚了一笔,还让齐姬出了血本,到最后人情都落到她自己头上。

    “夫主,妾修剪的小鹤如何?”白苏在顾连州胸口蹭了蹭。

    顾连州淡淡道,“尚可。”

    “夫主,妾处境堪忧呢,不如你带妾一起走吧?”白苏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答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26章 凉州别

    顾连州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淡淡的,没有欢喜,也没有动怒。

    可白苏打了个激灵,忙搂住他的腰,道,“夫主,妾是舍不得夫主,说的玩笑话呢。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自打死里逃生之后,白苏一向是秉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作风,尤其是不能惹怒了她这大靠山。

    “夫主,容妾送你到凉州可好?”白苏退而求其次。

    顾连州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觉得她不曾耍什么花招,便对方无道,“让陆将军继续前行,车队随行到凉州。”

    “是。”

    方无出去一会儿,马车便再次行了起来。

    “公子,奴在车外伺候。”方无十分会看形势,自知给他们留些亲昵的空间。

    车内没有答复,方无知道公子这是允了,便坐到了车夫的旁边,心里思量着,要不要传书信去政阳。

    顾连州抚着白苏的发,问道,“你如何会从凉州方向来?”

    “妾昨夜就候在凉州了,凌晨时,发现一队骑兵到达凉州,便猜测夫主随后便至,妾等不及了,便迎上来。”白苏一边说着,一边大胆的在顾连州颀长如玉的颈上偷吃。

    这一去可就是一年半载,得好久见不到他,不放开胆子占便宜,不是白苏的风格。

    顾连州噙着一丝笑意,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魅惑,轻声在她耳边诱惑道,“你此番利用为夫得了多少金?”

    白苏哪里扛得住他这美男计,才问了一句,便老实交代,她傻笑道,“不是利用,不是利用,是合作。一共两千金,光是小鹤就得了八百金呢。”

    显然,这次从齐姬身上榨了不少钱。

    齐姬是齐氏庶女,能从齐氏借助的力量不多,可是钱财方面,齐氏是不会吝啬,更何况是用来笼住顾连州的心呢。

    “既然是合作,这两千金,有一半是我的,好好留着等我回来查收。”顾连州声音清贵如初,哪里还有半分魅惑。

    白苏怔了一下,自知被迷惑了,心疼那一千金的同时,当下一不做二不休,把顾连州的豆腐吃个干干净净。

    想着,便吻上了他的喉结,小舌在上面轻轻画圈,描绘着它的形状。细白的小手已溜进他的衣服内,寻到凸出的两点,轻轻掐了又掐。

    “你这妇人!唉!”顾连州竟是重重一叹。

    白苏正欲抬头看他,却被一个反身压在身下,花瓣似的唇亦被含住。

    顾连州的吻猛烈而急促,几乎令她背过气去,才下移到脖颈。

    重重的亲吻,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朵朵红梅,顾连州看着这红白相间的美景,这才满意的叹息一声,将头埋在她颈窝里。

    二人在马车中,久久相拥,没有再进一步的索求,只是拥抱着,感受彼此的气息和体温。

    一个早上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却不知为何,这下午,只觉得才相见不久,车外便传来陆离的声音,“原地休息半个时辰,不可走远,耽误行军者,斩!”

    白苏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搂着他的手臂更紧了,“夫主。”

    “嗯。”顾连州拍拍她的手臂,“下车吧。”

    白苏不情愿的松开手,又蹭着坐到他腿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夫主,你给妾留下‘姬妾守则’,妾实在感动,于是也呕心沥血,彻夜写下这本书。”

    顾连州皱了皱眉,还道她写的是什么“夫纲”,打开布包却看见工整的四个字,“百战奇略”,心中好奇,便打开看其中内容。

    第一页是“目录”,计战,谋战,间战,山战.......几乎各种作战形态,都分了一个类别。

    这时候还没有“目录”之说,可是顾连州只扫了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之下,翻开正文:凡战,所谓势者,乘势也。因敌有破灭之势,则我从而迫之,其军必溃。法曰:“因势破之。”

    只看开头几句,顾连州便断定,这是一本军略奇书,他翻到后页的附录,居然是《心书》和《鬼谷子》。

    《鬼谷子》可是鬼谷一派的不传之秘,难道他这美姬竟是鬼谷门下?可是《心书》,乃是诸葛孔明所著啊。

    “夫主,还有这个。”白苏献宝似的,从怀中又掏出一张地图,“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松月书馆的赵老板手里买下来的,全天下可只有几份呀。”

    这一份,是北疆的详细地图,详细到连一个土丘,一个水洼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你看看有没有用?”白苏把地图塞在他手里,又忙活着从修袋里掏出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夫主,这个东西,长针的一方永远指的是北,短的永远是南,要是突袭,走丛林沙漠时也不会迷路哦?”

    白苏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慌了,她顾不上这个时代有没有这些东西,也不管顾连州如何想,她只想着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希望能帮到他一点。

    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回来。

    “素儿。”顾连州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他虽也被她的才华所震惊,却更因她的关心所动。

    “夫主,你要早些回来。”白苏轻声道。

    “嗯。”顾连州应声,手臂微微使力,便将她抱起,下了马车。

    方无一见这情形,顿时慌了手脚,“公子......”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举动!虽则喜好男风者比比皆是,然他家公子可是雍国的大圣人啊,名声若是在他眼皮底下毁了,老主子非得扒掉他一层皮!

    “公子,这小儿身子不适?”方无灵机一动,忙上前帮着扶着白苏。

    白苏冲他微微一笑,“是呢,在下有些晕,真是多谢顾君!”

    这一笑,如暗夜破月,清辉乍现,一时晃得人眼睛发花。

    “顾君,这一别少则是半载,在下带了些君平素喜好之物。”白苏折扇与手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车队中几个奴仆抬过来一口箱子。

    陆离一边指挥把粮草装车,余光却禁不住向这边瞟过来,看见白苏容光如雪,清雅宜人,笑容却灵动如狐,有些发怔,他盯着那个身影,喉头微动。

    “打开。”白苏道。

    奴仆应声将箱子打开,里面有两套天蚕丝软甲,还有数个精致的纸盒。

    白苏凑近顾连州耳边,小声道,“夫主,妾准备了上好的乌龙茶,和两坛梅酒,都是妾亲自制成的呢。”

    顾连州淡淡的“嗯”了一声。

    白苏笑着招呼一个奴仆捧起一件天蚕丝软甲,朝陆离走去。

    陆离见她竟朝自己走过来,忙收回目光,专注的看着那些搬运粮草的奴隶。

    “陆将军。”白苏出声唤道。

    陆离扭头睨着她,剑眉不自觉的蹙了起来,他的五官本就冷峻,即便只是这一个微微的动作,便吓的白苏身上那奴仆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将军,这件软甲乃是天蚕丝织就,一般刀剑无法穿透,送予将军防身之用,还望将军不要嫌弃。”白苏道。

    陆离眸光冷厉,“素不相识,为何送我此物。”

    白苏甩开折扇,笑的倾国倾城莫可比,“将军贵人多忘事,唉,莲得罪了将军,特此赔罪来了,将军堂堂丈夫,胸襟宽广,还请原谅莲年少不知事。”

    此话一出,原本在一旁欣赏这三个人中龙凤的将士们,顿时微微骚动起来。

    “他自称‘莲’,莫非是白莲公子?”有人压低声音问道。

    其余人,多数不同意他这说法,“他若真是白莲公子,将军早就一剑劈上去了,想那白莲,可是得罪咱们将军不轻啊。”

    “那也不一定,这么俊的小子,你舍得劈?”

    “倒是,怎么着也得留着睡上几觉。”

    陆离刀锋似的的目光扫过那群八卦的士兵,刹那,人群噤声,人人自危。

    “你以为一件软件便能打发本将军!?”陆离身上杀气四溢。

    白苏忙赔笑道,“将军快别如此,我这老仆要被你吓破胆了!”

    陆离冷哼一声,伸剑挑过那件软件,那奴仆以为陆离要杀他,吓得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软甲我收了,但还不够。”陆离将软甲甩上肩膀,大步走开。

    他见粮草已经装上车,朗声道,“启程!”

    “启程!”

    “启程!”

    几名百夫长挥手令士兵起身整队。

    白苏转过身,看着那一袭青衣,眼眶发涩。

    “公子,上车吧。”方无小声提醒。

    白苏见顾连州动了,急急冲上前去,站在他面前,微微有些气喘,仰头看着这张俊美无铸的脸,第一次没有闪躲,目光清明的看着他。

    “公子......”方无见如此暧昧的气氛,忍不住又出声提醒。

    白苏忽然踮起脚,亲上他的菱形的唇。

    “啊?”方无捂着嘴,可声音已经发出来了。

    正在迅速整合士兵们,顿时被这情形惊住,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一幕。

    昭昭的日光,照耀这两个俊美不可方物的人,秋风扬起发丝,纠缠着遮掩住两人亲吻的唇,一众士兵看的呆住了。

    方无却是感觉自己浑身脱力,他震惊的不是这少年竟敢亲顾连州,而是顾连州根本不曾推拒,甚至微微低头,掌握了主动权。

    这种细微的变化,远处看不清,可方无看的一清二楚。

    “回家好好背姬妾守则!”顾连州离开她的唇,声音有点冷,有点无奈。

    “嗯。”白苏一双隔花掩雾的眸中泛起了盈盈雾气。

    顾连州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登上马车。

    队伍再次行了起来。

    顾连州坐在车中,手中握着那本《百战奇略》,静静看着。

    陆离骑在马上,回头看站在驿站前的白苏,回头道朗声,“加快行速!”

第127章 妫氏巫首

    官道上只剩下烟尘,白苏这才收起目光,缓缓蹬上马车。

    顾连州离开了,返回尚京后又是一个人,只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还好,有妫芷十三她们,否则,她独身一人在这个世界,真是太萧条了。

    一路疾驰,到达尚京时,天色已暗,马车直接驶到城西。

    城西有大半的地方都被纳兰府和白莲府所占,所以白苏便命人在后山开辟一条道,方便进出城,而招揽来的剑客,大多也都驻扎在这个府中。

    入府的路十分平坦,不到一刻,便已经到了前院,十三几人都已候在院中。

    “小姐,清园不留人守着,齐姬她们必然会发现的呀?”十三一边扶着白苏下车,一边忧心道。

    “无妨,她们之中唯一沉不住气的慧姬已被禁足,要找麻烦,至少也得等明日。”白苏笑道。

    她们若是今晚去找茬,白苏更不会留着自己的侍婢给她们出气,生疑便生疑,总有解决的对策,她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去冒险。

    院中只有清园一干侍婢,还有婆七,白苏环视一圈,问道,“妫芷呢?”

    十二端着洗漱用具过来,道,“医女让奴婢转告小姐,说她先回族中几日。”

    白苏由十三服侍着洗去面上的妆,露出略显苍白的清秀容颜,听闻十二如此说来,便问道,“她沦为奴隶之时妫氏不出手相助,此时找她回去作甚?”

    十二道,“奴婢不知,今日妫氏族中来人寻她了,医女本是不肯不去的,但他们说什么巫首的......”

    “你说什么!”一直拄剑静立的婆七忽然道,他声音浑厚,吓得十二一个哆嗦。

    “巫......巫首。”十二不敢看他,战战兢兢的答道。

    “婆七,你知道巫首?”白苏见他神色异样,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妫芷可有危险?”

    婆七站在屋檐下,暗影遮掩了他一半脸,看不出表情,然而他高大的身躯站立在那里,便如海上孤立的岛屿,苍茫而孤独。

    “巫首,是众巫的领袖,这世上只有三个巫首,我婆氏的巫首是烛武。姬氏也有巫首,但姬氏盘踞在北魏,他们族中的巫首自然是北魏的皇巫,而妫氏的巫首,恐怕就是妫芷了。”婆七的语气中满是苦涩。

    妫芷忽然来找他献身,定是遇上了什么变故,只不过是恰好欠了他一个人情,顺便用清白身还了他。

    妫芷既然是巫首,那么在她眼中看来,男与女之间的事,不过是阴阳调配,再无其他意义。

    “烛武不是烛九阴的后代吗?为何又是婆氏所出?”白苏道。

    婆七道,“婆氏是烛九阴一脉相承,只有继承巫首之人才有资格抛弃‘婆’姓,改姓烛,烛武便是如此。而妫氏则是伏羲一脉相承,同样也是巫首才能姓‘伏’。”

    那么妫芷便不是妫芷,而是伏芷。

    “她一定会成为新一任的皇巫,也会成为所以巫的巫首。”婆七叹息。

    “为何如此断定?”白苏疑惑,不是还有姬氏的巫首吗?

    “烛武已死,姬氏的巫首已然年迈,或许近几年便会寿终正寝,姬氏新的巫首才两岁。”

    在婆七的话中,白苏隐隐嗅到一种动荡的味道,这些似乎是前奏。

    现在不仅国与国之间战争伊始,连巫界都频临衰竭的危险。

    “那么,是否新的时代,已经要来临了呢......”白苏在院中的塌上跪坐下来,仰头望着秋日高远的星空。

    香蓉替她披上大氅,问道,“小姐,今晚可要回少师府?菱花和曲措被遣去办事,今晚可就回来了呢。”

    “嗯,走吧。”白苏站起身来,转向婆七,“妫芷不会想做巫首,更不会想做皇巫。”

    婆七怔愣。

    那日醉酒,白苏先前虽有些醉意,却还是听到了妫芷的倾诉,她记忆一向很好。

    妫芷从小便成为巫首的候选人,可是不难听出,她从骨子里是排斥的。

    “回府。”白苏领着几人再次登上马车。

    婆七回过神来,带上几名心腹剑客,护送白苏回去。

    马车中,白苏对自己的心情很是不解,逢上乱世,她应该害怕,应该恐惧才是啊?可是她没有,骨血里萌动的竟是隐隐的激动与期待。

    乱世出英雄,白苏暗暗纳闷,难道她骨子里竟然是个好战分子?

    剑客们将她们几个偷偷送回清园,奇怪的是,少师府的暗卫竟无丝毫异动,以他们的身手,应当不会毫无察觉才对?

    白苏下意识的认为,是顾连州吩咐了他们什么。

    那个男人,才智真是令人叹服,他也许早就猜到她的计划,也早料到她行事总是会留下尾巴,却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善后处理好。

    白苏心理年龄明明比他要大两岁,面对如此的宠爱,却觉得自己像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

    顾连州也喜欢整她,然而,他也会将度把握的极好,既令她陷于困境,又不会置于死地。

    如此趣味的男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伺候的起吧?

    白苏躺在榻上,想着顾连州的种种,昏昏沉沉入睡。

    梦中,她与顾连州依偎在清风殿看书,夕阳洒再他们身上。

    梦很单调,一直持续同一个画面,然而白苏觉得自己心中满满的,温馨的快要溢出来。

    次日清晨,白苏清神气爽的起身,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在院中打太极。

    原本以为齐姬她们会过来找她算账,可是快至午时,也不曾见有人来清园。

    “是我低估她们的忍耐了?”白苏做了一个收势,随之缓缓吐出一口气。

    二丫从院外进来,“小姐,方才有小厮通传,景春楼来人催小姐去赴宴,说是孝闵公主想见见您。”

    “赴宴?”

    “小姐,是秋棠诗会,今年是在景春楼举办的。”十二提醒道。

    “我倒是忘了,还有个秋棠诗会。”白苏微微勾起一个唇角,这些姬妾都不在,怕是齐姬之流的都去参加诗会了。

    这么说,这个诗会恐怕并无善意,连孝闵公主都搬出来,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更衣。”白苏转身朝屋内去。

    十三和香蓉连忙跟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28章 秋棠诗会

    此去景春楼,白苏依旧只带上了十三。

    马车行至主街道的时候便已经有些拥挤了,华丽车驾从景春楼一直快要排到城门口。

    白苏心下有些诧异,原本不过是贵女们玩闹的诗会,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盛大了?

    街上除了马车之外,人倒是不多,所以白苏的马车沿着街边很快便行到了景春楼门口。

    门前人头攒动,负责客人答题的小厮忙的焦头烂额,有些人答了几遍未曾通过,依旧不死心的,有些拿着题坐在一侧凝神思考的.......

    白苏微微蹙眉,如此情形恐怕挤到答题台前也很困难,不过秋棠诗会的请帖或许可通行。

    十三拿起纱帽给白苏带上,“小姐,外面乱的厉害,还是遮掩一下。”

    下了车,白苏还在想着如何挤过人群,便有一名剑客迎了上来,“可是云姬?”

    隔着纱帽,白苏打量这名剑客:五官如山岳,棱角分明,目光沉静,一身黑色劲装,领口纹着一个金色的圈,圈内一个“闵”字,装扮整齐,举止有度,明显是权贵府上的剑客。

    “正是,阁下是?”这等有身份的人,只能白苏亲自答话,否则便是无礼了。

    那剑客叉手道,“在下是孝闵公主府上食客,奉了公主之命,在此迎接姬。”

    白苏看见他衣领上的“闵”字时便已然猜到此人身份,却没想到,他是食客而不是侍卫,顿时心中一凛,这孝闵公主几番催见她,又特地派剑客在门口迎接,实在不寻常呀?

    “请。”不等白苏想仔细,剑客便帮她开道。

    人群似也是认得公主府的标志,见他替一个女姬开道,纷纷朝白苏打量,但是纱帽遮掩下,只能隐隐预约看见一个秀美的轮廓。

    景春楼内,比寻常时候更加热闹几倍,而且,并非只有女人,更有许多士子学者。

    他们见有人进来,转头向门口看过来,只见一袭浅青深衣,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白色木槿,面容被纱帽掩住,光从背后透过,整个人宛如是从雾中走来。

    小厮迎了上去,十三把帖子交给他,小厮看了一眼,道,“请姬随奴来。”

    白苏跟在他身后,从众人的座位后面绕过去,越走越向前,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主座屏风上的落雪梅花图,屏风后少女面容依稀。

    坐在左侧最前面的一群美人正是少师府的姬妾们,而座首的位置空着,那小厮道,“姬,请坐。”

    白苏抬眼看见右侧的首座,赫然坐的是士大夫繁行时!

    “妹妹姗姗来迟,怎的还不落座?”齐姬笑容可掬,仿佛只是开玩笑一般,可是在这种场合说这句话,明显是发难了。

    白苏取下头上纱帽,走上前去,给孝闵公主行了个稽首大礼,“妾来迟了,请公主降罪。”

    屏风静默了片刻,才传出一个清雅的声音,“抬起头来。”

    白苏依言缓缓抬起头来,眸眼却垂着,并不直视屏风。

    “长相实在一般。”她淡淡的评价道,然而她语气中并无轻视鄙夷,“做吧。”

    “谢公主不罪之恩。”白苏再次行礼。

    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得罪不起,只好规规矩矩的做好一切,不被人抓到把柄。

    白苏淡然移步,在左首第一个座位跪坐下来。

    贵女们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原本以为她会谦让一番,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坐上去了,在场的贵女,哪一个不比她出身高贵!

    “云姬坐的倒是坦然,既然姬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了,必要有令我等佩服的才德才行。”一名贵女道。

    白苏含笑看向她,却发现,此女正是黄菱琪,以善歌而出名的黄氏贵女,而坐在她上位的,却是絮女。

    这黄菱琪已经不是一次找白苏茬了,想来也是因为她与絮女交好。

    “素坐在此处也不胜惶恐,若是黄氏妹妹能与素换个位置,实在感激不尽。”白苏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黄菱琪小脸一白,冷声道,“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那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白苏一脸迷惑的转向繁行时,行了个大礼,“敢问繁大夫,此处是如何排位?”

    繁行时对这个从前素未谋面的才女很是欣赏,便道,“除了君臣之礼,自然是按照才学排位。”

    “素一介妇人,不知礼数,既然阿娇们有异议,繁大夫以为该当如何?”白苏干脆把问题都推到这个德高望重的学者身上,他说如何便如何。

    繁行时沉吟道,“即使如此,云姬便吟诗半句,谁对的上下半句,若博得众人赞同,便坐此位。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推到了孝闵公主面前。

    屏风后的声音略带笑意,“甚是有趣。”

    白苏裣衽为礼,“即使如此,素便献丑了。”

    **还在闺阁之时,才名便撼动士林,自她成为顾连州的姬妾之后,便销声匿迹,时隔半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众人均想知道,从那一张小嘴里,能吐出如何震撼人心的词句。

    “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更胜五倍,从容出阁,宛如云母天仙。”白苏缓缓吟道。

    她声音一落,众人纷纷摇头。

    “这算是什么诗啊,直如童谣。”

    “看来这**徒有虚名!”

    这句话中虽描绘出了一位娇羞待嫁的女子,却离诗所要求的意境差的很远。

    “素才学疏浅,词句便算是抛砖引玉罢!”白苏说罢,欠了欠身,返回位子上跪坐下来。

    黄菱琪道,“这句子又有何难,我便对上一对。”她思索片刻,念道,“俏郎君,佩玉带,着官靴,比文曲天尊更具文采,逍遥出仕,犹胜相如嵇康。”

    词句一处,人群顿时轰然大笑,“阿娇是想俏郎君了吧!”

    黄菱琪羞红了脸,嗔怒道,“大丈夫不看诗句,净是想些腌臜东西!”

    “不过红娘子,俏郎君,确实般配!”有人道。

    繁行时也笑盈盈的看着这娇俏的女孩儿,“老夫以往倒是没看出,黄氏阿娇除了一副好歌喉,竟也是才思敏捷。”

    黄菱琪欢欢喜喜的朝繁行时行礼,“繁大夫谬赞了。”

    时人注重名声,黄菱琪有了繁行时这一句评语,她的身价便又上了一层,便是日后找婆家也能寻找更好的。

    “黄氏阿娇接的句子,面上看还算工整,不过,云姬的上句,句句是花草,岂是易对?”繁行时缓缓道。

    经过他这一提点,众人这才发现,白苏这一句话整整包含了九个花草名称。

    红娘子、金簪、银花、牡丹、芍药、五倍子、苁蓉、云母、天仙子。

    这时的人,对草药的认识不深,不知她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可入药的东西,然而雍国人爱花草,所以其中的品种都是他们耳熟能详的。

    左侧是贵女姬妾们坐的地方,争的自然也是贵女姬妾,所以士子们不便参与,但他们也皆暗暗在心中作出下联。

    可是此句甚是困难,一时间竟难住了所有人。

    屏风后的孝闵公主打破僵局,“不如由云姬自己接上,若是接的好,她坐这个位子,诸位不得有异议。”

    “那么,云姬,便说说你的下半句吧!”繁行时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云姬,快说说下句!”

    士子中,已有人喊道。

    白苏站起身来,从容道,“若是诸位阿娇没有意见,那素便自己接上了。”

    她目光环视一圈,见无人应答,便吟道,“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好!”繁行时一拍大腿,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下段竟有如此气魄!

    方才,他也暗自在心中对出了一联,虽然勉强算工整,但顾全不了意境,毕竟既要全是花草名称,又要拼凑出意思,便已是不易。

    “可是,将军、国老,也是花草名?”一名紫色深衣贵女疑惑道,“海马又是何物?”

    众人纷纷看向絮女,她算是极为了解花草的了。

    絮女眸中的震惊和不甘一闪而过,笑着解释道,“将军是中药大黄的别名,国老,则是甘草的别名,至于海马,恕我孤陋寡闻,并不知晓。”

    “海马,是海中所生,可入药。”白苏淡淡解释道。

    这样一来,便是白头翁、大戟、海马、旋复花、木贼、草寇、百合、大黄、甘草。

    全文上下一共两句话,十八种药材,这种作诗方法,令人叹为观止。

    方才黄菱琪那句诗,其实是絮女教给她的,她自然是无如此敏捷的才思。

    然而,这一开始,便败下阵来,找这个茬仿佛是给白苏机会表演一般,众女均是一阵气馁。

    齐氏几位娇娇,尤其是齐琚,简直恨的牙痒痒。

    整个左侧,只有齐姬一人神色云淡风轻,淡淡的抿着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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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对联可把我头发想掉一堆~~~感谢好友《红楼夜话》作者夜雨惊荷的帮助,“俏郎君,佩玉带,着官靴,比文曲天尊更具文采,逍遥出仕,犹胜相如嵇康。”本来此句惊荷写的是“犹胜文武状元”,但是某袖考虑,咱这个朝代木有科举制度,于是便改成了“犹胜相如嵇康”,司马相如、嵇康,都是有名的才子,倒也差不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29章 被推上砧板

    白苏落座之后,诗会继续之前的话题——以“秋”为题,赋诗一首。

    恰好已经到了絮女,她一袭白衣,娉婷起身,姣好的容貌和玲珑的身段,引的不少人欷歔感慨——如此妙人儿却是已经名花有主了啊!

    “露色以成霜,梧楸欲半黄。”絮女悦耳如凤啼的声音,为这诗增色不少,“燕去檐恒静,莲寒池不香。”

    是首不错的诗,白苏亦远远看着她,心中不由暗想,怪不得她一直把**当做对手,原来她赋的诗也很好,恐怕是被**压了一头,因妒生恨吧。

    在局外人看来,絮女如此才情,委实没有必要妒忌,但往往越是有才之人,生出的妒心越可怕。

    既生瑜何生亮,便是个典型的例子。这是胸襟的问题,与才学高低也没有必然联系。

    黄菱琪瞪着眼睛看她,“姐姐这么快便作出来,我,我还没想好呢!”

    “好!柳夫人果然不负才名。”几名博士抚掌大赞。

    尚京如絮女这般才貌兼备的女子实在屈指可数,以她的才情,多少权贵王孙都心慕之,所以当初把**换成絮女时,白老爷几乎呕血。

    “先生们谬赞了。”絮女谦逊的欠了欠身,跪坐下来,冲黄菱琪笑道,“你慢慢想,没人催你。”

    黄菱琪皱起秀气的眉头,想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念道,“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其实,坐在最末位,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来想,比上座之人难度要小很多,幸好有最后一句做点题,否则她今日可就窘迫了。

    “公主不如亦赋诗一首?”繁行时询问道。

    孝闵公主也是个有名的才女,赋诗于她来说也不在话下,但屏风后的少女顿了一下,笑道,“我今日不过是凑凑热闹,眼下才女众多,老师可不要害我出丑。”

    繁行时曾是太学博士,教导过孝闵公主一段时日,师生关系不错,所以她语气和善亲昵,仿佛是对着自家长辈撒娇的小姑娘一般,并未端起公主架子。

    “倒是**,早前曾听闻一首《木兰花.决绝词谏友》,本宫每每念及,都是泪沾满裳,今日真真是想听**赋诗。”孝闵公主言语之间隐隐惆怅。

    隔着绢纱的屏风,白苏隐隐能看见她转过头,“**,万万不能使我等失望。”

    白苏心中苦笑,不知这孝闵公主是真的对她寄望颇高,还是故意将她捧的高高的下不来,总之,今日已经被架在高出,不想出风头也已经出了。

    “敢不从命。”白苏缓然站起身来,恭立在一侧,埋着头,即便是如此仰视,众人也只能看见她白皙如玉额头和挺翘的鼻子。

    众人各怀心思,均都屏息凝神的等着她作诗。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只有齐姬离她最近,能看见白苏双眸闭着,神情安然,仿佛沉浸在梦中,她的声音微带沙哑,簌簌如林间风,淅淅如春日雨,“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

    秋雨袭来,愁上心头,离别之时,互通珍重。究竟是为谁相思成疾,又是为谁害羞?

    想起昨日最后亲吻顾连州的滋味,白苏唇角浮起一抹笑,然而她不敢睁眼,怕泪水会止不住流出。

    众人静静听着,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那种似愁绪又似甜蜜的情感。

    而右侧那几位博士神情激动,她便是那日在这景春楼花园中吟诗的妇人啊!她的诗,面上不甚工整,却仿佛其中的情意浓到化不开。

    他们虽万分激动,却不敢打断她,怕扰了思绪。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

    相思之情未曾断绝,只是想见的心愿难以实现成明月升起,将阁楼四面的珠帘卷起。

    越是继续念下去,白苏心中的酸涩越发难当,才不过一晚而已,她的相思已然成灾了。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不由追忆往事,回味欢聚的快乐,如梦如真,教人怅惘。

    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虽然她极力控制,却依旧不小心露了端倪。

    白苏吟诵完,厅中一片静谧,她也是一怔,自己对顾连州的思念已然至此吗?她不知道,只知道在念出这首词时,心中直是恨不得立刻策马追去北疆寻他。

    “妾,胡乱念得,诸君见谅!”白苏行了一礼,跪坐下来。

    “情真意切,甚美。”繁行时最先回过神来,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韵律极佳,虽不似普通诗赋,却实在美妙,实在情怀缱绻。”

    齐姬用帕子拭着泪水,哽咽道,“妹妹,你这诗一吟出,姐姐心里跟着发疼,夫主这一去北疆,少则半载才能归还。”

    众人恍然,怪不得诗词中情意缠绵,相思刻骨,原来是思念顾连州了。

    “是呢,这诗啊,比那木兰花还让人心酸。”屏姬适时的插嘴道。

    齐姬和屏姬这一唱一和,很能令人遐想,《木兰花.决绝词谏友》是**与宁温之情,而这首,是白苏有感而发,是对顾连州的。

    然而,白苏和**灵魂不同了,却还是用一具躯壳啊,在旁人看来,定是觉得她朝三暮四吧。

    白苏心中冷笑,终于呀,重点来了。

    “云姬还真是多情呢!”黄菱琪总算抓到了一个把柄。

    白苏垂眸,今日这个秋棠诗会,几乎要城她私人的批斗大会了,真是出尽了风头,如果顾连州在的话,定然是要皱眉头了。

    怎么又不知不觉想到他了!白苏闭眼,抛开杂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已清明。

    她淡淡笑道,“阿娇说的是极,素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已明白一句话。”

    “何也?”出乎意料,问话的竟是屏风后的孝闵公主。

    白苏微微一顿,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辗转而逝。 ”

    真爱,不知道怎么就产生了,一下子就情深似海;怨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渐渐也就消失了。

    白苏不曾否认**对宁温的感情,她这是在说,不管从前如何的多情,如何的深陷,都已经是过去。

    “妾这首诗可是过关了?”白苏今日净是被绑到靶子上,可她白苏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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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诗词甚多,用了更久的时间,顶锅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30章 坐观斗茶(求订阅,求粉红)

    “妾这首诗可是过关了?”白苏淡淡笑道。

    白苏也明白,虽名义上是按照才学来排,可依旧与氏族地位挂钩,所以才造成了她被众人群起而攻的局面,不过这是别有用心有意为之,是躲不掉的。

    不过如此动人的词句,也无人敢有异议,那些贵女有哪一个能作出如此词句?

    繁行时颔首道,“姬请坐。”

    白苏跪坐下来,面上有些羞赧之意,“妾来的晚,确实该罚,不过姐妹们若是再与素玩闹下去,这诗会怕是要到明早了呢!”

    她一句话,把方才所有之事的坏影响降到最低,只说是因来迟,所以娇娇们才会故意刁难惩罚她。

    如此一来,即便此事对她影响不好,多数人也只作妇人间的戏耍刁难,而她如此一说,亦未扫了众女颜面。

    幸而,那几名太学博士知道忍着,没把那首《钗头凤.欢情薄》给抖出来,否则白苏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唐婉与陆游的恋情令人嗟叹,这首《欢情薄》也感人肺腑,可它是唐婉成他人妇时,对前夫旧情未了,若真是在这种场合公布出来,简直会令白苏粉身碎骨。

    白苏早注意到了几名太学博士,她记忆力极佳,即便是匆匆一瞥也能记住了他们的长相,但她并不担心,博士们都是嗜诗成狂之人,也知道审时度势,必不会陷她于绝境。

    看着白苏端坐在位子上,齐琚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但见齐徐神色不变,而坐在白苏下手的齐姬也气定神闲,便悄悄凑近齐徐道,“大姐,你这般悠闲,可是有了好法子?”

    齐徐牡丹一般艳丽的容颜,一笑媚人,“人多口杂,不要声张。”

    齐琚一喜,听她这话,必是有好的计策了,当下心情舒坦多了。

    她没了记恨,却又开始无聊起来,目光扫过全场,灵秀的小脸满是愁绪,“真真无趣,连州公子去了边疆;花荣公子得了新欢,日日缠绵床榻;宁温公子每日里陪着他那皇妹;风华公子就不说了,厮混勾栏院,从不得见......”

    “不是还有元拙公子和风雅公子吗,还不够你看?”齐徐唇角噙笑,她也知道自家妹子是真的对那纳兰修动心了。

    自他死后,齐琚一直都闷闷不乐,若是听谁提起纳兰修只言片语,便哭的似个泪人儿。

    齐琚翻了个白眼,“李元拙?咄!他那形容还没有陆离俊俏,真不知怎的被列为尚京六公子。风雅公子也不必说了,虽名为风雅,却整日舞刀弄枪的,比他两个哥哥差的远了,半点风骨也无!”

    李元拙是李太尉1之子,生的雄奇壮美,身高九尺,传言曾双臂举起六百斤巨石,在大雍这个崇尚武力的国度,这种男人,无疑是大丈夫,伟男子,再加之他是太尉之子,出身高贵,成为尚京六公子是必然的。

    只不过齐琚只喜欢姿态风/流,长相俊美到极致的美男子,对他那种类型不感兴趣,同样,对顾风雅亦是如此。

    齐琚托着腮四处乱看,目光落在白苏秀雅精致的侧面,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便越觉得像极了纳兰修......

    “唉!”齐琚太息,如今她已经相思成狂了,居然看谁都像他。

    齐徐看着齐琚一脸惆怅,也知道她必然是又想起纳兰修了,“你养了数十个面首,便没有一个令你忘忧的?那还不若全遣散了,免得父亲整日对你耳提面命。”

    “咄!那些个庸脂俗粉又怎么比的上他,他惊艳才绝,生的俊俏,又风/流知趣,唉,倘若是当时能近前去说上一句半句话,便也无憾了!”齐琚越想,便越觉得这纳兰修实在合极了她的胃口。

    顾连州固然俊美,可是淡漠严肃,顾风华太风/流,宁温太温雅,只有他啊,那个洒脱随性,俊美不可方物的翩翩佳公子......

    齐琚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白苏的侧脸上,她捅了捅齐徐,“大姐,我怎觉得这云姬与纳兰生的颇为相类呢?”

    齐徐端起酒樽轻轻抿上一口,瞟了一眼白苏,笑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看你呀,八成已经疯狂了!”

    那日大宴,齐徐虽则也被纳兰修的绝艳震惊,可她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顾连州身上,自然不如齐琚看的仔细。

    齐琚也道是如此,叹道,“不知他家可还有兄弟......”

    “死性不改!”齐徐轻斥。

    两人这厢絮语,诗会却进入了**。

    是斗茶和斗诗结合的游戏。

    由孝闵公主抽贴(也就是收回来的邀请帖),抽出二人来斗茶,这二人需煮十余种茶。

    当茶水摆好,众女可自行上前品茶,一旦喝了茶,便要猜出这茶的品种,还需赋诗一首,才有资格评论此茶好坏。

    除了煮茶的优劣,两方主动过去品茶的人数,和赋诗的好坏,也算在其中。换句话说,这不仅仅拼的是手艺,还拼人气。

    太学的博士们作为公证人,最终决定斗茶和斗诗的胜负。

    白苏形容已经有些懒散了,让她规规矩矩的跪坐几个时辰,实在是比死还难受,更何况,她臀部还负伤中。于是半个身子倚在十三身上,却仍觉不够,若非场合不对,她真恨不得趴下。

    可即便如此,在一众端坐的女子中间,她还是鹤立鸡群,好在众人知道她素来体弱多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苛责。

    大厅中央,抬上两个几,几上很快便摆满了上等的青铜茶具,众人也都敛声静待孝闵公主抽签。

    “李氏婞女。”屏风后,孝闵公主已经抽出第一人。

    然而孝闵公主话音一落,众人暗笑起来,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李氏婞女是李太尉的嫡女,李元拙的长姐。

    李氏素来尚武,手握重兵,地位不可撼动,这般门风也注定他家出来的子女偏好舞刀弄枪。

    婞女性格泼辣,通晓军事,在这方面可谓天赋颇高,可是她不喜风雅事是出了名的。

    白苏对此女也有所耳闻,心叹这孝闵公主实在公正的厉害,婞女今日是出定丑了。

    “柳白氏。”又抽出第二人。

    这斗茶人选一定,无人不叹造化弄人,柳白氏,可不顾就是絮女么!

    这样的两个人,悬殊之大,不比可知啊!

    “老师......你看......?”孝闵公主也觉得这样的搭配十分不妥。

    还未等繁行时发话,齐姬身侧的贵女霍的站起身来,“公主不必多说,李婞自知这些风雅玩意儿耍的不好,但我李氏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白苏转头向她看过去,这李婞一袭紫棠色(黑红)宽袖曲裾,不施粉黛,英气的长眉入鬓,星眸璀璨,鼻梁高挺,微薄得唇习惯性的抿成一条线,一头乌黑如墨的发在头顶结成一个马尾。

    这女子整个看起来便是英气逼人,很难想象她能举止优雅的去弄茶。

    她举步上前,在中央的一个几前跪坐下来,啪的一声,将一柄青铜剑放在几边,厅中一片愕然,甚至连嘲笑都忘记了——携剑煮茶,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白苏眯着眼饶有兴趣的打量她,这个女子的爽直,真是令她欢喜,白苏自己虽然腹中弯弯道道甚多,可她偏就欣赏爽直之人。

    而她如今身边接触的,根本没有这类人,所以不由得对李婞印象极好。

    絮女迈着碎步娉娉袅袅的往令一张几走去,她的姿态如弱柳扶风,杨花飘絮,束腰裹出纤细的腰肢,体态婀娜,举止端庄优雅,与如武士端坐的李婞形成了鲜明对比。

    待到絮女坐下之后,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私底下议论纷纷。

    大厅中,一个英武如女将,一个淑美如天仙,此刻却坐在一起斗茶,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请!”李婞的举止虽略显硬气,却还算合度。

    絮女微微点头,朝她缓缓欠身,“请。”

    白苏抿了口茶水,姿态闲散的盯着那两人,心中暗想着定要结交一下这个李婞。

    两人一开始动作,有些人便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着实,李婞的动作笨拙,抬手拿起一种茶,想往壶中倒了些,想了想,又倒了些,且每个举手投足无不疾风带劲,犹如大丈夫拿绣花针一般。

    婞,是倔强、刚强之意,一般组词也没什么好意思,虽不知李太尉如何会给自己女儿取这么个名字,可依白苏看来,这个字与她的人确实合衬。

    “我瞧着,这李大小姐的茶不易喝,这么个煮法,恐怕媲美砒霜了!”白苏身后的两名姬妾窃窃私语。

    时间过的飞快,李婞早早的便煮好茶摆了满几。

    原本碧螺春嫩黄,龙井浅绿,铁观音色如蜜......可是十几种茶叶竟被她煮成一个色泽,光看颜色压根分不出那是什么茶。

    这也是一种难以达到的境界啊......白苏暗叹。

    待絮女优雅的放下茶具之后,寺人阴柔的声音道,“请诸位选择品茶。”

    众女起身,这是秋棠诗会,照理来说,应是女子才能参加的,士子们不过是观赏品论,可是玩至兴头上,他们也纷纷要求参加。

    博士和大夫们商议一番,又征求了孝闵公主的意见,便准了。

    形势出现一边倒的状况,贵女们哪里敢喝李婞煮的茶啊。

    有几个冲着她的地位过来准备捧场的娇娇,一见茶色,心知恐怕辨不出品种,自然不敢毁坏自己名声,只好转身又回絮女那边去了。

    她们这一来一去,还不如直接不来。

    而那些士子,多半是冲着絮女的美色去了,纵然李婞长的也不差,但太过英气,那些文弱的士子根本欣赏不了。

    那厢风风火火的识茶已开始,由于人数众多,只好先识茶,寺人记下答对之人,稍后再作诗。

    李婞似是料到这一幕的出现,垂着眼,岿然不动的跪坐在原地。

    只有齐姬和白苏不曾上前了,齐姬似是还在考虑,白苏却已经缓缓起身。

    李婞正垂着眼眸盼着赶快结束,面前几上却忽然伸出一只手。

    她诧异的盯着那只手,纤细莹白如雪,顺着这手看过去,便看见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美眸笼雾,唇色若杏,神情淡然如云。

    原以为这又是一个来了又去的,她却端起一碗茶,用那杏花般的唇轻轻抿了一口,声音舒缓如风拂竹叶,“龙兰雀舌。”

    1太尉:与丞相一职同等的武官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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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登峰造极

    “你......”李婞怔怔的盯着她,心叹,这般气度的女子,竟令人觉得她比絮女还要美!

    在她发怔的一瞬,白苏又端起下一碗,抿了一口,“碧螺春。”

    如此依次下来,寺人飞快的记录着她的答案。

    在**一侧的众人纷纷回头观望,心中不由好奇,茶都煮成那样了,还能分辨出品种?还是根本是乱说,以求哗众取宠?

    絮女面色沉冷,心觉得,白苏如此做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耳光——她的亲妹子,居然去喝别人的茶!

    其实,白苏根本不曾喝,只是唇稍微沾了一下,她靠的只是闻香气。

    还有三碗茶,几名博士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一名略显瘦削的博士道,“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识茶,姬且等等。”

    他接过寺人手中薄本,按照次序端起茶碗底下的标签。

    斗茶规则,煮好一种茶时,要把茶罐上的标签取下,贴在碗底,碗底放了煮熟的米粒,只要按上去即可,李婞茶煮的不好,规矩却是知道的。

    十四种茶对照完毕,竟无一答错!

    “姬识茶之能!老夫自愧不如也!”说着他朝白苏行了个长揖。

    除了诸子,还真未曾见过能令博士行此大礼之人,更何况,白苏只是一个美姬呢!

    “师掩,莫非都答对了?”一旁姿容俊雅的中年博士虽见师掩行大礼,却依旧不可置信。

    师,是职业,而并非他的姓氏,比如这个俊雅的中年博士,名为卓,便唤作师卓。

    师掩在太学1之中教授的便是茶道,雍国之内,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然他竟向一个女姬行大礼,怎能不令人惊讶。

    齐姬眸色暗闪,经过此事之后,恐怕云姬的地位会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啊!所谓的商人庶女出身再也束缚不了她了......

    白苏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这一切,自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方才在她闻茶香之时,脑中闪过许多词,比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怕出名猪怕壮,枪打出头鸟......

    然而,她无可退缩,在顾连州回来之前,她必须得出这个头。白苏预先铺下许多条路,甚至,做好了摧毁任何阻力的准备。

    白苏侧过身闪避师掩的行礼,复又朝他还礼,俯下的面容遮在宽袖之后,唇角微微上挑——时人以博学者为尊,那么便让她先登峰造极吧!

    “姬,剩下这三盏茶,不知姬可否观色辨认?”师掩提出要求,他想知道,这云姬究竟对茶道深入到何等地步。

    看着一色黑乎乎的茶水,连李婞都觉得师掩这是在强人所难。

    白苏从容道,“也无不可。”

    她说出此话,莫说围观众人,便是繁行时也不由面露惊色。

    屏风后的孝闵公主也急于见识见识,“请快快辨来。”她言语之间,已不自觉的用上敬语。

    “此是普洱。”白苏并不靠近,而是用手示意,“这一盏是祁门红茶,另外一盏是乌龙茶。”

    师掩立刻揭开碗底,看见碗底的字,他彻底呆住了,讷讷道,“你,你如何分辨?”

    “先生,其实素全凭猜呢。”白苏笑道。

    李婞把每一种茶都煮的像是中药,就是再能察颜观色,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如何猜?”师掩问道。

    白苏指着第一只茶碗,“众多茶碗之中均无沉淀,可见李氏阿娇很注意这一点,可是只有此碗中有碎屑,那只能说明,此茶经过压制成饼。一般的茶贵在新,而普洱却越是陈年越香浓,故而常常会压制成茶饼以便保存,所以才必定会留底。”

    师掩点头赞同。

    白苏继续道,“这第二只茶盏中的茶最是好认,祁门红茶色泽明亮,宛若明镜,虽则颜色黑了,可所有茶碗之中,它依旧似蜜醇厚,似镜明亮,且黑中泛红,必是此茶。”

    众人已经听痴了,有不少人懂得茶道,却不曾想过,这茶中也有如此多的细节分别。

    “这第三种茶.......”白苏声音中带着丝许微不可察的温柔,“素,是闻到他的气味了。”

    顾连州身上始终带着淡淡的苦涩茶香,那茶香,便是乌龙茶,因为他,白苏对此种茶香亦生了眷恋,所以在十七种茶香里,她一下子便捕捉到了气息,可是方才闻香十几种都无乌龙茶,所以,剩下这一碗,必然是它了。

    白苏这话有歧义,无人察觉内里含义,然而她面颊上浮起的红晕,顿时将只是清秀的小脸映衬的隐隐有了绝艳的意味,而这种容色很是特别,缱绻如云,皎洁如清辉,既有百花烂漫的明丽,又有白雪映晴空的清雅,这姿容,竟将一干人看得痴了去。

    十三瞧着那些士子痴迷的神色,既欢喜又担忧。

    “姬可为我师矣!”师掩做长揖,久久不起身。

    白苏虽确确是靠猜测,可也要有真才实学才行,否则哪能如此幸运。

    齐氏众女讶异的看着这个方才还被她们戏耍逼迫的女子,一个转身,竟令太学博士奉为师。

    黄菱琪面色变得难看之极,心中恐慌:方才自己言辞尖锐犀利,如今云姬被如此推崇,那么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众人的谈论之资,自己之前对她的挤兑必然会被指责,眼下,也只好祈祷大家忘了那事。

    只是位置的一个转变,之前刁难于她的娇娇们,人人自危。

    “先生严重了,素不过靠取巧,若有机会能与先生学习茶道,实乃幸事。”白苏上前扶起师掩。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只是体面话,但充分显示了敬重,几位太学博士立刻对她的好印象又加几分。

    从前白苏也为了搏名而以纳兰修身份出过风头,如今依旧是搏名,可是她已学会审时度势,分析利弊。

    如果今日只是单单靠剽窃诗词震撼众人,而不能搏到实实在在的地位,那与自杀无异,可是令这几位太学博士折服,那意义就不同了。

    李婞看着眼前这个女姬,她明明比自己要小,可是这般被众星捧月,却依旧神色清明,无丝毫洋洋自得之色,便是这样的女子替她解了围啊。

    白苏偷偷冲李婞眨眨眼,俏皮的模样,令她一蒙。

    李婞眨了眨眼,却见白苏面上依旧是浅笑。

    在与人见礼时,白苏余光扫过少师府一众姬妾,见齐姬笑着走近李婞,心中一顿。

    齐姬善于游说,黑的也能说白了,若是去行纵横之事,恐怕难有敌手。

    这次白苏绝不会给她机会在李婞面前搬弄黑白。

    1太学:相当于大学,古代最高学府。

    *** ***

    袖上来传章节的时候习惯性的看了一下页面,评论区出来的时候,某人对着屏幕发呆了三秒,看着满眼粉红的系统消息,俺以为自己走错书评区了呢,拉上去一看书名,俺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心里默念:幻觉幻觉幻觉;发现不是幻觉时,某做了第二件事,再次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但是某写完这段,果断的爬回去继续打字。

    粉红加更在明天奉上,时间不定,大约是午时(十二点左右)。

    另外,这个祁门红茶,好像是清朝才出现的,大家无视吧......

    最后,说明下,这一堆啰嗦是不收钱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32章 棋逢对手(粉红加更)

    粉红加更,昨日粉红涨十几票,加上前面的一共涨了二十多票,本来想弄个二合一的大章,但时间不够,于是,先更一章。

    *** *** *** ***

    就在姬妾俯身要与李婞说话之时,白苏已两步站到她们面前。

    白苏此刻是众人焦点,她如此动作,数百目光唰唰看向此处,齐姬的动作也不得不停顿下来。

    “李氏阿娇。”白苏声音朗朗,目光紧紧盯着李婞的星眸。

    其他人莫名的看着她们,不知白苏要说些什么。

    “阿娇姿容飒爽,多少须眉不及尔裙钗,素常闻其名,心向往之。”白苏道。

    她说,你姿容矫健清朗,多少男子都不如你,我常常听说你的大名,很想见到你。

    以白苏现在的身份,这是对李婞的极高评价。

    白苏看着李婞因激动而微微泛着胭脂色的脸颊,心知她不是难以接触之人,“阿娇气度向来与别的女子不同,素久病之身,见阿娇容光如昭昭日月心中喜欢,有心结交,但素出身低微,又恐高攀......”

    “不,不。”李婞站起身来,连说了两个“不”字后忽然有些不知所错。她一直被众多贵女所鄙夷,即便人人见到她都十分客气,然而她也不是傻子,从那疏离的目光之中,便可看出她们的客气,只是冲着她的地位。

    而方才,与云姬对视,那隔花掩雾的眸子中满是真诚,人的目光最不会说谎,这云姬是真心结交。

    “姬才学高博,婞难望及项背,能与你结交,自是欢喜。”李婞大喇喇的行了个叉手礼,似觉得不妥,忙又收了回去。

    白苏面上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她方才盯着李婞的眼睛看,除了传达自己的心意外,也仔细观察了她,此女目光坚毅沉定,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固执之人,这种人一旦认定某件事情,便会认死理,任你怎么说,她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认知,除非亲眼所见。

    而齐姬与雍国大多数的女子一样,不擅诡道,只不过是凭的掌握人心,还有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这种人对李婞不起作用,所以白苏很放心。

    秋棠诗会办的这般盛大,可谓齐氏贵女们的功劳,可是本来欲毁白苏名誉的陷阱,却反而被她利用,这着实让齐氏众女恨的牙痒痒。

    除了齐氏众女,满腹怨念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至少就有絮女和黄菱琪。

    于是诗会到最后,竟变成了士子们谈文论学的盛会,就是连斗茶的结果也都不了了之。

    交谈之下,白苏的才气再次得到众人侧目,她从前就爱读书,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她虽涉猎的博而不精,却也使得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气度风华,放在时下,着实令人心折。

    而这气度,在雍国也是独一份的。

    谈至正欢,繁行时忽然道,“姬,老夫有一事相求。”

    白苏见他神色郑重,也直身端坐,“先生言重了,请说。”

    众人纷纷侧耳,听他们说些什么。

    繁行时道,“姬博学广才,尤擅诗词、茶道,老夫愿代国子祭酒(太学监长官)请姬入太学为博士,此事老夫会禀明陛下,陛下唯才是用,必会应允。”

    这个邀请一发出,全场一片寂静。

    在时人看来,女人毕竟是玩物,是男人的附属品,虽说女师甚多,但一般女师都只教导贵女,至今还无人有资格教导太学生员(学生),而繁行时在这等公众场合发出邀请,必然是对结果十拿九稳了。

    在场无人不知如今太学国子祭酒正是繁行时之子——繁湛,只要繁行时能说动雍帝,那白苏太学博士之职,便定了。

    “承蒙先生抬爱,素感激涕零。”白苏恭恭敬敬的给繁行时行了大礼,她心中是真的感激此人,因为不管最终有没有当上太学博士,繁行时这个邀请一出,她的地位可就不可动摇了。

    诗会未散,街头巷尾都已经奔走相告:太学要有一位女博士了!

    到诗会结束时,只剩士子博士们还意犹未尽,娇娇们连互相告别的礼节都免了,直接登上自家马车,绝尘而去。

    白苏也不在意,只是有些疲倦。

    十三扶着她方才出门,身后忽有人唤道,“云姬留步。”

    来人却是之前迎接她的剑客,他冲白苏叉手道,“云姬,公主有请。”

    孝闵公主再三催见,白苏早料到她会单独约见,只是想不明白,孝闵公主为何会如此重视她,是赏识?明显不是。或者是爱慕顾连州,又听了齐氏贵女们的挑唆?

    白苏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便打起精神应对。

    毕竟,其他人还好应付,若是嫡公主看上她的夫主,那可就不好办了。

    剑客领着她上了二楼的茶座,此时的茶座已经被清空。

    转过一架百鸟朝凤八幅屏风,白苏看见了一席黑色深衣的少女,她身量纤细修长,黑色的深衣裹在身上修饰出美好的线条,大气不失柔美。

    少女的长相并不算绝色,至少没有比白苏强。她抬眼仔细打量白苏,一双狭长的凤目与雍帝颇为相似,秋水盈盈的模样,又极具女儿态。

    “参见公主千岁。”白苏行了个稽首礼。

    “噫。”孝闵公主轻轻发出一声叹,道,“你这美姬好生奇怪,方才隔着屏风觉着长相很是一般,近看来,却甚是魅人。”

    “公主谬赞,妾姿容着实普通。”白苏俯首缓声道。

    孝闵公主咯咯笑道,“快快请起吧,姬可是被师掩奉为老师呢,本宫只评姿容,实在是失礼了。”

    白苏起身,心中对孝闵公主又多了一层认识,眼前这少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与人相处也是一团和气,然而,她处事沉稳,每行一步都令人觉得极为自然却又摸不透,绝不可小觑。

    到现在,白苏至少确定一件事,以这位的智商,不是齐氏那帮贵女能忽悠住的,她想见自己,应非她们的缘故。

    但愿孝闵公主并非恋慕顾连州,否则白苏还真没有把握能扳倒她,不是白苏对自己的才智不自信,而是在才智相当的情形下,孝闵公主的地位比她胜出不止万丈。

    “坐吧。”她语气随意,如众多贵女一般。

    白苏却举止恭敬,“谢公主赐坐。”

    刚刚在几前坐定,便听孝闵公主道,“本宫甚是喜欢姬的诗词,当初听寺人讲述姬呕血赋诗,一首决绝词,直令本宫几日食不下咽,每每思及,不免感叹。”

    与人交际是白苏的弱点之一,若是对着那人使计,尚有些话说,反倒是这般的闲话聊天,她竟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妾惶恐。”

    孝闵公主也不甚在意她的寡言拘谨,继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真真是绝妙。姬,吟出词句之时是何心情?悔?怨?抑或无奈?”

    白苏一直垂着头,看不见她表情,听闻她有此问,心中微微一动,不答反问,“公主可曾读过佛经?”

    孝闵公主不曾答话,白苏道,“不过是偏门左道,妾唐突了。”

    “说罢。”孝闵公主淡淡道。

    白苏听她声音中并无不悦,便道,“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四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五取蕴苦,求不得苦。”

    孝闵公主一怔,她并不知道什么是“佛”,可这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而众苦之中,求不得最苦。”白苏缓缓说出这句话时,抬眸看着她。

    那双凤目中暗生的苦涩,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眼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在伪装自己的时候,一旦分了心,便容易露出破绽。

    白苏松了口气,看来这孝闵公主心里的人并非顾连州,顾连州的身份在大多数人看来是高不可攀,然而这大多数并不包括眼前这个身份高贵的公主,也不在她求不得的范围内。

    白苏垂眸,那么......她爱慕之人,是——宁温!

    宁温是宁国质子,而孝闵公主是雍帝的嫡孙女,刘氏皇族的明珠,天下无人会赞同这桩婚事,她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丝爱慕之意。

    “姬聪慧,且胆大,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本宫,可想过后果?”孝闵公主收起面上微不可查的怅然,微笑着看向白苏。

    探知她内心的秘密,必是会被灭口的吧,只是这孝闵公主反应果然迅速。

    白苏心中暗暗赞叹,颇有种棋逢对手的欣喜,但她的姿态依旧恭敬,“妾身份卑贱,死不足惜,妾不才,愿为公主解忧。”

    地位悬殊,不得不卑躬屈膝,白苏从来很识时务。

    “是吗,如何解忧。”孝闵公主姿态优雅的饮了口茶水,眉头微蹙,显然茶水并不合口味。

    白苏起身走到煮茶的侍婢面前,挥手令她退下,径自跪坐下来。

    孝闵公主本是淡淡看着,但越是观看,便越诧异。

    白苏姿态端庄,坐在几前并不先动手,而是垂眸安神定气片刻,随后用青竹小夹夹起一块紫笋茶饼,靠近炉中木炭文火不停的炙烤。

    待饼面烤出突如虾蟆背上的小疙瘩后,便离火五寸,让卷曲的饼茶慢慢舒展伸开,然后有在次往复翻烤,直到热气腾腾,方才摊在容器内。

    一般人煮茶,可都是直接把茶饼放进水中的呀!

    一沸微滚,白苏取少量食盐调味,二沸大滚,她先是舀出一瓢水盛于陶盂,随后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娴熟地沿漩涡中心将具匙里的茶末倒下。

    “心有欲,便谋之,若谋不得,便弃之。二者素皆可助之。”

    茶水波涛翻滚,水沫飞溅,令人心中紧张,白苏却气定神闲的与孝闵公主说话,那形容直如闲庭信步。

    她说,你心中有想得到的人或东西,就可以倾尽计谋去得到,若是实在谋不到,就放弃,这两者我都可以帮你做。

    白苏将刚才舀出的那瓢水悠悠地渗入,那里满锅的沸汤便已顿时止滚息翻,趁着势头,她把汤沫上那层象黑云母一样的膜状物随即轻轻去掉。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快,却又令人看来十分从容悠闲。

    她这样的气度,令孝闵公主想到一句话:云淡风轻,暗藏杀机,于千军万马之中胜似闲庭信步。

    于是,白苏那番听起来狂妄的言论,却有了令人无法质疑的可信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33章 陷阱又见陷阱(粉红加更)

    “你果然很有趣。”孝闵公主接过她奉上的茶水,中肯的评价道。

    白苏浅笑盈盈,可说出的话,却令孝闵公主震惊,“妾今日所说之言,句句肺腑,究其原因,并非全是因为殿下乃是公主之尊,而是因为,殿下心中与妾心中装的并非一人,否则,纵然妾只是萤火之光,公主是昭昭日光,亦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孝闵公主怔愣片刻,忽的发出一声嗤笑,“哈!口出狂言,当真该斩。”

    她这话一出口,身后的剑客立刻按剑待发,气氛僵持着,室内杀气弥漫。

    白苏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手心汗水涔涔,可是想要取得精明之人的信任,必要用非常之法。

    孝闵公主私下如此关注她,不可说是否已经动了杀机,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满意又令人信服的答案,白苏相信,今日下场必然惨淡。

    白苏是在赌,孝闵公主如此聪明,一定明白她的话不是挑衅,而是表忠心,虽然言辞激烈狂妄,却无疑是最是可信。

    “不过,本宫虽不喜欢如此表忠心,倒是佩服你的才思和胆识。”孝闵公主说着,将一块令牌推到白苏面前,“如果你今日有命活着,便到公主府找本宫。”

    白苏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孝闵公主面上,她微微一笑,显得雍容大气。

    随着她起身离去,白苏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缓缓取过令牌,装入袖中。

    “本宫颇为欣赏姬的气度,便提醒你一句。”走至屏风的孝闵公主忽然顿步,微微侧过身来,道,“唔,齐氏在本宫面前说你戏耍世家贵女,本宫也觉得须得加以惩戒,便帮了她们一个小小的忙。”

    白苏俯身道,“多谢公主提点。”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白苏直起身来。

    唉!官高一品压死人,她堂堂一个公主要耍她一个姬妾,不能反抗,还得感激涕零,但白苏自认没有那种广博的胸襟,心中记恨还是有的。

    但架不住人家是公主呀,除了忍,又能如何。

    白苏还未起身,便有个小厮进来,“您可是云姬?”

    “正是。”白苏道。

    那小厮递过来一封信,“这是齐氏徐女命奴交给您的信件。”

    白苏接过信件,“多谢。”

    那小厮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他见白苏要拆信件,便退了出去。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寥寥数十字,白苏只扫了一眼,便将纸揉握在手中。

    “齐氏,你们最好今日能杀死我。”否则,此仇白苏不敢不报!

    白苏声音淡淡,茶座里灯火明亮,映照在她雾气氤氲的眸子中,就宛如夏日的冰块冒出丝丝凉雾。

    小厮是景春楼之人,自是知道白苏已经为太学博士,难得还如此和气,对她愈发恭敬,于是退出来之后,便不曾离开,侯在屏风外等候差遣。

    他刚出来不久,却见白苏大步走了出来,还未及张口答话,白苏便抛过来一定金,“劳烦去一趟城西纳兰府,便说纳兰浮云归府,今晚在城北松林赏月,让他们带上数十剑客前去保护。他们若问何人所说,你便只需答,是纳兰小姐来信。”

    “还有,若是有人询问你出去作甚,你只需如实答了便是,亦说是纳兰小姐来信即可。”白苏补充道。

    “是。”小厮垂首道。

    他本欲推了这一金,可是白苏却不给他几回,飞快的下楼去了。

    小厮也不敢耽搁,也随之下楼,往城西的纳兰府中去了,心中暗自思忖,这纳兰府原来除了纳兰修外,还有这么多人呢,看来是个不小的氏族。

    小厮兀自思索,却未留心前面,不小心撞上一个文士。

    “你这小厮,匆匆忙忙作甚!”文士怒道。

    小厮慌忙道,“奴该死,请先生饶了奴吧!实是因为有贵人吩咐要事,奴心中惴惴,这才冲撞了先生!”

    小厮嘴甜,几声“先生”唤的那文士颇为受用,便缓了怒气,问道,“何事令你连魂都失了?”

    小厮心道,云姬也没要求他保密此事,便解释道,“纳兰小姐来信说,纳兰公子今日在城北松林赏月,命奴去纳兰府去通知管事的派剑客前去保护。”

    “无的放矢!纳兰修已故去,哪有什么纳兰公子!”那文士以为小厮诓骗他,甚是恼怒,大声斥责,引来不少士子注目。

    “奴哪敢说谎,并非是修公子,而是浮云公子,纳兰氏浮云。”小厮慌忙解释,声音中已带了哭腔,这里头的人,他可一个也得罪不起。

    “咦,纳兰氏原来还有其他公子?”士子中有人颇感兴趣。

    另有人道,“纳兰家居然有娇娇?”

    绿鬓红颜的纳兰修,不知迷倒了多少男女,又有宁温公子“一笑倾国”的评语,可惜他英年早逝,许多人只能靠传闻揣测那是何等风姿,如今乍一听闻,纳兰氏还有其他子女,顿时两眼放光。

    “你细细说来,是何事?”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小厮只得将这事仔细说了,但听从了白苏之言,只说是纳兰小姐来信,并未说是谁吩咐他去做此事。

    大家也就误以为是纳兰小姐的吩咐。

    “走,咱们去也去城北赏月去!”先前被撞倒的文士立刻没了怒火,急急准备往城北去。

    门外马车中的白苏透过车帘缝隙,看见那小厮被围拢住,眉梢微微一挑,道,“去城北松林。”

    齐氏,你们可不能怪我太狠辣。

    白苏盯着手中那张纸,眸光淡淡,齐徐必然是受了齐姬的挑唆,若不是她,齐徐如何会知道白苏身边的侍婢便是弱点,而绑了十三。

    毕竟在这个时代,奴隶只是牲口,杀了卖了也微不足道,只有白苏才会为了侍婢,不惜赴汤蹈火。

    马车驶出城门,因是雍国都城,四边都有军营驻扎,许多文士在外郊游,有事也会彻夜不回,可见尚京周边相对来说十分安全,所以闭城的时间比其它城池较晚。

    虽是官道,可是行起来也有些颠簸,白苏靠在榻上,静静的眯着眼睛,半死不死的模样,若被外人看见,恐怕会大惊失色,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是在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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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打赏粉红神马的,另外大伙表急啊,等过了这个陷阱事件,便会见着小顾童鞋,保证会很帅很帅的,帅到尖叫颤抖~~

    话说,我更新很给力啊,诺言兑现的也快,大伙表扬我吧。

    加上晚上的两更,我日更破万了,啊哈哈哈,我真是太厉害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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