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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列国传全文阅读

作者:宋申申     九州列国传txt下载     九州列国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

    少公子走到绥绥的身边,让她环在胸膛前,手臂轻轻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她的清幽凝香霎时窜进他的鼻息,更使他意乱情迷。

    “小白,你···坏,你··坏。”他听到她的梦语,虽然是在说着他坏,可到底还能入她的梦,少公子心里泛着莫名的欢愉。

    “你且说说,我哪里坏了?”他笑道。

    “你凭着我喜欢你,就随意欺负我,你坏死了。”她说着说着,便眼角湿润,滴出了泪来。

    少公子纤指为她拭泪,钢铁一般的心被这一滴泪融成绕指柔,化成了一滩水,且心甘情愿地溺死在这滩水中,不再求生。

    他依旧抱着她,低下头吻了她额头。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只好好地去爱你,只会让你因我而笑,不会再让你因我而哭。”少公子目光灼灼。

    “没想到我这自私的人,还能惹得你这般喜欢,料想我这些年,如同海上孤舟一般的寂寞,倒也不算白熬了。”

    “小白,小白。”她的梦喃仍然是少公子的名字。

    听到这一声接连一声的呼唤,少公子不禁又陷入到他们初次见面的记忆里,那个乖戾,胆小又俏皮的小姑娘,眯着眼睛叫他小白的模样。

    少公子再次低头轻吻她的嘴角,而后轻轻将她平放在小榻上,离开了合欢殿。

    他飞走在屋顶,寻着早上的路,找到了莫央宫,一跃而下,翻进了蔡侯的寝殿。两人于清晨是见过面的,只因少公子急着救君绫,所以两人该聊完的话并没有说完。殿中的蔡侯也知道少公子会再次与他见面,正穿着柔软而光滑的锦缎寝衣,坐在小榻上等着他。

    少公子拿出昭明君的玉印挂在身上,缓缓地朝蔡侯走近。

    “你与燕君合谋,不但要取福祥公主的命,还坑害蝴蝶谷的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对你之前的帮助吗?”少公子走到蔡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蔡侯注意到了少公子腰间的玉印,有些惊异于面前的人就是周王亲封的昭明君。他缓缓站起身,思虑了片刻后, 与少公子平视笑道:“想必昭明君之前的帮助,也不是为孤吧?”

    “你听信谗言逼死自己的妻子,而我却帮你救了她,否则你认为楚姬夫人的死讯传回楚国去,你哪里还能像如今这般逍遥地坐在蔡侯的位置上呢,你说不是为你,可我又哪里得了半点好处?”少公子如今与他挑明了身份,自然也不再害怕他对绥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伐楚,得到周王的支持最好不过了,他现在还没那个能力敢开罪周王。

    “燕君与孤说,你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孤的合欢夫人,你怕孤杀了她,也怕孤伐楚牵连到陈国,所以才巧舌如簧地说一些歪理,使孤相信,使孤犹豫不决。”蔡侯手里拿着一支细簪,轻轻地将身旁的几展烛火捻灭。

    “这不过是其中之一,我只是不想蔡国再变成姜国一样的结果,蔡侯可有想过,就算是现在出兵,你有几成可以胜楚军的把握,又有几成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少公子问道。

    “孤从未打算全身而退,就算倾覆国力,也要与他一战。”蔡侯将细簪丢在桌子上,拿起一旁的巾帕擦着手,面色平静地说道。

    “只为了给孟曦复仇,你这样真的值吗?”少公子看着他问道。

    “孤觉得值。”蔡侯抬起眼睛,目光如锋。

    “没想蔡侯倒是情深意重。”少公子垂眸隐去心事。想必这世上只有他和姬雪两个人知道孟曦还活着的事情,可偏偏少公子却无法说给蔡侯听。

    “孤远不及昭明君,从陈国到蔡国,就算福祥公主嫁给了孤,成了孤的合欢夫人,却依旧是昭明君心底的朱砂。”蔡侯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可少公子却对这故意的嘲讽全然不放在眼中。

    是,又怎样,他从现在开始再不会逃避自己的内心,喜欢她,就是喜欢她,他现在有能力喜欢她,不是吗?

    “蔡侯还是庆幸,我是喜欢福祥公主吧,否则凭你一己之力抗楚,怕是只会沦为九州的笑柄,如今你若与我承诺护福祥公主周全,我或许可以考虑说服周王,支持你抗楚。”少公子双手相握放在身前,努力地表现出虔诚的模样。

    蔡侯止住笑容,眼神探究地看着他,这对他来说无不是个巨大的诱饵,若是周王主张抗楚,那么天下诸公哪还会有不服从之?

    “西征郑国之后,周地又经政权动荡,孤倒不认为周王可以提供雄厚的兵力来支撑孤一同抗楚?”蔡侯说道。

    “如若周王没有,那么九州之上,任何一个诸侯国便都没有,如此一来,蔡侯所要面对的,也大抵不过就是一个‘等’字罢了。”少公子看着他,希望蔡侯能听懂他话中的弦外之意。

    “等?”蔡侯凝眉错愕。

    少公子点了点头:“没错,等到自己的国家羽翼丰盈,等到周地元气恢复,甚至等到邻国,陈国,息国皆与蔡国同心,这样才能一挫楚国的锐气。”

    “只不过···。”少公子看了一眼蔡侯。

    “只不过这过程的时间会很长,长到在孤的有生之年里或许看不到,而孤能做的就只有暂且忍辱偷生,继续受楚王芈昭那小子的掌控和监视罢了,对吗?”蔡侯接着少公子的话,将事实大胆言明。

    其实蔡侯这个人也不傻,就是耳根太软,太过急于求成罢了。心浮气躁可以毁了一个人,也可以毁了一个国家。

    “孤不想等到那个时候了。”蔡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孤的父王就是这样忍辱偷生,孤不想像他一样,最后沦落到被楚国逼死的境地。”

    蔡侯平静地与少公子说着往日曾发生过的种种,包括他被他的父亲带去了楚国坑杀姜国百姓的万人坑。他那时吓得连剑都提不起来,以至于从此之后,再也无法提剑杀人。

    他平静讲述地模样,像是在置身事外说着别人的故事,少公子有些惋惜孟曦和蔡侯之间的感情,但是更惋惜的是孟曦那个姑娘。

    姬雪曾经与他说过,孟曦与姬雪做契重生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前一段时间姬雪才知道,孟曦已经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回到楚国,回到楚王的身边。少公子只听姬雪一语带过,可到底谁都能清楚地知道,这个姑娘想要复仇的话,又需要历经多少磨难与痛苦。

    “孤还是谢谢你能给予孤最妥帖的意见,你救了雅光,孤答应过你的事情,孤不会食言,孤自此以后不再会给燕君当枪使,也不会再掺和到他与蝴蝶谷的事情,至于福祥公主,你若能带走,孤绝对不拦着,若是你带不走,孤自然要继续利用她,昭明君,你可懂我的意思?”蔡侯一边说一边走回到小榻上跪坐下来。

    少公子点了点头,听到蔡侯说的话,证实了自己早前的猜想。看来想要真正伤害绥绥的人一定是燕君无异。

    他倒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利用的得心应手,他这样不顾及姑姑,看来是想要与姑姑决裂。少公子甚至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让姬韬活着回到燕国去。

    莫央宫门外突然有侍卫来报,说在合欢殿附近抓到了一个女刺客,女刺客口口声声说是蔡侯派她去杀合欢夫人的,还拿出了宫内行走的内侍令牌。

    蔡侯和少公子面面相觑,两人皆知到这位女刺客正是君绫。蔡侯黑着脸,对门外禀报的侍卫道:“搜了她身上的内侍令牌,将她逐出宫门,一会儿自会有人带走她。”

    “国君,可是要放了吗?”门外的侍卫有些犹豫不决,想是猜不透蔡侯的心里。

    “对,放了,孤若是要了她的命,明日蔡宫可就要易主了。”蔡侯白了少公子一眼。

    少公子摸了摸鼻子,缓缓地朝蔡侯行了礼:“谢国君不杀家妹之恩。”

    “你能救楚姬,也能救合欢,连七星海棠那么霸道的毒药,也没拿合欢如何,孤知道你解的开金蝉噬心蛊,但毕竟中蛊之人不是她,所以孤不希望你插手,你明白吗?”蔡侯说了这样一句话,使少公子惊了一身的冷汗。

    其实少公子并不知道金蚕噬心蛊要怎样才能解开。

    蔡侯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之前他救过楚姬夫人,又让蔡侯认为是他“救了”身中七星海棠的绥绥。蔡侯并不知绥绥身后的续命蝶,若是知道,绥绥哪还有命受毒药,早被蔡侯以妖邪的名义斩首祭天了。

    续命蝶几次护住了绥绥的命,这也是让少公子能放心地留她一人在此的重要原因。

    “若是我带不走她,也请蔡侯留她一命,算是国君来回报我三番两次救楚姬夫人于阴阳吧。”少公子俯身拜礼,郑重其事地说道。

    “孤答允你。”蔡侯不再抬头看少公子,拿起桌子上的竹简,翻看了起来。

    少公子得了许诺之后,退出了莫央宫,他故意行走于蔡宫正门,将被侍卫丢出来的君绫,带回了客栈。

    翌日一早,少公子叫来了马车,将伤势还未痊愈的君绫放在马车的软席上,而后自行退出马车,坐于车门外面,驾着马,往蝴蝶谷赶去。

    少公子惧怕君绫不听话,特意下了两幅猛药,让君绫昏睡了几天。这些天,少公子的耳根清净了不少,力气也省了不少,包括君绫,睡多了觉,牵扯不到身上的伤口,伤势也渐渐好转,只是两个小指头因被生生拔了指甲,仍然血肉模糊。

    回到蝴蝶谷之后,君婀姑姑已经做好了君绫受伤的准备,可见到君绫的时候,却还是镇静不住地颤抖,更加心如刀绞,甚至在无人之时歇斯底里地发狂。

    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君绫,虽然有怨,虽然生君绫的气,可当君绫醒来之后,那声娘亲的呼唤,却将她的满腔怒火淋了透凉,且将她的五脏险些给唤碎了。

    君绫如今伤成这副模样,也算是得了教训,她见君婀并没有再斥责她,反而心里过意不去了,这些时日都乖乖地在院子里面养伤,倒也不再四处疯跑了。

    回到谷中的少公子一直呆在凌霄峰,有时去彩蝶居,也只在姑姑的药房里配药,从不去君绫的房里探望。起先君绫还会问身边的侍女,为何没见到少公子,问过几次之后,君绫才慢慢明白,少公子是故意躲着她,不见她。她挣扎着起身,要去凌霄峰,却被赶来送药的君婀制止。

    “君执对你只是兄妹之情,你莫要再费心思了。”君婀将药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直截了当地与君绫说明白,让她的梦彻底醒过来。

    “我不信,执哥哥是喜欢我的,否则他怎会允许我随意进出他的凌霄峰,他还说让我给他捉蛇,做他喜欢吃的蛇肉羹,他还说要带我去南米喝桂花酒,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君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牵扯到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又痛又痒。

    “你是她的妹妹,他当然对你好,可他只当你是他妹妹,你难不成还不明白吗?”君婀见君绫痴情的模样,心如刀割,可她更不愿让她再沉迷下去。想要断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君婀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他可以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给你,却偏偏不能把自己的心给你,君绫,你莫要再这样胡闹了,你该长大了。”君婀走过去,摸了摸君绫的额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作为一个母亲,她想替她承受所有的痛,想让她永远如儿时那样神采飞扬,无忧无虑。

    可孩子毕竟要长大,有些事情,她必须要自己经历。

    “阿娘,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执哥哥才不喜欢我的?”君绫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君婀。

    “你怎么可能不好,你是阿娘的女儿,哪里会不好。”君婀的心里泛着酸楚,她不知道要怎样与君绫才能说明白,感情若不是两情相悦,无论怎样束缚对方,等到的结果都是伤人伤己。

    “若是真心喜欢,哪会在乎对方的好与坏,傻绫儿,君执心里已经有人了,怎还会装得下你。”她有多不忍心说出真相,就有多心伤去对待君绫。(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鸿雁不堪愁里听

    “你虽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可却也伤了他的心爱之人,他不来见你,就是不肯原谅你,君绫,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地继续伤害他心爱的人,眼看着你们二人形同陌路,最后连兄妹都做不得,你才肯罢手吗?”

    君绫躲在君婀的怀里啜泣着,痛哭着,近乎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不愿去明白。

    “阿娘,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君绫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倾出而落,晕开在君婀衣服上的梅花纹,朵朵鲜活。

    “好好呆在娘身边,一点一点将他忘了,待你心思清阔的那天,阿娘亲自为你觅得良人,好不好?”君婀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君绫眼角的泪珠,她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她魂归黄泉,她的君绫要怎么自己独活下去。

    “好,我听阿娘的,原来喜欢一个人要这么痛苦,这么累人,我忘记他,忘记他就是了。”

    身上的伤才得到缓和,便经历了这样大的折腾,君绫就这样趴在君婀的怀里睡了过去,眼角垂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君婀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不动地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她见不得别人受苦,更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或许就像她父亲所说的那般,她这辈子的狠心不及君邵一半,却撑起了江湖毒燎虐焰的蝴蝶谷。

    少公子得知此事,是在第二天的一早,他是听来凌霄阁打扫卫生的小侍女们不小心说出来的。他装作泰然自若地坐在棠花树下饮茶,待小侍女离开后,面色阴沉低站起身,走去了关押妃舒的崖洞石牢。

    毕竟这位妃舒间接地伤害了绥绥,又利用了君绫,少公子倒想试试自己这阴狠的手段是不是可以震慑得住一个人。

    关着妃舒的石牢就在上次君绫捕蛇的地方,那后山崖洞的最外,用玄铁隔着几个小的石牢。石牢很小,大概只容得下两人的距离,石牢之中仅有一个小小的石凳,供坐立,却不能卧,若是身材瘦弱,倒还能勉强地蜷着身子侧卧。

    少公子见到妃舒的时候,她正蜷缩在石凳上,浑身上下污秽不堪,因几日都没好好休息,面色略有苍白。

    “公子可是来救我的?”妃舒见少公子走来,喜极而泣,趴在玄铁的栏杆上望着他。

    “金蚕噬心蛊可有解法?”少公子停下脚步,与她相隔甚远。

    “我若告知公子,公子可用什么谢我?”妃舒双手紧握栏杆,眼中蕴藏怒意。

    “或许,我可以向姑姑求情,饶你不死。”少公子轻蔑一笑。

    “谷主不会杀我的,毕竟是我将西夷的制蛊方法全部交给了她。”看着妃舒假装稳操胜券地模样,少公子便想笑。

    “你不了解我姑姑,她会感激你,无论是撰写虫经,还是交付制蛊之法,可你却踩在她的软肋之上,就算她焚毁虫经,起誓以后不再制蛊,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利用她孩子的人,君绫是姑姑的唯一软肋,你利用她,让她去折磨我喜欢的人,更让燕君带走她,这两件事,无一不是戳到了姑姑的痛处。”少公子不紧不慢地找了块平坦的黑石坐了在上面。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以至于还奢望着能从蝴蝶谷活着走出去。

    “如今,君绫身上的伤好了许多,想来姑姑这些日子,也应当能想明白了在这其中,你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情,我之所以现在才来见你,并不是来与你讲条件的,我是闲来无事,专门来这等着,看你热闹的,我想瞧一瞧,姑姑要如何惩罚你。”少公子翘着嘴角顽劣地笑了起来。

    这笑容如同三月俏桃一般绚丽,却让妃舒心生冰冷,她此时才明白,自己迷恋的人有多么可怕。

    少顷,崖洞口想起杂碎的脚步声,妃舒吓的蜷缩在石凳上,惊恐地望着洞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走进来四位侍女,为首侍女的端手持一展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黑气的药。妃舒见此一边大叫,一边往石凳后面躲去。

    可奈何石牢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她躲也没处躲。

    其中一个侍女打开了门,另外两个侍女按住了妃舒的肩膀,将她大力的固定在岩壁上,不得挣扎,而为首的侍女狠狠地撬开了她的嘴,将那碗药一滴不流的灌了下去。

    少公子笑了笑,猛地站起了身,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木盒,木盒里面是一套银色的针,他拔出一根,猛地扎入妃舒的脖颈之间。

    妃舒的身体顷刻之间,如同烂泥一样瘫软了下去。

    随后,少公子转身又走回了黑石边儿上,看着几个侍女收拾了残局,将妃舒关回了石牢中。

    “是,什么,给我,吃了,什么?”妃舒无法动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断肠草,和败酱草,这断肠草可以让你的肠子断裂,而败酱草却起到修复的作用,如此一来一往,你疼过了,却不致死,谷主说你自己养的蛊,却要通过君绫少姬的手去放,这样缺德的事情,当然自己要感受一下才行,你命贱,谷主又不想对你用那些名贵的药草,况且这两味儿药的药效都不错,一日喂你三次,一次两个时辰,一直到你自己说出解开金蚕噬心蛊的办法,否则你就做好打算,这样疼一辈子吧。”为首的侍女是君婀姑姑的心腹,名唤荷叶,也是姑姑从栖靳岭边上的小镇救下的孤女,她将君婀视为师父,心里自然心里向着君婀。

    想这世上的人并不是都像妃舒一样的白眼狼,被救之后,却得以利用相还。

    “至于你脖子上的银针,是我方才想到的,因为怕你不老实,会将喝下去的药抠出来,所以便用银针封住你的穴位,使你浑身无力,犹如残废。”少公子将盒子放回了袖袋之中桀骜地说道。

    “这崖洞石牢目前只关着你,而且崖洞深处有许多可怖的东西,记得上次君绫少姬杀掉的那条大蟒就是藏身在崖洞深处的,我劝你若是等下疼起来,叫的声音小一些最好,否则招来了什么东西将你囫囵地吞了,没有人再来救你了。”荷叶的话,已经让瘫在地上动不得的妃舒吓出了冷汗,她嘲笑着瑟瑟发抖的妃舒,转身带着身后的侍女走出了崖洞。

    少公子冷笑了一声,也不顾妃舒在他身后呼唤,跟着荷叶一起走了出去。

    妃舒就这样一连被折腾了五日,终于在第六日里交代了金蚕噬心蛊的解法。

    金蚕噬心蛊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轻易解开,蛊虫入体之后,子蛊与母蛊同寄生,互食,分离,而后新生。其一可苏合、白蜜与他位宿主之血转为他人而生,这其二就是利用天婴将母蛊引出,无互食之事,便无噬心之痛,引出母蛊不死,需用极阴之物封印,如此分隔十年之后,子蛊必死。

    得知此方法的少公子,即刻与姑姑君婀作别,出谷寻找天婴去了。

    这天婴是个什么东西,少公子不知,君婀也不知,就连蝴蝶谷书阁之中的各路典籍之中,也全然没有描述这天婴到底是何物?

    少公子起先以为是妃舒疼的糊涂了,故意诓骗随口编的。然而,妃舒表示自己曾在西夷王城的书阁之中,看到过这分解蛊虫的办法,这金蚕噬心蛊本就是西夷之中最厉害的蛊毒,能将它分解开的,也必定是世间中最少有的。

    方法既然已说出,剩下的只能靠少公子去找。毕竟这个错误,是从蝴蝶谷开始的。

    少公子出谷直奔南米,再次涉险去了燕国,找到了澹台大伯。如今庄荀和韩子皆不在燕国之内,燕君早前胁迫两人入仕的想法也都成为泡影。澹台不言及其三个姐姐,皆在南燕为燕君的掌控之中,所以南米的老弱病残,燕君也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派人监视。

    少公子抵达澹台家的庄上时,澹台大伯的旧友南下,他前去相送要隔天才回,而听闻澹台老夫人身子困乏,不善招待,随即吩咐了少公子自便。少公子无奈之下,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不孝之徒,前去他的卧房里寻他的时候,看见他穿着薄衫,正靠在小榻上一大清早地喝的醉生梦死。

    这几年未见,澹台成蹊已经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出落的成熟俊俏,不过因儿时病痛的缘由,身子现下看上去略有些单薄。他也算是个听话的,这些年遵从少公子的嘱咐,一直在练武强身,否则他这身子早与竹竿无异,但且一阵狂风就能吹走了。

    少公子站在门口轻轻地咳了咳,躺在小榻上捧着酒坛的澹台成蹊闻声后,回身从榻上滚落下来,他手里捧着的酒坛也与他一同滑落在地,里面的酒液撒了他一身。

    少公子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有些可惜了这半坛好酒。

    “师父,来,我们喝酒啊。”他拿起滚落在一旁的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少公子走来。

    少公子往前踏出一步,拉过澹台成蹊的酒坛。澹台成蹊受力猛地前倾,却被少公子抓住了腰间的衣带,凭空拎了起来。

    澹台成蹊的卧房附近,皆是澹台大伯和澹台小喜两人种植的草药,这一切都源于他儿时病痛的关系,有些止痛,有些消热,药材就在身边,更能就地取材,及时救命。

    澹台成蹊的院子与平常人家院子里的姹紫嫣红自是不相同,虽有那么几株带着小花儿的草药,大都是参差不齐的,看起来并不赏心悦目,相反更加怪异。少公子记得,澹台大伯曾说过,因为要细心照顾这些草药,需要用天水浇灌,也因此澹台成蹊的院子里有许多陶铸的大缸,这些大缸平日里收集的天水,就用来浇灌草药。

    少公子将澹台成蹊丢进这其中盛有满满天水的大缸中,又将他拉出水面。

    燕地虽然四季皆暖,但也敌不过搁置过夜天水,以及清爽又风凉的早晨。

    几个回合之后,少公子将澹台成蹊拉出了大缸,缓缓地开口问道:“醒了吗?”

    澹台成蹊喘着粗气靠在缸壁上,他方才还飘逸着的长发此时已经被水打湿成一缕一缕,中衣被浸透,看起来甚是狼狈。

    “醒了。”他光洁的下巴落着水滴,一滴一滴落在手上,虽然人醒过来了,可是心,却没醒。

    “醒了就去梳洗一下,穿好衣服,我在花厅等你,有事与你说。”少公子丢个澹台成蹊一张干净的帕子,离开了他的住所。

    少公子大概能知道澹台成蹊心之忧郁的源头,使少公子意外的是,这世上还当真有澹台成蹊算计不过的人,想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小心翼翼,否则凭着宋尔莞的直性子,怎么可能算计的过澹台成蹊那花花肠子。

    少公子到了花厅,将周王送他的那把带着缠着水蓝色流苏的龙渊剑放桌上,待澹台成蹊穿着整齐,走进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便是那把幽蓝的龙渊剑。他瞳孔紧缩,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后大步走上前,拿起龙渊剑,将水蓝色的流苏握在手里不停摩挲着。

    这回少公子可以肯定,澹台成蹊对流苏的主人已然是情根深种,劝解他放弃宋尔莞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我需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少公子打断了澹台成蹊回忆,他目光闪了闪,又将情绪隐藏在漆黑瞳仁之后。

    “师父怎还会求我帮忙,师父现在可是周地的昭明君,想要找什么东西岂不是一呼百应,自会有人捧着到你面前?”澹台成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可神情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你帮我找到这东西,我带你回周地,去见这流苏的主人。”少公子故意逗弄他。

    澹台成蹊先是露出雀跃的神情,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瞬丧气地道:“去了又能怎样,她肯不肯见我又是一回事。”

    “那你自此往后便一直呆在家中吧,日日喝的酩酊大醉,待到你心里人另寻得他人,你也莫要后悔,你若甘心如此,我便不再劝你。”少公子依靠在紫檀雕花凭几上,悠闲地说道。

    澹台成蹊的眸子沉了沉,蓦地将手上的水蓝色流苏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又能怎样,一切由她开始,又由她结束,况且我又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澹台成蹊忽而眼神放空,像是灵魂被抽走了,身体成了没有意识的空壳。

    少公子挑着眉毛,强忍着笑意望着失魂落魄的澹台成蹊,想必他的意识,怕是还在回味那一夜的曼珠沙华。

    可对于宋尔莞来说,澹台成蹊唯一做对了的事情,就是先下手为强,况且···

    “你莫非不知,曼珠沙华与卷丹叶相合的药性,虽然可匹敌的上合欢散,但若是两人皆不动情,那便一点用处都没有。”少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春风举国裁宫锦

    “师父的意思是,阿莞也对我有情?”听了少公子的话,澹台成蹊的魂儿又回到了身体里,他小心翼翼地思酌,生怕错漏了什么。

    少公子摇了摇头,自然不接受澹台成蹊追捧:“我不是神仙,我可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了什么,若是你不确定,最好亲自去问问她。”

    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少公子不打算掺和。

    他们自身都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少公子若掺和进去,不但帮不上忙,或许会更乱。

    “阿莞,她现在应该会恨我吧。”澹台成蹊这自我认错的态度倒还端正,想必宋尔莞听了会颇感欣慰。

    “是恨,是爱,皆在一念之间,就看你是要抱着遗憾过终生,还是拼尽全力,使她心甘情愿同你宜室宜家。”少公子的话也只能是点到为止,但凡情爱这种东西,置身事外的人不明白,当局者又看不透,又有多少相爱之人因命运不同,而背道而驰,君婀姑姑与燕君就是眼前的事实啊。

    澹台成蹊抬起头看着少公子,雾蒙蒙的双眼之中重新生了辉,犹如繁星闪耀,晶晶亮亮。

    他犹豫片刻,将龙渊剑抓在手里,道:“师父想要寻什么,是上古典籍还是稀有神草?”

    少公子见他褪去了颓废,暂且恢复了往昔的神情,便放心下来,将天婴的事情告知于澹台成蹊听。

    他颔首蹙眉,思酌了半天,却也不知天婴为何物。两人商讨不出什么,便起身去了澹台家的书阁寻找答案。两人自晌午便一直呆在书阁之中到夜深,翻看古书典籍,却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澹台成蹊身体欠恙,这一过午就在小榻上连续昏睡了三次,每次醒来,都见少公子还在努力地于典籍古册里搜寻着。

    然而他俩翻遍了书阁之中所有典籍古册,却依旧没有寻到有关天婴的任何只言片语。

    澹台成蹊双眼疲惫,不可置信地呢喃道:“真没想到,这九州上,还能有我澹台家寻不得的东西。”

    “若是能这般容易就寻得到,我也不会来澹台家找答案了。”少公子眼下有浅浅的乌青,他倒是不显疲惫,只有些颓丧。

    “师父先别着急,不如我们等父亲回来再问问他,毕竟父亲所见识比我们都要多,他一定知道天婴是什么东西。”不管是澹台成蹊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帮助少公子,少公子都十分感谢他的鼎力相助。

    但瞧这夜已经深了,澹台成蹊伏在桌上,困得只打瞌睡。因这些天的混酒侵蚀,使得说话有气无力。

    少公子温和地笑了笑,他不忍澹台成蹊才越见好转的身体,因得这件事而旧疾复发。他将澹台成蹊平放在书阁内的小榻上,为他铺盖好薄被。而自己却又转身坐在灯火之中,继续翻看着桌上的竹简。

    没有寻到天婴的任何只言片语,少公子心里颇为焦躁,可当着澹台成蹊的面,却没有展露出来。他焦躁的彻夜难眠,心里仿佛是塞了芦苇须,坐立不安。无奈之下,少公子趁着夜深,疾行又回了蔡国,去见那个使他辗转难眠的姑娘。

    他融入黑暗,寻到了合欢殿,翻进了她常居的寝殿之中。殿内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只有案上的香炉散着袅娜的暗香,榻上睡着的依然是她的贴身侍女。

    少公子暗自疑虑,但瞧这夜色已深,这姑娘还能跑去哪里?

    他辗转于蔡宫里之中,几处她经常闲逛的地方,甚至寻遍了藏花阁,却仍旧未见她踪迹。

    少公子心里忽而有种惴惴不安之感,穿梭在灯火通明的蔡宫之中,他耳边隐约听到了几声吵闹。他反身寻着声响,往书阁奔去,却让他见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书阁的灯火昏暗,竹简与毫锥散了一地,蔡侯正俯身压在绥绥的身上。她浑身战栗,眼神虽透着恐惧,却还在死命地抵抗着。可这一切对于蔡侯来说,就像是抓痒一般,更加撩动着他的**。

    少公子握拳于身侧,他咬着牙,眼睛因怒火中烧忽变得血红。

    他额间的青筋暴起,好似被激怒的猛兽。

    怒发冲冠之时,他却闭起了双眼。在压下胸口那处,最不甘的,想要将蔡侯千刀万剐的冲动。

    他是昭明君,若是为此斩杀了蔡侯,那么今后,他所追逐的九州高位,便再也与他无缘。

    他痛恨自己的自私,却又放不下心中的儿女情长。

    在镇定了心神后,少公子猛地张开双眼,他一步上前,以手做刀,劈晕了蔡侯。

    见蔡侯不再动了,绥绥便勉强地从蔡侯的身下爬了出来。

    她的脖颈,肩头,布满了吻痕的淤青,她抬起头迎上了少公子的眼眸。

    便是这一眼,使少公子头脑之中,方才的那些多余的思虑,全都化成了一滩水。

    这天地万物,唯有面前那双眼含热泪的凝眸,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实。

    在那一刻,少公子决意要带着她回到蝴蝶谷去。什么陈国的福祥公主,什么蔡国的合欢夫人,什么周地的昭明君,他统统都不想要了。

    他只要她就够了,就如以前在终首山时那样,隐居于山谷中,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妙哉?

    少公子的思绪从未在那一刻清明透顶,他拉着她,甩掉这世上所有的不甘与惆怅,奋力向宫外奔去。

    两人就这样一直飞奔于月下,直到少公子身后传来柔弱的呢喃声。

    “小白。”

    这一声呢喃撞痛了少公子的魂儿,他停下脚步,回身张开双臂,迎着从未停下过脚步,向他飞奔而来的的姑娘。

    他抱着她,倾诉衷肠。

    无论是忧心,妒忌,或是冲动,愤怒,他为他所有的所作所为道歉。

    她靠在他怀里,起先沉沦于他的甜言蜜语,从眼神迷离到逐渐清醒,而后,她猛地推开了他。

    “蝴蝶谷的君执,你与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少公子双眼一沉,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可人儿,却故意含着笑,愈加装着无辜地问道:“可是在生我的气,可是还在生着声绫儿的气?”

    这一声绫儿,可是将她的醋坛子彻底打了个粉碎。

    “我为何要生气,你说我为何要生气?”她抿着娇嫩的小嘴生着气,绯红的面颊似是春月里的桃李娇艳。

    少公子心绪清朗,觉着绥绥这醋的味道甚是清甜,甜的过这世上所有的蜜糖。

    少公子紧紧环住她的纤腰,任由她在他胸前撒野,捶打,甚至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几排浅浅的齿印,不痛却痒,更使他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绥绥,我心悦你。” 少公子终于开口说出了这句话,而怀里的姑娘,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少公子心如雷震,他低下头,寻着她的香唇吻去,却被她躲了开。

    “小白,我如今是蔡侯的合欢夫人。”他听到她说。

    少公子周身热情退却,虽心有不甘,可双手却不愿意放开她。

    他依旧执拗地将她困在怀里,将脸埋入了她幽香的发丝之中。

    “小白,你哪里会知道,早在终首山的时候,我便已然心悦与你,这倾慕之情像是龙蟠虬结的老树根交错于我的血液里,与我的骨血糅合在一起,若想剔除,我怕是会必死无疑,你说我要拿你如何,要如何?”

    要如何,到底要如何。

    少公子也不知。

    可是他清楚,他不能带她走,而她,也不会跟她走。

    在他炽热的心逐渐冷却成冰时,她说了许多道理给他听,那些她不能离开蔡国的道理。她从没享受过一次陈国百姓的供奉,从未得到过陈国国君的一丝疼爱,却还是良善地为他们着想。

    他有些心疼她,却想自己也不过如她一般,人生早就身不由己。

    若是此时他真的放弃了,冲动地和她携手天下去,那么这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他舍不下的前程似锦。

    终首山上的绥绥成为陈国的福祥公主,蝴蝶谷的君执也已成为周地的昭明君。

    少公子心里焦躁和怨气不知如何发泄,他忽而想起书阁里还躺着被他打晕的蔡侯,便咬牙切齿地折回书阁,粗鲁地将蔡侯弄醒了。

    他连燕君都未曾放入眼中,更何惧一个蔡侯,只要是不弄死,小小地折磨一下,又未尝不可,更何况现今蔡国的处境又是四面险阻,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哪里还再能得罪得起少公子呢?

    少公子以昭明君的身份施压,质问着蔡侯到底背着他谋划了什么。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蔡侯果不其然地被少公子诈出了实话。

    原来,当初燕君派君绫来寻蔡候时,曾亲手写了一封书信,信中告知蔡侯若是想抗楚,唯有联盟陈息二国一同,方法就是困住陈国的福祥公主,胁迫她孕育陈蔡两国的继承人,将陈国拉入泥潭,由此,就连息国也无法独善其身。

    蔡候手上掌有大周开国之时,先王赐予各个诸侯的固子。固子可做馥香,此乃止痛良方。燕君派来的细作大抵是摸清了蔡侯向来喜欢走偏门的秉性,于是献计于蔡侯,派君绫放出金蚕噬心蛊来折磨合欢夫人,待合欢夫人意识薄弱之时,蔡侯再使固子掌控她,让她乖乖地听话,按照他的意愿行事,甚至与他缠绵于床笫之间。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可最后的结果却出现了偏差。

    谁也不会想到,不善舞技的合欢夫人会让自己的侍女替舞,还将君绫抓了个现行。

    蔡侯是个气度小的,他嫌燕君派来的人愚笨,又急于撇清和君绫之间的龌龊关系,便顺水推舟,将君绫扔给了合欢夫人来处置。

    如此,借别人的手,既惩罚君绫,又不开罪燕君,还将自己里里外外摘得干净。

    可蔡侯还是打错了心中的如意算盘,金蚕噬心蛊的计谋虽然失败了,可合欢夫人到底还是在意中了蛊毒的贴身侍女。为她寝食难安地寻找着解开蛊毒的办法,用尽手段逼出了君绫嘴里的话,提前知晓了缓解金蚕噬心蛊之痛的方法,还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少公子手上的固子。

    蔡侯见局面愈加脱离自己的掌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才想要霸王硬上。

    少公子望着案上灯台里的火光出神。他有些想不明白,燕君这般做的寓意为何?若说只是知想伤及少公子的这根软肋,他这做法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思来想去,少公子偏觉着燕君的局不应是这般浅显。

    少公子强迫自己凝神,回想陈国的势力勾连,若说绥绥留在了蔡国的最大受益人,便是这卫夫人而已。

    难不成燕君已然同卫夫人有了利益交换?看来陈国的卫夫人已然开始不安分,竟与燕君搭上关系,少公子要快些传书给信北君,让他开始提防着点才行。

    “蔡侯可知燕君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少公子开口问道。

    “他畏惧楚国之势,不敢与之抗衡,只献策于孤,若是将有一天楚国倾颓,他所求分得少许城池与奴隶即可。”蔡侯忽觉腰上有些疼,便起身揉了揉。

    “所以国君信了?”少公子惊异于蔡侯轻易取信于人的速度。

    “孤为何不信,难不成你且让孤等着你禀报周王,使周王派兵与孤联合吗?”蔡侯勉强地站起身子,忽觉这腰间他越是揉捏,越是疼得厉害。

    少公子摸了摸鼻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想必蔡侯如今已经被伐楚的执念给磨坏了脑子,是真是假,是好是坏已是不愿再分辨了,他所想要的就是以卵击石,使整个蔡国为他的孟曦陪葬。

    “若少利于燕,安能使其谋,国君你莫不是也认为燕君的心思,当真如你一般狭隘吧?”少公子戏谑道。

    蔡侯揉捏的地方,刚巧是绥绥从他身下逃脱后,用力踢了几脚的那处。

    “就算他有什么阴谋,孤也无惧,孤的妹妹为鲁国君夫人,孤再不济便修书给鲁国国君,使他出兵助孤一力方可。”蔡侯俯身趴在小榻上,此时被夜半折腾来的医官也刚好到了,连忙俯身进来为蔡侯看着腰上的淤青。

    “执,自然知道,不过近日,鲁国北部大荒之地的戎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但掠夺鲁国边界防御城附近的郡县,更是将此地的鲁国百姓肆意残杀奴役,你瞧那鲁国公的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国君认为鲁国公会腾出兵力来帮你吗?”

    “再说陈国,陈国侯虽生性懦弱,被卫夫人欺压,可他身边跟随着的上卿可是清流世家百里府上的信北君,况且合欢夫人虽是公主,可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又怎会值得让他们冒险,这些国君是否有想过?”少公子剖析了伐楚的利弊,将所有的可能提前预料,说给蔡侯听。

    蔡侯终见犹豫了,他伏在榻上不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天地肃清堪开望

    少公子见此趁胜追击道:“若你答应我,不再用燕君的法子来对合欢夫人做不轨的事,我便说服她,使她继续安心地留在蔡国,来为你联盟陈国之事做幌子,若你不答应,我会尽我所能,搅破你与陈息两国甚至与鲁国的结盟,迫使你与九州之上的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没有办法联合,不仅是如此,我还会建议周王继续韬光养晦,充耳不闻楚国霸政,蔡侯莫不是想还没开战,就先输掉一半吧?”少公子态度强硬,显然不是在征求蔡侯的同意。

    “昭明君,你这是在威胁孤。”蔡侯想要起身同少公子理论。

    少公子起身走上前,将手轻轻地放在蔡侯的肩膀上。

    一股浑厚的真气将蔡侯才抬起来的肩膀按了回去。

    “国君莫要生气,执还盼着国君可以护着福祥公主,哪里又敢胁迫国君呢?”

    这是蔡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少公子的杀气,他手掌凝聚着的真气,生生将蔡侯压在小榻之上动弹不得。这力道仿佛就在蔡侯的耳后,少公子再一使力,便会震破蔡侯的心脉。

    “我已经想好了一种可能,便是杀了你,带走绥绥,回蝴蝶谷去,自此再也不顾尘世,可我还有另一种想法,便是饶恕你,让绥绥暂且留在蔡国,而我继续做周地的昭明君,我这一念之间的决定,现下,全在蔡侯的选择。”

    “是要一个盟友,还是要自己送命,蔡侯可先要想好。”

    少公子的话传进了蔡侯的耳朵,也传进了正在给蔡侯看病医官的耳朵中,那医官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了一眼少公子,猛地起身想要去通风报信,还没开口叫喊,便被少公子用他药匣里面的银针,刺中了喉咙上的穴位,不能言语,也无法动弹。

    “你若想要孤的命,早就动手了,不必用话来威胁孤。”蔡侯收起愤怒,既不胆小的惧怕,相反十分平静地与少公子说着话。

    “想要孤的命不过是下下策,毕竟你仍然不想放弃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孤也不想放弃伐楚的机会。”

    少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表明他接受了少公子的胁迫。少公子放开手,顺便将那个被定住的医官喉咙上的银针拔下。

    没了银针,医官猛地倒在地上,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还不滚过来给孤继续施针。”蔡侯回过头朝那医官吼道。

    医官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上前继续为蔡侯臀部上的淤青施针化瘀。

    “你且放心的离开,孤答应你不再碰她,不过你最好记得今夜你与孤说过的话。”蔡侯枕着双手,闭着眼睛不再看少公子。

    “执必当谨记。”少公子搓了搓双手,心满意足地回道。

    少公子从莫央宫出来已经是月至中天,他忍不住又去了合欢殿见了绥绥。她仍旧是伏在香案上睡去,想必是拒绝了与少公子同归,心里纵然不愿,但也不能做一不义之人,抛弃自己的母国,左右两难,忧从中来地哭着睡去了。

    少公子将她抱在怀中,闻着香暖的馥香,从未有此刻一般,希望时光终止,这样他便能永远抱着她,永远。

    他留在绥绥身边小憩了片刻,一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一般的灰白。少公子才依依不舍地轻吻了她的额头,起身离开了她 。

    相对之前,少公子的心里安定了些许。从容地驾马从尔雅城往南米奔去。抵达澹台家时,澹台大伯已经归来三日之久,先是听闻澹台成蹊说少公子想要得知天婴的事情,这些时日才没有再离开府上,专心地等着少公子回来。

    澹台家的珍宝阁和书阁的确没有关于天婴的记载,不过澹台大伯的脑子里面有,他当着少公子的面执笔将记忆之中的天婴画了出来。少公子拿过帛纸一看,上面赫然画着的是一团红色的肉团,肉团上不平整,细小的沟壑万千,沟壑相连,里面还有黛色的丝线连接,无论怎样看都没有办法去接受,这样一个恶心的东西,就是天婴。

    澹台大伯说,这天婴来历十分蹊跷,有人说是被罢黜或是被贬入凡尘的天神残留的记忆,被神力或是利器斩下,所凝聚而成,后飞落凡尘,也有人说是那些在地上死之后,不得上天,不得入地,不得在荒芜之中存在的灵魂所凝结而成,还有人说这天婴是盘古神的心脏,守护着天与地。

    就是这天婴来的蹊跷,所以知道它用途的人也很少,就连澹台大伯也不知道,这天婴究竟可以治什么病。

    这天下之大,能找到这样一个奇特的肉团,少公子深觉这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又想只有这个肉团才能引出金蚕噬心蛊的母蛊,又不得不寻。

    “父亲可否知道,这天婴哪里可以寻得到?”澹台成蹊始终惦念着能和少公子同去周地,由此才热衷于寻找天婴的下落。

    “听闻是生长在草木繁花茂盛之地,生长之地无论四季如何交替,都能花色草木鲜艳,永不凋零,周遭江河永不断流,永不泄洪,且不冰封。”澹台大伯说道。

    澹台成蹊听到之后,立即从书架最顶层拿出一支黑色的缃帙瓶,从缃帙瓶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卷轴。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打开,铺满了整张桌面,卷轴上画着的正是九州之地,从每个诸侯国的险要关口,到每个诸侯国的山川与河流,图上都勾勒的十分详细与精确,甚至可说是天衣无缝。少公子更是在图上看到了蝴蝶谷和暗影阁的所在之处。

    “这图是哪里来的?”少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图,想必能画出来这样图的人定然不是稀松平常之人。

    “是我家大姐姐亲手画的。”澹台成蹊如实地与少公子说道。

    少公子想起几年之前,燕君威逼利诱澹台家之时,听澹台不言说起过家中的三个姊妹,大姐嫁去了燕国上卿家,二姐嫁去了燕国医官世家,三姐嫁去了都尉家,本来燕君还要安排澹台小喜的婚事,索性被澹台不言以誓死追随燕君的借口挡住了,燕君这才作罢。

    如今澹台小喜在周地,燕君的手自然也够不到那样远。想到这里,少公子突然抬头看向澹台成蹊,如今澹台不言在燕君身边,澹台家的三个姊妹也在燕君的控制之下,而澹台大伯自然不想再让澹台成蹊与他哥哥一样,牵扯到燕国的政事之中。

    可是这澹台成蹊眼看着一日比一日长大,不光是身子逐渐恢复了不少,就连脑子也比小时候还要聪明,想是再不过多久,燕君就要朝他下手了。

    少公子此次出来澹台家时,许诺若是澹台成蹊助他寻到了天婴,少公子便带他去周地,寻澹台成蹊喜爱的姑娘宋尔莞。此举其实不光可以帮他避开燕君纠缠,若是使澹台成蹊去了周地,成了少公子的左右手,无不是也给少公子如虎添翼啊。

    澹台成蹊被少公子那炽热的眼神看的背后冰凉,他那时不知少公子在想着什么,所以十分惧怕少公子要与他做断袖之情。

    “师父,这是我家大姐姐画的,不是我,我除了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澹台成蹊连忙解释道。

    “嗬,你这小子还知道自己不学无术,日日敦促着你快些成家,而你却用诸多借口来搪塞我与你祖母,真是比你那些姐姐们还要让我操心。”还没等少公子开口反讽他,澹台大伯倒是开口数落其澹台成蹊来。

    少公子抿着嘴笑着,看着一脸怨念深重的澹台成蹊道:“这地图画的真是精巧,想你大姐姐年少之时,必定没少游历九州大地,可今却落得个凤凰在笯,倒也是惋惜之事。”

    “我家大姐姐本应与庄荀先生一样,此生为鹤鸣之士,潇洒人间,那年却被燕君指昏给了上卿家的大公子,大姐姐为了澹台家的平安,最终被迫藏巧于拙,不光是负了她年少时的恋人,落得了个负心之名,就连所嫁之人也非自己所喜。”澹台成蹊闷丧着脸说道。

    少公子并不知澹台家被嫁去燕国,受燕君控制的三个姐妹到底经历了什么,早前听澹台不言的意思,似乎是大姐姐和二姐姐放弃了诸多命里的不舍。

    可不管是放弃还是没放弃,到最后都是燕君控制澹台家的棋子罢了。

    这棋子的命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少公子侧脸轻瞄澹台大伯,见他情绪低落,想是对此也应有悔恨与无可奈何。少公子转眼想到一法,随即开口道:“你既然已经拿图出来了,就帮为师地图上找一找,方才大伯说的那些奇怪之地,而后我们再寻着地图之上的地点,一个一个去寻”

    澹台成蹊闻此抬起头,连忙不平地问道:“只有我自己吗,可我力有不逮,想来会耽误些时候,况且,你与父亲不来帮我,可有另外的事情做?”

    少公子抬起手示意澹台大伯与他一道出去,听到澹台成蹊的话后,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又继续道:“为师同你父亲的事,你自然管不着,您专心看你图便好了,为师姑且给你两天时间,若是时间一到,你没有找出这些地方,那么你想去周地的事情可就不作数了。”

    澹台成蹊不满地用双手拍了拍桌子,朝着澹台大伯道:“父亲,师父他欺负我。”

    澹台大伯回头白了他一眼:“欺负的正合我心。”

    澹台成蹊委屈地咬着嘴唇,像是个受气的小妇。

    虽是不满少公子安排的任务,但有周地的宋尔莞还在等着,澹台成蹊到底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开始寻了起来。

    而这边,澹台大伯与少公子两人走出了书阁,一路散步往府上花台附近的莲池去了。如今的燕地虽为春天,可由于天气常年温高,所以莲花相比其他地方也开的特别早。

    澹台府上有两株稀有的紫色睡莲,莲花如碗大,花呈两端尖锐,中间扁圆之形,花蕊为黄色,中间又三两触角长出,触角垂于水面,常开不败。听澹台不言之前说过,这两朵稀有的睡莲名为楹莲,传说是长在白帝的花园之中并且有神兽看管的神草,此花花叶与花蕊均可入药,止痛,镇定可使痛者暂封痛感,后四肢无力。花瓣杂碎敷眼可治疗眼盲之症,而触角煎炒之后,可治失忆之症。

    少公子惊叹于这花身上全是宝,几乎是无所不能医治。想是如此,才被传言成为神之草,才会世间仅存如此。

    少公子与澹台大伯走了很远,也确定澹台成蹊确实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书阁里面,寻找着繁盛之地,并没有调皮地跟着他们出来。

    少公子才要开口,可被澹台大伯抢了先。

    “昭明君是否要带成蹊离开燕地?”

    遇到那么多不真实的人,如澹台大伯这般没藏任何歪心思,直言直语的人,少公子竟觉十分难得。

    他真挚地看着澹台大伯,并且点了点头道:“如今不言和他三个姐妹已经被燕君掌控,大伯也不愿意澹台家再有一个人被燕君抓去吧?”

    澹台大伯低下头淡淡地说道:“老身自然不想,可老身为了家族平安长久,却不能违抗燕君之意。”

    “大伯不能,可而今的执却能。”少公子含笑而语。

    “而今执已是周王亲封的昭明君,若执带走了成蹊,燕君的手既够不到周王跟前,也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少公子侧过身子看着莲池之中的楹莲,避开了与澹台大伯的眼神接触,“此时,执在周地根基薄弱,也需要成蹊来助执一臂之力,所以大伯可不必觉着于执有亏欠,萌生这样的想法,不只是单单为了成蹊,也是为了执自己,执一直认为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执的,可想要名正言顺,也必定要经历一番波折。”

    “昭明君勿要妄自菲薄,老身知道殿下是为老身宽心,成蹊那小子是什么吊儿郎当的模样,老身再清楚不过,殿下想要成蹊助殿下一臂之力,那是他的福气。”澹台大伯一直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否则在燕君身边如履薄冰了这么多年,安能完好无损(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

    “大伯严重了,”少公子眼里含笑,他听闻澹台大伯的话,又转过身子不再心有愧疚地道: “如今小喜也在周地,成蹊过去了也算是可以跟小喜相互扶持,若将来有一天,执羽翼丰盈,必定会将大伯一家救出这燕地的亨油之锅。”少公子知道自己这个许诺有些遥不可及,但这也是唯一可以使澹台一家对他忠心不二方法。

    澹台大伯身子一震,抬起头用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眸感激地看着少公子,俯身与少公子道:“老身这一把骨头,终究要葬在故土,是杀是剐,老身一点都不在乎,殿下的这个许诺若不是诓骗老身,那么一定请将不言和老身那三个女儿从燕君的手中救出来,老身来生一定结草衔环,鞍前马后来报答公子。”

    少公子连忙抬手将他扶住道:“大伯使不得,执虽已是昭明君,但执仍旧是大伯的晚辈,私下之中,大伯莫要与执生分了。”

    “大伯且放心,执会尽力地使澹台家剥离燕君的势力范围。”

    过了二日后的一早,澹台成蹊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找来了少公子的屋子里,并且在地图上圈出了,九州之上五处的繁盛之地。

    其一便是这燕国澹台家,楹莲常开不败的莲池之中,第二处就是陈国的终首山,山顶有一处常年不封的温泉池,泉眼万年没有断过流,并且温泉四周树木百花不枯。第三处,是在楚国的云梦泽,世人皆知即便是在大旱之时,洞庭之水也都没有过断竭,且水旁曼珠沙华颜色常好,景色堪称九州一绝。这第四处便在周地的灵川镇,青州最中部,那里地势低洼,却气候温和,就算是在冬日周地所有的地方都在飘着鹅毛大雪,灵川镇依旧翠色芊芊,周王也因此在灵川设立的行宫,以供隆冬之时避寒之所。这第五处便是在宋国,天幕雪山之中。

    澹台成蹊说,前四处的繁盛之地都是有考究的,唯独这第五处,只在书上留下轻轻的一笔,然而这一笔还未经过任何考究。《雍州山录》上有记载,天幕雪山极深之处,有一片绿洲,具体的情形也是跟青州的灵川镇一样。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灵川镇有人涉足,而天幕雪山之中的绿洲却从未有人到达过。有人猜测,或许涂山一族最后的血脉,就存活在这片绿洲之中,所以也证实了这片绿洲存在的可能性极大,也证实了为何至今都没有人敢前去天幕雪山之中去寻这片方圆。

    如今澹台成蹊将这些地方归了类别,依他只见最有可能存在天婴的就是灵川镇和天幕雪山深处。

    可少公子觉得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在此,而是怎样从这些地方里找到隐藏其中的天婴。澹台大伯说过,这天婴如肉团,可长于树间,水底,尘土中,任何一个地方。这五处之地,每一处都方圆百余里,若是仔细地找,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可能找完。

    听到了少公子的难题接踵而至,澹台成蹊抱着自己的头趴在桌上,身心俱疲。好不容易他才解决了一个问题,另个问题便又会出现。他心里慨叹着,看来若是去周地,还是遥遥无期啊。

    入夜,顶着两只黑眼圈的澹台成蹊才要歇息,却见少公子和澹台大伯两人,同时走进了他的卧房之中。

    起先,他惊愕地趴在床上,看着步调一致的两人,齐齐对坐在他床对面的小榻上。他深感事情不太妙,甚至两人盯着他看的眼神,使他背后有些发凉。

    他忐忑不安地吞咽着口水,起身坐在床边问道:“已是三更天,父亲和师父不在屋好好休息,这么晚来找我,是否有什么事要与成蹊说?”

    “殿下说,早先隐去身份,混入澹台家做你起居婢子,并且勾引你,最后还拐走小喜的是周地宋家的姑娘,你同殿下一起去周地,是不是就是为了寻她?”澹台大伯一针见血,扎的澹台成蹊略有些懵住了。

    少公子与澹台大伯说好了,两人若是找澹台成蹊谈话,切入点必定是澹台成蹊的软肋,否则澹台成蹊定会忠于儿女私情,是不会忠于少公子的。

    澹台成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父亲讨厌这样不顾后果,没有大家风范的姑娘,可她毕竟是宋家之人,与你也算是门当户对。”澹台大伯严肃地对澹台成蹊说道。

    澹台成蹊不知澹台大伯哪里来的优越感,在他看来,宋家的身份显赫,澹台家可是高攀才对。

    “父亲可以答允你与昭明君一同离开南米,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三件事,我才能安心放你离开。”澹台大伯松了语气道。

    “父亲尽管说,成蹊一定照办。”澹台成蹊眼睛一亮,心想着父亲这样说了,算是接受了阿莞,也不会再塞给他其他的姑娘,逼迫他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了。

    “第一,若是遇到危险时刻,先护昭明君的命,再护自己的命。”

    “其二,做昭明君的左膀右臂,助他在周地得势。”

    “其三,不可将儿女私情先于忠诚昭明君之心,无论何因背叛昭明君,觉不得我澹台家世代原谅,永生不得回澹台家。”

    父亲的神色过于严肃,使得心思玲珑的澹台成蹊猛地想到,少公子曾经与父亲单独聊过一阵子,就在他受少公子之命,在图上寻找繁盛之地那时。他抬起头看着少公子,却见少公子也在看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一直到澹台成蹊的眼神逐渐清冷起来。

    他这个师父,认得未免有些太亏了,平时不光是拿着他的名字招摇撞骗,还诓骗着他的父亲一起算计他。

    明着说带他去周地找宋尔莞,可最终却是拉着他,去周地继续做他的跟班,为他图谋罢了。对澹台成蹊来说,少公子不是为师为父的慈爱之人,更像是棋逢对手的朋友或是敌人。澹台成蹊垂下眸子沉着了片刻,暮然地跪在了地上,铿锵有力地说道:“徒儿澹台成蹊从现在起,起誓只忠于师父昭明君,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这盟誓既然起了,就要跟着澹台成蹊此生,跟着少公子此生。

    几日过后,澹台家的农庄上,忽降一只庞然大物,它白身黑尾,体型似马,却比普通的马大了三倍有余。额间长了一只黑角,四肢为虎爪,獠牙如虎,却不主动伤人。它从天而落的时候,澹台成蹊正在农庄的空地上练剑,见此物飞落,连忙大叫着喊来了少公子与澹台大伯。

    眼前的这只庞然大物,正是白老头借来的上古吉兽駮。澹台成蹊没见过,可澹台大伯见过却见过。

    三日前,少公子灰雀传信给白老头,将近日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并且说出想要寻到天婴的事,白老头活的久,自然会比他们更加见多识广。他回信给少公子时,告诉少公子,天婴乃神之物,同样需要神之物才能寻到,而且天婴这个东西是个活物,只有保持鲜活,才能有此大用,若是死了,不过就是一块腐臭的肉而已。如若以活物取之,必定单独难以存活,需要用琉璃盏盛装,才能保持天婴的鲜活。

    在少公子收信不久后,这只駮便从天而降落于澹台农庄上。

    这一定是白老头的意思,神之物必要神之物才能寻到,这只駮便是能寻到天婴的关键。

    少公子上前引着这只吉兽往澹台家的莲花池走去,他不知这只吉兽怎样辨别天婴是否存在,白老头并没有在信中告知他。少公子只能硬着头皮,先在澹台家观望这庞然大物是如何寻得天婴,而后才能更放心地将它带出去。否则这长的大只并且奇怪的马匹本就与众不同,若是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惹的他人眼红来抢,可就麻烦了。

    駮虽长相凶狠,脾性倒是温和,任由少公子拉着它走到了莲池旁。只见它喘了两口粗气,朝池中的楹莲缓缓低下头,闻了闻,随后打了个惊动天地的喷嚏,将澹台成蹊头上的纶巾吹飞之后,摇着头便不再继续闻楹莲了。

    少公子见状放了手,駮便走到了一边,开始玩儿起了自己的爪子。

    “看来,这楹莲下并没有天婴的存在。”澹台大伯走到少公子跟前缓缓地说道。

    “是啊,看来我与成蹊要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找了。”少公子轻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地回答。

    “这世上大抵都是这样,积跬步才能行千里,积小流才能成江海,殿下莫要气馁,索性繁盛之地也只有五个,而这駮又能日行千里,不出几日便能找回天婴的。”澹台大伯讲着宽心的话给少公子听。

    少公子胸口烦闷,暗流真气压下胸口的煞气,后又想到白老头告诉他取天婴时需要用的琉璃盏,于是开口问道澹台大伯:“大伯家里,可有琉璃盏?”

    澹台大伯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道:“那种珍贵的东西,向来只有安阳王城才有,老身这种地方除了药材名贵一些,哪里能有那么稀有又贵重的容器。”

    少公子搔了搔头,看来无论去哪里寻得天婴,都要先回一趟周地才行。

    少公子与澹台不言当天便收拾妥当,共骑着駮,往安阳城去了。

    穿云而过的駮如同大鸟一般翱翔于天际,少公子看着眼下越来越近的安阳城,寻找着落地之处。紾尚阁人多口杂,因此不能作为最佳的降落之地;周王宫戒备森严,若是突然从天而降,这駮一定会被宫里的禁军当做怪物给杀了,所以这王宫更不能作为降落点。少公子看着安阳附近空荡的山地,吹起口哨引着駮往五祚山飞去了。

    与上次和澹台小喜落在五祚山时不同,这次他与澹台成蹊抵达五祚山是在白日,这样一只庞然大物突然落下,五祚山军营的瞭望台一定会看的十分真切。两人落下后,少公子命澹台不言带着駮往远处躲起来。自己却在原处等候,不过多时就见着宋尔延带着一队兵卫骑马而来。

    “昭明君,你为何在此?”宋尔延见到少公子此时出现在五祚山,自然神色惊异,他连忙下马,同身后的兵卫朝少公子拜礼。

    少公子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从容地回答:“怎么,这里我来不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怕若有什么不明之物,会伤了昭明君。”谁都明白,如今昭明君可是周王眼前最看重的人,若是昭明君在五祚山受到了一丝一毫的损害,宋尔延手下的这些守陵军难辞其咎。

    少公子轻轻地咳了咳对宋尔延道:“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尔延虽有疑惑,却也点了点头,吩咐立于他身后的卫兵,命他们在此等候,转身跟着少公子往远处走去。

    “殿下是何时回到安阳的?”宋尔延与他并肩步行于林中。

    少公子想了想回答道:“刚刚。”

    “近些日子阿莞夜观星象,预测五祚山上可能会有山火,所以我这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回家去了,一直呆在五祚山的军营随时保护王陵,以防山火殃及王陵。”宋尔延说道。

    所以他这十几天几乎是与世隔绝了,才问起少公子是何时回到安阳的,少公子沉了沉眸子又道:“阿莞的伤好些了吗?”

    “回昭明君,阿莞的伤已经全好了,救阿莞的那位澹台姑娘受了王上封赏,在太医院做医女。”宋尔延毕恭毕敬让少公子略觉不适。

    “我是怀瑾的义父,私下你就莫要与我这样拘谨了,无人之时便同宋丞相一样称我为少执就好。”少公子有心拉拢宋家,自然是想与宋尔延拉近关系。

    宋尔延是个通情理之人,宋家与昭明君是什么关系,叔父曾与他讲过这其中的利弊。况且上次因宋尔莞的事情,宋尔延对少公子撒过怨气。待一切真相大白,宋尔延知道了宋尔莞的伤确实并非少公子所为,自然对少公子蓦然就多了愧疚之意。

    可少公子选择忘却早前宋尔延的渝矩,依旧待他如常,且从不来不用身份去压低他。

    这谦卑又收买人心的举措对宋尔延很受用,他认定了少公子心性大度,因而肃然起敬,对少公子的信任也就多了起来。

    宋尔延嘴角上扬,平静地回答着好。(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野渡无人舟自横

    待两人身后已经不见兵卫的身影时,少公子停住了脚步对宋尔延说道:“我待会儿带你见一样东西,你莫要害怕的惊呼,也莫要拔剑相向,可否?”

    宋尔延眨着疑惑的双眼看着少公子,有些为难地问道:“是,什么东西,少执为何要单单给我看?”

    少公子歪着头想了想,道:“它体型庞大,若是在任何地方现身,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所以我需要将它安置在人少的五祚山,并且你来看着它,我比较放心。”

    宋尔延听着少公子的描述,猛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拍腿大叫:“莫不是方才那个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是你带来的?”

    宋尔延这句话才说完,駮拖着澹台成蹊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澹台成蹊还不自量力地一点一点朝着反方向拉着它,可这些力气对于駮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駮忽地甩开澹台成蹊的钳制,兴奋地朝着少公子跑去了。少公子抬手亲昵地摸了摸駮的鬃毛,使得駮兴奋地来回晃着头。当它发现少公子身旁还站着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好奇地低下头开始朝着宋尔延撒娇。

    宋尔延想是被吓傻了,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整个人死绷着,一直到少公子将他僵硬的手放在駮的鬃毛上,他才稍微地放下些许戒备。

    “莫要怕,它是吉兽,虽看起来凶狠,可若是你对它好,它也会很友好,不会主动伤害人的。”少公子说道。

    宋尔延点了点头,放下抚摸鬃毛的手问道:“少执是如何得此物,又为何将它带来周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公子摇了摇头道:“这事一言难尽,我此次回来也不是会呆太久,你帮我藏好它,莫要再被外人见到了。”

    宋尔延再次点了点头,望见站在不远处澹台成蹊道:“那人同少执一起,怎么站的那么远,一直不过来呢?”

    少公子眯着眼睛朝澹台成蹊望去,见他不但站的远,举止还十分拘束。他想起方才澹台成蹊问到要落于何处之时,他与澹台成蹊说,是落在宋尔莞兄长的兵营附近,这小子就开始神态不对了。

    “成蹊,你过来。”少公子向远处招了招手。

    澹台成蹊犹豫了片刻,低着头走到少公子和宋尔延面前。

    “成蹊,在你面前的就是宋尔莞的兄长,安阳的郎中令宋尔延。”少公子为两人相互介绍着彼此,当宋尔延听到面前的人就是澹台成蹊的时候,眼神突然一亮,抬手拍了拍澹台成蹊的肩膀雀跃地说道:“你与阿莞的事情,小喜都与我讲过了,你这次来安阳,可是要向阿莞来提亲?”

    澹台成蹊神色错愕,他以为若是被宋尔延知道了,他挖空心思骗宋尔莞在楚地洞庭旁**于他的事情,一定不会轻饶他。未曾想今日见了面,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起提亲之事。

    澹台成蹊应当庆幸,自己能有一个像澹台小喜这样好的姐姐,她只将他的情深意重讲给宋尔延听,说起他与宋尔莞的种种事由,近乎都是关于他对宋尔莞的好,那些不好的事情,宋尔莞自己说不出口,澹台小喜更是只字未提。

    澹台成蹊转眼叹息,愧疚地道:“小弟是想来安阳提亲的,可是阿莞似乎还在生我的气。”

    少公子抿着嘴,没有说话,将脸转向另一边。澹台成蹊想要怎样,少公子一眼便能看穿。以退为进,以柔克刚这方法运用的还真是时候。

    果然,听闻此话的宋尔延忽地想起澹台小喜与他说过,在宋尔莞想要带走龙渊剑时与澹台成蹊争执了起来,小喜前去拉架,不慎跌在地上受了轻伤,她身上的纯阳之血引得龙渊而出,宋尔莞为了救她才接下这一剑。

    “你放心,阿莞不过是怕盗王陵一事,周王会怪罪于我,所以才追到燕国澹台家,拿回龙渊剑,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阿莞的秉性我了解,她没那么小气。”宋尔延一边说,一边瞄到澹台成蹊背后背着的龙渊剑,剑柄上水蓝色的流苏随风荡漾。

    他深知自己妹子女红的水平,无论是刺绣,还是纳底皆是一概不会,唯有编着流苏还算是拿的出手,他又抬起手,安慰似地拍了拍澹台成蹊的肩膀:“只要你真心对阿莞,大哥一定帮你。”

    澹台成蹊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而后连忙举手盟誓,面带真诚且信誓旦旦地说着那些此生不负阿莞的话来。

    少公子低头浅笑,而今澹台成蹊算是旗开得胜,赢了宋尔延的支持。至于宋家其他的人,是否能成功渗透,还是要看澹台成蹊自己的造化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便将駮安置到五祚山密林深处隐蔽了起来,为了怕它乱跑吓坏了别人,少公子还细心地留了许多豆子和甜瓜。駮见面前自己喜爱吃的东西已经堆成小山了,因此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陪着它。它趴在甜瓜旁舒服地喘着粗气,不再缠着少公子他们。

    三人又一路往五祚山下走去,在路上宋尔延告诉少公子,在他走之后没过几天,虢国长公主与被赐姓的霍殇回到了安阳王城,入宫与周王见面后,便分别被赐了府邸,跟在虢国长公主身边的一位相貌奇特的女子被周王封为玉帛县主,留在了宫里,如今正住在楹喜宫。

    少公子想着依照母亲平时的性情来看,一定希望将帛余留在自己身边的,可母亲不愿意留在深宫之中,周王才另赐了府邸,而殇舅舅虽说是母亲的护卫,可毕竟被赐了姓,需要独立门户,也不可能留在宫中。可为何一开始什么封赏都没有的帛余,同母亲面见了一次周王,便得了玉帛县主封号,还得以王恩留在了宫中?

    若说她此举是母亲的意愿,少公子一万个不信。他微微握拳,想着在岛上的时候,帛余被当成了少公子的替身,被母亲宠的不知深浅。少公子有些后悔当初的乌支没有按照白老头的意思,加点铜黄进去,要么她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怎还舔着脸面不知深浅地与周王索要。

    “少执要先入宫去吗?”见少公子陷入了沉思,宋尔延问道。

    少公子瞄了澹台成蹊一眼,转怒为喜道:“今日耽搁太久,我明日再去。”

    “因许久没见母亲,我今日先去长公主府上留宿,成蹊第一次来安阳,我怕与母亲叙旧忽略了他,你便帮我收留他一晚吧。”少公子明知道五祚山的军营不得随意出入,他故意将澹台成蹊撇给宋尔延,就是为了澹台成蹊今夜能在宋家留宿,以协助他继续侵蚀宋家的人心。

    然而澹台成蹊似乎并没有看透少公子的良苦用心,连忙道:“不劳烦尔延大哥,师父你若不便,我在城里随意找一家客栈就好。”

    “那怎行,成蹊一路颠簸远从燕国而来,自然要住到家里才行。”宋尔延连忙拉着澹台成蹊,热情地开口道。

    澹台成蹊仍旧拘谨,想必他还在顾虑到宋府时,要怎样面对宋尔莞。

    “不如这样,我与都尉告假片刻,将你亲自送回宋府去。”宋尔延说完,便加快脚步往山下赶去。

    澹台成蹊刚要开口阻止,却被少公子狠狠地拉住。

    “你且先去告假,我与成蹊在山下等你。”少公子开口与宋尔延道。

    宋尔延回过身朝着少公子点了点头,随后便跑的不见了踪影。

    宋家兄妹向来都是急性子,这与宋锦书那温吞的性子截然相反,真不知这宋锦书是怎样教出这两个雷厉风行之人的。

    “师父,你是不是未免太心急了些?”经由少公子的这么一拉扯,澹台成蹊可算是看明白了少公子的套路。

    “莫不是你要等到心里的阿莞许了别人,再来我这里哭诉不成?”少公子慢慢地向前走着,澹台成蹊听到他说的话后,立即大步追了上来。

    “阿莞许了别人?”澹台成蹊大声问道。

    “上次在宋家,我可听说宋尔延的良妻要给宋尔莞张罗一家身份对等的亲事,宋尔延知道你与宋尔莞的事情,可他妻子并不知道,而且对于宋尔莞来说,如同父亲一般的丞相宋锦书,也是你面临的最大难题,想要做到攻克乃还,必要时需得釜底抽薪方可,成蹊,你懂我的意思吗?”少公子白了一眼澹台成蹊,平时看着聪慧的人,一遇到情事上可别变成了傻子。

    “师父,墙脚若是挖不好,不光是里外不讨好,甚至墙一旦崩塌了,砸着的可是自己。”澹台成蹊明白少公子的意思。

    所谓釜底抽薪,抽的是宋尔莞,挖的是整个宋家的墙角。澹台成蹊若使宋家之人全都像宋尔延一样,将他当做对宋尔莞唯一的真心人,那么他便能赢了宋尔莞。

    “那你便动动你自己的脑子,想想若是你成功了,宋家的整面墙都是你的了。”少公子看着澹台成蹊慰藉一笑。

    澹台成蹊不再说话,一直跟在少公子的身后,两人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下了山,在一处凉亭处等着宋尔延。

    天色将晚,西边的天发着金黄色的光,隔着山望去,隐隐约约倒也漂亮,澹台成蹊靠着凉亭边上的石柱心事重重地开口问道:“师父这般撮合我与阿莞,是不是为了拉拢宋家,好丰满自己的羽翼。”

    “怎么,你不愿意?”少公子没有抬头,依旧欣赏着天边的金黄。

    “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

    “不是,”澹台成蹊连忙说道:“只是,我总觉着对阿莞的感情不纯粹了,有些对不起她罢了。”

    “成蹊,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纯粹的事情,至真至纯不过是人在心里面,一个好的念想而已,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将心里的纯粹,在权衡利弊之时,放置在我们可以接受的一个范围之中,百姓仰仗圣人,是为了庇佑自己免于战乱,父母养育儿女,是为了将来在年迈之时儿女反哺,大伯让我带你离开燕国,也不过是因为我是昭明君,既可以将你划为自己的势力,也可让燕君没法钳制你。”少公子垂下眸子淡淡地说道。

    “其实说那些,大公无私,一切不为自己的话太假,可我会尽量做到两全其美,我说过,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我会用另外一种方法拉拢宋家。”

    “师父,不知将来会有哪家的姑娘被你惦记上。”澹台成蹊突然说道。

    少公子一怔,他或许未料到,这小子会是这般反应。

    “怎么,你难不成要为师父介绍一个不成?”少公子撇着嘴角笑道。

    澹台成蹊摇了摇头:“我觉得若是被你喜欢上的姑娘,一定被你算计的死死的,逃都没法逃。”

    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重复方才的那句话,若是澹台成蹊不愿,他一定不勉强。

    “师父,我愿意,阿莞那么好的女子,我怎么会不愿呢,我就是怕会辜负师父牵的红线,也怕会辜负阿莞。”澹台成蹊的患得患失,是少公子没办法理解的,他不知平时看起来神采飞扬,生龙活虎的小子,遇到情字,居然能变得这般婉约。

    他学着宋尔延一般,上前拍了拍澹台成蹊的肩膀:“若是你信得过为师,就先使得宋家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宋尔莞养的那只叫做夔的狗都喜欢你,让他们没法拒绝你做宋尔莞的良人,如此一来,再去软硬磨破地去攻陷宋尔莞,方可成功。”

    虢国长公主的府邸只与宋府隔着一条街,据说当初虢国长公主要回到安阳王城的时候,宋丞相就建议周王早些做修建宫外长公主府的打算。那时周王是满心希望长公主回来之后住在宫里的,可丞相的提议提醒了周王,长公主离家那么多年,这宫中早已物是人非,若是尊重长公主的选择,就不得不多想出第二个选择来。对于长姐,周王心底亏欠,自然思虑的也多。于是,吩咐宋丞相,全权处理长公主府的选址和布置。

    少公子到了长公主府的时候已然是华灯初上,几个侍从正在门口挂着灯笼,见少公子到来,转身走了几个回府中去秉明长公主,另几个拿着提灯将少公子往府中引。(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灿灿萱草北堂下

    此时的长公主正用着晚膳,听到侍从来报,说昭明君来了,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去迎。

    “母亲。”少公子见长公主脚步飞快,连忙先前一步奔过去,拉住长公主的手臂。

    “何时回来的,可否用了晚饭?”长公主慈爱地看着少公子问道。

    两人是在缠情岛分开之后的头次见面,上次少公子走得匆忙,虽已说了宽心的话安定长公主,可今昔不同往日,少公子已经身处于权利的漩涡,如若长公主不为之而忧心,也不会轻易地从缠情岛出来,助他一臂之力。

    “一早,因有事先去了五祚山找宋尔延议事,耽误了,下了山就直接来了母亲的府上,也没有吃饭。”被迫分开的这些年,少公子是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他有些欢喜,又有些小心翼翼。

    “那快和我一同,我们边吃边聊。”长公主吩咐身边的婢女添副碗筷,而后拉着少公子往饭厅走去。

    先前因为要保护少公子的身份,所以长公主嫌少要少公子主动来缠情岛上看望,就算是看望,住那么几天,也很少有母子独自相处的时间,花诗姑姑在的时候,便是她陪着长公主,花诗姑姑死了,便是帛余,如今,帛余也不在了,繁香也跟着殇舅舅住在周王赐的霍府,这偌大的公主府,长公主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了。

    母子二人头一次单独一起吃饭,长公主不停地往少公子面前的瓷碟里夹着菜,还碎碎念着家长里短,这使得少公子初次得知了母亲和父亲从前的举案齐眉,更知道了二人最喜爱的吃食有哪些,这顿饭让少公子吃的前所未有之安心,虽然像是寻常人家里最普通的一餐,可是这难能可贵的稀松平常,他已经等了将近二十余载。

    饭后,用清茶漱口过后,侍从来长公主身边禀报,说少公子的住处已经收拾妥当,可以过去休息了。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便起身一同穿过庭院,往少公子的新住所走去。

    三两婢子为少公子和长公主执灯火照路,少公子放眼望去,这园子清幽而深远,几处怪石和花窗布置的相得益彰,一看便是布置的人用了心。

    少公子走着走着便听到有娟娟的流水之声,好像在不远处还有一片涓涓细流。

    “上次你走的急,不知蝴蝶谷出了何事,君婀阿妹的孩子可还安好。”长公主开口问道。

    少公子低下头看了看脚下有些潮湿的石板路道:“都好,母亲放心,君绫无事。”

    “我记得你姑姑早前与我说,想要你和君绫缔结良缘。”长公主突然开口说到了少公子的婚事。

    少公子感觉不妙,连忙开口打断道:“母亲,君绫是我妹妹,现在是,将来也是。”

    长公主侧过头看了看少公子,她的眸子如同鹿儿一般晶莹闪烁:“我知道,所以一开始我就已经否决了,虽然不管是出身,还是年龄相仿,她最适合你不过,可我总是觉着若是你不喜欢的,我替你做了决定,你也会怨我。”

    少公子诧异地看着长公主,想到早前她还要将帛余送给自己收房,怎会变得现在这般清明了。

    “至于帛余,我知道你嫌弃她的身份低微,可毕竟男人都要经历人事,我本想着你若收她做小,既能经历人事,也能还她替你顶风的恩情罢了,想到你之前万般抵触,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吧。”长公主温婉地笑了起来。

    少公子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着之前少公子还埋怨她,认为让他娶了帛余,是让他放弃储位之争,苟活于世。

    看来,是他过多都揣测母亲的心思,而忘记了亲口向她确认,以此积累才有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所以母亲为了她,向舅舅求了县主之位吗?”与母亲谈到了帛余,少公子便想到了之前宋尔延与他说的话,如今的帛余哪还是什么卑微的身世,一方县主,居于宫中,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情。

    “并非我,是她自己求的,我只不过帮了她一把,也算是还她为你顶风的恩情了,这个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小姑娘,已经不是以前的帛余了,她只看到权利带给她的荣华,却看不到权利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痕的刀。”长公主无奈地摇着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少公子想到帛余那一身被自己毒害异于常人的样子,想必在母亲的身边还能好过一些,可她却选择留在举步维艰的宫中。

    “少执,可否与母亲说说你的心上人。”长公主转开了不悦的话题,开口问道。

    少公子有些心虚,若是他告诉长公主,自己喜欢的人是蔡侯的合欢夫人,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天上的繁星,她的脾气有时温婉,有时却倔强,温婉起来可以让人溺在她的笑里,倔强起来,同样也可以让人沉沦于她眉宇间。”少公子在说到绥绥的时候,面上尽露显温柔,长公主一眼便看出,她的儿子是真的喜欢这位姑娘,一点都不参任何杂念的喜欢。

    “可是现在,我却不能将她带回来。”少公子忽而凝眉,神色怅然若失地说道。

    长公主听闻少公子仿佛是话中有话,随即神色平稳地遣散了身边的侍从,在院子的门口等着,而自己却独自拿着一盏灯台,带着少公子走进了为他特意收拾出来的长秋院。

    少公子见状,接下长公主手里的灯台,行于她身侧,待走进院子中,不见那些侍从之后,长公主开口问道:“所以你才这般想要回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是为了能带她回来对吗?”

    少公子犹豫了片刻,随后眼神忽生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母亲会帮我的对吗?”

    “若是那个位置和她,你只能选一个,你会如何?”长公主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那时,少公子的眼前闪现而过的全是绥绥,她的笑容,她的眼泪,和她倔强时怒气娇俏的样子。可他张嘴却说道:“我不会同母亲犯同样的错误,而致使周地再次陷入内乱空虚,也不会让自己懦弱无能,连喜欢的姑娘都护不了。”

    他知道,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放弃绥绥,可不知为何,他自己却惧怕到不敢承认自己这自私的想法。

    “若你有此雄心壮志,母亲定会帮你。”

    长秋院位于长公主府的西厢,距离长公主住的禅虚院距离很近,沿着长秋院的后门一路走,过了一座小石桥便能见到禅虚院了。听长公主说,此处府邸本是周王在宋尔延成婚的时候,赐给他做新婚府邸的,可宋尔延不放心宋丞相独居,一直住在丞相府上,不独立门户。所以这宅子就闲了下来,一直到长公主回到了周地,一直到宋锦书想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所宅子可以作为长公主的府邸。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宋锦书明白到不能再清晰了,当晚少公子准备就寝的时候,便听到了熟悉的古琴声。少公子披着斗篷寻着声音找了出去,飞上墙头才发现,宋家与长公主府哪是隔了一条街,分明就是隔了一道墙,而且还是共用的墙。若是哪天宋锦书在墙上开一座月门,宋府和长公主府就彻底通了。

    少公子站在墙头,借着清冷的月光,看着穿着一身流黄的宋锦书,坐在四周轻纱飞扬的小榻上,忘我地弹着古琴。依旧是如泣如诉,不绝如缕,这琴声里诉说的相思,听得少公子都有些肝肠寸断。

    一曲过后,少公子轻轻地拍了拍手。

    宋锦书闻声仰起头,看着站在墙头上的少公子,镇定地笑道:“昭明君别来无恙啊。”

    “宋丞相也别来无恙啊。”少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敢问公子夜半不歇息,为何站在我家墙头?”宋锦书站起身,朝少公子走了过来。

    “被琴声扰了清梦,正想来理论一番,却没想到扰了丞相雅兴。”少公子故意说道。

    “昭明君不是扰我雅兴,而是····”宋锦书并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少公子意味深长地笑着。

    少公子不解其意,正准备要走,却听公主府禅虚院的方向传来了阵阵塤声。这声音低沉悠扬,却丝丝浸透,其中的寂寞之感,仿佛是要把听音人的骨头给吹疼。少公子望着灯火阑珊的禅虚院,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想哭。

    身后又传来宋锦书一阵一阵的抚琴声,少公子听得出来,两人在合着音调,奏出相辅相成的音律。

    空荡的塤声彷如亘古之地传来,悠远绵长,穿耳过,让人肝肠寸断。

    皎皎明月当夜空,丝丝情断难共诉。

    两人的和音使得少公子明白了之前所有他没明白过的事情。

    情一字至深,念一字至伤。

    那晚少公子坐在宋府和长公主府共用的墙头上,借着天上一轮残月的光晕所发出的亮,听了半夜的音律。这前所未闻的悠扬,是少公子此生再没听过的至情至圣。

    翌日一早,少公子对昨夜和音的事情闭口不提。关于长公主的事情,少公子不想插手,也插不得手。她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只能顺其自然,谁都强求不得。

    二人一同在正厅用早膳时,少公子与她说了关于天婴和琉璃盏的事情。长公主并没有过多追问,少公子用天婴为谁解蛊。她见少公子的语气有些着急,用完早膳之后,就与少公子一同入了王宫。

    这次不同的是,长公主带着少公子并没有去任何宫殿寻得周王,而是直接换乘了步撵,去了青颜王后养病的院子,柒园。

    柒园为宫中之宫,入柒园的门前有卫兵把守,少公子听长公主说,只有她和玉颜公子在进入柒园的时候可来去自如,其他任何人去柒园寻周王或者青颜王后,都要经过把门的卫兵禀报,随意乱入者皆惩处极刑。

    这是属于周王最亲近的人的特权,可少公子却没有。

    少公子与长公主同乘步撵,因此看守柒园门口的兵卫也做过多盘问,直接放行他们一同进入了柒园。这是少公子第一次进入柒园,此时节,正是杏花开败的时节,柒园的景阳山,纷纷而落的杏花瓣,仿佛是下起了雨一样,落的四处都是,粉白绵延,便是连四周的空气都似是带着绯红的芬芳。

    长公主带着少公子去了景阳山的都亭,此刻的周王才下了群臣朝会,正与青颜王后一同在都亭赏花。

    这都亭刚好建在杏花深隐处,与其说是亭倒不如说是小谢,九曲连廊引向第一层的落花台,四柱支起二层的楼阁,可供片刻小憩,也能推窗看方圆几里的杏花翩然。

    四面环树的落花台上,周王与青颜王后正有说有笑地谈着话,长公主差人先行进去禀报,在连廊上等待的时候,少公子的鼻尖闻道了熟悉的银针茶香,相配着的还有周地最有名的吃食,酥酪膏。

    想当初少公子刚来周地之时,曾在宋锦书的家中吃过一次这酥酪膏,因这味糕点中含有蜂蜜和牛乳,因此食用起来特别香甜。

    王宫之内的御用庖厨自然比宋锦书家的厨子做的要好吃许多,否则少公子不会在这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酥酪膏传来的甜香味儿。

    长公主派去禀报的寺人快步行回,引着少公子和长公主往落花台那边去了。

    这是少公子第二次见到青颜王后,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华服,跪坐在周王身边,却看不出有任何病态的模样。

    少公猜想兴许是住在这柒园里,山水养人,将她的病养好了也说不定。

    他与长公主一同跪拜的时候,周王见状连忙拉住长公主道:“在柒园里面,我们就是平常人家的姐弟,长姐莫要再拜礼与我。”

    少公子听到周王不再称自己为孤,倒觉得他颇有一番真心实意。(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追思君兮不可忘

    “都快些起身。”周王亲自附身而下,他拉起长公主,却只随意地抬手示意少公子起身。

    “今日你们赶的巧,王后才服用了长姐所配的药,今日身子便好了许多,王后煮的银针向来是一等一的好喝,都坐下来尝一尝。”

    少公子随长公主一同落座于周王对坐,青颜王后继而拿起冲泡好的银针,依次地倒入长公主和少公子面前的翠色茶碗之中。

    少公子微微颔首,道了一句多谢王后,却没想到青颜王后淡淡地笑了笑道:“夷则说了,柒园中没有周王和王后,你且叫我一声舅母吧。”

    她将陶壶放在泥丕的小炉上继续煮水,温婉地看着少公子。

    夷则是周王的字,母亲与他说过,周王乃七月诞,夷则为七月,这字还是母亲亲自为他起拟的。

    少公子还以微笑:“谢过舅母。”

    “少执何时回来的,也不说先入宫与舅父报个平安,这是有了娘亲,就忘了我这个舅父了。”周王拿起茶碗又饮了一口。

    “是昨夜夜深之时才抵达了安阳,那时宫里已经下钥了,才没有来得及入宫内与舅父问安,暂且去了母亲的府上落脚,执一早起来,即连忙恳求母亲带我来柒园给舅舅问安了。”少公子早就与长公主对了口径,他虽身为昭明君,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以周王马首是瞻,先臣后亲,少公子不会忘记这些。

    周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长公主问道:“早先你是说少执父亲那边的妹妹出了事情,所以才没与你一同归来是吗?”

    长公主瞥了少公子一眼,莞尔道:“对,是他姑姑的孩子,被西夷蛊女下了蛊毒,命悬一线,这才让他回去看看。”

    少公子低头品茶,不做声。他知道,母亲若是帮他要到这琉璃盏必定有个十分充足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没有道出实情,但在少公子看来也相差无几。

    “哦?”周王眉梢轻挑:“早年楚地那芈昭小儿不是灭了西夷献王,蛊女不是也都被禁止再养蛊了吗,那姑娘怎会惹上了西夷蛊女?”

    少公子察觉长公主的语塞,连忙开口道:“这说来话长,我姑姑本来就经营着蝴蝶谷,下山寻药时无意救了一个落魄的蛊女,心善地带回谷中调养,可到最后,不过是农夫与蛇罢了。”

    少公子将故事说的很简单,却给了周王足够的同情心。

    周王拿着茶碗的手微顿,他长叹了口气道:“想当初芈昭那小儿启奏灭掉西夷献王时,曾在奏疏上写过,蛊女的阴险狡猾与不知恩义,孤准芈昭剿灭西夷,如今看来,孤当时的决策并没有错。”

    少公子垂下眸子看着茶碗里的水,他很想开口问他的舅父,姜国是否也是他准了楚王去剿灭的。他微微颔首瞥了一眼波澜不惊的长公主,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是不是他准许的,和少公子又有什么干系。

    “舅父此举乃善,救了诸多被西夷蛊女坑害过的人,可家妹若是在寻不到盛放天婴的琉璃盏,怕是凶多吉少了。”少公子抬起眼睛看着周王,愁上眉头的模样使周王察觉不到他的故意。

    “天婴是什么,为何需要琉璃盏盛放?”周王开口问道。

    少公子对周王说了澹台大伯所诉之事,周王听闻后立即差人从国库之中拿来了琉璃盏,送给了少公子。

    少公子从一开始就未曾想得到琉璃盏居然是这样容易的事情。他打开锦盒,看见一盏杯身蓝青色,周身刻着两只凤凰环飞的透明器具。如汤碗一般的大小,碗底还有凤凰甩尾做盘。

    少公子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琉璃盏,因此多看了几眼。

    “这琉璃盏本是一对儿,据说是殷商时,妖妃己妲用来盛冰,凉果的食具,先王攻城,商宫混乱之时被打破了一只,仅剩下这一只一直被放在国库之中,若不是你今日提起,孤也早忘了。”周王说道。

    “琉璃盏盛冰三日不化,盛食三年不腐,若不是那妖妃己妲的喜爱之物,大王也不会将它弃置这般久。”青颜王后瞧着琉璃盏的神情有些惋惜,这话里的意思仿佛是在说,若不是周王嫌弃琉璃盏是妖妃己妲喜爱之物,这琉璃盏应当是她的。

    少公子将锦盒缓缓地关上:“若是这琉璃盏能救家妹一命,也算是它的造化。”

    “少执此言有理,索性都是弃置,倒不如用到有用的地方。”周王没有看到青颜王后的神情,依旧认同着少公子。

    青颜王后听闻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长风卷起落地的粉白色花瓣翩然飞舞,少公子望着盛水的陶罐,倒映着漫天飞花,甚觉景阳山的颜色比钟首山的要好看很多,少公子望着水中的倒映出神,许久之后,却被青颜王后故意盛水的水舀惊醒。

    他有礼貌地朝着青颜王后笑了笑,将视线转去了别处。

    “夷则喝了我那贴药之后,可否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反应吗?”少公子听到长公主开口问着周王。

    “倒是不再咳得那样厉害了,不过胸口仿佛却有灼热之感。”周王将手放在胸口道。

    少公子想起先前他察觉周王的银霜炭被人动手脚的事情,他曾经告知过长公主这件事情,长公主看来是放在了心上,这才一回到周地,就即刻为周王医病。

    “如此甚好,今日晌午过后,我便为你施针,彻底清除你体内的余毒。”长公主松了口气。

    看来周王身上的毒,母亲已经有把握将其解开了。少公子又看了看青颜王后,见她的眉宇之间没有任何不自在,少公子细思片刻,莞尔地摇了摇头,起身就要作别。

    “少执这才回来,又急着要走吗?”周王开口问道。

    “托舅父之福,已得琉璃盏,家妹的蛊毒不等片刻,少执还要启程去寻天婴。”少公子彬彬有礼地回道。

    “那你一路小心,早些回来。”周王温和地笑道。

    少公子看了看长公主,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可少公子却能明白她其中之意。少公子起身拜别,才要离开,却又被周王叫住。

    “这柒园是宫中特例,除了孤与王后,其他人如若随意出入,必有孤赐信物,早前你不时常居于宫中,这柒园你从未涉足,而今,长姐归来,九州之上你再无牵绊,莫要总想着出去了,安心地在孤身边辅佐才是正事。”周王认为少公子一直未安定于周地,全然是因为长公主未在,他不知少公子的心在哪,所以才这样说。

    少公子怔住,片刻清明之后俯身回道:“喏。”

    “这白玉扳指还是孤的父王赐给孤的,如今孤将它送给你,日后你再入柒园寻孤的时候,便不再用长姐带着你。”周王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来,交给身边的大监,大监伏着身子走到少公子面前,双手奉上。

    少公子低头看着莹莹温润扳指,抬手拿起,将它套弄在拇指之上。

    “若无他事,执必当早日归安阳,也请舅父善养身体,一切小心。”少公子说话时轻瞥了一眼青颜王后,只见她拿着茶碗的手微微的轻轻颤动了片刻,而后抬起头缓缓地向他看了过来。

    少公子随即收回目光,转过身,走出了都亭。

    这个王后,似乎不简单。

    少公子放心离开是因长公主在周王身边,这宫里虽然未有像其他诸侯国那般有多股势力撕扯,可是人心,却似乎比其他诸侯国的后宫更加居心叵测。

    出了王宫,少公子行至宋府,去寻昨日住在宋府的澹台成蹊。

    家奴通秉之后,少公子便走了进去。如今还未过晌午,宋锦书应当在书房处理着公文,宋尔延在五祚山军营,他的妻子应当安守在家。

    至于宋尔莞,若澹台成蹊昨哄骗得当,作为他师父的少公子今日,最好是能与宋丞相提亲了。

    周地的春日格外春光明媚,虽风有些凉,但在日光之下便不再如冬日那般寒冷。少公子由宋府的管事带着,正行走在前往宋丞相的竹穗院,却忽而闻声宋尔莞的芳华院似是出了什么事,有三两婢女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寻到了宋府的管事,拿到出府的牌子去医官请医。

    少公子越想越觉着不对,既是从芳华院跑出来的,旁人若猜测应当是宋尔莞出了事,可昨夜澹台成蹊是住在宋府的,他略懂一些医术,不至于让婢女这样着急地去寻医。

    少公子随即对身边带路的管事说,自己可以找到竹穗院,若是管事忙,不必带路。

    管事神情歉意地对少公子陪着礼,而后带着寻出府牌子几个婢子走远了。少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芳华院,抬起步子朝着这个方向走了去。

    果然不出少公子所料,芳华院受伤的并不是宋尔莞,而是澹台成蹊。

    好在是少公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及时赶到了芳华院,为澹台成蹊的伤口止了血。他自就小体弱多病,对他来说,他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若不能及时止血,都有可能是命悬一线。

    澹台成蹊伤在肩膀,虽是皮肉伤,可少公子却依稀地看的出,他的伤是盘龙棍上的金龙所刺,因此处理妥当了澹台成蹊的伤口后,少公子开口质问立于一旁,一声不响的宋尔莞:“你就是这样报答成蹊的一片真心?”

    宋尔莞木讷地垂着双肩,眼含内疚,被少公子这话惊醒之后,死死地握着盘龙棍道:“一片真心?”

    “在下负担不起。”

    少公子站直身子,斜瞪着宋尔莞,他不知两人在澹台家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宋尔莞一定对澹台成蹊动了情,否则云梦泽那晚的事情,压根不会发生。

    “早先我受了他龙渊剑的伤,这次就当是他还给我的,扯平了之后两不相欠。”宋尔莞的神情由起先的愧疚转变成了平静,她努力吞咽着嘴里翻涌上来的酸楚,镇静地模样欺骗过了所有人,可却偏偏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所荡漾起的波澜。

    “你莫要忘记,早先也是澹台家的人治好了你手臂的伤,而你呢,说好了为澹台小喜向周王求情的你呢?”少公子讨厌宋尔莞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表面上大义凛然,可事实却只能让在乎她的人,为她担忧至深。

    “师父,莫要说阿莞,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这样能让阿莞心安,那便如她所愿罢。”澹台成蹊拽住少公子的衣袂,生怕他与自己心爱的姑娘动起手来。他这身上的伤虽然不重,可若是他们两个真要是打起来,自己还要上前拉架,若是再伤一处,他还哪有力气去抱得美人归呢?

    少公子低下头,看见澹台成蹊的眼中闪现着的诡计多端,他即刻明了澹台成蹊沦为此时地模样,多半是他自己有意而为。少公子朝他炸了眨眼,配合着他,故作愤怒地甩开衣袂道:“我已同周王索要到了琉璃盏,并且为你求了个护卫之职,周王命你与我一同前去寻天婴护我平安,如今你重伤在身,哪里还能与我同去呢?”

    澹台成蹊不知所谓地看着少公子,他并不明白少公子为何说这样的话,他只见眼前能博得宋尔莞的心疼,便能让他兴奋不已,压根也没往长远去构想。

    “你既然是始作俑者打伤了成蹊,不如你来接替他,随我一同去寻天婴好了。”少公子挑着眉梢,面露狡黠。

    “不行,师父,阿莞她···”澹台成蹊急的坐起身神色慌张地想要说什么,却被宋尔莞喝住。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这岂是你一人的事情,若是此行遇到不测··”澹台成蹊与她争执的面色通红,扯到伤口疼痛时,低吟了一声。

    “你且先养好你的伤,会的那点功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硬逞能。”宋尔莞见他包裹伤口的布微微见红,想是方才与她争执时扯得伤口再次裂开了。

    她神色微微担忧,甚至想要屈身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这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稍纵即逝后的忧心,而后回归平静。少公子怎样看,怎样觉着不对。宋尔莞明明是喜欢澹台成蹊的,可为何要这样压制自己内心的这份喜爱呢?

    “昭明君,既是周王的命,那我便代澹台成蹊领了,与你一同寻天婴。”宋尔莞坚韧地道。

    少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将澹台成蹊按回在床上,重新包扎他的伤口。(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

    其实,少公子带着宋尔莞一同离开宋府的目的很简单,这其一就是因为澹台成蹊受了伤,不好长途跋涉地与他一起去寻找天婴,其二,宋尔莞的武功比澹台成蹊的高,这一路上自然可以帮他的忙,其三,少公子是想让澹台成蹊留在宋府,与宋家其他的人走得近一些,二人之前商讨的釜底抽薪,可一直都是在行进之中的计划,若是澹台成蹊当真讨了宋家人的喜欢,报得了美人归,这自然再好不过了,若是将来娶不到宋尔莞,也能在宋家留下一个情深意重的美名不是?

    在少公子第二次处理完澹台成蹊的伤口时,医官和宋锦书和莘娇容才一同到了宋尔莞的闺房门口。宋锦书见少公子满手的血,面露惊慌,他以为少公子又与宋尔莞打了起来。可转眼瞧见宋尔莞平静地站在窗边,这才见到床榻之上还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

    “这是昨夜尔延带回来府上借住的友人,他怎么在阿莞的房中?”宋锦书一身流黄缂丝薄衣,翩然超脱。

    莘娇容也面露惊异,昨日宋尔延已经与她说过澹台成蹊和宋尔莞的关系,为了避嫌,她特意将澹台成蹊安排在了距离宋尔莞最远的院子之中。

    可见她并没有想到,澹台成蹊借住宋府的初衷本就不纯,就算给他安排在长公主府,他也会隔着墙,闻着味,找到宋尔莞住的院子。

    少公子想到了长公主与宋府的那道墙,蓦然就想到了昨晚,宋锦书与长公主那如泣如诉的合奏之声。

    “想是这位客人走错了院子,被我当做了贼人,不小心刺伤了。”宋尔莞并不想在宋锦书面前张扬他们之间的事情,所以扯起慌来十分自然。

    莘娇容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她没能想到,平时是非分明的宋尔莞,扯起谎来,也能这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一举一动全被宋锦书看在眼里,他是宋丞相,是他们如父一般的叔父,这些破事,怎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不说话,转眼直直地盯着澹台成蹊。

    澹台成蹊被伤口牵扯疼到头皮直麻,这才缓过神来,却见宋尔莞的大家长站在面前,而宋尔莞却故意不道破他们的关系。澹台成蹊从小就深知,所谓的长辈就是比自己活的长,且看得透半生的人,哪里能在他们面前藏得住秘密。

    “晚辈乃燕国南米澹台家的小幺,澹台成蹊,自前与阿莞在澹台家私定终身,可哪知阿莞竟然是为了龙渊剑故意近我身侧,晚辈痴心一片,非阿莞不娶,这才拜托师父带我前来周地,晚辈想着能远远见上阿莞一面,也不虚此行了,可谁知,阿莞她·····”澹台成蹊还没说完,便被宋尔莞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阿莞。”宋锦书目光如炬地朝她望去,仿佛将她隐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瞧了个透彻。

    宋尔莞避开宋锦书的目光,她低着头紧缩眉头道:“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说。”

    少公子歪着头摸着下巴,打趣地轻叹道:“丞相,宋家之人这心底的欢喜,都是隐藏的这样深吗?”

    宋锦书眼神一顿,明白少公子是在指桑骂槐地说着长公主与他的事情。可他偏偏不生气,反而温润地道:“昭明君难道不知,情唯久长,才动人心,念念不忘,定有回响,阿莞就是个例子,所以你也应当学着一些,否则将来讨不到良妻。”

    少公子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他所认定的是宋锦书红杏出墙在先,还偏要给自己找托词,说成是情深不负。

    “宋尔莞,明日午时过后在五祚山兵营,不见不散。”少公子闷着脸朝着宋锦书道了告辞,这便回到长公主府上去了。

    长公主此时正在为周王施针驱毒,还没有回到府上。府上的管事元机为少公子安排了午膳,用完了膳,少公子回到屋里睡了片刻,待到夜深了,才听到长公主回府的动静。少公子起身想要去大门口迎,可才走到自己院中蜿蜒小路,却也见长公主被掌灯的侍女引着,正朝少公子住的院子走来。

    “还好你没睡,我有事与你说。”遇见少公子后,长公主连忙快步上前道。

    由于今日入宫,长公主身穿重衣,比常服繁琐许多,少公子见状便抬手搀扶住急速走来的长公主。

    “过午后在房里睡了片刻,我也有事要问母亲,这才出来迎,”少公子平静地说道。

    长公主看着少公子扶着她的手,欣慰一笑,两人并肩走着,一路谁都没再开口。一直走到少公子长秋院的书房,长公主将贴身的奴仆都遣出了院内。

    少公子的书房是长公主亲自布置的,当初宋锦书修葺完整个院落之后,长公主便觉着长秋院这个地方深幽,十分适合少公子,所以在后续细心布置的时候,可谓是用了心。她知周地冬日寒冷,也知少公子之前生活的地方皆是四季温暖,因此在书房的地板下面,安置了暖炉,这即保证了整个书房在冬日的暖和,也让少公子在冬日即使是躺在书房的地上看书,也不会觉着寒冷。小榻,书架,多宝格,案几,茶案,竹简,帛书,毫锥,砚台,一切应有尽有。

    房内的烛台添置的了几十余展,以至于在黑夜,书房也能发出如白日一般的光亮。

    少公子拿起挑簪,灭了几盏灯火,背对着坐在小榻上的长公主,不让她看到自己面露的忐忑不安。

    “母亲和宋锦书可是旧识?”他的声音有些虚浮,是怕触动到长公主的伤心过往。

    长公主微微一怔,她早已做好了迎接少公子狂风骤雨的质问,却未想他能问的这样缓和。

    “是旧识,早前先王为母亲选的夫婿,便是他。”长公主如实回答道。

    “当年婚礼大典上,我跑去寻你父亲,弃他而去,使他成为九州之上的笑柄,他不但没怪,没恨,反而在之后臻太后与历将军乱政之时,大胆地与他们抗衡,护我周全,而后助夷则重新获得王权,更是进言夷则,赊我万全。”

    少公子缓缓转过身,看到长公主神色愧疚,渐渐明白了,为何宋锦书可以一直无条件地暗中帮助他,支持他。

    “所以他独身半生,至今未娶,是在等着母亲罢。”少公子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这心,从你父亲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哪还有多余的给他。”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公子闭着眼睛想了想,翘着嘴角笑道:“不,母亲,你要给他,他可是周地的丞相,九州唯有之一。”

    长公主猛地抬眼望向少公子,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想要以我控制住他,做些什么?”

    少公子垂着头,摸着耳垂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是想存个生机一线,留着以后不时之需保命而已。”

    长公主舒了一口气道:“这虽可行,但会使我生出愧疚之感,前半生本就欠他那样多,若是再因为这个靠近他,使他空欢喜一场,我亏欠他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母亲的心既然已经随着父亲的逝去死了,怎可能还会对其他男子心生愧疚?”少公子笑了起来,“母亲是惧怕自己已经逝去的心,留有一半正等待有人将它唤醒吧?”

    长公主心里犹如羽毛划过,微微痉挛:“母亲的心不是顽石,否则也不会与你一同再回来这是非之地了。”

    是啊,不是顽石的心,总有被真情划开的一天,这也是长公主一直抗拒却无法抗拒的。

    少公子知道宋锦书早晚有一天会得逞,所以就算与母亲歇斯底里地吼叫,去阻止顺其自然发生的感情,也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这不但会使他们母子的感情再次变得生分,少公子自己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他无奈地耸耸肩,就像他同绥绥一般,顺其自然就好了。

    就当做那是利用,也好过辜负不是吗?

    少公子走到长公主身前,对她对坐,遂而开口问:“母亲想要与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长公主见他不再执着与她和宋锦书的事情,松了口气道:“你舅舅身上的毒已经祛除了,可今日我在施针解毒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上还有一股隐藏及深的慢性之毒。”

    少公子听的糊涂,不明白长公主所讲之意。

    “我确定这股毒是阴寒之毒,且与青颜王后身体里的寒毒十分相像。”长公主道。

    “虽然周地的冬天冷了一些,但王室在取暖这方面绝对不会落后于坊间,所以我便猜测,不管是这二人的吃穿,还是用物,极有可能被身边的人动了手脚,致使两人皆成了阴寒之体。”

    少公子记得周王是极为怕冷的,青颜王后也是,所以才会有柒园的修建,才会有灵川镇的行宫。也难怪,阴寒之体的人,无论男女均难以受孕,这也充分的解释了为何东宫只有玉少染一个。

    “母亲可否有查到了什么?”少公子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正常,可是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长公主摇了摇头:“既然是他身边的人,想必也是最亲近的人,我不敢多问,这阴寒之症虽然难捱,但却不至死,现在敌我不分的情况下,问的太过于清楚,难免会打草惊蛇,间接害死你舅父。”

    少公子目光灼灼:“母亲是否也发现了,青颜王后此人不简单?”

    长公主紧锁眉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觉着她似乎很爱很爱你舅父,若不是自己身体情况不允许,整日都要同你舅父厮守在那柒园之中。”

    “早前我也有耳闻,说青颜王后独得周王恩宠,后宫只有一位王后,不见其他妃嫔服侍。”

    少公子笑了笑:“那都是骗人的,在柒园之外,舅父虽然没有封嫔封妃,可侍寝侍女却一个都不少。”

    这也是少公子前段时日住在清溪宫时的所见所闻。他先前也同长公主一样认为,周王的后宫只有青颜王后一人独得恩宠,周王与其夫妻伉俪情深。想来他这舅父也发现了青颜王后的身体阴寒,无法再有孕,可想要为王室开枝散叶,又怕伤了青颜王后的心,所以才想着与良家子选上的御女共床,若是因此真得来一子,岂不是幸事。

    “可治疗阴寒的药服了不少,却不见好转,所以那些御女也没有一个人怀上。”长公主顺着少公子的话说了下去。她在宫中仍是有一些势力,尤其是那些曾经在清溪宫服侍过她的宫婢,这些人有些得了恩,出宫成家,有些人便成为了王宫之中的老人,因此能知道许多隐秘之事。

    “所以,母亲才猜测,舅舅的体内有另一股余毒未清?”少公子问道。

    “能让周地的太医束手无策的,一定不是病,而是毒。”长公主默认道。

    譬如寒毒承载之物,就像那玉少染送给周王的银骨炭,若不是少公子发现的早,周王早已病入膏肓了。

    少公子看着紧缩眉头的长公主,将心事压了下来。还是暂且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比较好,少公子不能时时地呆在长公主身边,若是被人察觉她知道了什么,一定不会手下留情。那个人连自己的父亲都敢下手,更何况是少公子的母亲。

    看来明日去五祚山军营的时候,还要与宋尔延说一下,多派一些人手来保护长公主的安全才行。

    少公子看夜色已深,便想起身送长公主回院儿。才要开口说话,却被深夜之中传来的一阵一阵古琴声给堵住了嘴。

    长公主闻声不再思酌,起身便要与少公子道别。少公子心里清楚,长公主这般着急回到禅虚院是为了什么,他心里万般不愿,随即起身拦在了长公主身前,他吩咐长公主贴身的婢女即刻去禅虚院,将长公主时常吹奏的埙拿了过来。

    而后,少公子用长公主的埙和着宋锦书的悲怆的琴声,吹奏了一曲欢快的小调。

    坐在少公子身边听着的长公主哭笑不得,而在墙另一边弹着琴的宋锦书也是哭笑不得。

    更让他们啼笑皆非的是,第二日一早,少公子差人在宋锦书弹奏古琴的墙边,移栽了一棵红杏树。

    这红杏刚好高过墙头,移栽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时节,露过墙头的红杏花瓣纷纷而落,风一吹就能飘过墙头,甚至能一直吹到长公主的禅虚院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梦为远别啼难唤

    一早到了五祚山的军营,未想宋尔莞来的比少公子还要早,她一身戎装飒爽,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宋尔延听闻澹台成蹊被宋尔莞打伤的事后,虽说了几句责怪宋尔莞的话,可当知道宋尔莞即将代替澹台成蹊与少公子远行寻天婴的时候,面色却改露不舍。

    他就这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子,恨不得让她时时刻刻呆在他所掌控的范围之中,宋尔延想及早让她安分地嫁人,相夫教子,否则当澹台成蹊出现的时候,他也不会欣喜接受。可宋尔莞自小性子倔强,又是不安现状地爱出头。宋尔延拿她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暗自祈祷她一切平安。

    宋尔延翻来覆去地,慎之又慎地嘱咐少公子,路上一定多多护着宋尔莞周全。少公子明白宋尔莞对宋尔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家人,于是点头答应,一定完璧归赵。

    如若不是宋尔莞嫌他唠叨,先行一步离开了,宋尔延一定会拉着少公子嘱咐到明日早上。

    摆脱了宋尔延少公子跟在宋尔莞的身后,两人一同寻到了在五祚山上玩耍的駮。想是澹台成蹊与宋尔莞说过此庞然大物的奇妙之处,这便使宋尔莞第一次见到駮时,不露惊慌,十分淡然。

    他见宋尔莞虽然不惧怕駮,但是却站在駮的身边,停步不前。少公子答应宋尔延一路上要照顾宋尔莞,因此,他拉着宋尔莞的手臂,抬脚便带她飞上了駮的背上。

    宋尔莞起先一惊,而后随着少公子一同向上,稳稳地落在了駮的身后。

    “谢谢。”宋尔莞落稳之后,轻声地说道。

    少公子回头朝她轻笑,而后两人共乘着駮先往楚地的云梦泽去了。

    而今,这九州之上,只剩下四处是最可能拥有天婴的地方,于安阳最近的便是兖州楚地之南的云梦泽了。

    云梦泽,九州最阔的大泽,楚国两河,羊雍河与净流河穿涌而过,在云梦泽的附近分别有洞庭与库沙两个小湖,景色最好的地方,便是洞庭湖边上,常开不败的曼珠沙华了。少公子记得,澹台成蹊与他说过,最有可能出现天婴的地方,便是颜色长盛之地,因此少公子带着宋尔莞乘着駮,未去别处,而是直接落到了洞庭湖边上。

    这洞庭湖,比库沙湖小了一半,算是让少公子寻到天婴阻力小了一些。

    宋尔莞看着盛开在湖边,一望无边的曼珠沙华,她眼前不禁又浮现那日情形来。

    若是当真不喜欢,哪里又会生出惆怅之感呢?

    少公子安抚着駮,回身看了看魂归往昔的宋尔莞。只见她玄青色的斗篷被风吹起,飞扬在艳红的曼珠沙华之间,她垂着眼,眉间紧锁,可脸颊上却带着丝丝绯红。

    少公子笑了笑,他记得澹台小喜对他说过,宋尔莞就是在这片曼珠沙华之中,将自己对成蹊的那份喜爱透露的彻底。她现在未能明白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等她明白了,她就能坦然接受成蹊了。

    少公子才要开口喊她回神,却被身边的駮猛地带入了洞庭湖里面。

    虽然现已是夏日,但冰凉的湖水霎时间浸湿了少公子的衣裳,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而站在花间的宋尔莞听到少公子落水的声音,这才回神,连忙从曼珠沙华里跑了过来。

    “这駮从来未像现在这般急躁,想是感应到了什么才会如此,你莫要下来,暂且在湖边守着,等我回来。”少公子拉着駮尾巴,朝着岸边的宋尔莞喊道。

    宋尔莞点了点头,看着駮将少公子往洞庭湖里面带了去,不一会儿便远成了一个黑点,而后消失不见了。

    宋尔莞心里莫名地觉着慌张,她将盘龙棍放在手里,紧张地看着湖边,兴许是她的感觉错了,为何总觉着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们。

    少公子跟着駮下了洞庭湖。

    由亮到暗,少公子在水中无法呼吸,逐渐被水压的胸口痛了起来,少公子向前游去,伏在駮的背后,他必须要省些气力,否则以他闭气的时间,绝对不会在水里停留太长时间。

    头顶的光亮渐渐消失的时候,少公子的气也用到了尽头,可他仍然不想放弃,他双手死死地拉着駮的鬃毛,可能是扯痛了它,它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少公子因为失氧,已是面色惨白。它见此重重地摇了摇身体。

    少公子张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駮的后背之处,裂开了两道缝隙。从这缝隙之中隐约有光散发而出,随后温和的光芒逐渐扩大,散开在漆黑的湖水之中,而后从发着光的缝隙之中,渐渐地生出了两只透明的翅膀。

    翅膀相互缠绕,将少公子紧紧包裹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随着这空间逐渐变小,这其中的水也跟着逐渐地排空。

    即将窒息的少公子,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趴在駮的背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駮那黝黑的双眼见少公子已无大碍,这才继续带着他向湖的最下面游去。

    经历过一片深不见光的黑暗,少公子感叹于洞庭湖的广大,游了许久却都见不到湖底。过了一会儿,却见远处有点点荧光,少公子眯起眼睛,见到荧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直到满眼全是朱红色的莹光,铺满了整个湖底。少公子仔细地朝着四周望去,发现这些朱红色荧光,正是长在湖底的曼珠沙华所散发出来的。

    他被眼前一望无际,且长在水底发着光的曼珠沙华所震撼许久,随着水底的暗流波动摇曳,那些花儿就像是在路地上随风飞舞地模样。

    此异景精妙卓伦,撼动人心。

    谁能想到,洞庭之上有曼珠,洞庭之下仍生曼珠。

    駮带着他在这片红光之中穿梭,待游到了红色莹光最盛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少公子俯身上前,却见离着不远的一束曼珠沙华之下,生着一个奇怪的肉团。少公子连忙从袖袋之中拿出一张被打湿的绢帛,参照着澹台大伯画给他的天婴图,才确定面前这个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天婴。

    他驱使駮上前,可駮似乎十分惧怕天婴,一直围绕着附近的一片游荡,不敢轻易上前。

    少公子拿出随身带着的琉璃盏,坐在駮的背后,看着駮不停地环绕着天婴游弋。

    看来,这天婴果真是要少公子亲手才能拿得到。

    他低头摩挲着琉璃盏上的凤凰,若是此时冲出去,他顺利挖到了天婴,再由駮带着他向上游,他应当能撑得住。

    可若是他失败了呢?

    少公子有些怕了。

    若是失败,他便葬身于洞庭水下,再也回不去了。

    他望着那株曼珠沙华之下丑陋肉团,抽下腰间的衣带,将琉璃盏上的凤尾与自己的手牢牢缠住,另一只手抽出靴子之中,绥绥曾丢给他的匕首。

    他站起身,眼神里写满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轻轻地踏了踏駮的脊背。

    若是他此次真的回不去了,他的绥绥可否会原谅他,原谅他为了帮助她得到天婴,解开金蚕噬心蛊,而冒生死之险,原谅他在蔡国,对她所做的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原谅他为了身份地位,放弃了她,原谅他这次也许再也无归。

    駮的透明翅膀忽地消失了,少公子闭着气冲入了水中,凭着自己最快的速度,以匕首割断了天婴与曼珠沙华的连接。他将浮起来的天婴扣在琉璃盏中,又将琉璃盏的顶与身用布带牢牢系紧并缠在身上。

    待安置好天婴之后,少公子回身朝着駮游去。

    可此时,水底忽地涌荡起一股巨大的暗流,少公子似乎感受到了由远及近的冲击。他低头望去,却见面前那一片发着光亮的曼珠沙华,正在一点一点地由远及近地逐渐枯萎去了。

    少公子正处于这一片红光的最中心处,四面八方而来的黑暗涌来越来越快,伴随着光芒退去的,还有那未知的暗流汹涌。

    少公子奋力向上游去,可就在快要触碰到駮时,被汹涌而来的暗流冲到了别处。

    少公子将装有天婴的琉璃盏护在胸前,他想要以真气打散迎面而来的暗流,却发现根本无用。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少公子手里的天婴正散发着光亮。

    少公子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虚幻,他胸口的重量已经到达了极限,可手上还在紧紧攥着盛放天婴的琉璃盏。

    四周的暗流如同迎面之风一样,快速地划过他的身体。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天地黑暗,他漂浮着看不到边际,忘却所有。

    駮寻着天婴的光亮,寻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公子,它奋力地朝他游过去,将他护在两爪中间,而后猛地向上一跃,破水而出。

    守在岸边的宋尔莞先是担忧少公子是否能安然归来,而后便见一地火红的曼珠沙华瞬间开败,再也不见往日的鲜艳。

    她警觉地看着四周,一时间风声鹤唳。

    随着身后的水面传来了忽地一声巨响,她面色惊惧回身看去,却见駮破水而出,飞向不远出的灌木丛里。

    宋尔莞见状朝着駮飞落的方向奔过去,落地之后却见周遭站满了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胡子遮住半张脸的魁梧大汉,他拿着长刀正朝着昏死过去的少公子刺去。

    宋尔莞放出盘龙棍上的金龙,朝那人打去。

    金龙如同飞箭一般,挡住了络腮胡子的长刀。宋尔莞随即将盘龙棍一分为二,放出棍子三面的短刀,与底方的铁刺,她英勇地抬脚上前,与这些黑衣人厮杀起来。

    少公子便是被这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吵醒的,随着駮的爪子在他胸口有节奏地挤压着,他胸口淤住的湖水终于全部吐了出来。

    他坐起身,脑袋仍旧涨的发痛,他摸索着手上的琉璃盏还在,眯着眼睛靠在一旁,喘着粗气。

    “还不快过来帮忙。”见少公子醒后,宋尔莞猛地大叫道。

    少公子闻声猛地清醒了些许,看着近在咫尺的駮,和远在一边空地上与一群黑衣人正在打斗的宋尔莞。

    少公子用力甩了甩头,惊觉自己原来还活着,踉跄地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洞庭湖边了,他回身看着正在用力抖落身上水珠的駮,以及脚下已经败落的曼珠沙华,显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公子耳边传来长刀破风的声音,他点脚飞起,避开从背后劈来的锋利。

    駮甩干净了身上的水,猛地飞向空中,盘旋在少公子附近。

    少公子抽出含光剑,与方才劈他的人交战。

    那人左手持一柄长刀,右手持一把短剑,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似乎都是无懈可击。

    那人的半张脸被乱糟糟的胡子给挡住了,根本看不清真面目,不过以身形判断,他的岁数应当与少公子不相上下。

    “不知何事得罪了这位壮士,非要置在下于死地不成?”少公子见这络腮胡子身穿黑衣,身体健硕,一看便知常年习武,功夫与少公子不相上下。

    “有人出钱买你命,我自然要忠人之事。”他再次朝着少公子进攻。

    少公子已退为守,逐步摸清了络腮胡子的套路。他进攻之时,作为防守的右侧最弱。见此,少公子凌空一跃,俯身朝下地朝他右方刺去。

    他抬手用短剑挡,却不敌少公子的含光剑。

    他的短剑被斩成两半,右手也因此受了皮肉之伤。

    少公子不再与他做过多的纠缠,转而飞向宋尔莞。

    想是黑衣人越来越多,宋尔莞开始力不从心,她不断地放出棍子上的金龙以作自己的防御,棍子底部的铁刺已经被染满了血,她肩膀挨了一刀,将她身上的黛色衣服染的颜色更深了。

    少公子拉着她的手臂,带着她突出黑衣人的重围。

    络腮胡子不死心,以单刀之力,再次与少公子交战。

    耳边传来了鸣箭之声,少公子连忙拉着宋尔莞躲了开来,却见身后正要劈刀而下的黑衣人胸口中了一箭,倒地身亡。

    少公子将宋尔莞护在身后,警觉地看着四周。

    这些黑衣人也停住了手,朝着四处的灌木之中望去。

    风略过叶

    “暗影阁最近很嚣张嘛,杀人都敢杀到楚地来了。”不远处的灌木后面,一位身着银甲身形魁梧的男子,正骑着一匹毛色金黄的骏马,自远处缓缓走近。(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未宜轻屈平生膝

    男子坐下的那匹金黄色的骏马为银鬃沙,原是宋国天幕雪山山麓林地之中的野马,日行千里,又识得方向,可却野性难训。传说曾有宋人为了驯服此马而丧命,被这银鬃沙拖着跑了三日,活活地拖死了。

    也闻有人驯服了此马,待其温顺谦恭之后,高价卖给了权贵之人。可银鬃沙本就是有灵性之物,与驯服它的人矢忠不二,不认他人为主,或旧主亲手将它杀死,或新主将它囚禁,致使其绝食而亡,安能罢休。

    更难能可贵的是,如若银鬃沙的其主与世长辞,它也会同人一样,哀悼悲鸣,而后殉主而死。

    能得这样一匹良驹为坐骑之人,定不能是普通平常之人。

    少公子拉着宋尔莞向一旁挪动,尽可能与那些黑衣人拉开距离。

    为首的络腮胡子见来者不善,催促着身边的部下快撤。骑马的男子看出了络腮胡子的意图,案刀瞋目,大吼一声,四周涌出百十卫兵,卫兵手持长枪,训练有素。

    “我王有令,江湖之中各门中人,未得我王之允,擅自闯入,乱杀无辜者,必诛。”那男子一跃而下与络腮胡子交起了手。

    这两伙人似乎来的特别巧合,凡是都赶在了少公子最危急的时刻赶到。看得出来,那群黑衣人的目标是刺杀少公子,可这些穿着甲胄的士兵呢?

    是楚地,自然就是楚国之军,那位骑着银鬃沙的将领,究竟是敌还是友。

    “殿下此时不离开,难道还要继续看热闹吗?”身后传来宋尔莞虚弱的声音,少公子回头去,却见她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浸满了半个衣袂。

    少公子抬起手将宋尔莞的孔最穴锁住用以止血,而后将她抱了起来往远处奔去。

    一直在远处盘旋的駮见状,俯身冲下,朝着少公子飞去。它低行而过,少公子抬脚向上,却觉腰间一松。他警觉似乎是掉落了什么东西,安置好宋尔莞之后,才见腰上那盛放天婴的琉璃盏不见了。

    少公子惊慌地四处张望,却见在駮低飞的不远处,有一小童的身影,她背对着少公子这一行人,跑的飞快,手上抓着的,正是少公子系在腰上的琉璃盏。

    方才那么一瞬间,便被人偷去了天婴,少公子深觉这小童年龄尚小,似乎没这个能力。

    “你身上的伤不可耽搁,先让駮带你去陈国的百里上卿府,寻到了信北君,他会找人为你疗伤。”少公子抽出腰上的含光剑,踩着駮的后背,使它继续低空前行。

    “殿下呢,殿下不与我一同吗?”宋尔莞额间渗出了虚汗,她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地道。

    “天婴方才被人夺了,我要先去追回,你莫要担忧我,待駮将你送到之后,再让它返回来接我便可。”少公子说完之后,飞身而下,含光剑直刺那正奔跑着的小童左肩。

    小童吃痛地扑倒在地上,可手上依旧死死地握着琉璃盏。

    駮腾空而上,渐渐飞远了。

    少公子信步上前,执剑抵在那小童的额间道:“你这偷儿,把东西还给我。”

    “我不是。”小童抬起头,涕泪交织之时眼眸中还带着倔强。

    “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这小童子拿了我的琉璃盏,还想耍赖,还不速速还来?”见他嘴硬,少公子的剑再向前一分。

    那小童的额间瞬而出现一道血印,可她仍旧死死地抱着琉璃盏不松手。

    少公子见她不过**岁的模样,浑身泥泞,脸上也挂着污痕,想必出身于穷苦人家,吃不饱穿不暖,见到少公子身上值钱的东西,便起了歪念。

    少公子出于怜悯之心,收起了剑,上前想要将她拉起来。

    谁知,她趁此从手里放出一只细长的虫子,少公子来不及躲闪,那虫子便落在他身上,迅速穿过衣袂钻入他的身体之中。

    少公子连忙撩开衣袂,抽出身上的匕首,由上到下在右臂内侧划开了一道小口,他将身旁枯萎了的曼珠沙华连根拔起,取根须以火烧之,待温热之时敷在伤口之处,不过一会儿,那细小的虫子便从少公子的伤口处爬出,少公子见状立即用匕首斩断虫子,以火焚之。

    少公子将伤口用棉布包好,抬头发现小童抱着琉璃盏早已经跑的没影了。少公子抬脚才要追去,耳后却传来了尖锐的破风声。他匍匐于地以手做支撑,而后翻身拔剑,以含光抵挡着斩风而来的刀刃。

    侧身挽狂澜,回剑扫千军。

    少公子将长刀压于剑下,转守为攻之时才认出与他打斗的人,正是骑着银鬃沙的男子。

    “将军不去抓那些暗影卫,反倒来这为难我,此为何意?”少公子以真气注入剑身,面色平淡,丝毫不费气力。

    “你与那蛊女究竟从洞庭之下拿出了什么东西,使这云梦泽常开不败的曼珠沙华,瞬间没了颜色?”将军的气力仿佛不够用,他费力地抵抗着少公子的含光剑,以至于面色狰狞。

    “将军莫管我拿出了什么,现在那东西被小蛊女给偷走了,不在我身上了,所以将军莫要在这与我置气,还是快些寻到那名来路不明的蛊女才是。”少公子未想到那总角小童是个蛊女,因此她能隔着那样远,驱使蛊虫轻易地偷走少公子腰间的琉璃盏。也因此,使少公子轻敌,中了蛊毒。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惹上了暗影卫,又为何会出现在云梦泽,我见你还会解蛊之术,你来楚地到底有何目的?”男子收回了长刀,警觉地看着少公子。

    少公子转身落于远处,负剑而立细细地观察着他。面前这位男子,虽身披甲胄,可真气与内力却极为平常,甚至远远落后与少公子。若说他身为尚武楚地的将军,少公子千万个不相信,可若不是将军,他一身银甲,却不见纡青拖紫,少公子也猜不出他到底是谁。

    少公子抬手摸了摸鼻子,悠哉地笑道:“我来楚地的目的,将军不需要知道,为何惹上了暗影卫,将军也不需要知道,将军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将军找到方才那来路不明的小蛊女就行了。”

    “为了活命,你连她的栖身之所都供出来了,还说不是与那低贱的蛊女沆瀣一气。”他这般外强中干的狐假虎威,倒是让少公子十分想笑。

    “活命?将军莫要这样说,”少公子歪着头笑道:“我的命将军拿不走,但是将军的命,我若拿走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这次他终于没有再与少公子争论,眼神锋利且防备地盯着少公子看,就连他坐下的那匹银鬃沙也感受到了两人的剑拔弩张,十分狂躁地喘着粗气,划着蹄子。

    少公子举目微笑,转身朝着方才小童逃跑的方向走去。

    “你莫要走,你还未告诉我那小蛊女在哪?”男子骑着马赶上少公子,却不敢贸然上前与他比拼。

    少公子一边走,一边拾掇着身上被湖水打湿的衣服。方才情况危急,应付了那么多突然来的意外,少公子这才有时间去处理,身上早已被风吹的半干的衣服。

    还是找个地方烤干衣服为妙,否则若是染了风寒,可没有力气带天婴回去见绥绥。

    少公子转眼心生一计道:“我知道那小蛊女藏在何处,她方才朝我放出的蛊虫名为‘去阳’,落入衣被之上便可进入内体,若不及时祛除,三个时辰之内,便可食尽体内经络之中的真气,武功尽废,而喂养这‘去阳’的药草十分特殊,想必就生在这洞庭的附近,不过几处,依次排查便可。”

    “是什么药草?”男子张口便问。

    少公子笑了笑,抻了抻有些发皱了的衣服:“在下要先找个地方烤烤火,再去追这个小蛊女,将军要不要帮我拾柴,以便于在下快一些料理完自身之事,再与将军一同找?”

    男子白了他一眼,面色阴沉地说道:“公子若不怕自己的东西被那蛊女先行占有,大可以悠闲地去烤火。”

    少公子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坐在马上的男子,看来位“将军”虽武力未逮,尚且脑力倒不错,这便轻易猜到了少公子来楚地的目的,想必刚才那一番试探的言论,不过是在恐吓少公子,逼他讲出实话。

    未想少公子没上当,还将他的武功探了底,要挟他屈尊为自己拾柴烤火,这才激起他的怒气,道出了两人现如今是势均力敌,都需要彼此协助的局面。他意欲蛊女,而少公子意欲天婴。

    少公子扶额暗想,这倒是适逢对手了,谁都不愿意说实话,又知道对方所需之急。

    “这附近可有大片的竹林?”少公子问道。

    “是有几处,不过竹林之中怎会生草药?”男子面露疑色,想是在怀疑少公子的意图。

    少公子不与他说透,反而一跃上马,稳稳地坐在了男子身后。

    男子一惊,连忙驱使着银鬃沙快些将少公子甩下去。

    少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耳根之处皮肤逐变潮红,身体僵硬,似乎十分排斥他人的触碰。

    这银鬃沙想必早就看不惯少公子,对自己主人的无理,才要抬起蹄子耍起来,少公子却在男子的耳边轻言道:“若是待我与将军寻到了那小蛊女的住所,打斗起来时,小蛊女给将军放几只无药可解的蛊虫,我必定冷眼观看,绝不插手。”

    男子听闻此话之后,虽身子依旧僵硬,却立即安抚了银鬃沙,使它安稳了下来,不再狂躁,而后微垂眼眸,安然地与少公子同乘一骑,寻着竹林的方向走去了。

    少公子嘴角荡漾着十分无耻的笑容,他庆幸借了这小蛊女的光,有幸可骑这神驹银鬃沙走这一遭。少公子暗想,这银鬃沙不愧是九州难得的神驹,走的平稳不说,就连投食也没有像駮那样消耗巨大。

    银鬃沙跑的飞快,不过一刻便奔入了一片翠色的竹林之中,少公子微闭着双眼,逐渐地闻到了迎面而过的血腥味儿。

    待血腥味道越渐浓烈之时,少公子猛地踏马而起,跃过身前的男子,飞走在竹叶之间,往血腥浓烈的中心处飞去。

    男子见少公子先行一步,立即勒紧缰绳,使坐下的银鬃沙紧跟着少公子身后。

    少公子见状回身以真气劈倒几只竹子,挡住了他的去路,银鬃沙为了保护坐上的男子,不得已放缓了脚步。少公子邪魅一笑,到底先行一步寻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座促狭小屋。

    蛊虫“去阳”原为腐尸上之地龙,以蛊女之血喂养四十九日,再用泡了毒药的竹叶来喂养七日,方可成蛊,所以少公子才认定,那盗了他琉璃盏的蛊女就在竹林之中住着。

    小屋前是被青竹围起的小院儿,走入院子之后,少公子便听闻一阵凄惨的哭声,小屋无门,所以门前的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让少公子警觉。

    他抽出一旁的青竹枯干,撕下衣角一块,缠绕枯干顶,以火折而燃之。

    蛊毒为邪淫之物,惧怕烈火而焚,所以许多蛊虫大都以焚烧彻底,才能形神俱灭。而蛊女也一样,十分惧怕烈火。

    少公子举火而入,却见小屋的地上尽被血染,不远的竹榻上伏着一人。屋内无窗,阴暗不见五指,但可以确定哭声便是从那人身上传出的。

    少公子隐藏气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

    “公子可否想要回天婴?”那人止住了哭声,突然问道。

    少公子脚步一顿,警觉地环顾四周,生怕再被什么蛊虫栖身。

    “公子莫怕,如今我身陷险境,难以自保,绝不会在伤害公子分毫,如若公子不嫌我这低贱的身份,还请公子救我一命。”那人转过脸,抬头望向少公子。

    果不其然,面前的人就是方才盗他天婴的小童。此刻她面目以及身上都是血痕,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睛,使少公子心有涤荡。

    少公子没有说话,转眼朝竹榻上望去,只见竹榻躺着一裸身新生初度,其胸口之上插着一节青竹,想必是才断了气,血迹正是从其胸口处涓涓而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云白山青万余里

    “你若是真心不想让这繁衍蛊继续存活,应当以火焚之,否则待它再有喘息之机,必当复活。”少公子将手上燃着的火把递给她,悠悠地说道。

    小童抬起头,黝黑的双眸盯着燃火,因悲痛,嘴唇不住地颤抖。

    少公子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装模作样地收回了火把,转身便要走。

    “公子,请等等。”小童在身后喊道。

    少公子侧过身看着她,再次送上了火把。

    小童站起身,栗栗危惧地接下了少公子手中的火把,转身之时眼泪簌簌而落。

    “姑姑,你以后不必再害怕,再也没有人会步你后尘了。”她的语气不似孩童一般天真,仿佛是历经世间沧桑,沉重又绝望。

    她将火把丢在了竹榻之上,落魄之中亦是决绝。

    少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以真气劈开了竹屋,让燃烧着的滚滚浓烟飞出,故意将自己所处之位,暴露给还未寻来的银鬃沙。

    “我们私自谈论的时间不多,所以我说你听。”少公子认真地说道。

    “我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也不管你惹了哪些人,你若是想让我救你,想必以后也存了要死心塌地跟着我的心思。”小童听到了少公子的话,眼神之中重燃晶亮的新生之焰,她的喉咙不住地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却说不出。

    “我不求你能忠诚对我,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与我背道而驰,你若与我说,我必定放你走,我绝不强留,但是,你若选择在我身边,便要矢志不渝,信我,忠我,心向于我,你可能做得到?”妃舒的前车之鉴让少公子至今心有余悸,可他从不以一人之事去武断地认为所有的蛊女都同妃舒一样,是忘恩负义的人。

    至少他见过忠贞不二的妃月,决绝赴死之时,仍旧惦念着她的公主。

    “奴此生只忠于公子,但求公子垂怜赐我最后善终,不以我身而继续养蛊繁衍。”小童跪在地上,举三指于额间。

    这是蛊女盟誓之时的模样,少公子曾经见妃舒对君婀姑姑有过此举,违背誓言的最后结果无非是不得好死。

    是否盟誓,少公子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再毒的誓言,都无法禁锢人心的贪念。

    “你放心,我绝不会像追捕你的那些人一样,在你的血无法养蛊之时,迫使你自身繁衍而亡。”少公子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却见她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少公子没有躲开,他直视着小童的双眸,笃定她再也不会朝他丢虫子过来。

    小童垂下眸子,双手奉上自少公子身上偷来的琉璃盏。少公子单手接了过来,仔细地透过琉璃盏,看着里面还在不停闪着光亮的天婴。

    耳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少公子迅速将琉璃张放进怀中,拽住小童细弱的手臂问道:“从现在开始,你便要信我。”

    小童抬起头,眼神略有惊恐地看着少公子,不明白他为何要重复这句话。

    少公子莞尔一笑,将她拉离地面,迅速地朝屋外走去。

    银鬃沙已经带着男子停在了小院前,少公子见男子正在翻身下马,连忙大步地走到他跟前,将拖拽着的小童丢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小贼,偷了我的东西不说,还将我东西给胡乱地烧了,看我不把你交出去泄恨。”少公子厉声朝着那小童吼道。

    小童垂着眸子不说话,匍匐在地上一动也动。

    男子意味深长地瞧着少公子,而后翘着嘴角微微一笑,他蹲下身子,拽着小童的后脑上的头发,使她扬起满是血迹的脸。

    “你这小奴可比她狠心多了,她对你那般好,你却能忍心杀了她,还烧了她身体里的繁衍蛊。”男子面露凶相,还不住摇晃着小童的脑袋。

    “姑姑最不希望的就是被你们这些人豢养,她如今自由了,再也不用不停地重复着,重生与死亡,你们再也不能伤害她了。”小童被扯疼了,面露痛苦地抬起手捶打着男子的手臂。

    男子停止撕扯小童的后发,却又抓着小童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更将小童的衣服除尽。他用力地抖落小童的衣服,却使少公子看出了这男人的意图。

    少公子仔细地将琉璃盏藏在腰间,而后脱下外裳丢在那小童的身上,自己又脱下了中衣,往小屋跟前去了。

    屋内的竹塌迎着风火势更旺,熊熊火焰吞噬了半个竹屋。少公子又从围栏之处,抽了几只青竹做了烤火的架子,而后将中衣,寝衣脱了个精光,赤着上身将这些脱下来的衣服搭在架子上。

    “诶,我说将军,你先莫要掐死她,你不帮我拾柴烘干衣服,总要有个人帮我做吧,你先把她借给我一会儿,待我的衣服干了,你再掐死她也不迟。”少公子故意脱的干净,就是为了让这男人看清楚,他并没有藏什么东西。

    想必他还在耿耿于怀洞庭的曼珠沙华开败之事,所以认定少公子说了谎,那东西还在少公子身上。

    既然他怀疑,却不点明,那么少公子就给他吃一剂安心的药,况且少公子不忍心他当着面,虐待一个总角小童。

    男子闻此缓缓地放开了小童。

    小童被他掐的手脚发软,匍匐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她畏畏缩缩地将少公子丢给她的白色外裳穿好,浑身上下抖如筛子。

    “这位公子让你为他烘干衣服,你还不快些起来前去。”男子抬起脚踢了踢还未缓过神的小童,眼底略过一丝杀气。

    少公子心里莫名一颤,随即道:“将军何必着急,我见你那银鬃沙的身旁挂着一只酒囊,你我都奔波了许久,不如我们坐下小酌片刻,稍作休息,更何况如此翠色清雅之地,与君相识更是难得。”

    少公子深知自己打得过他,可若是冲出去了,外面有多少楚人的兵卫仍然是未知,况且駮还没有返回,而今少公子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男子看着少公子不禁言笑:“本将从不饮酒,那酒囊里装着的不过是水罢了。”

    “如若解渴,水尚可。”少公子好言好语地说道。

    那男子不屑地笑着哼了哼,朝着缓缓起身的小童道:“先去我那乌金的身边,将我的酒囊拿来。”

    小童仍然垂着眸子,不看少公子也不看那男子,转过身朝着银鬃沙走去了。

    那男子的眼中没了杀意,这让少公子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个假将军一个不开心,就将小童给劈了。

    少公子席地而坐,因背后的火势烧的旺盛,使他赤着上身也不觉着冷。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更使少公子洁白的身上,印上了与火同色的光晕。

    他身材别致,瘦而不弱,坚实而不壮,线条赏心悦目。那男子坐在少公子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公子看,一直到小童拿着酒囊走了过来,双手举过头顶,奉上前。

    男子接过酒囊喝了一口,又递给了少公子。

    少公子接下,放在嘴边,用舌头堵住囊口,却在吞咽着口水,他装作喝了很多,又将酒囊递回给了男子。

    男子默默一笑,问道:“我这酒囊之中装着的可是在楚地乌蒙山灌的山泉,公子觉着可还甜?”

    少公子擦着嘴角,虚假地笑道:“不瞒将军,在下自小味觉不通,于酒还是于水,在下一概尝不出来,况且在下与将军无非是喝的一个气氛,这清幽竹林,又是酒逢知己,说味道,岂不是太俗了?”

    “想来公子口中的知己,便是口出谎言诓骗吗?”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将军这是何出此言啊。”少公子故意将他说的话当成了玩笑话,从而大声地笑了起来,用以来缓解两人尴尬的场面。

    随着少公子这爽朗的笑声,小院的门口出现了百位身穿甲胄的兵卫,有一人骑着黑骝飞速朝着这边跑来。

    少公子警觉地站起身,将小童拉到身后,抄起寝衣穿在身上。

    “兄长这是···。”那人下马走近,借着微弱的火光,少公子惊觉来人的样貌与正站在他身旁的假将军长的近乎是一模一样。

    “你那绣衣阁逃出来的蛊女被我寻到了,不过到底是晚了,她体内的繁衍蛊已经反噬了她,新生的蛊女,也被她收养来的蛊女给焚烧了。”那个假将军站起身,卸下身上的甲胄扔给他。

    少公子这才看到隐藏在甲胄后面的金印。

    白家。

    想必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传说中的杀神白素,一个是年少有为的丞相白尧。

    两人本是双生,所以样貌相同不足为奇。

    白素接过白尧扔过来的甲胄,套在身上。

    白尧穿出来的甲胄乃是白素平时所穿的甲胄之中最简便的一身,算是将军平日操练时的常服,因而十分好穿脱。

    “那蛊女从绣衣阁带走的写有绣衣使相貌与处所的册子可曾找到?”白素面色有些苍白,待他穿回甲胄时,少公子见他衣服上印有淡淡地血痕,仿佛是受了什么刑罚,血印的倒是整齐。

    “没有,她收养的小奴身上也没找见。”白尧说完便望着少公子。

    “所以兄长是怀疑那册子在他身上?”白素抬起手指着少公子道。

    少公子背在后面的手,传来一阵温热。是那小童的手紧紧地握着少公子,柔软而颤抖,少公子并不知道,原来她的身上还牵扯着楚国培养细作的暗门,绣衣阁。

    少公子缓缓地拿下架子上的中衣,穿在身上,并且系好带子:“方才我可是都脱了,丞相并没有找到我身上有那什么册子,难不成,将军来了,还要我脱裤子不成。”

    “公子若是想脱,我自是不拦着,如此赏心悦目的身体,兄长不喜,倒是便宜本将军了。”白素走上前,一双眸子盯着少公子细看。

    其实单从眼神,便可以分辨两人。白素的眼睛似是虎豹,遇见猎物之时,目露精光。而白尧的眼神似是飞鹰,温文尔雅之下却蕴藏着精尖的睿智。

    “能让老子脱裤子的从来只有美人,将军算个甚?”少公子抽出含光剑,直刺白素面门。

    其实,少公子最开始并不想引战,不过难得遇见杀神,自然就想着与他比试一番。

    白素抽出白尧身上的长刀,抵挡着少公子迎面而来的招式。

    白素的招式着重力道,想必为将出身,定是招招凶狠。近似叔姜的力道,却胜似叔姜的内力与招式。他的刀十分灵活,不管是远击还是近斩,都能接得下少公子的招式。

    两人近乎不相上下,直至少公子出了山鬼剑法的最后一招,东风灵雨。

    以身作风,以剑为雨。持剑倒之飞身而下,出剑如落雨一般,点到而至,待激怒对方向上迎战之时,刺出最凶狠的一剑。

    少公子收起剑落在地上,抬手摩挲着嘴唇道:“啧啧啧,杀神也不过如此嘛。”

    白素左肩受了一剑,却是皮肉之伤,他知道是少公子故意没想伤他,只是与他切磋点到为止,而给他这一剑意外的皮肉伤,不过是在告诉他,少公子的武功在他之上,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白素阴鹜暗笑,举起长刀直逼那小童的脖颈。

    “住手。”少公子不知何时,小童已经被白尧捆了起来,正跪在地上。

    少公子拿出隐藏在腰间的玉印,怒道:“睁大你们的眼看清楚,我乃周王亲封的昭明君,若你们敢伤那小童,我便要整个楚国如同那洞庭之上的曼珠沙华一样,全部败落,我昭明君说到做到。”

    白素闻此放下了剑,白尧闻此面露惊异。

    两人皆抬眼细看少公子手上那玉印,待确认之后,齐齐地跪拜道:“不知是昭明君,若有得罪,莫要怪罪。”

    芈昭虽称楚王,时常骚扰邻国,甚至已经灭了姜国,使姜国的土地未经周王赐予,就纳入囊中。可周王毕竟天下共主了百余年,若楚国无礼,不光是与那北方大荒的蛮族无区别,其他诸侯若不服,上告周王,纵使他国联合,群起而诛灭掉楚,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敢称霸,却不敢篡权,这是楚国的现状。

    想必因此,楚国才会训练绣衣使渗透各个诸侯国,知其国君弱点,方可使国动荡,百姓流离,而楚国则能趁虚而入,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的诸侯多了,便能取而代之共主的位置了。

    少公子突然对那本写了绣衣使样貌与处所的册子很感兴趣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任他蜂蝶黄花老

    两方正处于胶着之时,暗夜之中,少公子忽闻駮的叫声传来。

    少公子吹响了口哨,已告诉駮他所处的位置,而后解开腰带,缠住远处的小童,而后抬腿一跃,带着她跳上了駮的背后。

    “将军,丞相,虽蛊女身份低贱,但也是万物之灵孕育之一,楚王灭了西夷,答应要善待蛊女的,却未想他却是背信弃义之人,这小童我暂且带走了,至于你们要寻得那什么册子,待我问清了她,自当归还于你们,若是楚王怪罪下来,将军与丞相大可以我作为借口便可,若有什么不妥,便去安阳寻我,我必当亲自告罪。”

    随着少公子远去,他的声音也响彻了整个洞庭之上。

    白素与白尧早已气得脸色青紫。白素更是狠狠地接连出掌,将小院子四周的围栏全部打倒。

    竹屋的火光冲天,仿佛吞噬了所有。

    駮穿过云层,平稳地行走在星夜里。少公子将小童身上的绳子解开,与她同坐于一边。

    “小奴不知是昭明君殿下,望殿下恕罪。”待身上的绳子解开之后,那小童跪在少公子跟前。

    少公子将右臂放在身后斜倚,曲着左腿,将左臂放在膝上,他仰着下巴,目光审视地看着面前的人。

    小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迎上少公子的目光,她的眼神忐忑,只一眼便低下了头。

    她知道少公子在等着她开口,等着她说出在楚地发生的事情。

    他救她是因怜惜她为蛊女之身,又是孩提之时,单单认为她是被权贵之人豢养,用以养蛊之用。可她身上却牵扯了楚国的内政,若是处理不得当,必定会波及少公子,甚至周王。

    小童闭着眼睛回忆,少公子屏气凝神地静听。

    小童名为妃乐,自记事以来便被同是蛊女的妃衣养在身边。妃衣任职绣衣阁,**绣衣使养蛊,解蛊,一心恪守职责,兢兢业业。

    绣衣阁的掌事为白素将军,他答应妃衣,若是永远呆在绣衣阁,便不逼迫她以身养蛊,为自衍下代蛊女而亡。

    妃衣闻白素此言,更是忠心绣衣阁,不但将妃乐教养的很好,就连那些绣衣使也对尽责的她以尊师称呼。

    不久之前,楚国安插在部分诸侯国之内的绣衣使忽而生变,绣衣阁派出监视绣衣使的暗人前去刺杀生变的绣衣使,而后白素迅速让妃衣以血养“傀儡蛊”,用作今后控制绣衣使。

    这傀儡蛊是极其阴邪的东西,原虫为黑甲,以蛇毒与蛊女之血喂养百日,自耳进入人身,封其记忆,尽失触觉,声觉,听觉,嗅觉,味觉五觉,唯通视觉。失心于开眼后的初见之人,是作以受蛊毒之人醒后的唯一认知。

    如果身负傀儡蛊之人有二心,蛊虫会在七日之内吸食其全身精气,使其七孔出血,死于非命。

    绣衣阁的绣衣使皆尊妃衣为师,更是对她尊尚师礼。她不忍每日悉心教导之人,落得非命,于是上请白素,莫以傀儡蛊控制人心。

    其实,少公子认为这傀儡蛊作为控制绣衣使的工具不太合适,毕竟失去五觉和废人无异,除了不敢有二心,却也窃取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白素将军认定姑姑心生二意,于是便悔其信诺,逼迫姑姑以身做蛊,自衍下代蛊女。”妃乐幽深的瞳孔之中,写满了恨意。

    “那些平日里对姑姑尊师重道的绣衣使,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姑姑求情。”因为悲痛与失望,妃乐的声音沙哑。

    身负繁衍蛊的妃衣自知难逃一死,却放不下她亲手养大的妃乐,她惧怕妃乐与她一样,终身受人操控步她后尘,因此她连夜带着妃乐逃出了绣衣阁。

    为了保护妃乐,妃衣亲手将绣衣阁之中所有的绣衣使的样貌,处于何地,年纪,性别,以及在绣衣阁身居何位整理成册,逼迫妃乐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绣衣使的生变牵累了白素,他受了楚王的责罚,受刑之后委派其兄白尧伪装成他,追杀妃衣与妃乐二人。

    想必也是因为妃衣的举措,在白尧寻到妃乐之时,并没有即刻下手,而是先除去她身上的所有,寻找着那本写有绣衣使的名册。

    “所以那本名册···”少公子开口问道。

    “跟着姑姑的繁衍蛊一同烧了,所以知道那名册上写了什么的,只有我。”妃乐眼神平静,不见方才的大悲之痛。

    少公子抿着最垂头笑了起来,她脑子够聪明,不枉少公子冒死将她救出来。

    “我想知道,你为何拿我的琉璃盏?”少公子抬起头看着她。

    “殿下琉璃盏中的天婴可以引出所有的死蛊,小奴想用它引出姑姑腹中的繁衍蛊,可带着天婴回到小屋的时候,姑姑已被繁衍蛊食尽了。”妃乐垂下眼帘,隐藏悲恸。

    所谓死蛊,就是无解之蛊,金蚕噬心蛊为无解之蛊,蛊女自衍的繁衍蛊亦为无解之蛊。少公子脑子转的飞速,想着妃舒到底如顽石一般愚不可及,如若不是妃乐告诉他天婴尚可引出繁衍蛊,他仍会相信妃舒是出于对君绫的忏悔才让他去寻的天婴。

    “你可知怎样用天婴引出金蚕噬心蛊?”少公子坐直身子问道。

    妃乐点了点头,举目看着少公子道:“金蚕噬心蛊,子蛊留身,以天婴引母蛊而出,需要用极阴的之物封存五年,方可安宁。”

    “可是殿下,金蚕噬心蛊的母蛊除了天婴可以引出,任何极阴之物都可以将其引出,究竟是何人偏偏让您冒险来取天婴,您不知,天婴所生之地皆为大险,殿下索性有这神兽保护,否则性命难存。”妃乐的话让少公子不禁想起洞庭湖下那汹涌的暗流。

    若不是駮,他可能真的就被暗流卷入湖底,再也出不来了。

    “且不说这些了,今后你跟着我,为了隐藏你的身份,妃乐这名字便改了吧。”少公子盘起腿,开始调息身体的真气,将白日在湖底入身的寒气缓缓向体外排散。

    “全凭殿下之意。”她朝着少公子重重一拜。

    她其实,很早就想摆脱蛊女的身份了,她想与平常百姓一样,有高堂可孝,有知己可忠,有挚友可交,有爱人可喜。

    “就叫鸑鷟吧。”少公子闭眼调息,悠悠地叹道。

    “上古神兽有五凤,赤者凤、黄者鵷鶵、青者鸾、白者鸿鹄、紫者鸑鷟,鸑鷟意为坚贞不屈,你可莫要辜负这个名。”

    她抬起头,如月下露珠一般的眼眸,晶莹璀璨。

    “鸑鷟,谢殿下。”

    夜深之时,少公子和鸑鷟才到了陈国,少公子驱使駮趁着暗夜躲入终首山,将它安置在以前自己住的木屋旁,这才和鸑鷟赶去了百里上卿府。

    宋尔莞肩上的伤已经被医官瞧过了,伤口涂了药,又喝了一些安神的药,早早睡去了。信北君让少公子安心,说她只是伤了皮肉,失血过多而已,腹中的孩子平安无事。

    少公子半天没反应过来,看着床上面色苍白,正昏睡的宋尔莞,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殿下倒是艳福不浅,在对陈国公主念念不忘之余,还能引着其他的姑娘交身付心,这样飞快地便珠胎暗结了。”他怀抱小白貂,语气略带嘲讽。

    “这孩子不是我的。”少公子紧锁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当初在宋家,澹台成蹊与宋尔莞争执时的情形。

    想必那时,澹台成蹊就已知道了宋尔莞怀有身孕,当初二人争执也怕是为此。宋尔莞不想让身边的亲人得知自己怀孕的事情,还惧怕澹台成蹊讲出实情,所以才劈晕了他。

    她这样逃避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少公子内心变得说不上来的沉闷。

    “呦”信北君翘着嘴角笑了起来“这么来说,殿下更是不起了,还能心宽地替别人养孩子。”

    “明日,你嘱咐府上的医官煎些安胎药了喂她,待胎气稳定了,我再将她送回安阳去。”少公子不理会信北君的嘲讽,缓缓上前,替宋尔莞掖好被角。

    这个孩子,是成蹊的孩子,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有责任去保护好这个孩子,保护好宋尔莞。

    “这个我自是早就吩咐了,殿下放心,她虽然受伤了,可毕竟身体底子好,医官说胎位稳得很,而且并未有任何不妥之相,殿下放心。”信北君将怀中的小白貂放在肩膀上。

    小白貂眨着红色地眼睛盯着少公子看,似是再与故人打着招呼。

    少公子抬起手摸了摸小白貂的额头,却瞥见鸑鷟还站在一旁,她因先前身上的事物都被白尧撕扯掉了,就连鞋子也没了,身上只裹着少公子的外裳。她光着脚,露着纤细的小腿,看起来更显弱不胜衣。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衣衫不整,连忙开口问道:“今夜我们便在府上叨扰了,还请信北君为我们准备些热水浴汤。”

    “诺”。信北君一本正经地朝着少公子一拜,转身亲自为他张罗香汤去了。

    少公子不由自主地抽着嘴角,却见站在一旁的鸑鷟也是惊恐万分。

    少公子轻轻地咳了咳道:“信北君向来讷言敏行,你莫要介怀。”

    “殿下严重了,鸑鷟只是觉着,信北君方才与殿下交谈如旧友,并不着重私下的繁琐之礼,所以信北君这突然的诚恳,让鸑鷟觉着奇怪罢了。”她俯身低头,观察的倒是细致。

    “你私下里称我为公子吧,莫要殿下殿下的叫着了,若是我想与你一样隐藏身份,便被你唤的这一声殿下而漏了底。”少公子说道。

    “诺。”她学着信北君的模样朝着少公子拜礼。

    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真会学以致用。

    不过一会儿,信北君差人来传,说沐浴的香汤已经备好,还特别为鸑鷟安排了一处小院子沐浴和过夜休息。

    少公子与鸑鷟自前堂分开,她被两个婢女执灯引走,而少公子则被信北君身边的侍从带到了一处露天的浴汤之处。

    倒也不能说是全部露天的,至少这浴场在四周用竹竿与茅草围了起来。少公子脱了衣服坐在浴桶之中,热水浸透之后,是无比的舒畅。少公子靠在浴桶边上,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侧过头却见信北君正穿着轻便的浴衣,提灯走来。

    他将灯烛放在靠近浴桶的石台上方,脱下了浴衣,坐进了少公子一旁的浴桶之中。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讲话,皆是静静地靠在浴桶边上,闭目养神。

    半响,耳边忽而传来水花的声响,少公子张眼望去,却见信北君趴在浴桶边上,正仔细地盯着他看。

    “ 那姑娘是宋家的。”信北君说道。

    少公子点了点头,却依旧闭着眼。

    “所以这是你拉拢宋家的计谋之一?”信北君又道。

    少公子张开双眼,侧过头与信北君面对面道:“我说了,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所以我说昭明君更加伟大,非亲生子还能如此用心,常人怕是做不到如你一般的心性啊。”信北君歪着头,用汤舀往身上泼着热水。

    少公子也拿起石台上的漆木汤舀往身上撩着热水,雾气迷蒙缭绕四周,少公子没有接着信北君的话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说到自己身上去了。

    “你可知我母亲清河公主已经回到安阳了,被周王封了虢国长公主。”

    信北君眸子一沉道:“所以,昭明君的意思是,今后要着重于安阳的权谋,福祥公主的安危便无法顾及了,对吗?”

    “绥绥在蔡国步步艰辛,我护她一次,两次尚可,可我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况且现今,是时候来接她回陈国了。”少公子侧过头,隔着氤氲的水雾看着对面的信北君。

    “现在还不是时候,国君此时正在宗亲之中挑选继承国位之人,若是她此刻回来了,可能会使宗亲落下口舌,国君亦是进退两难。”信北君将手中的汤舀放在一边,将身子压进水里,闭着眼睛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回首孤山山下路

    “陈候到底是放弃了绥绥。”少公子垂下眼睑,遮住他眼里的惋惜。他盯着茶白色的香汤出神,仿佛水面上倒映着的正是他心里人。

    信北君缓缓地张开眼睛道:“国君并没有放弃她,只不过惧怕她的身世,让世人诟病,所以才费尽心思地寻着与福祥公主同姓却不同氏的远亲作为国位候选人,待这人登上了陈候之位,必定是要迎娶福祥公主为君夫人。”

    “莫非现在已经选到了?”少公子忽对陈候心存芥蒂。

    “潼水的妫家与定陶的妫家,皆有两子与福祥公主年岁相仿,不过这潼水的妫家本有两子,却不知为何大公子意外去世了,小公子听说是有名的混世魔王,而定陶的妫家的那位公子却从小就是个病秧子,陈候拿不定主意,所以还在继续观望其他宗亲家的孩子。”信北君想是热了,起身靠在浴桶边缘上,拿着绢帛擦拭着后背。

    “你们宁可把绥绥交给一个未知的人,都不愿意相信她可以胜任国君之位,我不懂陈候为何一定要这样做,但是百里肆别告诉我,你也不知这其中的利弊。”少公子站起身,扯下木栏上的棉布擦拭着身子。

    “我与你说过,若是在同宗里面选的人,未免不是和**子沆瀣一气,届时绥绥能回得来,面临的也是龙潭虎穴,更何况是在陈候百年之后;可若是你扶持绥绥登顶,将她从泥潭之中拉出,凭着她的心性,她不会辜负你,也不会辜负陈国,陈候的百年基业也有人守护,这比在宗亲里面选贤不是好得多?”少公子抬腿走出了浴桶,又将事先准备好的浴衣穿在身上,他将长发束起,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额间的水汽形成了水滴,顺着他欺霜胜雪侧脸滑下,他锁着眉头拿起石台上的烛灯就要走。

    “可是她最大的弱点,便是放不下你,我惧怕她的内心深处装着的都是男女私情,而非世间大义。”信北君叫住少公子,终于说出他内心的顾忌。

    少公子转过头,朝着信北君不屑一笑道:“你一点都不了解绥绥,若是她当真心里全装了我,她就不会被陈候丢弃在终首山这么多年,还能平静地嫁到蔡国去了。”

    “你们可有想过,若是没有了我,绥绥在蔡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若是绥绥死在了蔡国,他陈候,还有你百里肆,可会后悔?”

    少公子睡下的时候,已是三更夜,然而他这一夜也睡的极不安稳,梦里梦外都在惦念着绥绥,睡了又醒,醒来又睡,直至第二天午时,少公子才起身,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热的额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湿邪入体,染了风寒。

    索性是趁着宋尔莞在百里上卿府养伤,少公子也便跟着宋尔莞休息了几日,吃了几副药之后,才有好转。

    也是趁着这两日,信北君张罗着圣安城里珍宝阁的绣娘来百里上卿府,给少公子和没衣裳穿的鸑鷟量制了两身衣裳。

    少公子再见到鸑鷟时,她身穿雪青色的窄袖短衣,水色高腰襦裙,青丝全部束在脑后,她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少公子,细声地说道:“记得公子说过,鸑鷟是紫凤,可紫色皆为贵色,我这样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穿,珍宝阁的姑姑们说,雪青色为紫色前身,大都是无法继续上色的布料,无人问津,也便宜的很,所以才裁了这身小衣,公子可觉着过眼?”

    少公子看着她欣喜的模样点了点头,到底是女孩子,一件新衣服便能开心半天。

    “以前在绣衣阁的时候,姑姑总给我穿一些暗色且又是其他的绣衣使不要的旧衣,这身衣服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的新衣服,而且还是第一穿暗色以外的颜色。”小姑娘兴奋地在原地转着圈儿。

    “若是姑姑能看到就好了。”她转着转着便抹起了眼角。

    少公子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做以安慰,“若你喜欢,待回安阳后,便让宫里的莘姑姑多给你裁两套雪青色的衣裳穿,姑姑的缝衣手艺那才是一等一的好。”

    “奴不敢劳烦宫中的姑姑。”鸑鷟的小心翼翼,让公子心有怜惜。

    他摸着鸑鷟的头,如兄长一般慈爱地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以后你是跟在我身边的,身份自然不再是低微的蛊女,而是昭明君的侍女或者护卫,你身穿的四季服侍,也理应当由宫中的莘姑姑负责。”

    鸑鷟学着昨日信北君的姿势又朝着少公子拜了拜,一双鹿儿一般的双眼望着少公子:“奴今后定誓死保护公子。”

    两人才说着话,便见到恢复如常的宋尔莞走了过来,她今日仍旧一身戎装飒爽,背负盘龙棍,脚下生风。

    少公子担忧她肚子里的孩子,因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可她却满不在乎地问着少公子,得到了天婴后要去哪里,是否还需要她的帮助,她可以跟着少公子一同前往。

    看来,少公子早前猜测的没有错,宋尔莞决定与他一同离开周地,并不完全是因为成蹊受伤,而是她想隐瞒自己的孕事。

    “你怀了成蹊的孩子,我自是要送你回安阳,我不知你与成蹊有何误会,但稚子无辜,你总不能让这孩子出生之后有父却不能认吧?”少公子打断了宋尔莞的喋喋不休。

    宋尔莞抱着肩膀,垂下了眸子道:“我,还没有想好,是否要生下这个孩子。”

    少公子背脊一凉,横着眼睛怒道:“你若不要这个孩子,我便立即鸿雁寄信给宋丞相,告诉他,你与澹台成蹊的荒唐事。”

    宋尔莞惨淡一笑:“殿下的心到底是向着自己徒弟。”

    少公子觉着莫名其妙,眉心一紧道:“我若是向着他,便给你一剂红花,他从此自由了,也不用为他做过的事情而负责了。”

    宋尔莞不知少公子的城府极深,也自然不会想到宋家,澹台家,还有少公子,会因为她与澹台成蹊的结合而有更深的利益勾连。

    所以宋尔莞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反驳少公子,她静静地站在那,眼里略有不安。

    少公子见她不说话,且眼神不安,便知她心软了,他换了婉转的语气,好言相劝:“阿莞,我看的出,你是喜欢的成蹊的,可我不明白,你既然喜欢他,为何却不承认,你是在折磨成蹊,还是在折磨你自己,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宋尔莞仰着头,长舒一口道:“他让我有了软肋。”

    “殿下,你知道吗,燕国澹台府上的时候,我其实很早就可以带着龙渊剑离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何,那时我却舍不得他了,想着能多留在他身边,便多留一日吧,所以最后被小喜撞见了,这才被迫挑明了身份。”

    “有了他,便有了顾虑,我变得拖泥带水,瞻前顾后,仅仅一把龙渊剑而已,却让我有了私心。”

    “殿下可否知道,忠君之人有了私心,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吗?”

    少公子认为宋尔莞似乎把忠君之事看的太过严重了,这世上谁还没有点私心呢?无非就是大和小,满足与否罢了,更何况就算是周王他自己也会留有私心吧,否则少公子怎会这样容易就爬到了昭明君的位置。

    他才要开口让宋尔莞宽心,却听她又开口道:“若是有一天,因我或是我腹中的孩子,澹台成蹊对殿下有了私心,殿下会怎么想?”

    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起了拳头。

    少公子莫名地捏了一把冷汗,害怕她过于激动,抬手将腹中的孩子劈了。

    “姑姑,是个女孩。”站在一旁的鸑鷟突然走上前,小小的手掌覆盖在宋尔莞的小腹上。

    鸑鷟忽然而来的举措,使屋子里两个各揣心思的人突然平静了下来。宋尔莞的情绪更是得到了缓和,她放开了拳头,惊异地看着面前的鸑鷟。

    “因终身不能孕,只能以自身做蛊以繁衍后代,所以蛊女自小也有感知万灵的能力,姑姑现在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也算是万灵之一,我能与之交谈,也能感知她的天性。”鸑鷟身长刚好是处于宋尔莞的腰间,她又向前走一步,额头轻轻地贴在宋尔莞的小腹上。

    宋尔莞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却没有躲开鸑鷟的亲密。

    少公子站在一旁含笑不语,他觉着甚是奇妙,他从未听过,原来蛊女还有与腹中婴孩儿交谈的能力。

    “姑姑,你这腹中的女孩可是个极为温柔的孩子呢,你可要为她取个好名字啊。”鸑鷟仰起头,满目星光地看着宋尔莞。

    宋尔莞也低头看着鸑鷟,她漆黑的眼眸中忽地涌出了眼泪,面容却带有欣喜之情,仿若透过鸑鷟,便能看到她腹中孩子的笑颜。

    那一刻,少公子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看来这孩子是帮成蹊留下了,但能不能融化宋尔莞这个石块,倒是要看成蹊的造化了。

    “阿莞,你说的没有错,忠君之人若要有了私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少公子见机缓缓地开口道。

    “我十分欣赏你的忠贞之心,可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只有这样匆匆几十载罢了,忠君也好,忠己也罢,这世上本就没有我们能权衡的了的利弊,我们唯有努力让自己做到不悔就好了。”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他走到宋尔莞身前,看着她晶亮的双眸道。

    宋尔莞眼含热泪,她抬起手捂着嘴巴,呜呜地哭了起来。

    “明日我与鸑鷟去终首山将駮接来,而后送你回安阳安心养胎,可否?”少公子见她正是心软的时候,连忙开口问道。

    宋尔莞擦着腮边的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少公子转身离开的时候,鸑鷟跟在他身后。少公子不由得回身望去,却见宋尔莞的情绪仍旧不太稳定,他低下头对鸑鷟道:“你暂且跟在她身旁吧,她现在情绪低沉,又是第一次做母亲,有你陪在她,与她说说话,她便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鸑鷟微微颔首道:“诺。”

    “公子小心。”

    翌日,少公子骑着信北君的快马,往终首山去了。

    如今已是初夏,正是终首山花木繁茂之时,少公子沿着熟悉的山路一路向上,那些与绥绥的过往就在眼前,一遍一遍地重现。

    他这一路走的忧心忡忡,一直走到以前他住着的木屋时,却见一位身穿流黄衣衫的少女正坐在屋顶。

    她腰间别着两把短刀,短刀的刀柄上拴着两串小铜铃,微风略过传出轻灵的声响。

    少公子识得这两把短刀,但却不认识这位姑娘。

    姑娘闻声有人来了,便从屋顶飞身而下。少公子见她年岁尚小,眉目之间略有青涩之感,却不失俏皮,总之看起来莫名地让人觉着舒服。

    “来人可是君执公子?”小姑娘开口问道。

    少公子随即应了一声。

    “姬雪公子近日是否回到蝴蝶谷寻了公子?”少女虽飞身而下,却不走近他。

    少公子转眼浅笑道:“姬雪在哪,理应是你主子最清楚,为何却来问我?”

    小姑娘锁着峨眉,抿嘴道:“就是不知去哪了,才来问你的,你这人不知便不知,何故要扯到我主子都上。”

    “怎么,你主子这回可算是长了心,知了冷暖,开始在意姬雪的感受了?”少公子一本正经地嘲讽着。

    小姑娘气的脸色通红,抽出刀想要和面前的少公子一决高下,转眼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垂着头将怒气压了下去。

    “雪公子前些时日与主子吵嘴,一气之下离开了主子身边,主子想去寻他,却无法脱身于天命,这才派我前来告知公子。”小姑娘一字一字地对少公子道。

    自打頔夜公主离开了终首山,姬雪这厮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在蝴蝶谷出现过。少公子知道姬雪担忧頔夜公主回宋国的复仇之路艰险,一定会尾随着頔夜公主一同回到宋国去,并且会同以前一样,在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可若按照这小姑娘说的来看,姬雪不再如以往那般躲在頔夜公主身后,就连帮她的忙也要蹑手蹑脚地偷偷摸摸。

    反而是与她一同并肩而战,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比早前更近了一大截。

    他的苦苦追寻,终究是让頔夜公主回了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岭头飞去半为云

    “天下之大,他爱去哪便去哪,不管你主子对他有亏欠还是有情义,若是想寻他,便自己去寻,莫要来告诉我,我不是她属下,没那个空闲专程为她寻人。”对于頔夜公主,少公子讲话向来不留情面。

    小姑娘横眉侧目,稚嫩的声音带着微怒:“反正我的话是带到了,你寻不寻是你的事,雪公子曾为了救主子而逆行于自身,他离开时,身上的伤还未有痊愈,你若不担忧他,大可放任自流。”

    少公子垂眸深虑,能让姬雪逆行而身,一定是有关他与人做契之事。食魂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是放魂一定会,想必他为了頔夜公主,放走了与他做契之人的魂魄,才会被反噬。

    少公子知道,身受重创的姬雪唯有凌霄峰后山的老窝可以藏身,其他的地方对他来说皆是险要之所,他也必定不会去。

    少公子故作不将小姑娘说的话放在心上,淡淡地笑道:“你背后那流光斩,可是你主子赐给你的?”

    小姑娘不明其中地看着他,显然不知他这突兀的话从何讲起。

    “早前我与你主子切磋的时候,她用此刀刃却打不过我,不知你是否会青出于蓝呢?”少公子这话,无非想要与小姑娘战上一战。

    小姑娘眼神锋利,似乎也想教训一下眼前这不知好歹的男人,可当她想起頔夜公主嘱咐过,莫要与任何人动手,这才任凭少公子怎样用话激她,她也不拔刀。

    “话已送到,吾不多言。”小姑娘瞪了少公子一眼,转身就要走。

    “且慢。”少公子上前抬手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

    小姑娘反手按住少公子的手,猛地原位转了个圈避开了少公子的钳制,她踮起脚尖向后飞走,又回到了木屋顶。

    “你这男人,说话便说话,做什么与我动手动脚?”

    少公子尴尬地看着还停放在半空中的手,心里想着,这頔夜公主究竟当着这小姑娘的面,说了多少他的坏话,让她对他的戒心能有这般强。

    “你是何时来到此地,可否又看到什么不同寻常之物,你从哪里得知我在此处的,又是如何得知的?”少公子收回手,正色问道。

    “我是昨日夜里来到此处,并没有遇到任何不寻常,不过还未见到公子时,到不知世上还有公子这样不寻常之人,所以公子算是不寻常之物了?”小姑娘抱着肩膀一脸戏谑。

    少公子轻挑眉,不知怎样回她。

    “至于如何知道公子在此处,又是怎样知道的,我无可奉告,也奉劝公子莫要知道太多。”小姑娘说完便飞的不见了踪影。

    随着她的离去而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少公子忽而一笑,似乎猜到了自己的行踪为何被她察觉了。

    他不住地摇了摇头,开始寻找起駮的身影来。

    他踏过开败的菖蒲,走过新生的玉簪,去了重华寺的假山,看了藏经阁外的密林,却始终都没要找到駮的身影。

    少公子稀奇,这駮可平日从未有与他不告而别。

    入了夜里,少公子才要下山,却见到宋尔莞和鸑鷟奔跑着前来。

    如今的少公子一边要担忧如今駮安于何处,一边还要担忧宋尔莞因山路蜿蜒而疾走会动了胎气。

    他才要开口埋怨宋尔莞为何会跑来这山上,却见天上划过一道火光,紧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往藏经阁那边的密林飞去了。

    少公子瞳孔紧缩,方才头顶略过正是他寻找了一天的駮。

    宋尔莞似乎也察觉了异样,连忙转身朝着駮飞落的地方跑去。少公子紧跟在她身后,一边疾步飞奔一边还不忘嘱咐宋尔莞注意腹中的孩子。

    他们这一行人寻着微弱的光亮,找到了正在密林里面打着滚扑落着身上火苗的駮。宋尔莞走上前去,见到駮的蹄子上有烧伤的痕迹,又在駮的耳朵上发现了桐树叶。

    她猛地踉跄了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栽倒。好在少公子及时赶到,用手挡了一下。

    “殿下,兄长那边出事了。”宋尔莞面色惨白地说道。

    少公子不知所以地看着宋尔莞,甚是觉着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他越过她走上前,细细地瞧着駮蹄子上的伤痕。创伤的面虽不是很大,但确实是烧伤了,还渗着血。

    少公子欲拿出袖袋里面的药粉,为它上药。低头却见駮伸出舌头,开始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随着它一遍又一遍地舔舐,少公子发现它的伤口在逐渐变小,一直到最后几乎没了痕迹。

    少公子面容略有惊异,随后想到駮可是来自中曲山的神兽,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凡火灼伤。

    他收回药瓶,抬起手摸了摸駮,表以宽慰。

    “殿下,我不能等了,我现在就要回去。”宋尔莞一步上前,飞身而上稳稳地落在駮的背后。

    少公子不知宋尔莞为何这样慌张,回头却向鸑鷟望去。可鸑鷟目光无暇,峨眉微蹙地摇了摇头。少公子回想宋尔莞刚刚说的话,转过头向她开口问:“你是如何知道宋尔延出了事?”

    “今夜天象,商星泛红,角宿异亮,角宿为苍龙七宿,乃斗杀首冲,为木,而哥哥的守护星宿为白虎尾宿,两凶相遇必有大灾。”宋尔莞抬起头,焦灼地望着天上。

    少公子不明白她说的话,但相信她是星宿宫的大司,熟知观星象,预测向来准确无误。他二话不说,抱着鸑鷟也飞身到了駮的背后。

    駮晃了晃脑袋,站起身,再一次腾空而起。

    暗夜里的星辰微亮,初秋的风更有微凉,少公子脱下外裳披在了宋尔莞的身上。他看到她眼神里的不安与慌张,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听到她又开口说道。

    “殿下可还记得,我们临行之时,我兄长在五祚山的任务?”

    少公子怔住,回想当时与宋尔延的对话,好像是大秋天干,预防山火烧毁王陵。

    “駮耳上的桐叶为红,现在这个时节,只有安阳的五祚山的桐叶才是红色的,而駮的蹄子上又有烧伤的痕迹。”宋尔莞垂着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少公子瞳孔紧缩,若如同宋尔莞说的这样,駮是飞回了五祚山救人,那么救的人也绝不可能是宋尔延。

    想当初白老将駮交给他的时候,曾告诉过他,駮听命白老的,若是白老不在,那便听命于少公子。

    当初带着澹台成蹊离开澹台家的时候,少公子曾嘱咐过駮,若遇到危险,必定去救澹台成蹊。是他带澹台成蹊离开的,万不得已之时他宁愿自己受险换取澹台家的死心塌地,也不愿将来无颜面对澹台不言和澹台大伯。

    駮记住了少公子的依托,所以那个小姑娘自前夜等他时,就没有看到过駮的踪迹。

    少公子倒吸了一口气道:“遇险的有可能不是宋尔延。”

    宋尔莞侧过头盯着少公子,身体轻微颤抖,她似乎也有预感到了什么一般。

    “或许是成蹊。”少公子轻声说道。

    回到安阳已是接近破晓时分,駮依旧带着他们落在了五祚山上,与往日不同的是,五祚山有一大片山地被烧成了灰烬,枯木败枝,曾经的苍翠与百色的繁花似锦全部变成黑炭一般,还冒着阵阵浓烟。宋尔莞落地的时候,双腿一软,瘫倒在少公子的身上。

    鸑鷟上前扶着宋尔莞安慰道:“姑姑莫要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姑姑担心的人都平安无恙。”

    宋尔莞定了定心神,尝试站立。

    这五祚山她再熟悉不过了,就算烧的什么都不剩下,她也能轻易地找到宋尔延呆着的兵营。一路疾走在浓密的烟雾之中,一直到前方突显大周黛色满月旗,少公子这才确定他们是找到了宋尔延的兵营。

    宋尔莞与少公子分别亮了玉印,还未走进营帐,便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宋尔莞站在营帐门口不敢进去,更是浑身上下战栗如筛。

    少公子用眼神示意鸑鷟留在她身边,才要抬脚走进去,却与迎面走来的人装了个满怀。

    “是谁,偏在这个时候不长眼,没看到里面都是伤兵吗,撞到了···”这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还未等他埋怨完少公子走路不长眼,便被冲上前的宋尔莞紧紧地抱住了。

    “还好你没事。”宋尔莞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宋尔延抹了一把被尘土呛的发黑的脸,这才看清了相撞的人是谁,他吃惊地道:“你们是何时回来的?”

    少公子扑落着白衣上刚刚被宋尔延撞出的灰黑印子道:“就在刚刚。”

    “澹台成蹊可否与你在一起。”还没等少公子开口问,还抱着宋尔延的宋尔莞便沉不住气了,见兄长平安了之后,立刻开口问道澹台成蹊的下落。

    宋尔延眼神一顿,低着头神情悲恸:“他为了救我,烧伤了整个左臂,这兵营里都是扑火而受伤的士兵,人多且条件有限,他吸了太多的浓烟,已经昏死了过去,且左臂又烧的严重,所以我将他送去了星宿宫,由莘婺姑姑传来的太医,正在为他诊治。”

    宋尔莞闻讯脚下一软,笔直地向后仰去。

    鸑鷟连忙上前,牢牢地靠在宋尔莞背后,使她身体有了支撑,并没有笔直地倒在地上。

    “这火势如何引起的,你可知?”虽说是宋尔莞提前观星预知了山火将至,可少公子却觉其中有些蹊跷之处,至于是哪里,谁做的,有利于谁,他仍旧没想清楚。

    “五祚山近些时日,上下戒严,山路被封的死死,时时刻刻都有兵营之中的巡兵巡视,绝不可能是有人上山纵火,天象安稳,更未有天雷地火而引烧山,我已经派了士兵,在火源之处细细寻找,看看到底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来解释这场蹊跷的山火。”宋尔延身为郎中令,遇事向来也敬小慎微,冷静果断。少公子稍作松缓,至少宋尔延也察觉出了可疑之处,若是顺藤摸瓜查出了什么,也不枉成蹊白白受着焚火之伤。

    少公子和宋尔延还在商讨怎样详细地寻找证据的时候,宋尔莞已经迈着踉跄地步子往五祚山最顶的星宿宫跑了去。

    少公子朝着鸑鷟点了点头,示意她跟在宋尔莞的身后,以防她身体撑不住,昏死过去没人管她。

    鸑鷟点了点头,明白了少公子的意思,急速地跟在宋尔莞的身后向远处跑去了。

    五祚山上的兵营近有大半士兵为了扑灭山火而受了重伤,军中医官忙不过来,因少公子略懂些医术,便被宋尔延拉去了营帐里面。

    少公子细细地看过每一个被烧伤的士兵,大半部分的人只是身体的某处被烧伤,幸好命是保住了,只有少部分的人被整身烧伤,就算此时救活了,也难免以后会被感染疫病。

    少公子写了几副消炎止痛的方子内服,抑制脓血的方子外敷,并且嘱咐宋尔延隔离受伤严重与非严重的士兵,防止伤口感染后,有疫病传出。

    宋尔延连忙吩咐下属,即刻设立新的营帐,将伤情严重的士兵抬放至新处,加以悉心照料,绝不允许再有人因为后期感染而丧命。

    少公子跟着宋尔延在安置重伤的士兵时,发现了这些重伤士兵的烧伤面与那些轻伤的皆有不同,他又反复地观察了几次,留了心思,嘱咐宋尔延,待这些重伤的士兵恢复了意识,一定要问清楚,当时在林火发生时,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宋尔延虽不知少公子为何对此事上心,但既是他吩咐的,他必定会照做。

    在兵营稍作休息了片刻,少公子作别了宋尔延,往五祚山顶的星宿宫去了。

    但在离开兵营前夕,少公子与宋尔延坦白了宋尔莞与澹台成蹊的往事,甚至将她腹中已经怀有澹台成蹊的骨肉也一并告知了宋尔延。(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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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列国传介绍:
自周灭商二百余年,周地都城安阳忽然内乱,理应登位的嫡公主却在继位当日与人私奔出逃,后与其私逃之人生一子,局势迫使之下,寄养在其良人出身之地——江湖中的制毒名门蝴蝶谷君家。 诸侯陈国,陈侯宠姬凤夫人,被宗族怀疑是涂山族妖女,不得正夫人之位,后产下一女,被陈侯的正夫人卫姬不容,联合宗族诬陷其女有灭国之身,陈侯无奈,力保二人,尽力封锁消息,将其安置在都城圣安附近终首山上的重华寺修善。 诸侯宋国,宋公因善待涂山妖族引起宗族不满,身份低微的姬妾见此联合几家士族之力,将国公正夫人夜月所生,身在储君之位的大公子冤杀,夜月夫人其族夜家近乎倾覆。夜月夫人其女在仅剩夜家人的保护下出逃,姬妾派人死命绞杀,其身重剧毒,落入潼水之后,再无音讯。 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为九州。 宋国,楚国,蔡国,息国,陈国,齐国,鲁国,晋国,卫国,燕国,梁国,郑国(被灭),姜国(被灭)为大周。九州列国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列国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列国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