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说书人
上古神话有一个关于禹娶涂山女的著名神话,记载在东汉赵晔《吴楚春秋》卷六《越王无余外传》中。
这个神话说的是禹到涂山,见到一只九尾白狐,又听到涂山人唱的九尾白狐歌,感到自己的婚姻就应在此处,于是便娶涂山女为妻。
神话中的九尾白狐是涂山女变的,九尾白狐是涂山的灵兽。娶了涂山女为妻可以幸福昌盛。所以,禹见到涂山狐其实就是见到涂山女,故而决定要娶她。
狐仙是中国传说中常见的角色。按照正规说法,狐,狸是两种动物,只是人们叫习惯了,统称狐狸,而只有狐有仙气,狸似乎只是是俗物 狐王,出现在名著《西游记》中。
九尾狐,最早是出现在《山海经》。《山海经·南山经》记载:“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山海经·海外东经》又说:“青丘国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
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形象。《山海经》中的九尾狐,乃是一个能“食人”的妖兽。到后来的汉代石刻画像及砖画中,常有九尾狐与白兔、蟾蜍、三足乌之属列于西王母座旁,以示祯祥,九尾狐则象徵子孙繁息。“食人”之传渐隐,“为瑞”之说渐渐出现。但同样是东汉的《说文解字》中,解狐为“祆兽也,鬼所乘之”。可见,狐有灵气,在数千年前,已是公认。再到后来的唐宋时期,狐已经被人设庙参拜,而且十分流行。
九尾狐中最著名的妲己形象,就是在那时出现的,而《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中,狐仙、狐妖的故事更是举不胜举。“妖媚”、“邪气”、“仙灵”、“神秘”、“狡猾”,可以说是中国人想到“狐”后最明显的感觉。
任永海原先是想射杀那只突然从坟堆里冲出来的白尾狐,此刻一见这巨犬也知道土枪是奈何不了它的,但依旧全神戒备,摆足了架势。
这个时候,先前说话的老人已经从暗处走了上来。老人家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极为普通的长衫,脚上穿着黑布鞋,一手扶着拐杖,一手举着一盏五光十色的琉璃盏。
我看着那老头接近,问道:“您是这儿的村民?”
“嗯?”老头脱下斗笠朝我走来,打量了我一番之后,说道,“不错,我就是这里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我正要解释我们的来历,突然觉得眼前这老头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猛一回想,这人好像就是我们刚到水寨吊脚楼时候,碰到的那个说书人。顿珠说这位他是水寨里的人,经常在附近几个寨子走动,靠说书讲传过活。
“老人家可曾到过水寨?”
“嗯?”老头子抽了抽鼻头,笑道,“看来是熟人?我这眼睛不好使,可你这声音我确实听过。”
我这才注意到,这老头空有一双黑漆漆的招子,瞳孔中却没有半点光彩,想来是个盲人。
“有过一面之缘。我在水寨听过您老讲的书,就在吊脚楼上的酒家里头。”
当时我还准备叫顿珠代为引荐,后来因为他忙着说书没有机缘,想不到现在居然在百里之外的疯人村遇上了。
“来的人还真不少,还有姑娘家。天黑夜凉,你们跑到这个野地方来做什么了?”
他这一笑,那头巨犬一下子蹿了上来,它贴在我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因为刚刚啃食过动物的尸体,它满嘴是血,牙齿上还沾了不少皮肉。我几乎要被扑面而来的腥气熏晕过去。
“你想干吗!”其余人一见猛犬向我起身而来立刻端起了武器。我心说本来没事,你们这一紧张,气氛立马僵持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将来疯人村前所遇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古墓尸毒泄露一事。瞎老头默默地听着,像在盘算着什么,末了他打了个口哨说:“玉儿,回屋去,这几个是客人。”
他一说完,那狗就甩起尾巴转身离去,我这才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了,大家有话进屋说去。”老人家将琉璃盏挂在拐杖上,带着我们几个朝悬崖边上的吊脚楼走去。
任永海问我是不是要留一两个人在外头警戒。我说应该没这个必要,“刚才他要是想对我们不利,一声令下,那条狗起码能连端两人,何必要引我们进屋去?”
次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
我指着晕倒的强巴说:“算了,强巴都晕过去了,真要是出点事,咱们还能丢下他跑了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一个破竹楼吗,还能藏了什么妖怪。”
我走到巨犬扑食的地方,想看清白尾狐的真面目,不料地上只剩一摊被开肠破肚的烂皮毛,早就看不清那畜生的原貌。那畜生还未来得及向我发难,倒成了旁人的腹中美餐,想来死得也挺凄惨。我叹了一口气,转身领着大伙走进了吊脚楼中。
刚一进门,就瞧见屋檐底下停着一头巨犬,它半躺在走道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油亮的皮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信号。我们几个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傻站着做啥,不咬人,你们进来就是了。”老头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从巨犬身边跨了过去。
他的竹楼比想象中要简陋许多,进了门只看见一张四脚桌和角落里的小床。老人站在桌边,指着桌上的茶水说:“我这长年累月也没个客,你们要喝水自己倒,杯子只有一个。”
说完自顾自地坐到了床沿上。他这屋子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样子,我们几个人一起涌进去之后显得格外拥挤。
“强巴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掉魂了吧?”次旺将强巴平放在地上,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
强巴倒吸了一口大气,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看见我们几个就喊道:“妖怪,有妖怪,大象那么大的妖怪,吓死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条狗。”
他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又见屋外一直抬头的玉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道:“这是什么狗,哪有这么大的狗?”
“呵呵呵,玉儿是疯人村出来的独苗苗。这要是搁在当初,也算是犬王啦!”老头摸了摸山羊胡子,问道,“后生,我这把老骨头与外面的人早就断了往来,你摸上门来,是为了啥事?”
我见老人家开门见山,也就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从古墓中遇到千年古尸说起,到一路寻踪找到黑云寨,包括途中旦增发疯等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好还加了一句,请他指点一二。
老头子面色一沉,说道:“你们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想必是做过不少功课的
,只是你们来错了地方。”
“此话何意?”
“你们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疯人村吗?”
我们几个纷纷摇头。
“还请示下。”
老头子摸摸了床边的一个玻璃瓶,拧开盖子,反手一倒,只见从瓶子里掉出一个圆溜的虫子。
“这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问,只见他把那倒出来的虫子放在掌心中,张开了口,我以为要说话,不想老头子居然一仰头,将虫子吞了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您怎么吃虫子?”
老头并不答理我,他迅速地咀嚼起来,嘴里嚼得嘎嘣乱响,跟嗑蚕豆一样,许久才说道:“多年习惯,唯有此虫可以克制体内之毒。”
“毒?”
“对,毒!”
我听他这口气,似疯带邪,心中打起了边鼓,走上前去试探道:“您中了什么毒?”
“一种与身俱来的诅咒!”老头两眼一瞪,虽是无光,却透出一股慑人的劲头。
我急忙追问:“您说的这个诅咒是什么?”
不料老头子突然像扎了气的皮球,神色骤然颓废起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双手敲打自己的脑袋:“都是命啊,谁也逃不了这个命运。”
我们都没料到,老头会忽然发起这么一股子神经。
任永海咋舌道:“是不是吃了虫子,食物中毒?”
我怕老头把自己的脑袋拍出毛病来,忙上前拉住他。那条叫玉儿的大狗本来在走廊上好好地趴着,它一见主人不对劲,立刻吼了起来。那嗓门儿烈得,恨不得震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说来也怪,先前我怎么拉也拉不住老头,可玉儿一吼,老头子倒慢慢镇定了下来。我们被这主仆二人弄得一惊一乍,都不明白他为何失常。好不容易等老头子冷静了下来,我不敢再拿诅咒的事刺激他,从老头子的表情判断,他身上一定有秘密。
徐雅娴不愿放弃,她倒了一杯水,然后细声道:“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们这次来找您,也是想寻求帮助。不瞒您说,因为那古墓中的尸毒,我们几个都吃了大亏,还有朋友因此丧命。如果您知道些什么还请指点一二。”
老头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过了很久才说话:“你们说得古墓我晓得。”
我一听这话,精神立刻上来,我半蹲在老人面前,握住他的手,问道:“您说什么?你知道那个古墓?那座古墓到底是什么来历,古墓中的尸毒又是怎么回事?”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老头子摇头道,“我年纪太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来过我们村子,是三十年前?四十年前?哎呀呀,我不记得了,哎,我们村子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我和徐雅娴面面相觑,分不清他是真不记得,还是故意卖傻。任永海凑过来说:“看他这一大把年纪,说不定是真痴呆了。”
“不应该啊,老头子说书的时候,别提多带劲了。一口气溜了三四段都不带喘气的。怎么一提起过去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推测,他过去可能受过什么刺激,要不然刚才怎么说疯就疯。”
任永海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撤了?”
第100章 发疯
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我原本以为找到了老头子就能解决所有的疑问,不料事情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皱起眉头思索,“眼下的问题是如何从老头子口中问出我们想要的线索来,如果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疯人村是黑云寨的人有意圈禁里面的人所为,那这个老头子是如何出去的呢?”
“我看这件事比较困难。”我佯装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老头子,不甘心道:“您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最后神秘地将我拉到他边上,悄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都死了。不听我的话,我早就说了,那是诅咒,他们不听我的,都死了,都死了,全都要死......”
我顺势问他诅咒是什么,老头子瞪起了眼睛,摇手说:“云定鄂是个傻子,不能听他的,不能听,哈哈哈哈,你们被骗了......”
“云定鄂是谁?”我再追问下去,他就不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徐雅娴握住老人的手,想要努力使他平静下来,老头子哼唧了一会儿,索性倒头睡了过去,怎么叫都不醒。
这下我们都傻了眼,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走吧,守着他也没用,我们去屋子外面透透气。”我站起身来招呼大家出去商量对策,又将外衣脱下来,盖在老人身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老头子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会配合,咱们的计划可能要流产。”
“真傻了?刚才还好好的?”次旺还是不信,说要拿出渣滓洞的那一套好好审问老头子。
“他过去可能受过刺激,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一碰到某个记忆点就会发病。”徐雅娴分析道,“这种精神类的疾病其实很常见,如果治疗得当,康复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护士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医生,但她是学医的,毕竟比我们在行许多,所以我们都相信她的这番解释。
“我认识几个脑科专家,要是……”
“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打断了徐雅娴的话,“如何救治现在还是后话,咱们眼下要做的,可不是这件事。”
“可他是病人啊。”徐雅娴又开始犯老毛病,钻进牛角尖里面去。
“不是说不治,咱们得分清主次。”
现在可没有人会惯着徐雅娴的臭脾气,次旺率先点头附和,大伙儿更是没有异议,徐雅娴只能干瞪眼,不再固执己见。
“我看这疯人村咱们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趁早抄家伙回黑云寨,狠狠地跟黑云寨的寨兵干一架,把他们寨主绑了不就得了。”
“你别冲动,老头子虽然半疯半傻,但线索倒是提供了不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任永海心细如发,点头说道:“他提到了一个人,叫做云定鄂,从他刚才的状态来看,疯人村里发生的惨剧可能与那个人有关。他一说起疯人村就精神失常,紧接着又提起了村子里死人的事情。可见三十年前疯人村消失的事情里藏有巨大的隐情。而他口中所说的‘云定鄂’就是我们要找的关键人物。”
我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不知道当年山上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居然使得整个村子都消失了。”
“这老头子是村里唯一的幸存者,而黑云寨又极力想要隐藏他的存在。我看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说不定,黑云寨里也有知情者。既然老头子受了刺激,无法回忆当年的事情,咱们倒是可以杀回黑云寨去,问个清楚。”。
“这个主意好,咱不管那个杀千刀的二当家是不是知情者,反正我看他就是不顺眼,抓起来先揍一顿再说。”
任永海笑道:“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别的不谈,人家起码是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我看这事急不得,最好能智取。”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咱们可以去村里其他地方看一看。当年发生的一切,咱们都是听来的,并没有亲眼看到过,至于疯人村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更是无从知晓,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我提议道。
我的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大伙一致的认同。
“来都来了,找找算什么,索性把老头子也带上,故地重游指不定他能想起来点什么。”任永海说道。
这个提议虽说有点主观主义倾向,可说服性还是颇强的,起码次旺他们几个人听着都挺心动。但是,大晚上的去荒芜的村里瞎转悠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决定天亮以后再出发。
于是,我们一行人便围着在玉儿边上闲扯淡。强巴几次想摸摸玉儿那一身光滑的皮毛,都被它那口利牙给吓退了。
“小子,你别老想着占狗的便宜,它要是发起狂来,我可救不了你。”次旺喝退了强巴。
我伸手比了比玉儿,感叹道:“嚯,这狗东西吃什么长的,长出这么大的个子。你们瞧瞧,光坐在这里,已经快赶上我们几个了。这东西要是牵到城里去,怪威风的。”
玉儿虽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看我们几个的神情也明白是在夸它,不禁摇起了尾巴,它那条大尾巴,甩起来呼呼生风,要是正面挨上一击恐怕远不止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疯人村以前养狗,由此可见一斑。”次旺说道。
大家纷纷点头。
“这样的大家伙,寻常地方是找不到的。”
“自然界的物种之间环环相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吃孑孓。玉儿的身体条件已经超出了大众对犬类的认识,几乎算得上是一种猛兽。普遍意义上,犬科动物类最具杀伤性的狼在它面前几乎是个小不点。”任永海说道。
他是警察,警队里有凶猛的警犬,他这一分析,是有道理的。我将他的话想了一遍,觉得颇为在理,说道:“次旺叔说黑云寨豢养过一些怪兽,能够养出这样的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听起来慌兮兮的。”
我瞧了瞧天色,外头星空高耀,夜色迷人。山下的湖拍打着堤岸,不时传来有节奏的声响。
“咱们走了一天,也该静下心来休整一下了。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工夫,待会咱们轮流守夜,主要负责照看老头子。至于外边倒是不用我们操心,有玉儿在,恐怕没有什么东西能接近这座吊脚楼。”
说到这里任永海忽然问我,吊脚楼前的坟场是怎么回事儿,我想了想,猜测说:“上面刻的
都是古文字,看痕迹不像是古物,应该是后人造的。”
“是不是村民?疯人村不是没了吗!”
我回想起之前那枚头骨,摇头道:“说不准。”
“那可就怪了,你有没有想过老头儿为什么要住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守着一方孤魂?我觉得其中肯定有秘密。”
我抬起头,放眼望去,凸岭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冢,方圆只有老头子这么一户人家。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守墓人,一直候在山上。
“当年疯人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只有他一人生还?他又缘何要守着一片荒坟,这地底下埋的又是些什么人?”这一切的疑问,此刻都没有人能够给予我们答案。
我看了看玉儿,它也歪着脑袋盯着我瞧。我甩了甩头,暂时不愿意去思考这些问题,更不能指望一条不会说话的狗来给我们解答疑问。
我们三人商定轮流守夜,在吊脚楼中简单铺了一床衣当做床被,我见强巴他们纷纷睡去,就点起了火把,想去外头的坟场子里转几圈,调查一下。
玉儿原本趴在走道里头,一看我裹起外套要出门,很有灵性地朝我晃起了尾巴。这家伙倒是不怕生,才一会儿的工夫居然就认得我了。它站起身来,几乎要顶到我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里头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怎么?想遛遛?”
它龇开了嘴巴,朝我直哈气,像是在对我的提议表示欢迎。我一想也难怪,老头子这把年纪了,平日里就算有时间遛狗也走不出多远。玉儿这么大的个头,整天窝在小坟场里是够委屈的。今天正好有空带它四下转转,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也好。
玉儿身上并无链条或是绳索,它与老头子独居山林,想来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根本不需要那种无谓的枷锁。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着远处甩了出去,玉儿立刻飞扑而去,树枝尚未落地已经被它一口咬了下去,咔嚓一声碎成了粉末。
我连蹦带跳从吊脚楼上跑了下来,领着玉儿一路沿着坟头间的空隙遛起了弯。这畜生极通人性,只跟在我左右跑前跑后,也不走远。
我一边走一边观察墓碑上的文字,确定是古文无疑,但这些个连我都看不懂文字既不属于金石铭文,也不属于甲骨文,实在令人费解,我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他们自创的文字。
这片坟场占地面积不小,走了半个多钟头,才渐渐到了尽头。我对玉儿说:“野撒够了,咱们该回去,你主人还病着,万一发起疯来乱跑,那可不好办。”
玉儿呜呜了几声,似乎还没跑够,我只好威胁它说:“再不回去,等老头子醒了,我可要告状了。”
玉儿一听这话,耳朵顿时耷拉下来,冲我呼了一声,转身朝吊脚楼方向走去。
我暗笑了一下,准备摸摸它的脖子以示安慰,可是刚一抬手,就见它猛地回过头来,眼睛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我心中一惊: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这狗东西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难道是要在这里啃了我当宵夜?
玉儿露出了尖牙,哼唧了几声,两只前爪猛地一蹬,丢下我飞快地向凸岭底下奔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边追着它往下跑,一边喊它的名字。
第101章 丹增出现
可玉儿跟疯魔了一般,一个劲地朝山下冲了过去。我撒开了脚丫子一路狂追,差点没背过气去,两条腿的到底是跑不过四只爪的,没多大工夫,玉儿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玉儿甩下我,径直朝着山下湖方向跑去,那四只大掌犹如擎天巨柱,别提跑得多欢快。我追得都快喘不上气了。没多会儿工夫,就听见前头传来了人的惨叫声。
我心说坏了,玉儿要伤人,可转念一想,这地方不是没人吗?
我一边疾呼玉儿的名字一边拼了命地往湖边赶,越跑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月满星稀正是涨潮时刻,湖岸附近陆续出现了许多脚印,渐渐地又有一些木工材料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我正好奇,就隐约看见湖堤上有人举枪,玉儿浑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吼叫。
我一看这场面,知道喊死了也是白搭,立刻掏出了手枪,对着天空连续放了几声。
这招果然管用,两边都被吓了一大跳。玉儿发觉是我,顿时变得欢快起来。那几个站在湖堤上的人可能没想到这么荒凉的地方,也会有人。他们远远地冲着我喊:“我们是路过的商人,这......这东西是你养的吗?”
我知道他们手中捏着枪,绝非普通行商走道的人,于是一边装出和蔼好客的样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朝他们靠近:“啊,各位好兴致,这么晚了,散步啊?哈哈哈,天气不错呀!”
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楚彼此的样貌之后,其中一个握枪的人忽然抬手指着我喊道:“是你,林坤!”
我本来就对这几个人心存防备,他这一下来得刚好,我顺势两手一捞,将他的手臂紧紧揪住,一手扣住了他的小臂关节,一手扭住了他的手腕,一下子就缴了他的武器。他的同伴想上来帮忙,却被玉儿猛地扑在了脚下。
接着拎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是旦增那两个手下。当时,旦增趁着起雾的时候,将他的人马和货物统统拉走了,不知道在筹备什么阴谋,哪曾想现在却被我在湖岸上,逮了个正着。
我犹豫着要怎么办,却见那个被玉儿压在爪下的伙计哭饶道:“林兄弟,您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是偷逃出来了,要是被旦增抓住……”
“跑?你们跑什么,旦增他人呢?”
戴帽子的伙计冷笑:“哼,事情弄到这一步我们也不打算装了。实话告诉你,旦增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他算是走到头了。我们兄弟不愿意跟着他去送死,所以,所以就偷偷跑了。他此刻,人就在湖堤底下。”
“我问你们,他来这儿到底是干吗,你们知不知道?那些货箱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说了,你就放我?”
“哪那么多废话,我家狗可饿着肚子呢,你要是再吞吞吐吐的,我可拉不住它。”
“我说,我说。”被踩住的小子,一看见玉儿满口的尖牙差点被吓死,于是,白着脸说,“那十口箱子,有一大半是我们马帮的东西,真正要送的箱子只有三口,说......说是要送到大孤山。”
“可我也知道,这黑云寨是是非之地,而且......这大孤山,它......它闹鬼啊!之前发生过什么,你我都记得,这......这太可怕了。求求您,放我们两个一条生路,等旦增睡醒就要拉我们去送死啊!”
我听得雾里云里,只
知道旦增早就准备,估计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这两个人也是趁着旦增打盹儿的工夫,才逃了出来。
“自从接了这单生意,旦增越来越奇怪,他......他现在浑身冒脓,咳嗽起来还会吐出青色的小鱼。太可怕了,您让我们走吧,要是被他抓回去……”
那家伙正说着,脸色忽然一下子转青,他看着我身后顿时打住了话头。
我回头一看,夜色中只见一道骷髅一样的身影悄然降临到我们身旁。
“旦增?”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就是前几日那个健硕的旦增。
旦增的出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他带着人马脱离了大部队,自己开往黑云寨。与先前相比,旦增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身皮骨像被剥去了一般,瘦的只剩一副干枯的骨头架子。他的脸色极差,透着一股青紫之气。
旦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冷笑道:“今天叫你撞见了,是我自己作孽,是锅头叫你来的?呵呵呵,也好,也好。”
“既然事情都闹到这一步,再这么瞒着掖着也没啥大意思。你先前不是见过我发病的模样吗,那是有人在我身上下了蛊。如果无法准时将这几口箱子送到指定的地点,我这条命就算交待了。眼下还有四个钟头天就要亮了,期限一到,我就会全身肿胀死得无比凄惨。真想不到,我在人世间最后见到的,居然会是你这个臭小子。”
玉儿似乎十分厌恶旦增,一直蹲在我身旁,冲着他齜牙咧嘴。我问旦增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会遭如此毒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等我们上了大孤山,我也早就烂透了。哎,作孽啊!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说着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不断地有绿色的黏稠物从他口中吐出。
原本守在他边上的两个伙计见此,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其中一个脱下了帽子,扭捏道:“旦增,你看,天......天都快亮了,我......我们是不是……”
“咳咳咳,咳咳咳!”
我听旦增咳得肺都快震出来了,忙上前扶住他,给他顺气。旦增也不知是怒是悲,拖长了嗓子大吼:“滚,你们都滚。只当我没你们这样的兄弟。混吃等死的窝囊废,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旦增你别恼,我们也是有妻小的人,一路上......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我们实在是……”
“你跟他解释什么,”那个脱了帽子的伙计索性硬下脸来,他摔下手中的铁锤对旦增说,“我们一班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肉是你吃,酒是你喝。我们有什么,分到手的那点钱,连老婆孩子都快养不起了。这趟出来,折了那么老多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又想叫我们替你去送死。我呸,现在咱们仁至义尽,以后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两清了!”
旦增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会如此绝情,他想骂想打,可身体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要不是被我扶着,他几乎要瘫倒下去。那两人见他脸色越发难看,也不敢等,将随身的行李往肩膀上一甩,扭头就跑。
旦增被气得几乎要吐血,挂在我身上咳嗽了老大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別人一脸苦瓜样,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还有转机!”
“你要帮我?”
我掏出手机,这大孤山附近荒无人烟,根本没
有信号,我转头一看,发现玉儿在脚边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借着旦增队伍里仅有的一根烂铅笔,写了一张字条。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这趟来黑云寨也是想找线索,我们前不久在黑云寨外围发现了一座古墓,古墓中尸毒泄露,我们不少人都中毒了,现在还在医院,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消息,找到解药。但是,这一路走来,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偶然的,而是背后有人,我怀疑暗算你的人,和造成尸毒泄露的,是同一拨。”
玉儿叼起字条朝着凸岭飞奔而去,旦增颓坐在岸边发呆。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连对方的正脸都没见过。事发前,我收到一封信,对方说有一批顶要紧的货物,请我务必在一周内,替他送达黑云寨。”
“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有,还有一张银行卡。我不懂这些,去银行才知道,那是一张信用卡,里面的钱随时可以支取。你说说这不是千古奇事吗?我这还没答应他接下这笔单子,钱倒先打过来了。我当时还在想,对方怎么就不怕我吞货吞钱,叫他货款两空?哪想三天前,我身上突然起了疹,又红又痒,一挠就出水,绿色的水。公家的医院,私人的药房,都看过,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后来一个走街的算命先生说,这可能是蛊物所致。我想来想去,唯一可疑的就是这批货物。”说完自己的遭遇,旦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这次出来,一路损兵折将,死的死散的散,背到家了。”
“既然是强买强卖,你可曾开箱验货,试试斤两?”
“这可万万使不得,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马帮送货总是有货必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知道一点儿就多添一份危险,这个道理换到哪个世道上,都是行得通的。”
“我记得在仙人峰的时候,箱子已经破了,你没有乘机看看里头装的是啥?”
旦增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什么乘机不乘机?我当时被吓坏了,哪还记得那么许多。”
他这个谎撒得并不高明,不过我也没空跟他计较,说道:“既然咱们都是冲着疯人村来的,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信得过我,那不妨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旦增巴不得有人能够与他同行,眼下他身体虚弱,想要一个人渡过危险重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正准备跟他再聊一聊那些货物,却听见远远有人叫我的名字。
仔细一听,是次旺的声音。
次旺看到旦增别提有多愤怒,咬牙切齿,上来就打算劈了这小子。我一把将他拦住,说道:“现在还不是清理门户的时候,我怀疑,指使旦增的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次旺虽然情绪激动,但还是明事理的人,小不忍则乱大谋,终于,在德阳拉姆等人的劝说下,没有跟旦增算账。
“这三箱东西,你要运到山上什么地方?”
旦增这才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我,说道:“对方绘制了详细的地图,说是上山之后一目了然,交货地点离山下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怎么,那人要亲自接货?”
“这我就不知道了,信上只说要将货物在规定的时间内运到指定地点。否则就会……”旦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来是怕乌鸦嘴吐了不吉利的话,自己给自己触霉头。
第102章 雾(上)
此时距约定的交货时间,还剩下三个多钟头。我们一行人在晨曦微露之际,再次踏上了寻找真相的旅途。
从空中瞭看,整个大孤山呈一个圆锥型,但是若将其与不远处的另一个较小的山头连起来看,两个山包就好似一个葫芦,因此这大小孤山也被称作葫芦山。传说与太上老君收妖的葫芦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路上老头子都是半睡半醒,不停地说胡话。我一手握着猎枪一手拿罗盘,强巴在边上给我举着地图,“好好盯着前边,这一片林子诡异的很,万一里面蹿出什么野兽,够咱们喝一壶的。”
强巴比画了一个火眼金睛,说道:“你放心吧,有我小强巴在,什么野兽都不怕。”
眼下,我们几个已经在山上游荡了快半个钟头,靠着地图,勉强辨认着路线,朝着目的地歪歪扭扭地接近中。
“传言这疯人村出过白毛僵尸,次旺叔亲眼见过禁地中的怪兽,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德阳拉姆在后面提醒道。
“知道了,阿姐。”强巴不以为意地说道。
随后,强巴又问我,既然现在东西在我们手上,为什么不拆开来看一看,也好解开长久以来的困惑。我说我这心里头也是猫抓狗挠麻雀闹,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弄不好真是一棺材僵尸,不是自找麻烦嘛。再者说,离交货的时间也只剩个把钟头了,要是耽误了时辰,咱们不就成了害死他的帮凶?
“反正东西已经落在咱们手里了,什么时候看不是个看,非要急着现在干吗呀!等咱们把它抬到一个通光透气的地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连棺材板都给它拆光了看!”强巴说道。
“说话没个正经点!”德阳拉姆打断了强巴的臆想,问他说,“咱们的水和粮食够用多久?”
“嗯,你问这干吗?咱们不就上去勘察一下疯人村吗?能花多少工夫?”说着,强巴清点了一下物资,说道:“淡水有两桶,粮食嘛,没多准备,还是来时候那两口糙饼。”
我掏了掏衣兜,转头对德阳拉姆说道,“我这还有一块儿巧克力,你饿了?”
德阳拉姆摇头,敷衍了一句只说随便一问。
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此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总觉得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伺机等着我们几个落入它的陷阱一样,可能德阳拉姆就有跟我一样的直觉,所以她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是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有些话就不能随便讲,只能放在心里头。
我正思考要如何行事,玉儿忽然大叫了起来。
“这畜生一路上都十分乖巧,不知此刻为何狂吠起来?”次旺也感觉不对劲起来。
此时,我们面前是一块开阔地,无遮无掩,它那嚷破天的铜锣嗓子在夜色中听起来无比凄凉。
我见玉儿神色不对劲,一直冲着船头前方龇牙,猜想可能是前边出了什么变故。
动物对危险的预知能力总是要比人类强烈一些,任永海似乎也看出了一点儿端倪。他抄起土枪,举起望远镜,朝着远方眺望了一会儿,回头对我说:“前边起雾了,而且来得不小。”
我费尽了全力才勉强将玉儿安抚下来,皱眉问道:“山里头早晨起雾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这个雾气感觉不对。”
“怎么不对?”一旁的徐雅娴紧张地说道。
“太快了!”一直默不吭声的彩云忽然坚定地说道。
“彩云,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彩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们要么趁雾还没到,现在冲出去
;要么就地等待,等雾过去了再说。”任永海说道。
我果断拒绝了后一项提议,说道:“咱们时间有限,停就是死。不能停,只能走,加速冲出去。”
“你自己看看,那雾浓得像糨糊,冲出去?拿什么冲?”任永海把望远镜递给我。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这雾来得太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去,旦增的时间不多了,每耽搁一分钟,他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可是,我花还没说完,德阳拉姆说道:“太晚了,咱们已经绕进来了。”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置身在水雾之中,周围烟蒙蒙的,浓密的雾气很快将整艘船都笼罩了起来。我们几个人几乎要贴面而站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能见度太低了,贸然前进很危险!”
“这大雾里还不知道要碰上什么东西呢!”
玉儿很不习惯浓雾天气,不断地跑动,吐露着舌头,十分亢奋。
我不愿意坐以待毙,对次旺说道:“次旺叔,叫你的兄弟把所有能照明的物件都拿出来,咱们不能停!”
“好!”
说完,什么探照灯、手电、连老式煤油灯都点上了,能见度丝毫不见好转。
“黑灯瞎火来这么一场雾,我看是要生怪。”次旺叔说道。
“现在看不清道儿,要是走错路,反而更耽误时间,还是再等一等吧!这雾来得快希望它散得也快。”旦增说道。
“这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拿大伙的性命跟天赌,万一出了岔子,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德阳拉姆反对道。
正说着,脚下的大地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我们没料到地面会发生险情,一没留神全都摔得前仰后翻、四脚朝天。
大地还在猛烈地晃动,山上开始有碎石滚落下来。我被刚才摔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整个背脊磕了上去,别提多疼了。
好在玉儿机灵,它呼啦一下滚到了我身边。我哪里敢错过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二话不说,挺足了腰杆上的力气,两手向前一扑,死死地抱住了它。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大腿上立刻传来一股钻心的痛,低头一看,大腿已经被一块碎石割破,鲜血直流。
“我们冲出去。”
“林坤,不对劲啊,你听听外头的声音,不像是地震,像......像是在打仗!”
我愣了一下,随即静下心来倾听,果真听见“轰隆隆”地喧杂声从地底透了上来,那阵势如同千军万马在地底下对垒一般。
想到此处,我俯身去听动静。不知为何,当我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动静。
“怎么又没声了?”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山上滚石都往这里来,赶紧走!”德阳拉姆喊道。
只见山上碎石不断地翻滚跳跃,我们几个就好像走进了一处古战场一样。那阵金戈铁马的行军声时近时远,仔细一听又消失不见。
就在我准备撤回的时候,附近一块地面开始猛烈地翻滚,有什么东西似乎正要破土而出。
“老任,你看那是什么!?”
我猛地回想起在古墓外面遇到的那两只遁地的怪兽,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说着,我便准备上去跟那地下的怪物来个了断,哪只我还没有上去,就被人从后面拽了回来。、
“找死!”一股极大的后拽力从我脖头上传来,我回过头一看,只见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指着地面大吼道,“还不快逃,你们这是找死!”
随着他的吼叫声,地底不断传来爆炸一样的声音。而就在此时,次旺的一个手下,一只脚倏然陷进了地下,发疯似的大喊大叫起来。
“林坤,这......”徐雅娴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下的脸色惨白。
老头子虽然眼盲,可做起事来相当果断,他喝止了我之后,又指挥我们往西南面的一处羊肠小道走,自己则跪倒在地,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听不懂的地方话,念到快处,几乎要唱起来。
玉儿见了主人,并未表现出些许的欣喜神色,反倒乖巧地蹲在一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说来也怪,就在他跪地的瞬间,地下的动静明显减弱不少,随着他神经兮兮的念叨声响起,山上的碎石震落也渐渐平息。
“老头神神叨叨的,不会是吃虫子吃傻了吧?”任永海说道。
“我瞧着不像。”我看了看四周,自从老头子出来之后,雾气的确散了不少。而耳边轰隆隆的怪响也在慢慢退去。
“老头子是这疯人村里唯一活着的人,他能够在禁地来去自由,一定有独门秘籍。”
方才浓雾迭起,眼前一片混沌,除了感觉到大量的热气在朝空中涌动,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他干嘛呢?”
“谁知道呢?”我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他确实很奇怪,你们不知道,他刚才拽我的架势,跟吃了大力金刚丸似的。”
“你是说他是在装疯?”
说到此处,我们不约而同地朝老头子望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姿势。这次他整个人躺在地上,手朝下不断地拍打着地面。
随着雾气渐渐散去,我们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好啦,扶我起来。”老头子停止了诡异的吟唱,朝我喊道,“那个南来的。”
我心中一惊,“南来的”这话虽然很普通,但是要是过度解读一下,暗含的深意可不得了,往常我们禹陵后裔行走四方,便都自称“南来的”,因为大禹陵坐南朝北,北望中原,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这是我们神鬼契约人特有的谦称。
“难道这家伙的白眼是假的,他并没有瞎?”我一边想着一边朝他走了过去,他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扭头对我笑道:“休要乱猜,老头子我的确是个瞧不见东西的飞老鼠,不过,嘿嘿……”
我见他故意卖关子就蹲下身想要再听得仔细一点儿。老头笑眯眯地掠了一把胡了,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刚拉你的时候,摸过你的手,左手无名指骨节畸形,佩戴龙骨禁戒,一般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却知道。”
我听他句句到点、针针见血,全不像当初见面时那副糊涂样,立刻恭敬地将他搀扶了下来,说道:“您老真是见多识广,实不相瞒,我确实是神鬼契约人。”
“年轻人,以你的身份,老头子本该给你行个礼。不过,我看你也不愿透露自己身份,就恕我无礼了。”
“不必拘礼,我最讨厌这一套繁文缛节。”
“得亏你是血脉精纯之人,不然,玉儿那口钢牙可不是吃素的。”
我对玉儿能够分辨血脉之事不置可否,天知道当初我不过是领着它遛了个弯,这家伙就彻底叛变了,我让它干嘛就干嘛。连强巴都说它是徒有虚表,架子大,脾气小。
“怎么,听风向你们是准备去山顶?”
我不知道他这么问是出了什么目的,就先试探性地回答说:“我们受朋友所托,送点东西上去。”
不料老头子眉头一皱,颇有些惋惜道:“只怕你们上去容易,想走可就……”
第103章 雾(下)
雾气渐消。
刚到这里,我便觉得疯人村里必然藏着巨大的秘密。它的神秘消失势必与我们要找的真相有直接的关联。而老头子既然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很可能掌握着一些惊人的内幕。
浓雾散去之后,大孤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山上往下望去,清澈的湖水一望到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我问老头子刚才的大雾是个什么名堂,他清了清嗓子,回答说:“村子这些年算荒废了,除了我一个孤家寡人,连条狗都不剩。”
“你可知道南诏国?”
我一听便觉得有戏,立刻将耳朵贴了过去。
南诏国是八世纪时兴起的位于中原西南部的古国,其国民主要由乌蛮和白蛮组成,由蒙舍诏首领皮罗阁建立。
隋唐时期,在洱海地区错杂散居着许多部落,不相役属,名号繁多,难以胜计。其中有六个较大的部落,称为六诏。分别是:蒙舍诏,在今巍山县境,因地居最南,故又称南诏;蒙嶲诏,在今巍山县北部,为蒙舍诏北邻;越析诏,在今宾川、风仪二县;邆赕诏,在今邓川县;浪穹诏,在今洱源县;施浪诏,在邆赕诏东北。
南诏国兴起以前,以西洱河(洱海)地区为中心的主要居民白蛮和在北方的乌蛮。648年,唐太宗命将军梁建方率蜀兵击败松外诸蛮,诸蛮七十部,共十余万户先后归附。蒙是乌蛮姓,这些诸蛮,可能是孟姓以外的乌蛮。
649年,乌蛮蒙舍诏首领细奴逻建号大蒙国,称奇嘉王(虽然称国,但还只是个部落)。当时南诏实力最强,欲求一统六诏,唐王朝为减轻与吐蕃接壤的边患,支持南诏兼并各部落。开元二十六年,皮罗阁在唐王朝支持下兼并五诏,进爵云南王,以西洱河地区为基地建立政权,以其族姓为国号,称大蒙或蒙。次年迁都太和城(今大理)。
梁建方遣奇兵从嶲州(四川西昌县)走间道突然到西洱河,酋长杨盛大惊,与各部首领十人到军门请归附。当年,西洱河大首领杨同外,东洱河大首领杨敛,松外首领蒙羽都入朝,唐太宗各授官秩。
《通鉴》说,西洱河地区有杨、李、赵、董等数十姓,各据一州,大州六百户,小州二三百户,无大君长,不相统一。语言、生活、风俗大略与汉族同,只是以十二月为岁首与内地异。自称本是华人。《通鉴》这段文字与《新唐书》所说松外蛮相似,《新唐书》说松外蛮有城郭文字,颇知阴阳历数,又说,滇池以西都是庄后裔,以十二月为岁首。松外蛮与河蛮居地相离很远,松外蛮大姓是蒙氏,《新唐书》以赵、杨、李、董为松外蛮的贵族,显然误指河蛮为松外蛮。《新唐书》记松外蛮,无“自云本皆华人”句,《通鉴》将河蛮、庄氏后裔合并为一,按文化情况,《通鉴》说较是。
河蛮是西爨以外的白蛮部落。河蛮一姓多不过五六百户,各姓分散,不相统一。白蛮有农业,乌蛮住在西洱河北方山谷中,生产落后,所以白蛮要纳税,乌蛮只纳贡表示降服。唐玄宗开元年间,河蛮首领又来朝贡。当时南诏国兴起,西洱河地区开始发生大变化。
唐卢拟《成都记序》记载:“先时南蛮六部不相臣服,天子(唐朝)每有恩赏,各颁一诏,呼六诏
。”所谓诏,意即大首领、大酋长。六诏分别为:蒙嶲诏,居地在今巍山北部至漾濞,又称样备诏;越巂诏,居地在今宾川,又称么些诏,以纳西族先民么些人为主;浪穹诏,居地在今洱源;邆赕诏,居地在今洱源邓川;施浪诏,居地在今洱源三营,河蛮为主。浪穹、邆赕、施浪总称为三浪。蒙舍诏,居地在今巍山,又称南诏。六诏势力大致相等,不相臣服,其中蒙嶲、越析二诏地最大,兵最强,蒙舍诏比上列二诏较弱。
南诏国王室姓蒙,始祖名舍龙,避仇家自哀牢迁居到蒙舍川。但是,五诏与河蛮部落,受吐蕃威胁,常弃唐归附吐蕃。南诏始终附唐,因而得到唐的支持。713年,唐玄宗封南诏皮逻阁为台登郡王。737年,皮逻阁战胜河蛮,取太和城。次年,唐玄宗赐皮逻阁名为蒙归义,进爵为云南王。738年,皮逻阁谋乘胜兼并五诏,请求合六诏为一,得唐玄宗允许。
为嘉奖南诏皮罗阁统一洱海地区的功勋,唐廷于开元二十六年册封他为“南诏王”。然而,南诏的野心没有就此终止。在统一六诏成功后,他们希望统治更大的区域,这就与希望周边小国相互制衡的唐朝发生了矛盾。南诏统一洱海地区后不久,利用滇东爨部的动 乱,挥戈东进兼并爨部,与唐朝发生激烈冲突。南诏在吐蕃的支持下大败唐军。唐朝自天宝战争失利后,被迫退出云南。南诏迅速扩大势力,统一了云南。由于南诏打败唐朝主要依靠吐蕃的支持,所以,吐蕃对南诏在政治、军事、经济诸方面的控制不断加强。自秦汉以来,汉文化已在云南深深扎下了根,但在天宝战争后,因唐王朝政治与军事力量退出云南,汉文化对云南的影响有所减弱。
直到阁逻凤反唐后,西爨地为南诏所有,并率兵胁迫西爨迁徙到太和城西南的永昌城,凡徙二十余万户。河蛮与西爨同为白蛮,徙居永昌,可以增加南诏的实力。西爨征服乌蛮(东爨),徙居后,乌蛮得自立,南诏国王世世与乌蛮通婚姻,让乌蛮徙居西爨故地,乌蛮自然对南诏和好,助南诏防御来自剑南的攻击。乌蛮经济与文化都比较落后,徒居滇池周围,从畜牧改为农业部落,文化水平逐渐提高,与白蛮相接近,这对乌蛮也非常有利。南诏国有白蛮作基础,有乌蛮作辅助,具备了发展的条件。东西爨迁居,确是南诏国的一件大事。
此后,南诏与唐朝和吐蕃进行了长期的斗争。但是,吐蕃对南诏的控制是十分短暂的。不到半个世纪,南诏还是“弃蕃归唐”了。唐廷册封异牟寻为“南诏王”,赐“南诏印”;以南诏统领的疆域设置“云南安抚使司”,政区长官为“云南安抚使”,由剑南西川节度使兼任,南诏由云南安抚使节制。
自这次南诏再次归附唐朝后,南诏摆脱了吐蕃的抑制和压迫,社会经济有了长足的进步。洱海地区成为南诏的首府所在地。在十赕地区,以往的昆明蛮、云南蛮、哀牢蛮、西洱河蛮、僰、汉姓等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区域,在长期的经济、政治、文化的交往中,相互交流,相互融合,原来诸蛮部之间的差别逐渐消失,形成共同的经济生活、共同的政治体制、共同的语言与共同的文化,融合为一个新的人们共同体。原来的哀牢、昆明、云南、弄栋、青蛉、河蛮等蛮名也随之消失,就是唐代初期“乌蛮”、“白蛮”的界限也
不复存在,出现了共同的专用名称。南诏建国百余年,乌蛮已经白蛮化,白族之名或来于此。
“你知道横断山脉,山林茂密地势多变,并不适合操练骑兵。相传有一位乌蛮首领喜爱狩猎,他的部下为了讨主子欢心,特意从吐蕃运了一批獒犬。”说到此处老头子将头转向了玉儿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相信你也知道,正是拜这位乌蛮首领所赐,才会产出像玉儿这样的巨犬。”
我心说这老头子的话逻辑很扯,谁都知道这疯人村乃是黑云寨禁地的核心,这黑云寨又都是汉人,与什么乌蛮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这老头子的话未免有些舍近求远。
老头子介绍说别看疯人村名义叫“村”,其实就是一座山头,疯人村与大孤山在地理上没有区别。我见他越扯越远,忙把话题绕了回来,说道:“那个......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咱们待会儿再谈南诏国的事情,先讲讲实际的吧。”
“小伙子,你别嫌我啰嗦,这故事不能只听一半。”无奈,我只好任由他的思路讲下去。
“这个乌蛮首领啊,生前酷爱狩猎,死后依然对大孤山恋恋不忘,认为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于是坊间就传说,他死后并没有埋入王陵,而是葬在了大孤山。他那心爱的獒犬也一并殉葬。你们刚才听到的怪声,就是他的鬼魂带着獒犬在地下狩猎。”
“就算传说是真的,咱们也无从考证,总不能决死三尺看看这乌蛮首领在不在下面?”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琢磨着要怎么向老头子打听疯人村的事情。
“说了这么久,老爷子,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
“黑云寨里多有人都是一个姓,姓云,云定湘。”老头子倒是没有扭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云定湘?你上次说的那个云定鄂,跟你......”
“呵呵,云定鄂是我弟弟。”
“你上次说他是个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句实话,我原本猜测这个老头子和云定鄂之间可能有着很大的秘密,但是,现如今这个猜测可能要被推翻了,因为这兄弟之间的嫌隙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人家家庭内部矛盾,不足以支撑起疯人村传说的秘密。
云定湘哦了一声,又嗯了一声,踱来踱去。转得我头都晕了,还是一棒打不出个闷屁。我眼看着他走来走去一句话不说,生怕老头子又犯病了,急忙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料,云定湘忽然仰天大笑了三声,最后一脸幸喜,道:“天意都是天意,哈哈哈!”
我见他越说越兴奋,急忙倒了一杯水过去,云定湘却说道:“我不喝不喝,没事,没事,老头子我就是高兴。”
但是,他笑了一会儿,又转而抽泣,最后拉住我的手说:“孩子啊,这可是一段血泪史,你当真要听?”
“洗耳恭听!”
云定湘见我心意已决,索性席地而坐,道:“也罢,现在上山太过险要,等过一会儿我带你们上去。这件事憋在我心头几十年了,再不找两个人聊聊,只怕日后归了黄泉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是吗?”
“我就给你讲讲疯人村的故事。”云定湘言语至此,神色陡然变了,浑身散发着一种叫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第104章 横刀夺爱
“先说说,我为何会在水寨说书吧。”云定湘说道,“这个故事还得从四十多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跟你现在差不多大,我有了一个相好,但是很不幸,她被选作了巫,巫是一不能结婚生子的,只得终日在家中诵经养蛊,为寨子祈福。”
“寨子里治病驱痛全靠蛊虫,稍有不慎就会遭蛊物反噬。我这双招子就是当年替族长驱病时不小心被蛊物反噬而废掉的。你们试过眼球被毒虫啃出来的滋味吗?哈哈,老夫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夜里边还时常吓得惊醒过来。”
“难道不能换个人?”
“换?在黑云寨,每个人的生命都不是自己的,我们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云定湘感叹完身世继续向我讲述往事,他说虽然不能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但是只要两个人心中装着对方,即便不能结婚生子,日子也过得很幸福。一直到四十年前的那一场祭祀,所有的平静都被一个人打破了。
“黑云寨里都是汉人,我们的祭祀,跟外面没什么区别。按照祭祀的惯例,神队要将供奉在宗堂里头的信物从寨子送到大孤山的祠堂里,次日再由巫独自将信物送回寨中。这一路上,所有的村民都要沿街喝彩,为神队献茶送米。神队有一个打头的米袋师父专门负责将贡品收集起来,还有两个敲锣打鼓的伙计帮着扛抬米袋,一个扮作仙女的黄花闺女要一路上载歌载舞咏诵湖神的丰功伟绩,而巫则披红挂绿跟在队伍后边,将沿途的污秽霉运扫除。”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云定湘的描述,我陡然想起来农村里那些类似跳大神的迷信活动。不过一看人家那副严肃的神情,这话我也不能直说,只好偷偷藏在肚子里。
云定湘揉了揉腰继续说:“神队一路从寨子出发,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一直到我们过桥的时候,情况突然有了转变。平日里想从寨子上大孤山,必须走那座铁索桥,相信你也看到了,前些年,那座铁索桥已经被拆掉了。”
“为什么要拆桥?”我问道。
云定湘摆了摆手,说道:“稍安勿躁,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的。”
“那你继续。”
“铁索桥只有在祭神的日子里才能被使用,负责看管吊桥的人,是一个老鳏夫。老头无儿无女,一辈子没讨上媳妇,族长看他可怜,就给他派了这么个活,避免有人在非祭祀的时候通过。”
“那天我也在神队里,我们到了桥头,却不见老鳏夫的人影,他守的地方本就荒凉,平日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当时我见桥头没有人把守,便第一个冲进了他的小屋,没想到那小屋早就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一看出了这样的意外,当时就傻了眼,好在领头的米袋师父是个老把式。他带着我们几个年轻人将附近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因为担心错过了选定的时辰,对于他的失踪我们并没有深究,赶紧上山而去。因为找人的关系,到底是延误了一点时辰,等我们赶到祠堂时,太阳已经下了山。我深知不妙,族中老人曾经交代过,祠堂里所供奉的是从镇魂宝塔。此物若是遇了阴月的精华,会引怪聚鬼招来一些不祥之物。领头的米袋师父深知其中厉害,行至祠堂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只当他是累了,不料米袋师父面色死白、满头大汗地说他的脚
动不了了。”
“我走上前要扶他,却见米袋师父忽然将肩头的米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众人一见散落在地上的大米顿时吓白了脸,只见白日里大家伙供奉的白米香茶不知何时全都霉变发黑透出了一股子死气。”
“都进祠堂!天亮之前一个都不许出来!”米袋师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纷纷夺门而入冲进了山凹间的祠堂。
而那位巫,云定湘的相好,却说什么也不能退的。
她掏出了傩鼓。在西南的不少少数民族里,鼓与蛊同音并非巧合,而是药师驱虫下蛊往往少不得要用鼓音来助阵。而黑云寨的巫更是有通过傩鼓放蛊的本事。
我个人对毒蛊的神奇之处有过些许接触,但是听云定湘这么面对面的一讲,整个脊梁背上都微微地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气。
“不过她那时候刚入行不久,一开始,她只是打算破了那一袋米中的邪气,不料越是击鼓唱傩,那米粒越是发黑,最后散发出一股类似于尸体的腐臭味。”
“米袋师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撕开了自己的裤腿,指着枯萎发黑的小腿说这是有高手在幕后下蛊,对方的目的必定是镇魂宝塔。他要我们带着宝塔躲进祠堂,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我不愿意丢下自己心爱之人逃命,硬是要留下来拼一拼。哪想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心头一抽,疼得好像有人在拿锥子刺我的骨头一样。米袋师父大喝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新米恶狠狠地砸了我满头。我浑身一抖随即摔倒在地,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只好一狠心丢下他们俩,自己扑进了祠堂里头……哎,每次想到这些,我的心,我的心……”
我见云定湘说到伤感处呼吸变得不甚顺畅,生怕云定湘一口气背过去,急忙给他递水送茶,和声安慰:“您别难过,他们俩用宝贵的生命换取了众人的平安,相信他们在天有灵......”
云定湘淡淡地说:“谁告诉你他们死了,死了倒干净,她......她最后生不如死!”
“这......这怎么弄的?”我一脸迷惑。
“我连滚带爬进了祠堂,其他人早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在牌位桌下不敢动弹。屋子外头狂风大作,我虽然担心外面的人,却也不得不先将手头的正事做了。我按照祭神的仪式,将装有镇魂宝塔的匣子供上了牌位桌,又将其他几个魂不附体的可怜人聚到了一处,再三叮嘱他们,待会儿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断不可开门。”
“其中有个婆娘心直口快,她问我要是开了门会怎么样,没想到敲锣的那个壮汉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婆娘冷不丁地被人扇了一耳光,顿时就破了相。她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眼眶里头泪花直转,哭着喊着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不料她反过来狠狠地挠了我一把,女人啊都是老虎,发起疯来,不是叫就是抓。我脸上叫她划出一道又长又粗的口子,却死活不敢撒手。我对她说这个驴犊子不懂事,等回了村里叫族长用家法收拾。可她偏不听,拉长了嗓门儿说现在就要走。我没办法,只好招呼另一个人上来帮忙,用绳子将她绑了。”
“屋外不停地有东西撞门,时而又好像能听见外面有人在喊门。那一夜似真似幻,到最后我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只好将四
个人同时用绳子拴在祠堂的顶梁柱上。熬到后半夜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恨不得杀出去,与那个看不见的魔鬼拼个你死我活。”
“那屋子外面到底是什么?你到最后也没弄清楚?”
“我当然清楚,那是有人在作法!”云定湘长叹了一口气。
“那后来呢?你们是如何从那个神秘高手的陷阱中逃脱出来的?”
“我先前不是说过,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被卷入了此事。”
“谁啊?”
云定湘咳嗽了一声,“本来我已经绝望,准备杀出去一决生死,却见黑夜中忽然有一阵亮光闪过,透着祠堂的门缝直射进来。只见那道光越来越强烈,紧接着就听见祠堂的大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边缓缓推开了。我心头一紧,急忙松了绳子抄起了柴刀,不想门外站的却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他一手搀住我那相好的,一手握着一把柴刀。正是他在危机关头救了我们几个”
“年轻人?年纪轻轻有如此能耐?”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他有什么能耐啊,跟我一样,都是不学无术的人。”
我纳闷了,“这么厉害的陷阱,他一个人就给破了,怎么不厉害?”
“你道他是谁啊,他就是我那个好弟弟,云定鄂!”
“什么?云定鄂?”
“是啊,这小子,竟然跟在我们队伍后面,一路尾随到了祠堂,他不是神队的人,按照规矩,是不能到大孤山上来的,可是他按捺不住好奇心,愣是跟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是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屈辱!”云定湘咬着牙说道,“我那好弟弟,一人之力救了我们一队人,但是按照族规,他擅闯禁地,一旦降罪,就要被杖毙。为了保下他,我只好一人担下了罪责,说是在进山之前,我闹肚子,于是跟他换了身份。”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虽然寨里极力为我求情,也只能换来一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此以后,我便成了寨子里的一个废人,人人视我为祸害,避着我走,我知道,自己在黑云寨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还有我心爱的人,我......”
“额......你弟弟就没有为你说情吗?”
“哈哈哈,他?这个云定鄂从小就一肚子坏水,我救下他之后,他不仅没有心怀感激,反而凭借救人有功,得到了族长的亲睐,将族长的位置早早地为他预留,然而,他却还不满足,竟然——竟然!”
“他怎么了?”
“他竟然还要夺走我心头肉!”
“什么?”云定湘的心头肉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吗,“这个剧情真是太狗血了,亲弟弟竟然要横刀夺爱?匪夷所思!”
“不是说巫师不能嫁人嘛。”
“呵呵,可他是族长的继承人,还有什么他不能干的?云定鄂为了跟小娅在一起,编制了无数的借口,说什么自己是为了祛除寨子里的诅咒,只有和巫结婚,才能祛除诅咒。”
“谁掌握了舆论,谁就掌握了话语权。”听到这里,我心里对这个云定鄂也是嗤之以鼻。
“就这样,我的小娅被这个混蛋也夺走了!”
第105章 僵尸出没
“那后来呢?”
云定湘处理了一下情绪,说道:“事已至此,该放下的就该放下,不久,族长去世,云定鄂继承族长之位,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寨中的一个闲散人,云定鄂也不管我,出入自由,于是,我便经常出到寨子外面,成了一个江湖漂泊之人。”
“所以说,你后来会在茶楼里说书?”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平生没有什么所学,就喜欢听些个奇闻异事,靠着这跟舌头,赚一些酒钱。”
“那你又怎么会住在疯人村呢?”
“我知道,到目前为止,你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
我点了点头,期待他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好回答,首先要搞清楚两个事情,一是疯人村是怎么来的,二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却是为何?”我竖起耳朵,终于要到关键线索了。
“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云定湘叹了口气,说道:“诅咒,在黑云寨中千百年来流传着一个骇人的诅咒。”
“什么诅咒?”我想起他之前发疯时说过的话,也提到了这个诅咒。
“具体是何原因,我也解释不清楚,在我们黑云寨,每一个寨民,只要过了五十岁,就会犯一种病,这种病初期会让人四肢僵化,皮肤发黑,迅速衰老,如果在这个时候能请巫施法,用蛊是可以压制的,但也只能维持五到十年,老族长就是在那段时间里过世的。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请巫来施法的,更多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只能选择等死。”
“等死?”
“是的,等死。”云定湘说道,“这种病可怕之处是它会传染,传染的方式十分可怕。到了后期,发作的人已经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个行尸走肉,他们六亲不认,嗜血成性,一切记忆都会抹杀。”
“什么?那不是成了僵尸一般?”我大惊失色。
云定湘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僵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活人怎么会变成僵尸?”
“连你这个神鬼契约人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一个老头子怎么说的清呢。”说着,云定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于是,千百年来黑云寨就流传下来了一个不成文的习俗,寨中村民,除了族中元老在五十岁后可由巫医治,压制病情之外,所有人无论男女,只要到了年纪,就要进入疯人村内,从此与世隔绝,在疯人村中自生自灭。”
“这......那他们的子女难道任由父母自生自灭?”
“这有什么办法,千百年来,这已经是黑云寨人人自觉遵守的族规,牺牲一个人,成全一族人。说到底,父母也不希望自己发病之后害了自己的子女,既然无药可救,不如自我了断的好。”
“如此说来,所谓的禁地,其实是一个隔绝病人与寨子的屏障,真正的作用不是防止外人进来,而是为了避免里面的人出来?”
云定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这种说法既对也不对,禁地的存在确实是为了族人逃出,但禁止外人踏足却也不虚,因为不光是外人,就连黑云寨自己人也不能随便进入疯人村。除此之外,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把大孤山上的这个村子叫做疯人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村子真的是住着一群疯子。当然了,能知道疯人村这个名字的人都是极少数。到过禁地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你们算是头一波人。”
“那倒不是,马帮的老锅头就来过。”
云定湘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次旺我比你熟
,他确实进来过,但是他在禁地里慌不择路地兜了一圈,大难不死才逃了出去,也得亏他胆大,不然,他没法活着出去。”
“所以,你们在禁地之内豢养了许多怪兽,设置了无数的机关,目的就是防御外人吧。”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黑云寨至今已有两千多年,最早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就从中原迁徙到了这里,靠着中原先进的文化,以及对这里少数民族文化的融合,我们掌握了豢养异兽的能力,这也是黑云寨能够屹立千百年而不倒,令四方敬畏的主要原因。”
“如此说来,你是在五十岁之后住到了疯人村,可你为何......”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没发作,并且能够在外面说书吧?”
我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我有蛊,你上次看到的虫子,就是蛊。”
“是因为小娅吗?”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小娅念及旧情,瞒着云定鄂,为我施法,要是没有这蛊,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僵尸,曝尸荒野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知道了这疯人村的“来历”,接下来该打听它的“今生”了。
“那这疯人村为何变成如今这番景象?那座铁索桥为何要拆掉?”我继续问道。
“事情还要从数月之前说起。”
“哦?”
云定湘摸了摸胡子,说道:“这件事很是诡异,当时,我在水寨茶楼里说书,遇到了一行人,老头子我两眼一抹黑,但是鼻子却好使。”
“他们有何不同?”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人物,令我的神经高度的紧张起来,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土腥味,那股土腥味是无论如何也盖不住的。”
“土腥味?”我立马想到了对方的身份,“你是说,这伙人是盗墓的?”
而“盗墓”二字是如何的重要。
要知道,我们不就是奔着古墓来的嘛,我之前怀疑古墓中尸毒泄露可能不是偶然,而是人为,要是真有盗墓贼,整个线索不就闭环了吗。
“没错,那种味道错不了!”
“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当然。”云定湘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在一天晚上,我说完书,一个人走在水寨河边,我分明听到前面一直有一对男女在前面走着,忽的一阵妖风袭来,我刚停住脚步,前方便没了动静。”
“人消失了?”我诧异道。
“不光如此,我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水猴子,一种被蛊浸泡着长大的妖兽,这玩意儿我在小娅的铺子里见过,它们平时就藏在水里,凶猛异常,而且动作十分迅速,能在几秒钟时间里将一个成年男子扑倒。”
“你的意思是水猴子袭击了那对男女?”
云定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水猴子只有在禁地中才会遇到,一旦出了禁地,它们体内的蛊毒就会发作,是不可能活得长久的,所以,在距离禁地如此遥远的水寨遇到了水猴子,我心头便始终带着疑惑。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哦?”
“味道不对!”
“什么意思?”
“寨子里的水猴子,身上有很重的药味,为的就是能让寨中的人避开它们,免得误伤。但是,这只水猴子身上的味道悠远而浓郁,就像是一味珍藏了多年的珍惜药材,这可不是寻常所见的水猴子的味道。”
“那你怀疑是怎么回事呢
?”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那个时候,我只有疑问,还没有怀疑,直到不久之后出现了另一件事。”
云定湘不愧是水寨说书人的典范,这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越听越是精彩,一心巴望着他继续讲下去。
“几天之后,我在茶楼上听到有人私下再传一件怪事,说是近些日子水寨里有不少人神秘失踪了,起初我怀疑是水猴子所为,但是,细听之后却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有人说在前街的河滩边上看到了僵尸。”
“僵尸?”我惊愕不已。
“没错,就是僵尸。”
“有人亲眼所见?”
“具体是否为亲眼所见,我也不得而知,但是,据传言,僵尸之说应该是真的。”
“何以见得,可能只是谣言呢?”
“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根据,第一,河滩上出现的僵尸并非古墓中的僵尸,而是水寨中的村民,发现他的时候面色惨白,行动木讷,七窍流血,满脸的阴森之气,更重要的是,当时河滩边山另有一具尸体,系被僵尸活活咬死,而变成僵尸的人,先前已经失踪数天。”
“还有这样的事情?”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哦?”
“僵尸出没,人人自危,家家夜里闭户,无人敢出,却不想意外还是发生了,那天躺在河边的尸体忽然诈尸,一夜之间咬死全家一十三口,无一生还。”
“诈尸?”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同时又觉得这个剧本似曾相识,只是一时间还无法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老爷子,那这些人的尸体呢?”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验尸。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哪还有尸体,水寨里的人一听被僵尸咬死的人会诈尸,哪还敢将尸体留住,直接将尸体火化了。”
“那......最初发现的僵尸呢?”
“说来也怪了,那个僵尸自打在河滩咬死人后,便再也没有出现,我也曾暗中调查过,但一直没有下文,便只好作罢。不过......”
“不过什么?”
“这僵尸咬人事件来的诡异,时间正好就在那帮神秘的盗墓贼出现之后,这水寨千百年来都是平安无事,偏偏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得不令人产生联想。”
我也赞同云定湘的这种直觉,但是直觉归直觉,还得讲证据,光靠臆测毕竟也不是事儿,便问道:“您可有什么证据?”
“有!”
“什么证据?”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四十年前在大孤山祠堂所遇怪事吗?”
“记得,难道当年之事和这次僵尸出没有关联?”
云定湘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此事我不愿提起,但是造化弄人,偏偏在四十年后又揭开了伤疤。那个时候,云定鄂把我们救出去之后,我曾为米袋师父查看过伤口,一看才发现,米袋师父四肢尽毁,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手脚都枯萎干缩,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一样,那个景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自打僵尸咬人之后,我曾到过一户被咬人家中,查验过尸体,当我摸到尸体皮肤之际,便感觉异常熟悉,当时我便心头咯噔一下,猛然想起来四十年前的惨状。”
“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云定湘哀叹一声,继续说道,“可是,云定鄂当时一口咬定说米袋师傅的死是拜一种极其毒辣的蛊所赐,必须要找到放蛊的人报仇。而我们找了几十年,根本没有半点线索。”
第106章 往事如昨
当年之事云定湘只是个毛头小伙子,能记清楚多少,能够调查出什么其实都打着大大的问好,所以他虽然说了不少当年的事情,但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却不多。
然后他又讲了些关于南诏国的历史,大概的意思是说正是因为这南诏国的兴衰存亡,导致了黑云寨所处的位置也并非一成不变,这就解释了为何我们最初遇到的古墓在黑云寨外围,而目前黑云寨的核心区位于大孤山附近的原因。
再者便是这个乌蛮部落的存在,导致这黑云寨沿袭的汉族文明与南诏古国文明在此相互交融,沉淀出如今看到的如此独特的黑云寨。黑云寨既有中原文明的缩影,又有少数民族地区闭塞、落后的习俗痕迹,特别是他们养蛊、豢怪之类的特征,更加增添了神秘色彩。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打半小时。云定湘把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正所谓不吐不快,他神色激动,两手微微发抖,还停留在兴奋之中。
玉儿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断地用头去蹭主人,似乎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旦增遭人暗算被下了毒蛊,眼下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他倚靠在大树下,半睡半醒地问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他一会儿把那三口该死的箱子抬上去,送到指定地点,这事就算结了。
旦增很是激动,连续咳嗽了好久,又吐了一口浓血,这才开口说话:“各位的大恩大德,我有机会一定报,咳咳咳,咳咳骇。刚才的那个老人,好像有些面熟......他......他是何人?”
“这个人你应该见过,水寨茶楼......”我引导道。
“哦!我想起来了!”
“你小子中蛊了。”
“高人!你说我身上的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蛊是寨子里的小鱼所致,咳咳咳,看起来,指使你来的人还是位老朋友。”
“什么意思?”
“我是黑云寨的人,认得蛊物没什么好奇怪的。”
“老先生,还请救我一命。”
“能不能救的了你我说了不算,毕竟,这蛊毒我也不会解。”
“这……”
“算了算了,说时间不多了,得抓紧行事。”
旦增连连点头,挥手叫我们快去。
又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此时远处的山头已经露出了微微的霞光。
我一看手表说:“坏了,还剩二十来分钟。咱们要抓紧。”
云定湘不紧不慢地说道,“刚才我讲的故事还有一半没说呢,现在山上的宗祠,早就没了。”
我一下子傻了眼,没想到在这最后的节骨眼儿闹了这么一出要命的笑话。
“老爷子,你可别吓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疯人村早就消失了,眼下到哪里去给他找宗祠。”
“我越听越糊涂了。”我一听这话,面色陡然一变。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云定湘叫我扶他去货箱旁边,我不知老人出于何意,但还是照做了。
云定湘颤颤巍巍地走到货箱边上,一手扶住膝盖上,一手耷拉在裹箱的油布上。他摸索了一会儿,就问我这箱子是什么样的。
“先前拆过一次,不知道跟其他的是不是一个模样,我记得是口刷着黑漆的木箱,用料挺结实,箱口是用钢钉封住的,再详细一点儿的情况,我也不太清
楚。”
云定湘急切地问:“有没有鱼,有没有小鱼?”
“有,有,蜡做的封口鱼……”
“这就是了,就是了。”云定湘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阵。他一把拽住我,颇为激动,“快走,跟着我走。抓住他了,我们要抓住他。”
“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说还有一半故事呢!”
“等到了再说!”
我被云定湘疯癫的话语弄得摸不着头脑,任永海跟徐雅娴他们几个也是一头雾水,大家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没时间了,推车!跟我走,路上再解释。”云定湘一跺脚,比画了一个“走”的手势。
我明白这其中必定有惊天的秘密,就先忍住了疑惑,一起推起小车,跟在云定湘后边朝山上走。
强巴忍不住嘟嚷道:“这糟老头子又看不见,一个人跑在前头,万一带错路怎么办?”
云定湘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话,仍是大步流星地朝前迈步。
“我怎么觉着这事不太靠谱啊?”次旺压低了嗓子对我说,“咱们跟着一个有精神病史的糟老头这么漫山遍野地瞎溜达,这要是有个闪失......”
“不跟着他走还能怎么办?”我摇了摇头,也很无奈,“我就纳了闷儿,你们倒是说说,哪个不开眼的浑蛋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折腾人。啊,村子都没有了,还往宗祠里送货,这不是有鬼嘛!”
“可我看老爷子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他是不是知道些隐情,还有刚才那个故事分明才讲到一半,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疯人村是怎么消失的。”任永海说道。
“对啊,”被任永海这一接,我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云定湘跟我说的故事,讲来讲去都是那一夜神队的遭遇,根本没有谈到关于疯人村的话题,或者说,他没告诉我如今的疯人村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虽然搞清楚了疯人村是怎么来的,但是根据他的说法,这个地方最多不过是个极度残忍的‘养老院’罢了,现如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总不至于老人都集体挂了吧。”我越想越不对劲,“这老不正经的,差点被他忽悠过去。”
我将小车交给了任永海,追上前去,酝酿了一下感情,然后问云定湘,说道:“方才还没聊完,后来到底怎么了?”
云定湘到底上了年纪,走得快了些难免有些喘息。我伸手要扶他,不料他却反手将我挡住:“不碍事,我们不要停,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我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捣鬼,这次绝不会叫他得逞。”
“谁?难道疯人村里还有其他生还者?”
“你真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嘛。”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怕我说了,你们反而不信。”
“这年头的怪事还不够多吗,既然您知道我是做什么行当的,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怪事奇事是我不敢相信的?”
云定湘沉吟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我急忙上前扶住。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当时对云定鄂救人之事心存犹疑,毕竟当时的场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绝非这小子凭一己之力所能做到的。”
“所以呢?”
“但也只疑问,并无根据,那之后,我就将剩下的三人留在祠堂里头,命他们将大门反锁,天亮之后再寻渡船回村。然后与云定鄂一块儿抬
着米袋师傅和小娅回到寨子。当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嘈杂哄乱的声音响彻了整寨,我们还没进村子,里面就亮起了火把,立刻引来了村里的寨兵。那时像玉儿这种个头的猛犬,满村都是,家家户户有一只到一只以上。寨兵里配得狗更是百里挑一的烈性子,厉害的一口就能吃掉半只牛头。我怕他们放狗伤人,只好将船停在湖面上,然后朝寨兵喊话。对方开始怎么也不相信我说的话,谁都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巫早早地带着供奉之物去了大孤山,得到明儿个才能回来。我急得只差当场将那个带队的揪出来暴打一顿。等到最后终于弄清楚我的身份之后,天都快快亮了。”
“大伙慌慌张张地将米袋师父和小娅抬进了村子,小娅的师父叫三娘,是上一代巫,一见徒弟这个时辰回来深知大事不妙,她招呼人将小娅抬进了屋,然后把我和云定鄂单独召到了一处僻静地方询问事情的始末。”
“三娘说祭祀一事关系到整个黑云寨的繁荣兴盛,处理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便命云定鄂立即回大孤山,将镇魂宝塔与神队里的其他人带回来。为防不测,又派了一队寨兵配合他同去。”
“你为什么不去?”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替云定鄂那小子扛责,哪知道这罪过竟然这么大。”
“难不成你被族中降罪还有另外的隐情?”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等云定鄂带着人终于赶回大孤山上的祠堂时,却发现祠堂的门洞大敞,牌位碎了满地,屋子里头空无一人,更别提镇魂宝塔了。”云定湘得知此事,当时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才四五个钟头的时间,一切居然都变得面目全非。
“我晓得这次闯了大祸,就叫人将我捆了,亲自去找族长请罪。从那以后,大家伙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年纪长一点儿的就叫我是丧门星,更有人提出要拿我去祭祖泄愤。总之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变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沦落至此,不光是因为你替云定鄂顶罪,更严重的是因为镇魂宝塔丢了?”
说到此处云定湘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听得正入神,不知他为何要停下来。
云定湘抽了抽鼻头问我说:“你看见前头的山坡没有?”
我眺望了一下远处,的确是有一个陡坡在离我们百十来米的山林尽头。
“宗祠就在那里,咱们这条路快到头了。待会儿你见了莫要奇怪,我没有骗你。”
我心说不过就是一个宗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怎么还扯到骗不骗上去了。他说到了地方,我们自然明白,我也不方便多问,显得自己没有深度。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已经越过了山头,我招呼大家加把劲,务必要在日出前将东西送到。
很快我们就爬到了峰顶,原本以为这神秘的黑云寨祠堂会是一个古老的建筑,但是真到了那里反倒轮到我傻眼了,“这里是祠堂?”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只是一个山洞。山洞里确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黝黑的墙壁上凿有洞壑,里头还留有蜡油燃烧过的痕迹。
“什么破地方啊?”
云定湘欷歔道:“看来不将当年的事情讲清楚,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我绕着黑长的洞穴走了好几圈,探出手指,摸了摸墙壁,问道:“这个祠堂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107章 兄弟阋于墙
“话说当日我为了救人,失了镇魂宝塔,这本是一桩大罪过,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三娘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小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一来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二来更为失踪的人担忧,根本没考虑过自己以后会遭到怎样的责罚。”
“因为丢了镇魂宝塔,为了调查清楚情况,我被寨兵押送着又上了一趟大孤山,一路上大伙都绷着个脸,不敢多话。我们刚到山脚下的时候,看到湖面上空阴气盘踞,湖面上起了浓雾,知道大事不好,就跟你们上山时候遇到的情况一样,结果是死的死伤的伤。我自知这一趟损失太重,就算拿命偿也不为过,于是我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要求村里公事公办。”
“刚才忘了问了,这大雾却是为何而来?”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云定湘继续说道,“三娘是见过世面的,一听山上有异,立刻明白此事与镇魂宝塔丢失一案脱不了关系,那大雾原本是守护禁地的一种机关,靠着地底的‘蜃’吞云吐雾来启动,但是祠堂中的镇魂宝塔丢了,这‘蜃’也就不那么听话了。她向族长请了情,说此眼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处置我,留我一命有大用。大伙自然明白,她这是替我开脱。”
“‘蜃’?不就是蛤蟆吗?”强巴说道。
“那你刚才是怎么让那个‘蜃’乖乖听话的?”任永海提问道。
任永海的提问正好是我想问的。
“咱们黑云寨虽然是汉人,但是传习的文字和语言却已然与外界大不相同,相信你也看到了,我们使用的文字都是变体汉子,我们的语言掺杂了少数民族的方言,变得更加生涩难懂,这‘蜃’毕竟是寨子里豢养的,熟悉我们的方言,只要大声呼喊,它还是能够消停下来的。”
“可你跪倒在地,我还以为你是在做神秘祷告呢?”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心诚则灵,说句实在话,这畜生万一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啊,只能跪地祈祷,好在每次都能灵验,也是祖宗保佑!”
我心说敢情他也不过是歪打正着,并不是因为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方法,不过,既然这“蜃”是黑云寨所养,跟云定湘那也算是自己人,自己人的面子多少得给点,所以这功劳簿上咱还得给他记着。
“老爷子,那三娘替你开罪之后呢?”
“别提了,三娘虽然为我开脱,但是此罪太大,岂能善罢甘休,老头子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是替云定鄂定了罪,从此在寨子里再无人搭理,二是丢了镇魂宝塔,成了寨子里的不肖子孙,无颜见列祖列宗,三是替族长治病,反而身受蛊毒,瞎了眼睛。”
“这么说来,你的眼睛是这时候瞎的?”
“非也,非也。”云定湘自顾自说道,“光靠三娘开脱,很难服众,于是,三娘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是镇魂宝塔丢失之后,大孤山上的妖兽便没了镇住它们的法器,她让我山上捉妖,将功折罪。”
“虽然听上去在偏袒你,但这个提议恐怕村民们能够接受吧。”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接受自然能接受,因为这山中的怪兽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他们也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蛋,于是,这送命的事情就让我去做。”
“可这跟现在疯人村有何关联?”
云定湘解释道:“这疯人村为何成了现在这般光景,和云定鄂有着直接的关系。”
“云定鄂?他干了什么事?”
“云定鄂自打我出事之后,可谓风光无
二,一来他舍生忘死、英雄救美,寨子里的人都当他是大英雄,可我至今对当年之事心存疑虑。二来这个白眼狼好大喜功、贪财好色,得到了族长的继承权,就想尽办法掩盖当时的真相,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我,非得把我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才肯罢休。”
“哦?他做了什么?”我愈发好奇起来,这兄弟阋于墙(注释1)的狗血戏码倒是勾起了我们十足的求知欲。
“受三娘的指派,我一个人进了禁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三娘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因为她知道我和小娅的关系,所以才会这帮护我。进去之后,我搜索了一天一夜,一无所获,就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从树梢上垂下一根细线,我抬头看去,发现一只白色的怪鸟挂在枝头,肚子里还长出细长的蜘蛛脚。”
“我勒个去,这怪鸟不是咱们在仙人峰上看到的怪鸟嘛!”任永海一听这玩意儿,立即汗毛倒竖。
“亏得我眼疾手快,在它没有扑过来之前,先开了枪。”云定湘件我们几个紧张兮兮,则偏说得颇为云淡风轻,好显得自己当年时多么英武。
“夸张了啊,老爷子,那玩意儿我们见识过,差点死在它手里。”
“那是你们自个儿本事不行。”云定湘顾自得意,继续说道,“我将那怪鸟带回了寨子,村里的百姓都没见过这种浑身长白毛的怪鸟,纷纷围上前观看。族长听了云定鄂的话,对我很是不待见,说这是受了妖气的东西,建议说要放生。我第一个不同意,这东西是个祸害,现在放虎归山留后患,日后倒霉的还是我们。”
“族长一听这话,抄起手杖一棍砸在我背上,指责是我弄丢了镇魂宝塔,惹恼了山神才会派这些怪物来找晦气,连整个寨子都叫我给拖累了。他说着又狠砸我了数下,最后还是三娘说情,才勉强拦下了族长的追打。”
“你这个弟弟还真是歹毒的很啊,至于落井下石吗?”
“他也是担心事情败露,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吧。”云定湘哀叹道,“其实,我也不怪他,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做错事也不是回不了头,牺牲我一个,成全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三娘说山里发生的异象的确与丢失宝塔有关,小娅这个巫还在昏迷之中,只好由她去宗堂里开坛作法告慰祖先,宽限我几日,叫我把人和东西统统寻回来。要是到时候找不回来,她这个巫第一个把脑袋卸下来以平天怒。”
“德高望重的三娘发了毒誓,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说个‘不’字。我知道三娘已经尽力,立刻跪在众人面前,以天地起誓,三日之内寻不回宝塔,我就自杀谢罪。黑云寨素来是个平静的地方,相亲邻里就跟一家人似的,从未出过如此血腥的要命官司。这一眨眼的工夫,伤的伤死的死,还有地位尊贵的巫当场立下了毒誓,所有人无不屏息自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偏偏这个时候,云定鄂指着地上的怪鸟说,这怪物邪门的很,留它做什么,扬言妖剁碎了喂狗。这话一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黑云寨人人皆兵,本就是逃难而来的汉族大户,千百年来养成了好战的习俗,大伙一听这话立刻亢奋起来,很快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妇女小孩都被动员了起来,敲锣打鼓将只剩下半条命的怪鸟拖上了广场上的戏台。”
“这头村民们将怪鸟吊在了戏台子上,而后又把家里养的猛狗牵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分得一千二净。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泛起了一阵恶寒,这不干不净地就叫家狗吃了,万一出个意外,罪过还不都推到了我的头上。可是偏偏想
什么来什么。”
“什么?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吃了怪鸟的狗都死了?!”我闻言大骇,要真实如此,好在当时我没有沾染到那怪鸟的血液或者其他东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都是命啊!”云定湘叹气道,“那些个吃了怪鸟的狗,无一例外当暴毙了。不瞒你说,这其中缘由我也是数月之前才刚刚明白。”
“哦?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如你们所言,这怪鸟不久前再次出现在了仙人峰上,这可绝非偶然啊,那日我在途中偶遇,熟悉的味道,令我立刻想起来当年的事情,于是我苦苦搜索,终于被我找到了它们的老巢,于是,我根据它们昼伏夜出的习性,撑着白昼时将它擒获一只,带回来揭破后才发现原来这怪鸟是一寄生的怪物。”
“寄生?”
“不错,怪鸟本身无毒,也无特别之处,有鬼的在于它肚子下面的蜘蛛脚,我打开它的肚子,发现这怪鸟腹中寄生了一只巨大的蜘蛛,怪鸟幼年时以虫卵为食,虫卵在腹中孵化,孵化后破腹而出,但是蜘蛛却没有杀死怪鸟,而是相依为命,怪鸟飞行自如,可捕杀大型猎物,蜘蛛含有剧毒,又能结网,两者结合,变成了一只可怕的捕猎机器。蜘蛛靠着怪鸟捕食而活下去,怪鸟也凭借蛛网和剧毒捕获更大的猎物。”
“他奶奶的,竟然是这样!”我心中不禁骂道。
“那后来怎么样?”
“此事一出,村民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我的头上,族长自然不会再留情面,于是,我便被关到了寨中牢笼,等待族规处理。之后的事情,我便不知内情了,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小娅已经痊愈,可我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她要嫁给云定鄂了,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含泪不告诉我,她不说,我也能猜到,这肯定是她为了救我跟云定鄂做了交易,用她自己,保全了我。”
“你还是没有讲到点子上。”任永海催促道,“疯人村后来到底除了什么事?”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闲散人,没人在乎我的死活,自然也没人在乎我的存在,于是,我经常逃出寨子,哪怕后来年纪到了,住到了疯人村,我还是经常出去,云定鄂拿我没有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一晃就到了现在,当我得知水寨接连发生怪事之后,出于本能,我便第一时间找上了云定鄂,我告诉他,自己怀疑盗墓贼盗掘了寨中的古墓,导致有人染了僵尸之毒,还把一连串的怪事、怪物都告诉了他,可他根本不信,非得说是当年我丢失了镇魂塔,祖宗不再保佑,触发了诅咒,不但不去调查真相,反而......”
“反而什么?”
“该死的云定鄂拆掉了铁索桥,把疯人村变成了真正的孤岛,断了村子里的粮食和水,他这么做,就是要杀人。”
“这......”
“他一口咬定,是村里的发病的老人逃了出去,才导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云定湘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可是这个云定鄂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这点脑子都没有,我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什么。”
“您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他秘密指使丹增偷运这三箱东西到这儿,我就敢断定,他一定在筹划什么!”
注释:
1.兄弟阋于墙:出自《诗经》,比喻内部纷争,特别是亲近之人由于龃龉而起的倾轧。
第108章 失控
我把头转向丹增,说道:“看来,现在也只有等交接完货物,才能知道真相了。”
“呵呵,你们想要那小子乖乖配合,那是登天还难,他已经魔怔了,不到黄河心不死,没救了。”云定湘冷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个弟弟虽然人不地道,但是危机意识还是挺强的,不然,他也不会叫丹增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东西带到这里,而且,他还隐藏了所有风声,足可见他要做的事情,并非一件小事。”
云定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猜到他想干什么,只是这件事情几乎不可能成功。”
“哦?”我好奇道,“你猜到了什么?”
云定湘摇头道,“还是等会见了他,你们自己问他吧。”
尽管云定湘没有直言相告,但是我脑海中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闭环:我们意外发现的古墓,并非是一个偶然事件,至少在古墓中的尸毒泄露之前,已经有人在打它的主意,而这些人就是云定湘所遇的那帮盗墓贼。盗墓贼出现之后,在黑云寨周边地区便发生了一连串怪事,僵尸咬人、怪物出没,包括我们从古墓出来后,途经仙人峰至此一路上遇到的怪物,基本可以断定都是从古墓中出来的。而根据云定湘所言,这座古墓正是黑云寨早期的墓葬,由此可见,整件事请与黑云寨有着最为直接的关联。事发之后,黑云寨已经采取了措施,只是云定鄂一意孤行,认为发生这样的事情,乃是疯人村中老人逃逸所致,而归其根本,则是因为三十多年前黑云寨中所藏“镇寨之宝”镇魂宝塔失佚,为此,他不惜牺牲掉所有村中老人的性命,同时,暗自派遣丹增送来三箱神秘货物,目的应该也是为了阻止事态扩大。
那么,到现在为止,我们就可以把整件事梳理出三个关键点:一是诅咒。这也是整件事情最核心的问题,古墓中的尸毒极有可能与黑云寨世代相传的“诅咒”有关,两者十分相似,一旦沾染,都会引起尸变,变成僵尸。二是镇魂宝塔。这镇魂塔失窃虽然发生在三十多年前,但这镇魂宝塔的作用想必与黑云寨的“诅咒”有十分紧密的关系,说不定,这宝塔正是用来克制诅咒也说不定。可是,宝塔失窃三十多年,至今杳无音讯,令事件真相更添疑团。三是盗墓贼。这伙人目标明确的选择这座古墓,目的是什么?在古墓中我们发现,里面的明器不曾被盗,这就很说明问题,足可见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奔着财宝来的,那会是什么呢?若是,把这三点串联起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伙人盗墓的直接目的,就是要得到墓中的某样东西,而这样东西丢失之后变会引发严重的后果——与当年镇魂宝塔丢失之后,三娘所警告的情况如出一辙——僵尸、怪物等怪事一一应验,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这件东西与镇魂宝塔可能是相似的东西。
想到了这一点,我豁然开朗,问道:“老爷子,你可知道,在黑云寨还有没有与镇魂宝塔相类似的宝物?”
云定湘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了解的不多,云定鄂是族长,他知道的应该比我要多。”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会再多问,当务之急先找到云定鄂再说。
说完,我们便走进了山洞。里面黑布隆冬,伸手不见五指抓,我在围柱四周找了一圈,总算了找到了一盏苦命的煤油灯,但外面的罩子早就裂了。
“凑合用吧!”我将煤油灯捡了起来,信手准备塞给我身后的任永海,因为我没有打火机,想要他点着。
本以为,任永海伸出手来,很快将灯接了过去,却半天不见动静。
我刚准备问话,岂料肩膀上忽然一沉。
任永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哪来的灯?”
我本能地反手一扯,将身后的人从黑暗中甩了出来。
那人料不到我反应如此激烈,根本没作准备,“哎呀”一声被丢了个狗吃屎。
我急忙蹲下身去查看,只见任永海倒在地上。他喘着大气,捂住了脑袋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捡起煤油灯结巴道:“我......我刚才……你不是在我旁边,还把油灯拿走了,怎么又跑到我身后去了?”
“油灯?”任永海的表情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扭曲,“你......你刚才不是跟我要了打火机?我还一直奇怪,你抢它干吗?”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将任永海扶了起来,沉声说:“不对劲。”
像是为了验证我的话,忽然一阵刺耳的挠墙声响了起来,还间隙伴随着一阵尖利的笑声。
任永海也警觉起来,问道:“方才你有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没有,那个人动作非常快,嗖得一下就接过去了。我只当你是给我点灯,根本没留意。”
“我本来站在你身边,后来有一道影子晃了过去,我一扭头,打火机就被夺走了。我还当成是你要用火……”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挠墙声,怎么四面八方全都是?”
“大家都小心一点!”
“老爷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祠堂一般没人敢进来,我一把年纪了,自知时日无多,每每想起当年伤心往事,倒是常进来,没遇到什么怪事啊。”
“那就怪了,祠堂里本不应该有污秽之物才对啊。”
云定湘听了我的话,又联想起自己弄丢了镇魂宝塔的事情,喃喃道:“恐怕这些时日突生异像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犯下大错,丢了镇魂宝塔。”
他原本就对神队成员失踪一事自责不已,眼下见整个村子都要受到牵连,一下子气急攻心,眼前一片昏暗。
我见云定湘忽然摇晃起来还以为他身体不适。
“你没事吧?”
“我不碍事。”
但是我刚刚已经把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这镇魂宝塔丢失只是其中的一环,并非导致如今现状的直接原因,罪魁祸首,应该是那帮盗墓贼。
正说着,一声慘叫从对面传来。
我大惊,“这不是强巴的声音吗?”
任永海肯定地回答,“就是他!”
我俩不敢等,寻着强巴的呼救声找去,可这祠堂总共就屁大点地方,却到处都找不到强巴的身影。
“在那里!下面有人!”眼尖的德阳拉姆一下子就看见在我们脚下还有一层空间。原来,这个山洞并非一层,下一层空间与上层空间通过木梯子相连。
我飞扑上去,只见强巴大半个身子都挂在楼梯上,只剩两只手攀住。
强巴一见有人来了,立刻大声呼救:“快救我,救我。”
我向下看了一眼,就听“滋滋”两声怪响,一只长满白毛的“人”手从他腰间探了出来。
我一眼就看见了一只白色的水猴子正往强巴身上攀。
说是水猴子,其实这种称呼并不准确。“水猴子”其实是三尾鲛人的幼体,只有在民间才被误认为“水鬼”。
而眼前的“水猴子”,才是真正的水鬼。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里,看清楚这东西的真面目。这水猴子与普通猴子并无半点相似,长马脸,佝偻背,还有一双与人类极为相似的双手。它身长大概与五六岁的孩童相似,浑身散发着一股腐臭的腥味,眼睛上有一层茧膜,在强光下,似乎看不清东西。只知道抱住了强巴的腰腹,不断地向下拉扯。
我死命拉住了强巴,任永海见此情景大喝了一声,也冲
上前来抓住了强巴的另一只手。三个人都明白,要是叫这畜生拖进水里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所以不敢有丝毫松懈。
强巴的肩头破了一个大洞,想来正是叫那白毛畜生给啃了一口。他不停地摆动腿脚,想要将那东西甩出去。无奈白毛水怪的爪子上带有倒钩,它扣住了强巴死活不肯松,很快强巴的腰间也渗出了鲜血。
“管不了啦,你拉住他。我下去收拾那个畜生!”眼见人就要被拖下水去,我索性松开了双手,叼起匕首滑下了梯子。
强巴被钩住了皮肉,疼得嘴角直抽搐。
那只白毛水怪见有人要下来与他抢晚饭,呲起嘴牙,抽出一只爪子挠向我。
我连忙侧过身子,晃过了要钩皮带肉的利爪。可强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水猴子在抽爪的瞬间,带去了他一大片皮肉。他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不断地叫骂,看样子也是怕到了极点。
我不敢稍慢,反手握起匕首朝着水猴子的颈脖狠狠地插了上去。
因为悬挂在半空中,我这一下很难控制力道,不过好在那水猴子并不聪明,它偏偏迎着我攻击,于是被我一刀正中靶心,生生地捅进了那畜生的背脊。
它吃疼之下,狂叫了一声,那声音又尖又锋,如同一把刀子割得人心头发麻。那畜生发狂之后又要扑上来。我连忙又是一捅一划,只把那畜生半侧的身体都掀出一块儿天窗来才停手。
“老任,搭把手!”
我与任永海合力将受伤的强巴拉了上来。
这时候,我再仔细检查那只水猴子,发现它还尚未断气,身体里流出尽是些绿色的脓水,腥臭无比。
“老爷子,你可见过这玩意儿?”
云定湘摇了摇头,说道:“看样子,这些东西越来越放肆了,现在连祠堂都敢乱闯了。”
“这么说来,这些怪物原本都不再村内?”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实不相瞒,虽然这疯人村是个绝地,但是,在镇魂宝塔失踪之前,这里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老年人也乐得到这里养老,即便时日无多,也能死得其所。但是,自打宝塔丢失之后,这疯人村也变得不太太平,原本这些只在禁地里才出现的怪物,纷纷到村子里撒野。”
“可即便如此,情况也还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一来,家家户户都养狗,狗可以看家护院,这些畜生只要一出现就会被狗追击,二来毕竟寨子里的人对这些畜生熟悉,有办法应对,因此也从未发生什么大的事故。”
“您的意思是说,事情失控也是在最近才有的?”徐雅娴插嘴道。
云定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自打我怀疑盗墓贼光临了古墓之后引发了这一系列怪事之后,疯人村里的情况也日渐不乐观起来,先是有老人无端暴毙,后来又连续发生了几起斗殴事件,你们说说,几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变得如此狂暴,是不是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如今疯人村里怪物来去自如,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云定鄂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才下定决心要屠村。”
“老爷子,古墓中是不是藏了什么的东西?”我忽然问道。
云定湘沉吟了一下,说道:“黑云寨的历史比较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够交代清楚的。”
“事情绕来绕去,是不是最终还得回到一个正题上?”任永海问道。
“什么正题?”我看了他一眼,感觉他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黑云寨,那个所谓的诅咒。”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时候去搞清楚诅咒的真相了。”
而要知道真相,就得找到云定鄂。
第109章 旧事重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咳嗽声从通道的远处传来,我立即提高了警惕,大家伙纷纷把目光聚焦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唯独云定湘很是淡定,冷哼道:“云定鄂你少在里面装神弄鬼了,赶紧滚出来。”
“哈哈哈,云定湘,没想到你也在啊。”
来者果然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云定鄂。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皂袍的灰白胡子老头从黑影中走了出来,从打扮上看,他跟云定湘一样,都遵循了汉族官服的特征。
不过,可能是因为身份不同,这个云定鄂的衣着比较华美,腰间系着玉带,倒是显得华贵不少。古代男子用玉腰带最早记载可见于唐代文献。之后的五代、宋、辽金、元乃至明都流行玉带。在明代,玉带更是被规定为最高品级:“凡帝王、一品、公、侯、伯、驸马、或皇帝特赐,方可用玉带”。 定陵中出土玉革带10条,湖北的梁庄王墓出土玉带9条。由此可知,玉带作为一种腰带的形制,以玉饰带在明代成为一种制度化的服饰,同朝服冠帽一样。
从这一点来讲,黑云寨的习俗中还保留着许多中原王朝的影子,这些千百年前从中原一路迁徙到这儿的汉人,应该是地主好强之流。
明朝的革带不象唐宋时代那样起束腰作用,而变成纯粹装饰的用具。明朝的革带是束而不系的,只用细绳系于腋下衣肋之际。其装饰作为非常明显,使着衣人显得十分华贵,气度大方。由于革带束而不系,仅悬于腰际,有时会向上仰至胸部,有时会向下垂至腹部,为了保持平衡,必须用手扶着。呈现出“撩袍端带”稳重、威严的样子。据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玉带就是束而不系的。当他的玉带上仰到胸部时,表明他心情很好。反之,当他的玉带下垂到腹部以下时,则表明皇帝要大发雷霆之怒,甚至要杀人。
因为玉带的高等级,就成为一种追求。如同现在赶时髦一样,人人都希望有一条玉腰带。渐渐的,很多人都拥有了玉带。玉带的等级性质就没那么明显了。
唐宋玉带多以浅浮雕图案为主,如胡人戏狮、胡人献宝、高士图或云龙纹。至元代,镂空技法发展至玉带上,开始出现双层镂空之龙纹、花草等题材。至明代,玉带的雕琢技法相较前代有了很大提高,工艺繁缛细腻,以单层高浮雕、双层镂空雕乃至三层镂空雕为精美。
明代玉带的装饰题材多样,分为瑞兽类、人物类、花草类与吉语类等。明代玉带题材分为六类,即龙、飞龙、麒麟等瑞兽图案,狮、马、驼、鹿等动物图案,云鹤、花鸟等禽类图案,花卉图案,人物类图案(如婴戏、高士等),以及文字类图案(如喜、万寿等)。
“我说过,交接货物的时候你一个人来,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云定鄂上来就质问旦增。
旦增对云定鄂心存畏惧,几乎不敢喘大气,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我......”
云定鄂颐指气使地说:“你坏了规矩,我便不能给你解药。”
这话无疑是在宣判旦增的死刑,吓得他双腿一软,直接跪了
下去。我在旁看着这个云定鄂装大佬,冷笑一声,说道:“云寨主,你倒是厉害,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人的生死,你就没想过,因为你的一句话,多少人会哭泣吗?”
“这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系!旦增难道吃得没事干,偏偏要到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来?你这是收门票开发旅游业呢还是住宿观光农家乐?”我直接怼了回去,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云定鄂,你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这么无赖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黑云寨这点破事,不就是得了遗传病吗?你要相信科学,是病咱们就得治!”
云定鄂显然也没料到我敢这么跟他讲话,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就差把我一口吞了。
“你......你是什么人!”
“我?呵呵,你可真行,这个时候就别管我是谁了,咱们还是来聊聊解药的事情吧,人命关天,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聊!”我可不给他好脸色看,继续怼人模式。
云定鄂怕是头一回遇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一时间有些拐不过弯来,他一会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云定湘,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旁的任永海咳嗽一声,说道:“云寨主,咱们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一会儿人要是真死了,你可就是杀人凶手,就算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有把握我们都逃不出去吗?”
听完任永海的话,云定鄂若有所思,尽管这个老小子不会这么容易就认怂,但是内心显然是有所顾虑的,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先救旦增一命再说。
只见云定鄂从怀中取出一个陶瓷的小药瓶,从中道出三粒黄色的药丸,递给我,说道:“这三粒药,分早中晚三次服下,便可无恙。”
我看这老头还算是配合,便接下了药丸,安排旦增服下,免得他一不留神魂归西天,也省得他再担惊受怕。
解决了解药的事情,接下来就是跟云定鄂这老小子算账的时候了。我们一行这么多人,可就等着这老小子来解开谜团,现在终于等到他出现,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想来这个云定鄂也是知道被我们逼到这个份上,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们不肯善罢甘休不说,还有可能引发别的祸患——次旺叔因为他的暗中作梗,这一趟可谓是损失不少,他要算账,云定鄂自然是首当其冲。
“云寨主,你还是跟我们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率先开口道。
云定鄂白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云定湘,说道:“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云定湘自然不为所动,冷笑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有些话,还是你自己来解释比较妥当!”
云定鄂自知拆毁索桥,将疯人村变成一个惨绝人寰的“绝境”迟早要被公之于众,也没有多做掩饰,说道:“没错,是我下令杀掉了村里的老人,我是黑云寨的族长,我必须要为全寨的人负责,更何况,自古以来黑云寨就有老年人自我牺牲,成全后世子孙的优良传统,此乃族规古训,我这么做也是顺应祖宗之法,何错之有?”
“我还
是头一次听人把杀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徐雅娴愤愤道。
“你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诅咒?”
云定鄂吃惊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既然说到了诅咒,那我也不妨直说,关于黑云寨的诅咒,有一个遥远的传说,如果你们听了这个传说,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我追问道:“那你就如实说来。”
“在黑云寨里,只有一个姓氏,我们都姓云,说到底,整个村子都是一个家族。”云定鄂说道,“云氏家族原本是中原地区的一个贵族,家族的迁徙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那个时候诸侯混战,家族为了躲避战火,踏上了迁徙的道路。当时,云家有一位少奶奶,已经身怀六甲,当迁徙大队来到这横断山脉之后,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意外?”我好奇道,“路上出什么事了?”
哪知云定鄂只回答了两个字:“僵尸!”
“僵尸?”听到这个回答,我惊讶不已。
云定鄂继续说道:“僵尸袭击了迁徙大队,咬死咬伤了大部分家丁,最后,只剩下了少奶奶和少数族人。”
“你说的这个故事,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诅咒就是在这个时候种下的。”云定鄂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当然,即便是黑云寨的族人,知道这个传说的也只是极个别,就连元老知道的都仅有一两个而已,更别提他了!”
云定鄂很是轻蔑地对云定湘说道。
“你少装大尾巴狼,若不是我替你背了黑锅,你能当上族长?”云定湘冷嘲热讽道。
“你俩的夙愿以后有的是机会解决,咱们先说正事!”任永海催促道。
云定鄂只得继续回到故事的话题上来。
“当时少奶奶已经怀有身孕,那僵尸突然杀出,族人死伤殆尽,就连少奶奶也难以幸免,被僵尸咬伤。就在岌岌可危之际,正巧一个道士经过,见僵尸伤人,立刻出手制止,将僵尸格杀。”
“哦?”这个故事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故事,听起来也没啥特殊之处,甚至故事还有些老套,就在我想要追问的时候,云定鄂又说出了一件秘密。
但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让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按道理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上天有意捉弄,少奶奶大难不死活了下来,可少奶奶生还之后,厄运才刚刚开始。少奶奶被僵尸咬伤之后已经身怀六甲,道士救下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出于母性,少奶奶执意要求道士保下自己的孩子,道士于心不忍,救下了这一对母子。平安之后,少奶奶诞下一个男婴,可道士却说,这个男婴如果活着,将来可能会成为祸患。”
“难道说尸毒侵入了婴儿的体内?”
云定鄂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僵尸的毒液顺着脐带进入了婴儿体内,融入了他的血液,所以自他出生之后就一直伴随着尸毒的侵蚀。”
“这是遗传?”一旁的徐雅娴一脸困惑地说道。
第110章 五大秘术
云定鄂摇了摇头,一声苦叹,说道:“究竟是不是遗传,千百年来无人能够定论,我们只知道,生活在黑云寨里的人,每到五十岁后就会离开自己的孩子,独自住进疯人村的破屋里,在那孤苦伶仃地等死,无一能够例外。”
“哦?我看这话不对吧。”
云定鄂愕然地看着我,说道:“哪里不对?”
“你不就没住进去吗?”
云定鄂无言以对,尴尬道:“我是族长,族长可以靠用药来延年益寿!”
云定湘冷笑道:“呸,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族长,当年要不是我保全你,你能有今天?”
“云定湘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么多年来我还不够照顾你吗,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进进出出这黑云寨,我可曾有半点阻拦?换做是其他人,我能容忍他们胡作非为?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老婆一直暗地里为你施蛊,不然的话,你早就躺棺材里了!”
我无意听这两兄弟打嘴仗,这些年来,他们这样的对话估计自己都听腻了,现在再多说一遍又有什么意义,于是,我直截了当的问道:“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我有两个问题要问问你?”
云定鄂迟疑道,“什么问题?”
“第一,当年在祠堂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定鄂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当即有些发蒙,这时他看云定湘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似乎很是意外,说道:“你们......问这些干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我看未必吧。”我继续问道,“当年在宗祠之外发生的事情,一定还有隐情。”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当我是猜的吧,我们这一路走来,基本上对黑云寨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在这之前,我还有两个事情一直没有头绪,第一是诅咒,听了你刚刚的表述,也已经明白了,第二,就是当年的那场神秘的宝物失窃案,这桩案子至今都是无头悬案,说它是空穴来风,我想没人会相信吧。”
云定鄂打量我再三,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想到,这桩旧事竟还有重新翻开的机会。”
云定湘“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就知道,当年一定还有隐情,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破了那个邪门的幻术!”
云定鄂颓然道:“实话相告也无妨,反正我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云定湘,你说的没错,其实当年真正救下你们的并不是我云定鄂!”
“哦?”我虽然已经意料到另有高人相助,但是这话真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意料之外。
“当时,我一直跟在你们的后头,你们进了宗祠之后,我不敢进来,生怕被人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你们进去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那时躲在宗祠外面的大石头后面,只看到门外面妖风大作,一团团黑雾萦绕盘旋,整个大孤山伴随着电闪雷鸣,这场面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后来呢?”
“这个时候,我就看到黑雾中出现了一条身影,那个人穿着一身黑,浑身都蒙着布,看不清脸,他来无影去无踪,就好像这个黑雾都是他的身体一样!”云定鄂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上肌肉都在颤抖,看起来回想起这件事,他还是心有余悸。
“那宗祠中的镇魂宝塔是不是被它卷走的?”我追问道。
云定鄂点了点头,说道:“是!”
“你确定?”云定湘质问道。
“除
了他还能有谁呢!”云定鄂愕然道,“那个人如此恐怖,当时我的吓蒙了,只见他从宗祠中出来以后,再次作法,正准备对立面的人下毒手之际,忽的一声厉喝,不知道从哪里又出现了一个道士。”
“道士?”听到云定鄂说是道士,我不由得诧异起来,“难不成救人的是道士?”
“没错,就是那个道士。”
“既然是道士救得我们,你为什么要冒领了这个功劳!”
云定鄂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道:“当那个道士出现的时候,黑雾里的人显然是吓了一跳,立马就撤退了,道士本想去追,无奈宗祠里还有被困的人,只好先救下众人。在你们昏迷之际,道士却忽然走到了石碓前面,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躲在暗处。”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自己被发现了,但是,那个道士并没有要把我怎么样,我悬着的心也才落了地。他告诉我,他们那个道观里的道士,千百年来都在守护着黑云寨,他似乎知道很多关于我们寨子里的秘密,他说如今镇魂宝塔被盗,黑云寨的五大秘术已经丢失两件,未来黑云寨会更加危险,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要有大祸临门 。”
“大祸临门?”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云定鄂说道,“这句话,我一直放在心里,始终耿耿于怀,生怕镇有一天会应验,所以,当我得知黑云寨附近出现了异样,我......我就知道,他说的大祸真的临头了。”
“你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当时道士说的话,我只听进去了一半,一是因为确实吓得不浅,其次我则是动了私心杂念,他当时告诉我说,他的身份不便公之于众,叮嘱我一定不能透露今天所发生一切,并留下了一条以备不时之需的法子,我一想自己倒不如乘次机会冒领了这一份救人的功劳,即便没有奖励,也可抵消了责罚,于是,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我恍然大悟,事情真相竟然是如此得唏嘘不已。
云定湘咬牙切齿,心中的愤懑,一朝终于沉冤得雪,可是物是人非,到最后还是红尘一场。
“要是我没有猜错,你指派旦增运货,就是当时那个道士留下的法子吧?”
云定鄂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当年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们的道观就在附近,只是千百年来,这里的人从未发现他们的存在,或者说,大家相安无事,寻常百姓都不知道这道观的特殊性。他们这群道士从我们的老祖宗定居下来开始,就一直在保护黑云寨,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而我们对他们却毫不知情。”云定鄂回忆道,“那个道士说过,我们黑云寨身上有‘诅咒’,必须靠着‘五大秘术’才能守护平安,如今,镇魂宝塔已经被盗了,五大秘术已经丢了两件,平衡即将被打破,而我们寨子里相传下来的‘蛊’,因为年代久远,药效已经减弱很多,若真到了危险来临的时刻,可能发挥不了作用,所以,他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
“你的意思是说,他给了你们一个蛊?”
云定鄂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一个法子。”
“他说,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使用这方法,他说在黑云寨西南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古墓,那里藏着最古老的蛊,只要拿到其中的棺材,就能重新炼制新蛊。”
“你的意思是说,旦增的货是棺材?”我从未听说过此事,又再追问两句,“还有,黑云寨西南五十
里的古墓不就是早些天被盗的古墓吗?难不成古墓是你盗的?!”
此话一出,云定鄂立即摇头,说道:“不不,不是我!”
云定湘一脸疑惑,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到底怎么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说不清楚。”说完,云定鄂又交代道,“我也没有料到,道士说的那个古墓一早就被盗了,现在我才知道,正是因为那个古墓被人盗了,才导致僵尸咬人,怪物出来害人。我是决出不对劲了,才想到了这一步的。”
云定湘听完云定鄂的回答,倒是没有继续质问,而是相信了他的话,说道:“我看这回这小子没有撒谎,按照事情的前后顺序,确实是应该盗墓发生在前。”
“那你这几口棺材从何而来?”
“不瞒你们说,当时道士还留下了几个备选方案,他说如果找不到古墓,就去找其他几个年代稍微久远的古墓,那里面也有蛊毒。我本想去找那个最老的古墓,没曾想,古墓已经被盗了,于是我就寻思着作用反正差不多,就找到了其他的古墓,这几个棺材是从其他的古墓中挖出来的。”
云定鄂说道:“盗掘先人古墓,倒是欺师灭祖,这件事情,我不可能公开去做,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能秘密进行,所以我才用了点手段,逼迫马帮为我走货!”
听到这里,整件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
“你说的‘五大秘术’到底是什么?”
“所谓‘五大秘术’,那是道士的说法,我并不清楚。”云定鄂摇了摇头,“事实上,在我们寨子里,流传的一直是‘四大秘术’,我想,之所以只剩下四大秘术,跟他所说的其中两大秘术失窃也有关联。”
我点了点头,说道:“算上已经遗失的镇魂宝塔,在黑云寨历史上,还有一件宝器失踪过,只是年深日久,到你们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没人再说起了。”
“很有可能是这样。”云定湘深以为然。
“那四大秘术是哪四大?”
“镇魂宝塔、双阴阵、巫蛊之术以及换血之法!”
“双阴阵?”我立即联想到了古墓中的那个“八卦双阴龙楼宝殿”,“这所谓的双阴阵可是用来滞纳阴气的阵法?”
云定鄂点了点头,说道:“这双阴阵其实就是下葬的时候,控制体内蛊毒发作的阵法,我们黑云寨的老人,我说的是那些常年服用蛊的老人,虽说可以延年益寿,但是身体内的毒素也堆积的越多,死了之后极有可能起尸,而这个双阴阵不光可以保存尸骨,而且可以锁住蛊毒,不至尸毒外溢。”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道,“那换血之法呢?”
“这换血之法乃是我黑云寨的不传之秘,到如今为之,也从未有人尝试过。”云定鄂说道,“据说,只要用了这换血之法,我们就能除掉身上的诅咒,成为正常人。但是,这换血之法风险极大,所以,一直没有人尝试。”
徐雅娴说道:“人身体里的血液与自身的体重成正比,一般身体的血液占自身体重的7%到8%,且日常体内参与机体生理循环的血液只占总血液的80%左右,其余血液通畅存储在肝肾、脾脏等器官内部,这换血之法究竟是把全身的血液都换了呢,还是换流动的血?”
“这个......”云定鄂自然无法回答这么专业的问题。
“要我说,这所谓的换血之法就是迷信,伪科学。”徐雅娴笃定地说道,“还好你们没有尝试,要不然,肯定会出问题的。”
第111章 无药可解
或许从科学的层面来解释所谓的“换血之法”,确实有些怪力乱神的嫌疑,但是,从古至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何况医学本来就是经验的科学,从这一点上来讲,就存在无法绝对的可能。
我知道以徐雅娴的个性,一定要对这个问题死咬不放,要是任由她继续这么问下去,可能云定鄂也要被她搞得崩溃。于是,我便扯开了话题,说道:“咱们先不谈这换血不还血的事情,还是来说说你费劲弄来的这几口棺材吧。”
毕竟,这棺材可是能解燃眉之疾的。
云定鄂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娅已经在后堂准备了,你们随我来吧。”
说完,云定鄂便带着我们下到楼梯,下层空间的尾部,是一个稍微宽敞的石室,应该就是所谓的后堂。
一个头戴纱巾做成的斗笠的女人正在准备法器,这便是云定鄂从他哥哥那里横刀夺爱的妻子,黑云寨的巫师,小娅。
“小娅,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娅带着纱巾,应该是为了避免与蛊毒直接接触,用现在的话来说是考虑到卫生防疫的需要。此时,云定鄂也不敢有半点怠慢,立刻也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纱巾斗笠。
“还有几件法器,你去帮我拿一下。”小娅头也不抬地说道。
于是,云定鄂便去收拾施法的家伙,我表示想要一同去见识见识,他不好意思拒绝,但也声明这宗祠已经是外人轻易进不得的地方,更别提里面的一些房间,我只能在二道门外头转转,内部说什么都不能进去参观。我说尊重他们的习俗,一定不乱闯。
在黑云寨的习俗里祭祖告神不但要黄纸红符,还需制备一些通神的物件,一般来说大多是死者用过的东西。但神巫通告祖先,一律使的是虫蛊。这宗祠是黑云寨重地,外界多有传说,这里头藏满了毒虫药蛊。巫不吃饭,都是靠吞虫子过活,这才练就了一身趋虫下蛊的本事。
就拿云定湘住的地方来说,除了日常生活用品来说,大部分地方都用来堆置养蛊的玻璃缸。这些毒虫猛蚁在旁人看来狰狞可怖,却是神巫们用以救人祈福的良药。
我虽然没有进入到室内,但是云定鄂着急那东西,却忘了关门,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他将一条条蛊虫小心翼翼地引入了巴掌大的圆形小瓮之中,再以红布将小瓮包了个结实,接着又将小娅点了名的法器一一打包,最后统统塞进了包里。
我见他背了一包东西就想上前帮忙,云定鄂摆手说:“不碍事,咱们走吧。”
刚到石室,就听小娅吩咐道:“你们几个赶紧去把棺材抬进来,放到里面的石窟里。”
我们不敢怠慢,立即照做。好在这些棺材并不是很笨重,要不然旦增他们也不可能掩藏地这么好,还能一路运到这里。
我们放下棺材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个洞窟里头居然是一处用天然溶洞改建的石室,石室两壁的洞壁上刻有朱砂描红的篆体大字,顶端绘有神仙百兽的壁画,看上去如梦似幻,仿佛回到了古代。
“这个地方怎么看着像是墓室?”
云定鄂慢悠悠地点头道:“不错,这里确实是一间墓室,我们黑云寨的人本来就是遗民,这块土地上最早的主人是乌蛮。”
听它这么一说,我倒
是想起来了,云定湘曾经说过,黑云寨地处少数民族聚居之地,这地方曾经是南诏国的属地。
“我继任族长之后,便来到过这里,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墓室,古文也没有研究,看不懂墙上刻的是什么东西,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处了不得的地方。”云定鄂讲道,“疯人村毕竟是个封闭的地方,平日就算死了大户人家,也就是多占两亩地,多盖两层碑,多种两棵树,吹拉弹唱孝子哭丧,做点派头出来就过去了。所以,我也没觉得这墓地有多新奇,不就是个埋死人的地方吗?”
“但是小娅却不这样认为,说要来看看。进来之后我便心生疑惑,说这不就是个死人墓,怎么这么长,也没瞧见棺材。”
小娅听云定鄂讲起那时候的囧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磨叽,碎碎念个没完,这南诏国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诸侯的陵墓岂能与寻常百姓相提并论。像这种规格的墓,起码有了神道、前室后室、左右耳室三处地方。”
别看云定鄂在外面颐指气使,却也是个怕老婆的主,被小娅一说,愣是没有脾气,笑道:“我当时就问这么大的地方?埋死人做什么?你猜她怎么说?”
“当然是占风水抢龙头,安死者贵后人。”
云定鄂也不敢与小娅争辩,点头说是。
“说了这么多,那这墓室到底也有玄机?”我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你就告诉我,这古墓里你们找到了什么?”
“你这小伙子脾气真是太急。”云定鄂无奈,只好如数说道,“小娅在古墓里发现了流传下来的双阴阵,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我们黑云寨的双阴阵应该是从南诏国学来的。”
有关双阴阵或者说是八卦双阴龙楼宝殿的来源,我也无从判断。从考据上讲,八卦双阴龙楼宝殿确系中原地区的方士发明,但传到了这西南一隅之地,必然融合了当地的文化习俗,兼收并蓄,若是这么理解,从南诏国传出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了,你们废话真多。”小娅打断了我们的话,“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我见小娅已经催促,便不好意思再多问,站在一旁,等待着小娅完成这神秘的取蛊仪式。
在这过程中,我也一直在考虑当年神秘的道士所说的话,如果说五大秘术可以保护黑云寨减轻“诅咒”的伤害,那这其中必然有所关联。一来如今盗掘古墓的人很有可能跟当年盗走镇魂宝塔的人一样,都是冲着“五大秘术”去的,因为那古墓中不光有蛊,更兼有双阴阵。二来这五大秘术并非独立个体,而要相互配合使用才能发挥最大功效,所以,当年盗走镇魂宝塔的人并不会因此停下来,这才有了如今几十年后的案件。
还有就是,这五大秘术之中,镇魂宝塔属于法器,丢了就再也没有了,而换血术则是技法,不太好学,若非专业人士也不敢轻易尝试,双阴阵则是阵法,只要不破去,就能发挥作用,于是只剩下了蛊毒是最现实的可以增强防御的方法。
只见小娅小心翼翼地打开棺材,从棺材中露出三具朽烂不堪的尸体,这三具尸体无一例外地都有尸变的迹象,不过好在尸变没有成功,如今已经是彻底的死尸。
小娅用一把黄铜的剪刀,破开尸体的腹部,从腹腔中捞起已经变成一堆黏糊糊的液
体的脏器,我们几个站在旁边,看得都鸡皮疙瘩掉地上,可小娅却面不改色,淡定地将脏器取出。
紧接着,小娅用镊子将脏器一一分离,而后拿出一只小药瓶,撒下一堆粉黄色的粉末,不多时,脏器流出了黄色的粘稠液体,发出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熏的我直想吐。更别提旁边徐雅娴等人了,早就不知道到哪个角落去吐了。
等到气味散尽,小娅又拿过一只金属的钵盂,在钵盂里倒进了几种不明液体,好像做化学实验一般。等配好了液体,她便将脏器放进了钵盂,在脏器进入钵盂的刹那,忽的一道黑影从钵盂里窜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小娅以飞快的速度,将盖子牢牢盖在钵盂之上。
“那是什么东西?”
“蛊!”小娅如释重负,开口说道,“好险,差点让它跑了!”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蛊?”
“没错,这是一种元蛊,是百蛊之母,只要有了它,就可以炼制新的蛊,必然能够保佑黑云寨平平安安!”
小娅显得十分激动,我虽然对蛊毒的效果心存疑虑,但是也不想在此时泼他们冷水,便也从心底里为他们高兴,若是能靠着蛊毒使得黑云寨安然度过此次危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时候,在一旁的徐雅娴忽然开口道:“老婆婆,我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我吃惊地看向她,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
“我的几个朋友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们就是中了古墓中的蛊毒,您是巫师,一定有办法救他们的对不对?”
“徐雅娴——你别——”我正想劝阻徐雅娴不要鲁莽,但是徐雅娴丝毫没有听我的意思,继续说道,“我们千里迢迢地赶来,一路历经坎坷,就是想救他们一命,所以,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
小娅听了徐雅娴的话,很是吃惊,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
“婆婆,你有话不妨直说。”
“小伙子,我知道你们来黑云寨的目的是什么,刚刚老头子也说了,黑云寨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我没有能力来保全你们的朋友。”小娅有些黯然,继续说道,“那座古墓是黑云寨早期几座最为古老的古墓之一,里面全都是妖魔鬼怪,其中所藏的蛊毒,毒性远比刚刚所抓的这只蛊要强得多,我是的确没有克制它的办法。”
“这——”徐雅娴一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而且,你们的朋友所中的也未必就是蛊毒,如我没有猜错,他们中的应该是尸毒。”
“婆婆难道能掐会算不成?”
小娅摇了摇头,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老太婆的直觉罢了,如果真的是蛊毒,你们这位小姑娘早就出手替你们解决祸患了,何必再大老远来这里呢?”
小娅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在我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彩云。这一路上,彩云都是默默做事,从不主动开口说话,要不是小娅提到她,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不过要说这小娅眼光还真是毒辣,竟然就这里看了一眼,就知道彩云是一个用蛊的绝顶高手,真是令人咋舌。
“婆婆,难道真的无药可救吗?”
小娅摇了摇头,说道:“除非——换血。”
第112章 回城
“换血?”我惊讶道,“你说的可是换血之术?”
小娅点头道,“不错,就是换血术,不过,换血术早已失传,就连我师父三娘也没有学过。”
“失传了?”
“嗯,相传黑云寨在几百年前经历过一次族系的迁徙,那一支迁徙的族系带走了换血术,而留下来的族群则因此失传。”云定鄂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其实这五大秘术流传至今,黑云寨实际掌握的仅有两样了喽?”
虽然云定鄂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也无法否认。云定鄂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唯有尽人事听天命,黑云寨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只能在此一举了。”
有关黑云寨的谜团,到现在为止已经差不多“拨云见日”了。但我总感觉距离水落石出还有一定的距离,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远航的舰队,明明已经看到了不远处高耸的冰山,但我们仍旧无法判断冰山之下还有多少我们看不到的秘密。
比如,哪些盗墓的到底是何人?我相信他们绝不是普通的土夫子,拿着罗盘随便打了几眼盗洞而意外挖出了惊天秘密。但如果他们并非普通人,那该是带着什么目的而来的?
事到如今,我不免有所猜测——五大秘术。黑云寨的五大秘术一直都在流失,尤其是几十年前那一桩至今没有结果的镇魂宝塔失窃案,更是令人遐想连篇。如果说有人觊觎黑云寨的五大秘术,为了“求宝”而来,倒也是能够站得住脚的。只是,我的假设没有根据,很难做出理智的判断。
而这只是其一。我更大胆的猜测是整个事件,甚至上溯至最初的起点,可能都是相互关联的,而非单列的偶然事件。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在诅咒、盗墓贼、镇魂宝塔这三件事情之间,有种冥冥之中存在的磁场,在将所有的线索归集为一起。之所以这么想,是我觉得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因果,如果没有诅咒的存在,就不会有所谓的“五大秘术“,自然也不会有”镇魂宝塔”,而宝塔失窃悬案未绝,古墓被盗一波又起,这两者都在指向一个看不到的点——五大秘术。可是谁会如此殚精竭虑地想要得到“五大秘术”呢?这些东西在黑云寨看来或许极其珍贵,可到了外面,连个烂铁都不值,费劲心机到所谓何来。
这也是我内心“梗阻”的所在。我缺少一个足够支撑假设的动机,或许,只有抓住那一帮盗墓贼才能解答我的疑惑了。
听到云定鄂说无药可救,所有人心头都不免有些泄气,虽然我一早就告诉过徐雅娴,这一趟可能就是白费力气,但人命关天,我也希望此行能有所收获。
“大家都别泄气,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打气道,“咱们现在赶紧回城,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徐雅娴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都怪我,要是我一开始就决定陪在他们身边,也许他们还有救。”
“你先别急着放弃,如果你自己都放弃,谁还能救他们?”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徐雅娴抬头看我说道。
“咱们两手准备。”
“两手准备?”
“对,第一,我觉得当年那个道士既然留下了这个解燃眉之急的办法,就说明这个蛊对克制‘危机’有一定的作用,我大胆假设,他说的这个危机,极有可能是‘诅咒’,失控状态下的诅咒。古墓中的粽子之所以如此凶猛,跟‘诅咒’不无关系,既然如此,那我们拿这个蛊去克制尸毒
,说不定也能有一定的作用。”
徐雅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第二是什么?”
“再厉害的尸毒也是毒,虽然没有药物可以解毒,但是以现有的医疗水平,只要他们没有死在墓里,应该是不至于一命呜呼,咱们还有时间。”
“时间?”徐雅娴有些茫然,“你说的明白一点。”
“查,我们必须继续查下去!”
“你的意思是查盗墓贼?”作为警察的任永海,很忙明白了我的用意。
“对!”
徐雅娴思索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道:“对啊,只要找到了那帮天杀的盗墓贼,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能够从他们那里找到解药。”
我笑了笑,心说这小丫头片子到底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哪里是想从盗墓贼那里找到解药,我的目的是想验证我的假设,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五大秘术”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那时候,就有办法救人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吧。”徐雅娴说道。
“不急。”我看了她一眼,对云定鄂说道,“云寨主,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肯不肯帮忙?”
云定鄂摸了摸胡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你是想要蛊吧?”
我点了点头,笑道:“确实如此。”
云定鄂听完,立即摇手,说道:“不可能,这蛊好不容易才弄来,就这么几个,要是给了你们,我黑云寨怎么办?”
“您别急着回绝我们,咱们先听听小娅奶奶的意思,要是她也绝得不妥,我们绝不强人所难。”
云定鄂为难地转头看像小娅,小娅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蛊到底有多大把握克制‘诅咒’,我也不得而知,但这蛊是元蛊,毒性猛烈,依我看确实有以毒攻毒的功效,如果你们确实需要的话,我可以借一条给你们。”
云定鄂正要组织,小娅白了他一眼,抢先说道:“你个糟老头子,心肠如此狭窄,都说了是借,你还有何话说。”
云定鄂吃了瘪,丝毫不敢多说。
我心头一乐,笑道:“云寨主是个怕老婆的好男人,我先谢过了,等来日,定当原物奉还。”
云定湘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骂道:“你个后生仔,好没有眼力,就这样的男人你还说他好男人,不光寨主是抢来的,老婆也是抢人家的,这种男人死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来收尸!”
云定鄂闻言,当即暴跳如雷,喝到:“云定湘,你个老不死的,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要不是我,你能活动今天?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哼,老子就是活腻歪了,今天就跟你拼了!”
这两个老头儿,从年轻时就吵到了现在,两个老骨头了,依旧谁也不让着谁。看着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老头子掐架的小娅,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放不下,还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彼此。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说不清,也道不明。
小娅找来一个紫金钵盂,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条蛊虫,再用草木灰小心地填满整个钵盂。这样一来,蛊虫就被封在了草木灰之内,不会逃离出去。
“姑娘,这个钵盂就交给你了,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小娅微笑着对彩云说道。
彩云看了我一眼,经过我同意之后,她才接过了钵盂,点头说道:“谢谢婆婆。”
处理完这里的一
些事情之后,我们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次旺将我们送到了水寨,在那里与我们辞行。此行对他来说,或许有很多意义,但打击同样也不小。不过,他还是用自己的能力和意志证明了,他是这里最当之无愧的“锅头”。
我们一路不停地回到了医院,彩云取出蛊虫,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几个人施法,虽然蛊虫并没有将他们唤醒,但还是把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徐雅娴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任警官,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们也该回去了,这里就拜托你先照料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任永海跟我握了握手,说道:“别客气兄弟,这回多亏了你来帮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你放心,我这边会立即着手调查那伙盗墓贼的,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
当夜,我正开车行驶在西安的大马路上。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还真有些想念那帮臭娘们了。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徐多宝打来的。
“喂,老徐,我在开车呢,怎么了?”我这心里生怕他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林坤啊,你现在有空吗?”
“咋了?”
“来我这儿一趟,有事情商量。”
我皱了皱眉头,心头纳闷起来,这小子平日里可不会这样说话,大晚上的突然来电话,还说要商量事儿,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我回答道:“好,你在哪,我来找你。”
没多久,他就发来了一个手机定位,地点显示是在郊区。
“美女们,小爷我只能明天再来找你们了。”无奈,我只好掉头。
到了那里才发现,徐多宝这小子竟然又到了上次失踪后发现他的那个村子。我立刻就觉得反常,事出有因,这小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果不其然,徐多宝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一起,正是上次被我撞见的那个。我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徐多宝和这种货色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滴滴”,我坐在车上没有下车,按了两下喇叭。徐多宝看到我来了,便匆匆辞别了那个人。
“老徐,你怎么不长记性呢,还跟这伙人在一起!”
“哎哎,林坤你这是干什么啊。”徐多宝坐在副驾驶上,不时回头看那几个人,还有些恋恋不舍。
“不是我多嘴,这种人没什么底线,有奶就是娘,只要给钱,他连他娘的内裤都能偷出去卖了。”
“我知道!”徐多宝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东西,我跟他们在一起不是为了盗墓的。”
“那是干嘛?”
“这个黄胖子,说起来和我还有一段不大不小的恩怨,这家伙除了盗墓,也干拿赝品当真物件卖的黑人勾当。当初我刚来西安的时候,这家伙以为我这个年轻生面孔好欺负,竟然揣着个破瓷盘冒充南宋官窑,来我店里出手。我当场就把他拎着丢了出去,让这家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行里的笑柄谈资。”
“呦,这回怎么化干戈为玉帛了?”我嘲讽道。
听我这么一说,徐多宝讪笑着收回目光,略显尴尬道:“这不......这不有事情要合作嘛。”
“呵,听您这口气,你们是去踩点了吧。”我嘴上丝毫没留情。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林坤......”
我一扬手,示意他打住:“别介,老徐,我没这本事参合。”
第113章 琐事缠身
车子开出村子,行驶在国道上。
“林坤,你真是误会我了。”徐多宝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加重语气道:“这回我是来干正事的!”
“干正事?就你?”
“林坤,我也不傻,当然知道这背后潜在的危险,所以我之前不就是想找你一块入伙嘛,就是防着那胖子下黑手。”徐多宝腆着脸凑过来,继续说道,“我老徐也不傻,谁信得过,谁信不过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啊,还是被贪欲蒙住了眼睛。”我掏出烟盒,斜眼瞥了一眼徐多宝,见他讪笑着看着我,也给他递了一根过去。
“老徐,跟这种人合作,是要担风险的。”我吐了口烟圈,续道,“他是嫌钱太多,分的人太少,还是你的人格魅力够大?”
“这,这个......”徐多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也没再说话,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我们俩抽烟的声音。
过了半晌,徐多宝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他抬头起来,注视着我道:“林坤,你别怪我一直瞒着你,其实这事情吧,跟你有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挑了挑眉头。
徐多宝掐灭了烟头,把烟蒂扔出窗外,回过来头说道:“你还记得上次那个镇魂镜的事情吧。”
“当然记得,上次人家就卖了个‘带病’的土件儿给你,这次怎么着,良心发现了来补偿你?”我奚落道。
“不是这样的,”徐多宝摇摇头,“上次出了事情后,我越想心里越来气,就专程跑来找他们说这事情,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能闹出个什么结果,纯粹只是想出口气,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徐多宝歇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们一听说我把镇魂镜里的阴魂给解决到了,连连向我赔罪,一个劲的和我道歉,而且......而且他还告诉我,那个镇魂镜,就是从那个古墓里弄出来的。”徐多宝说道。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我揉了揉下巴,镇魂镜这个东西,在我的眼里是件魂器,但是在普通人的眼里,怎么说也是块保存完好,品质上佳的汉前古物,往少里说,也值个百八十万。
正常来说,别说是盗墓贼,就是徐多宝这老小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么一个物件随便送人。
不过,如果那个墓里还藏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联系到上次看到的黑狗尸体,恐怕是那个古墓里埋着的大粽子,这伙人啃不下来,所以一狠心,咬牙把镇魂镜给丢了出来,想看看在西安地界上有没有能人。
我沉吟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说道:“这么说,他们把镇魂镜卖给你,是在投石问路?”
“是的。”徐多宝点点头。
“不对呀,”我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多宝道:“老徐,既然他们都知道那个墓里有他啃不下来的硬骨头,怎么你们三个人就敢再进去?”
徐多宝避开我的目光,脸上有些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我没告诉他这阴灵是你解决掉的,我着急调查清楚真想,脑子一发热,我就......我就说是我干的。”
听到这话,我差点没被徐多宝气笑了,这种事情是脑子一热就能认的?到时候真遇上大粽子,合着你们三个打算抱一起等死?
难怪那阵子徐多宝天天来找我,软磨硬泡地想拉我入伙,原来根节在这里,不然就算这老小子和我有多熟,也没理由把这么大一个事情透露给我知道。
徐多宝偷偷瞄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惴惴不安道:“林坤,我也不是故意隐瞒这一层的。”
“算了算了,这也算是一个挺重要的线索,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那一伙原本有五个人
,远远近近的,都带着点亲戚关系,不过就是上回掏出镇魂镜的那次,他们在里面折了三个人。”
“哟,这倒新鲜,这里面有你什么事情?”
死了三个人在里面,更说明这个墓的凶险,只是这和徐多宝有什么关系?
徐多宝倒没在意我的揶揄,一挥手,继续往下说道:“死了人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个墓却有些名堂,是个九宫墓。而我呢,恰好对这些墓室的结构,略有些研究。”
徐多宝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过来,如果是个九宫墓的话,那徐多宝在这个团伙里,确实有存在的价值。
什么是九宫墓?
大家都知道,无论是封建帝王、权贵诸侯,还是平民百姓、富商文人,向来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死后的居所被人掘坟盗墓,亵渎自己尸身不说,还要把自己生前喜欢的物件都盗走。
所以自古以来,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对墓穴防盗这块都十分重视,各种防盗手段层出不穷。
平民百姓一般都在封墓措施上下功夫,深挖墓穴,巨石封堵等等诸如此类,而封建帝王们的手段则丰富的多。多重棺椁是最基本的,也有很多帝王选择在各种隐秘的地点建造自己的陵墓,找盗墓者找不到地方。
又或者是,在真墓穴外再造假墓穴,以假乱真,迷惑盗墓者。
这九宫墓,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建有多层假墓室的结构格局。当然,假墓室的数量并不一定,九代表的复数概念,而不是一共有九个墓室。
那这些和徐多宝有什么关系?徐多宝这个人对墓穴结构情有独钟,常年研究历朝历代的各类奇墓。换句话说,他算得上是个这方面的专家。?盗墓并不是挖个洞这么简单。首先你得找到这个墓穴,其次你还得知道,从哪里可以将盗洞打到主墓室里。这些还都是最基本的情况,对应的大多只是单个墓室的达官富人墓穴,而帝王级别的陵墓,里面讲究的东西就更多了。一个对墓穴结构颇有研究的人,至少可以让大家少走很多冤枉路。
尤其是九宫墓这种有数个假墓穴的陵墓,寻常的盗墓贼挖到个假墓,说不定就背着些陪葬品回家了,殊不知,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真正藏有无价之宝的真墓穴,就这么被自己给错过了。
所以徐多宝才会这么有底气,只不过他却遗漏了更为关键的一点。
我扔掉手里的烟头,对徐多宝说道:“老徐,你有没有想过,这伙人是怎么知道那个古墓的?”
徐多宝一愣,有些迷茫:“他们不就是干这行的吗,他偶尔探到这个古墓,有什么稀奇的,西安境内有这么多的古墓,建个地铁都能挖出好几座古墓,像他们这些本地人,不该最清楚?”
“你也是懂行的人,九宫墓这种格式的墓地,墓主人为了以假乱真,在假墓穴中也会放置不少陪葬品,以迷惑盗墓者。”我顿了顿,接着说到,“但是你最近有听说,西安地面上,有土件儿问世吗?从头到尾只有那个镇魂镜而已,你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多宝有些迷茫。
“哼。”我轻哼了一声,“我跟你讲过那个镇魂镜的来历,里面藏着的阴灵,这个东西,不可能在假墓穴中,一定是放在真墓室里的。”
“既然它都已经出现了,说明有人进过真墓室,你认为,凭那伙人的能耐,他们能进得去真墓室?”
听到这里,徐多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不是一个笨蛋,只是被**蒙住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进入真墓室的并不是他们,实际身后还有人?”
“没错,你可别忘了,在那个墓里,还有一只比阴灵还要恐怖百倍的存在。”我点点头,又道:“退一万步说,以这伙人的贪婪,即使他在真墓室里没捞到什么好处,也不可能会放过假墓室里的陪葬品,多少肯定会弄出来一些,你这几天都和他们在一
起,有没有见过其它土件儿?”
徐多宝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没有,从头到尾,我就只见到过这么一件镇魂镜。”
“所以我觉得,这伙人只是被丢在台面上的一个棋子,他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别的人。”我总结道。
“那......那他们找我做什么,既然他们自己可以进入真墓穴,为什么还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来,找人去盗墓?”徐多宝有些急了,他这会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摊了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猜,会不会跟里面那个墓主人有关?”
说完,我也懒得再理会徐多宝,扭头看向窗外,和徐多宝说了这么多的话,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已经进入了西安市区了。
而徐多宝似乎也想到了一些可能性,怅然若失地呆望着前方。
明明瑰宝在前,而自己却只是被人利用来探路的棋子,这种滋味恐怕是不好受。
接下来一路无话,讲徐多宝送到他家后,我也没上去和吕萍打招呼,就直接回到秋娍妍家中。
“林坤?”看到我突然回来,秋娍妍惊讶地开口问道。
“对不起啊,没提前知会一声。”
“你少来,还提前知会一声,你怕我背着你养男人啊!”秋娍妍白了我一眼,替我脱下满是风尘的衣服。
“呵呵,我就开个玩笑。”
“你这些天都去干嘛了,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回了一趟横断山,任永海找我有点事情。”
“又是他。”秋娍妍对任永海十分不感冒,“你以后离警察远一点,我不想跟他有太多瓜葛。”
“放心,这只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
“好吧,他找你干嘛?”
“那里出了一桩奇怪的案子。”
“不就是尸体丢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秋娍妍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是丢尸体的事。”我摇了摇头,苦恼地按压着太阳穴,“不久前当地文物部门发掘了一座古墓,结果有几个人都中毒进了医院,现在还昏迷不醒。”
“你又不是医生,这怎么也找你?”
“我怀疑是尸毒。”
秋娍妍一听,脸色一变,没有再说话。
“于是,我们去了一趟古墓,在古墓里遇到了前年古尸,好不容易化险为夷,出来之后又遇到了怪物袭击,这桩桩怪事加重了我的疑惑。”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古墓所在的地界,是一个叫做黑云寨的地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既然事情发生在黑云寨,我边从黑云寨入手开始查起。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们行经的一路,接连遇到怪事,沿途都有怪物侵扰,还折了不少人进去。”
“那你没受伤吧?”秋娍妍关心道。
我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
“那就好,后来呢?”
“黑云寨确实是个有故事的地方,这个寨子是一支从中原迁徙来的氏族,在历经几千年的碰撞交融之后,变得无比神秘,最为神秘的是,他们所有的族人都有一种‘遗传病’,只要过了五十岁,就会发作,而发作的症状就是变成‘僵尸’。在黑云寨中,还有五件神器,据说能够克制‘诅咒’,但奇怪的是,在长达千年的时光里,五大神器一直都在佚失,几十年前,其中一件‘镇魂宝塔’也神秘被盗,这件事也埋下了一桩祸患。”
“还有这种事情?”秋娍妍听了也表示匪夷所思。
“是啊,这就中是非曲直更加扑朔离奇。”我继续说道,“黑云寨寨主为了躲避祸患,将寨中老人聚居的村落与外界彻底隔断,酿成一幕人间悲剧。因为,黑云寨五大秘术几经流转已经失传很多,最终我们也只是找到了可以暂时克制尸毒的‘蛊’而已,那几个病人还没真正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