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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即正道     为长生txt下载     为长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一百九十二.万花园

    已经过去三天,并没有禁军来捉拿李仙缘,或是太监带着旨意尖声尖气说李仙缘辱皇家威严,拖出去午门斩首。想来少女心性的婀娜公主已经忘了这茬。

    翌日一早,李仙缘起床。

    冬天夜长昼短。已经辰时,天还蒙蒙未亮,可见星空。

    喊了一声,不多时就有两个丫鬟端着热水毛巾,干净衣物推门进入。放在一旁,将油灯点燃,欠身唤了声老爷,转身拉上门离开。

    第一日时丫鬟想要服侍李仙缘更衣。李仙缘哪受得了这些,自然推脱掉。

    洗漱完毕,取毛巾擦去湿漉,铜镜前穿上青衫,系起长发。镜中少年出尘,额前水墨竖瞳妖冶。想了想,李仙缘将之隐掉。这是京城,顶着此物太过显眼。若有人认出也不好解释。

    叩叩叩——

    这时,门外想起三声敲门,就听文管家道:“老爷,马车备好了。”

    穿戴整齐,李仙缘将灵剑留在房中,只背起竹筒,拉开门迈出。

    冷意侵袭,天刚蒙蒙亮,起了寒风,如刀般刺骨。

    文管家还是那身灰色长衫,背微佝偻,看不出冷意。他持灯笼,走在前为李仙缘引路。

    朦胧昏暗灯笼下,沿小径来至前门。大门开了一扇,马车停在街道,马夫束手等待,嘴边胡须落了一层霜。

    “大人路上小心。”李仙缘爬上马车,文管家在台阶之上驶离喊道。

    李仙缘车上摆手,马夫牵着马车慢悠悠掉头,坐上去,蒙蒙夜色下驶离宽阔长街。

    收回手臂,李仙缘盘坐宽敞车厢中。

    厢中点着暖炉。哪怕外界昏暗严寒,厢中依旧温暖如初。

    时间推移,天边升起鱼肚白。李仙缘问离万花园还多远,马夫答一直往前,再有一炷香便是了。

    李仙缘便掀帘钻出,让胡须起了层白霜的马夫去车内暖和。

    马夫起初惶恐,连称不敢。李仙缘强求之下,感恩戴德坐立不安进了车厢。

    李仙缘在马夫位置盘坐下来,紧了紧衣衫挡住脖颈,驱赶马车。

    还没过一刻,马夫就探出头,连声说自己缓过来了,结果又被李仙缘摁回去。

    此番行径并非伪善,李仙缘只是不想自己取暖,而他人冻着罢。顺便也试试是否能得香火。

    结果便是——毫无所获。区区让位行径,会让马夫感激,但还不至于让马夫感恩戴德。

    天色渐渐放亮,可闻鸟儿叽喳声,落于房檐,积雪上留下行行印迹。路上行人马车骄子开始多了起来。都是起了大早,赶去万花园参加集市的。

    偶尔见印着官纹的马车。李仙缘身下马车乃是诚王府上的,因此比之更为高级。虽然都只是马车,并无甚可攀比的。

    一炷香后,来到万花园门外。李仙缘看到不少穿着官服补子的官员从马车轿子上下来,可惜这些人李仙缘一个都不认得。

    所谓万花园,主角自然是园中万花。

    一片低矮围墙挡了视野,然而当入了院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万花园乃是建在矮山,周遭白墙围起,无数小径分支,分往全山。

    小径熙攘,逛集会的百姓摩肩擦踵。

    路边植着梅树。正是梅开时节。挑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桃红,梅花幽香阵阵。

    万花园内另有单独园林,园中皆是冬季盛开的水仙、墨兰、一品红等,繁杂胜数。游人如织,公子士子呼朋唤友、小姐姑娘结伴而行。穿来行往,甚是热闹。

    随处可见文人墨客三五成群,于花下吟诗。引得人家小姐阵阵倾心。

    李仙缘漫步园中,不急赶往内院。

    本以为暂不去内院,且自己初来乍到,能得一点安宁。孰料李仙缘未走出多远,就见到了一令人头痛的麻烦。

    就见一大红锦衣的少女迎面走来,一张瓜子脸,眉目灵动几许英气。两名穿扮普通的宫女跟在身后,念叨什么。

    李仙缘转身,欲快步离去。就听宫女两声惊叫,婀娜公主小跑而来,绕到李仙缘面前。叫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李仙缘,这回让我抓到了吧!”

    此径人还不多,没几人注意这里。李仙缘黑眸带着几分无奈,拱手道:“见过公主。”

    “扮马让我骑!”公主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冻得还是兴奋的。

    “不扮。”李仙缘断然拒绝。

    婀娜公主叫道:“那我就告诉父皇,说你打我。”

    “请便。”李仙缘平静道。婀娜公主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已经看不到掌印。

    “我不管!”见无法威胁李仙缘,婀娜公主大喊,引来几许目光:“你若……”

    还是两名宫女机灵,赶在婀娜公主喊出来前就捂住她嘴巴。哀求李仙缘:“李大人,您就开开恩,陪陪我家小主吧。”

    “是啊。求求您了李大人。”令一宫女连忙附和。

    “……”李仙缘无言。

    觉似有转机,宫女连忙道:“不用您扮马,您肯带小主游逛就好了。”

    “呜呜呜——”被捂住嘴巴的婀娜公主支吾。

    目光移向婀娜公主,若不带她走,定是没完了。想到此处,李仙缘轻点头。

    两名宫女一喜,婀娜公主眼睛一亮。

    “不过我有言在先。”见两名宫女松开婀娜公主,后者正要开口,李仙缘敛去表情恢复平静,立即道:“不许说话。”

    待婀娜公主老实几分,李仙缘又说:“跟在我身后,不许胡乱动作。不然还会再打你一顿。”

    “打我……”公主脸上红扑扑的,一下变得娇艳。

    意识到似是起了反效果,李仙缘又不得不改口:“你若不听,今后便再也不打你。”

    生怕将此话题继续说下去,李仙缘转身迈步离开。

    “哦……”

    婀娜工资难得乖巧应了一声,小跑几步撅嘴抓着李仙缘衣角,紧跟在后寸步不离。

    她睫毛弯弯,红扑脸蛋满是活力。大眼睛灵动。颇一安静,细细打量,倒也是俊俏少女。

    那两名宫女看得呆愣,她们何时见过婀娜公主如此乖巧听话。哪怕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公主也是该闹就闹,该疯就疯。可如今才见这位李大人两面,就被调教的服服帖帖。(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三.忘年交

    “李仙缘,快给本宫做首诗来。”

    好景不长。还未走出多远,婀娜公主便忍不住破戒开口。

    李仙缘本就没想她能老实多久,丢下一句“作不出来”快步匆匆前行。他只想找时机分开。婀娜公主喜怒无常,李仙缘最不想应对此种人物。因不能以常理度之。

    内园在山上。复行出半里,爬至山腰。就见守卫森严起来,各路口皆有禁军把持。显然,从此刻起,游人止步。

    有婀娜公主伴随,李仙缘连玉牌都不用出示,顺利入了内园。

    梅花旺盛,随处可见官员两三一起交谈,甚是热闹。

    说实话要是来个神仙往这内园丢个翻天印,大商就算是灭国了。

    内园倒与想象不同。本以为依旧如外园,岂料竟有连绵建筑寺庙,香烟袅袅。另有僧人招待官员。

    “李大人,这万花园乃是玉佛寺后山。”宫女解释说。

    这玉佛寺倒是好大的地方,想来与皇上信佛有关。

    李仙缘恍然。挑目人群。

    随即一眼便看到了站庙宇外,与一老者交谈的诚王。诚王也看见了他。对这边儒雅一笑,然后——

    忙不迭挤进人群,逃之夭夭。

    李仙缘无言回头看了眼懵懂不知的婀娜公主。显然诚王是见了她才跑掉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李仙缘这宅子不是白拿的。起码替诚王挡箭了。

    过了不久,从庙宇后忽传来阵阵铜钟声。只见那些文武大臣一齐聚集过去。

    李仙缘找了一高处遥遥看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最前端金龙旗飘展,一顶明晃晃金色銮驾立在空处。侍卫随从环绕林立,团团围住銮驾。

    “好无聊,李仙缘,陪我下山玩吧,你作诗给我听好不好。”婀娜公主轻扯李仙缘衣角,粉唇嘟起说。

    李仙缘倒与她不谋为何。他不是此间人,再加又是修士。因此对大商国君无甚敬畏,有的只是好奇罢了。

    然而离得这么远,连皇帝是胖是瘦都看不清,什么好奇也烟消云散了。

    复而二人又出了内园,在外园闲逛。走不多远,就听不远处有书生诵念声传来。

    “来庆开图画,霜寒有正声。轻花应有恨,二月有前程。”

    每年二月是为科举。因此这诗看似说冬,实则说前程。李仙缘往那边瞥了眼,念诗的是名锦衣公子,与同伴一起。

    诗无异象,只是首普通诗罢了。

    李仙缘本以为他人念了首诗,与自己无关,孰料忽听身旁方老实一会儿的婀娜公主叫道:“李仙缘,你也念首诗听听。”

    她声音颇大,那锦衣公子二人自然听见。

    “李仙缘?这名字好生耳熟。”一人望过去,疑惑出声。

    “不会。”另一边,李仙缘面无表情答,没有要搭理公主的兴致。

    “你肯为那个小妖精做气象诗,却不肯为我作一首诗。不公平!”婀娜公主心中恼怒,狠狠跺脚喊道。

    “请问……”忽有声音斜插进来:“你可是武侯县的李仙缘?”

    转头看去,是一青年。之前念诗的锦衣青年站在一旁。

    “没错。”李仙缘点头。

    “久仰公之大名,不知……”话未说完,就被婀娜公主打了茬去。

    “李仙缘你放肆!若是不作诗给我听,你这驸……”

    两名宫女见自己小主要说漏嘴,连忙上前堵住,只剩支吾声。

    “父?父什么。”青年不解。

    李仙缘面色平静:“她说父亲。我与她父亲乃是忘年交。莫要看她年龄大我。若论辈分,她要叫我一声叔叔。”

    “哈哈哈哈哈忘年交?我怎么不知此事。”

    却听一阵豪迈大笑传来,一个削瘦身影几人拥绕之下,走了过来。

    此人是名老者,一身华服,细眉微目。虽看起削瘦,却是龙行虎步。周围环绕几人,除了一皮肤细腻中年人外,都是身强体健,眉目凛冽的汉子。

    两名锦衣青年不想搀和其中,快步离去。

    见了来人,婀娜公主撅起小嘴。两名宫女诚惶诚恐下跪,真要说话。就听老者身边,皮肤细腻一中年人尖细着嗓子说:“王爷此行微服,你二人不要生长。”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眼,齐声答:“是。”

    先前还闷闷不乐的婀娜公主似是忽然来了兴致,欠身叫到:“见过王爷。”

    “李仙缘,你见了王爷,为何还不下跪。”那太监急急喊道。

    这些年,李仙缘除了师傅就再没跪过。其中自然也不会包括皇帝,和这王爷。

    李仙缘拱手说:“王爷自然便衣出行,自然不想大动干戈,引人注意。这周遭不少人注意我。在下若跪了……”

    李仙缘点到为止。

    老者饶有兴趣看着李仙缘,目光似能穿透内心。不再追究此事,转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何时与她父亲节了忘年交。”

    皇帝正值壮年,自然不可能是眼前这半百老者。再从婀娜公主及宫女、身边侍卫表现来看,老者是王爷可能性**不离十。

    李仙缘本想随口糊弄两句,没想到真把婀娜公主亲家人引了出来。

    敢说和皇上是忘年交。往小了说是有辱皇家威严。往大了说就是凌迟处死都嫌判得清。

    初步看去,这位王爷似是没有追究的意思。但不代表不会追究下去。李仙缘虽然不怕,但他还想留在这大商当官。更何况诚王花了大价钱邀自己而来,自己把老王爷得罪一遍,逃之夭夭,怎地也说不过去。

    反正皇帝在山顶祭拜,没在此处。随李仙缘随便编。于是他定了定神,便道:“那乃是十几年前。当今皇上微服私访,曾去武侯县。”

    李仙缘话语一顿。只顾得想内容,却是把自己年龄这一茬忘了。十几年前皇上来武侯县,那时李仙缘最多一两岁罢。

    改口已然来不及。李仙缘面色不改,黑眸古井无波,继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还未出生。而皇帝在武侯县遇险,得我父母所救。因此就认了我父亲做义父。待我出生后,我自然就与皇帝是拜把子了。”

    两名宫女闻得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深低下头,听得心里直发颤。(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四.鸭上架

    太监听得怔住,连大逆不道和放肆都忘了说。

    身边几名侍卫握紧拳头,额头青筋迸起,艰难忍着笑意。这小子是什么都敢说啊。真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谁么。

    就听李仙缘继续言:“当今皇上许是忘记了,不过在下还记得。父母当初这番所言是真是假,在下现已不知,不过想来已死去的爹娘不会骗我。”

    他又忽一转口说:“即便他二人是骗了,所谓不知者不罪,王爷您总该不会拿我或者已不在人世的父母问责吧?”

    夸下海口说了一圈,倒真让李仙缘圆了回来。

    历朝历代皆有不知者不罪一说。因为民间传言大多怪哉夸张。如皇帝白天吃银馒头,晚上吃金馒头。皇帝锄头都是金的云云。若真各个去计较惩罚砍头,大商也没剩几个人了。

    “李仙缘,这是假的吧?”婀娜公主贴到身边,低声问道。

    幽香絮绕鼻尖,呼气吹到耳中,有几分痒。

    “假的。”李仙缘微侧头,不要脸地承认了。

    一边,老者淡淡一哼,威严十足道:“哼,你倒聪明。听到一半本王真想砍了你的脑袋。”

    “那现在呢?”可他威严用错了人,李仙缘面色入场。拱手问道。

    “得了便宜卖乖。”老者威严脸庞刹那流露笑意,转眼间又敛去不见。

    “此事暂作罢。”老者道。“先前婀娜要你作诗你不肯,都闻你李仙缘聪慧,七步成诗。为何现在做不出?”

    “在下不想,且七步成诗都是他人以讹传讹,算不得真。”李仙缘平静说。

    七步成诗?他若想,一步七诗都成。只是所记得的诗就那些,抄一个少一个。

    “哦?”老者轻咦:“便是我,也不能让你作一首诗?”

    “不能。”李仙缘屹立原地,平静而答。

    “放肆。”一旁太监喝道,横眉立目,便要发作。

    “诶——”老者让太监不要插话,饶有兴趣问李仙缘:“那不知,本王可否问问为何呢?”

    说起本王二字,老者忽流露几许怀念与悲意,而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自古以来,有文以载道,诗以言志一言。如今在下既无道可载,又无志可言,更无景可抒,何必班门弄斧。”

    “哦?景色吗?这好办。前方不远就有一梅园,到了那处,你定能想起来。”

    还不待李仙缘说话,老者又言:“你可想好。如今这么多人看着。你若退缩,便在这京城无立足之地,人人都会以为你李仙缘畏缩不前。”

    老者话里有话。明面上是在威逼李仙缘,可若往深处想。李仙缘初来乍到,定会有不服之人。此时正是立威之时。

    且老者也有试探之意。若李仙缘有真材实料,朝廷自会重用。若只是纸上谈兵,也好早早打发他回老家。一语双计,端得好谋。

    李仙缘怎会不知此理,眼见避无可避,只得拱手:“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老者点头,捂嘴轻咳。一旁中年太监见此,忙拿手帕。

    老者哆嗦接过,重重咳嗽几声,面色不易察觉变得几分憔悴。

    “主子,身体要紧啊。”太监急忙叫道。

    “父……”婀娜见老者如此,心中一痛,不自觉迈前一步。又被两名宫女拉住,连使眼色,让小主不要坏了那位的好事。

    “您可要一同前去?”见老者如此,李仙缘闻讯。

    将手帕递给太监,老者摇头说:“年轻时染了疾,落下病根。只要这天一变……你们年轻人的事,本王就不参与了。老实待在亭里,看你表现。”

    “是。”李仙缘拱手。转身往不远处梅园行去。

    婀娜公主迟疑,不知是该跟李仙缘好,还是待在老者身边。

    “去吧。”老者流露一丝慈意,轻挥了挥手。

    婀娜这才转身,小跑追上李仙缘。两名宫女对老者欠身,也追了上去。

    待二人走远,中年太监低声问老者:“主子,您觉得他可认出了您,在故意装傻?”

    老者虎目微眯:“越聪明之人就越糊涂。”

    “主子您的意思是……他没看出来?”

    “终究年轻人,总该有点年轻人的小毛病。认定自己就是对的。”倒是德子你,平日少言寡语,比朕的话还要少,怎地见了他就话多起来。别以为朕不知你偷偷维护那小子。”

    中年太监躬身说:“主子,这越是读书人,越是轻贱咱们阉人。这李公子是异类。”

    说至此,中年太监将当日封赏时,姬姓传旨太监所遭遇的全盘托出。

    老者轻哼:“哼,这小子倒是阔绰,出手就千两。看来景同那宅子是肉包子打狗了。”

    “这还不好办。李仙缘作得那第二首气象诗,主子您还没赏下封赏。”

    老者道:“你觉得这小子会在意?就算给他一王爷,你也看不出他笑半声。”

    中年太监附和:“说的也是,说起来,这李仙缘他不怕主子您呢。”

    “怕就怪了。”老者摇头轻笑:“朕识人无数。看这小子,就是万般不惧的主。别说扮王爷身份,便是真身出现,他许是连跪都不会跪。”

    “这……他总不能如此大的胆子吧。”中年太监惊讶道。

    “胆子大不大,找个机会让他上早朝就知道了。”老者道:“先不说了。陪朕去看看,这小子能搅出什么风浪来。”

    ……

    另一边,婀娜公主跟屁虫般跟上。还未踏入梅园,就有阵阵沁人心脾,清幽花香钻入鼻中。

    由圆月拱门踏入梅园,凛凛寒冬中,连绵梅树屹立,枝条细长,形态不一,朵朵梅花傲然怒放。枝头上淡粉小花斗寒争艳,严冬增添几许生机。

    梅园中颇为热闹,文人墨客、士子书生、小姐少女站梅树下,更有骚包这再者冬至时节打着折扇。

    李仙缘也知晓了,为何先前老者说他入梅园,就有了诗性。

    只因梅园中心凉亭正在斗诗。

    所谓斗诗,乃是秀才之上的读书人所兴起活动。说来也简单,有人、有笔、有纸。三样皆有便可斗诗了。

    规则也是极为简单。因所做之诗会显露异象。因此异象最为强盛的诗词自然是第一,连裁判都不需要。(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五.麻烦现

    梅兰竹菊四君子,傲骨之梅。故此,每年冬至,万花园梅园都是最热闹之处。会来一场斗诗。败者无损失,胜者无奖励。若说唯一奖励,就是若得了诗魁,名气自然大大提升。

    要知这大商大小官员都在内园,难保不会有大官便衣出行,来看热闹。

    凉亭中,十数书生持笔伏案边,写下诗句。偶尔会有异象显,引起阵阵惊叹。

    李仙缘及婀娜公主走向凉亭,还未接近,便被一青衣小厮拦住:“这位公子,只有秀才之上才可入凉亭斗诗。”

    还不待李仙缘出声,婀娜公主上前,粉面带煞:“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们都敢拦!”

    青衣小厮怔了一怔,宠辱不惊行礼,摊开手掌:“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

    “多谢。”李仙缘点头道谢,微侧头对婀娜公主说:“再有下次,就别跟着我了。”

    说罢不管她,迈步踏入凉亭。

    “你——”身后婀娜公主跺脚,无可奈何追上。

    方入亭子,有一锦衣青年自来熟般迎上。

    “欢迎二位,不知名讳?”

    “李仙缘。”李仙缘拱手答。

    “李兄,在下终英奕。”锦衣青年拱手答,一身书生气,客气说:“不知李兄是来看热闹,还是参加斗……”

    “你这可就有眼无珠了吧。”一道声音打断,斜插进来。

    说话青年约二十岁,一身织锦长袍,从身后走来,勾揽终英奕肩膀,嘿笑说:“你可知你面前之人是谁?”

    周围一些窃窃私语。书生之中李仙缘还算颇有名气。听得这名字,初耳熟,再一经点醒便知是谁了。

    “是谁?难道是大官之子?”终英奕不解。他终日读书,梅园一行也是被朋友拉来,自然不通外界。

    “那我来告诉你,这位。”长袍青年看向李仙缘,友善一笑:“乃是六品侯李仙缘。”

    终英奕恍然,便掀开衣摆要跪下行礼。

    “见过李大……”

    “别急忙跪,还未说完。”长袍青年拉住他,继续说:“这六品侯如何得来的呢?乃是写了一首气象诗,当今圣上封赏……那异象诗在座各位估计都听过,叫蝶恋花春景,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当真是妙语呢。”

    周遭阵阵哗然,围观人群惊异望向李仙缘。

    天涯何处无芳草,此等妙句早在数月前便传便了新京。而在小姐女子眼中,那句多情却被无情恼简直触及心底。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做出此首诗的,竟是眼前一十三四岁少年。

    免费替李仙缘立招牌的青年继续说:“至于作的异象诗,数都数不过来了。对了,还忘说一点。李兄作出蝶恋花春景后不久,又做出一首诗,名为《剑客》。可惜李兄为人低调,知道人不多。更是在写完之后私访出游,想不到是来了京城。”

    此人将自己生平一一如数珍宝。李仙缘眉头微蹙,几分不喜。

    “李大人,这人姓石,是太子门客,小心些。”

    一宫女忽在耳边轻声言。李仙缘一怔,深深看了眼此名宫女,转而看向石姓青年。难怪如数家珍,原来是太子之人。

    只是如此捧自己,是因奉了太子意思?

    就听石姓青年又道:“李公子,您之诗名我们都有耳闻。参与这斗诗,未免有欺负人之嫌吧。”

    周围几许附和,李仙缘双目微眯。

    原来如此。

    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是捧杀之计啊。

    就是不知这石姓青年是奉太子意思,还是自作主张了。

    亭中还在议论自己。李仙缘却此时微微侧目,看向数十丈外隐约有人影的亭子。

    ……

    “这小子,这会儿正埋怨我呢。”

    园子里热热闹闹,却有人在笑看热闹。一华府老者坐太师椅上,身边护卫环绕。目光微扫,见到李仙缘往这边往来,忍不住笑道。

    “你若能夺下诗魁,让你埋怨一次又何妨。若夺不下,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主子,这都晌午了,太子还未露面。可要奴婢叫手下去看看?”一旁太监弯腰躬声问。

    “不必管他。都已弱冠,还需朕去操心?”

    “是……”

    ……

    李仙缘收回目光,发觉原本斗诗会已然被引到自己身上。石姓青年吹捧引起几名书生不快。

    外人看来,李仙缘无疑是一步登天。敬佩他之人有之。可不屑嫉妒之人更多。尤其在石姓青年添油加醋之下。

    有一人站出,敷衍对李仙缘拱手:“我本以为能做出蝶恋花春景、剑客二诗。作出天涯何处无芳草、十年磨一剑此等妙句是何高人,原来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如今看来,见面不如闻名呢。”

    石姓青年故作好意辩解:“易兄,你怎能如此说。许是李兄兴致来了。反正只是梅园诗会,输赢无伤大雅。”

    “……?”李仙缘疑惑。先前仅出神片刻,就发生如此多变故?

    如今情形清晰可见。姓石的将李仙缘捧得极高,更有意挑起他与其他人矛盾。李仙缘初来乍到,定立足不稳,极少有人会站出为他说话。

    不少人静观其变。他们不是傻子,怎看不出这姓石的诡计。替别人吆喝,这赔本的买卖才不会干。

    “别让公主发疯。”李仙缘转头提醒身后宫女,发现她们已经再做了。一人一边拉住婀娜公主,捂住嘴巴拽下去。

    一般宫女哪敢如此放肆,再联想宫女先前告诉李仙缘秘闻,显然二人不是一般宫女

    也是,任由公主毫无防备到处乱跑,皇上心还不至于如此之大。

    闲杂人退下,李仙缘定神,凝视石姓青年:“我可不记得罪了你,何必如此捧杀我?”

    “李兄说什么,在下不懂。”石姓青年含笑。

    “你是确定要如此下去了?”李仙缘双眸微阖。

    “石某不解。”石宽拱手。心道,如果李仙缘真有真材实料,也算替太子测试一番。若是外强内空,也是自找的。

    方要说话,嗓子忽一阵奇痒,李仙缘不住剧烈咳嗽数声,寒冬下面色几分苍白。

    李仙缘心底没来由升起阵阵烦躁。他眉头紧锁,低声轻喝,失了耐心。

    “莫自讨苦吃。”

    这可不是故事,还有扮猪吃虎装逼打脸的桥段。

    李仙缘岂会一味隐忍?(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六.任群妒

    “你……”石宽面色一变。

    理也不理,与之擦肩而过,李仙缘走到终英奕身前,开口问询:“终兄,梅园斗诗会规则如何。”

    终英奕被丢一边晾了半天,终有了戏份,回过神来说:“并无甚规则,五言七言、绝句律诗诗歌皆可。只要与梅树梅花相关。”

    李仙缘点头,来至一排桌案前。

    有一书生为他腾地,李仙缘道了声谢,站至案前。

    白净宣纸平铺整个桌案,四角由镇纸压住。笔是狼毫笔,墨是云安墨。

    周遭噤声,其他作诗书生文人都望来。连石宽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持笔蘸墨的李仙缘。

    拖住袖口,李仙缘挥笔而写。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身后终英奕喃喃念出。词意来看,这是上阕。可这上阕通篇与梅无关,甚至只字未提冬。莫非李仙缘想不出,故以其他做代替?

    梅园之中,起了阵阵骚动。上阕写成,异象突显。

    点点愁意弥漫众人心头,心中有忧事者,更流露忧愁。熟精诗词一道之人暗中摇头,不看好李仙缘。

    如今上阕已成,然异象方显现如此微小。除非下阕能画龙点睛。不然此诗仅是一首下乘异象诗罢。虽是异象,可想拿诗魁自是远远不足。

    莫非传闻中李仙缘仅此而已?

    正当众人疑惑,就听终英奕又念。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终英奕身体一震。这词所言,不正是此情此景吗!

    而随这句落,异象突显!

    本弥漫周围数丈的忧意骤然散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眼传遍整个梅园,且还在向外扩散。

    众人正呆愣。忧意散去,忽见那本有半数含苞梅花竟然绽放,刹那间整个梅园梅花盛开,如春意已到!

    “这……”众人骇然,一齐望向亭中始作俑者。

    气象……不还没到。但只要最后一句仍能如此,入气象如板上钉钉!

    若是能见气象诗显现……不少书生墨客心念至此,更显激动。大气不敢出,一双眸子死死凝视李仙缘落笔。

    大商因处净土最安平之地,不受域外邪魔侵扰。故书生、诗词一道远逊于其他各国。从大商千年仅有一惊鬼神诗便可看出。对大商而言,哪怕气象诗就足以比拟他国鬼神诗了。

    对读书人而言,能听如此诗词无异于修士吃了蟠桃。

    翘首盼之,李仙缘落笔,写下最后一句。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李仙缘写一字,终英奕念一字。说到最后,声音已颤抖不停,失声喊出。

    诗成,落笔。

    本扩梅园周遭的异象,蓦然间再次扩张。转眼之间,整个万花园无论外圆内园,皆笼罩之中。

    梅花盛开,满园春色,盎然春意。寒梅幽香传至万花园。

    “气象诗!是气象诗!”一名年轻书生失声大喊。

    相同情景出现万花园各角落。众多书生如朝圣般,往梅园赶去。内园亦是有了阵阵骚动。只是见最前方銮驾无动静,他们也不敢去看。

    亲眼见气象诗诞生。石宽苦涩在面容一闪而逝。他遥对李仙缘,深深行了一礼,语气再无放肆:“李兄大才,石某服气。”

    凡读书人,皆有傲气。可他们更有敬意。不如人便是不如人,唯有酸腐书生才会死鸭子嘴硬,拘不认输。

    诗成,落笔。

    李仙缘心中一声轻叹。脑中所能记住的大多都是脍炙人口、意境极佳、名声远扬诗词。这些诗词有几个不凡的?并非李仙缘有意,而是他想抄一首普通异象诗都找不到该抄哪首。

    虽出尽风头,但脑中又少了一首气象诗。不过有利有弊,起码不开眼的家伙不会再来找茬了。

    挑目望向远处凉亭,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老者不知何时就离开了。

    收回目光,打量周遭。无论平民还是书生,亦是官员。皆目带敬佩望来。

    李仙缘问终英奕这诗词他要不要。见他愣神不回答,便径直收起。

    终英奕这才如梦方醒,见李仙缘正卷起诗词,再开口已来不及。异象诗眼底溜走,肠子也悔青了。

    “小主!”

    忽听两声异口同声喊叫传来,李仙缘转身,就见到婀娜公主毫不矜持扑来。

    李仙缘向一侧迈出,就见半空婀娜公主瓜子小脸由兴奋变为惊慌。

    李仙缘忽响起身后是桌案,若让婀娜公主出个好歹,皇帝估计会拿着刀砍上门。于是由不得接住婀娜公主,放地上便退开,才算作罢。

    两个宫女急急跑来,感激看了眼李仙缘,竟开始埋怨起婀娜公主。如不爱惜自己,不矜持云云。

    风头出够,再在此处待没了必要。众目睽睽下,李仙缘与婀娜公主一齐离开梅园,往山下行去。

    明堂中想来又多了一点星辰和与之相等的浩然之气。不过随李仙缘修真,这浩然之气渐没了什么用处。

    对敌的话,灵剑足矣。唇枪舌剑这一书生法门他又未学。或许对付妖魔鬼怪等浩然之气更有效,不过在京城,也没妖魔鬼怪让他去浩。

    唇枪舌剑……

    李仙缘忽灵机一动。唇枪舌剑乃是蕴养、锤炼浩然之气。与化剑决异曲同工。或许,这两者有相通之处……?

    正想着,忽感觉异样。抬头看前方。就见不远处小径,一和尚迎面而来。

    和尚一身破旧普通僧衣,赤脚走在严冬中碎石小径上。他年约十六七岁,面如冠玉,肤如女人般白皙,目光清澈。

    唐三葬?李仙缘心想。

    二人对视,唐三葬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二者相视,擦肩而过,彼此交错开。

    李仙缘微微驻足,回头看去。

    就见唐三葬赤脚,一路往山上而行。

    “只是一和尚,有什么好看的。”婀娜公主嘟嘴,忽然眼睛瞪大,吃惊看李仙缘。

    “噢噢噢噢!我知道了!”婀娜公主玉指指头几乎戳到李仙缘鼻子上:“你有龙阳之好是不是。”

    “噗……”

    一丫鬟不住噗哧轻笑出声,又强忍住,对李仙缘欠身。

    呛得轻咳一声,李仙缘面色平淡。

    “没有。”(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七.皇后召

    梅花漫山开,到处皆诗境。

    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梅下行人,如遨头小簇行春队。

    唐三葬行于小径,梅花点点,落于周身。地面梅花碾成泥,幽香如故。

    赤脚行于小径。唐三葬于万花园进,玉佛寺出。有人注意他,无人顾及他。

    不认者只当这僧人好俊俏。认识者知他是苦行僧。打前些日子来了京城,便一直如此。也不见传道诵经,只是披着破僧衣,赤着足四处走动。

    打北边来,南边出。悠悠步行,走街串巷。或行于热闹长街,或走在清冷小巷。

    直至晴天被遮,显露阴意,蒙蒙白雾。

    冷清街道,唐三葬微驻足,站立路中,抬头仰望阴云。

    他脚微发红,不知是冻得还是磨得。

    半晌,无数行人经过,唐三葬终收回目光,往一处行去

    ……

    “小、小些声!我只求财,不求其他。”

    巷角,隐有低声叫喊传出。

    偷盗抢劫,便是一国之京也无法避免。

    一中年男人,破衣娄嗖满是补丁,持一把锈迹斑斑菜刀横在一妇人脖间。

    妇人不敢大叫,失声抽泣。

    “别哭……我只要一两!一两银子总该有吧!”男人低喝,眼圈发红,紧张的直舔干燥开裂嘴唇。

    妇人一身普通布衣,菜篮中蔬菜散落地面,也不是富贵人家。她紧贴挂霜墙壁,惶恐摇头:“这这位爷,我、我身上就七文。”

    她哆哆嗦嗦抬起手掌,满是老茧掌中孤零零几枚铜板。

    男子低头看着铜板,愣了一愣,紧咬牙齿,微不可闻说了句来日奉还,一把抢过,连有两枚掉落都不自知,撒腿夺路而逃。

    “救命啊!抢劫啊!”那妇人终于大喊道。

    男子后继发凉,跑得跌跌撞撞。眼见即将跑出巷口,前方忽一暗。一道身影挡在巷口。

    “阿弥陀佛。”唐三葬颂了一声佛经。

    男子头次施以抢劫,本就有鬼。被人堵在小巷,心中恐惧。再一看那人,是个唇红齿白的和尚,想至佛祖心中有愧,竟“当啷”一声丢掉菜刀,跪唐三葬面前连连叩首。癫狂叫喊。

    “我有罪!我有罪!沾染了毒,我愧对佛祖!求佛祖给小人一次机会,定戒掉毒瘾诚心向佛!”

    砰砰声清脆,如此之下,唐三葬眼眸微阖,颂了声佛号。

    “施主,请您看着贫僧。”

    男子怔怔抬起头,额头血肿,鼻涕泪水混合,看起狼狈不堪。

    与那清澈双眸相视,男子忽觉好似仰望夜空,盯着那满天繁星,心神不自觉沉浸入其中。

    人生过往如走马观灯眼前掠过。

    老父面前长叩首,痛哭流涕。

    佛前磕头,佑前程宽广。

    误入歧途,沾染赌博散尽家财。

    身无分文,妻离子散。携刀抢劫,欲回本。

    种种画面眸中飞掠,最终化为一字。

    ……

    “阿弥陀佛。”

    唐三葬双手合十,转身离开,小巷恢复寂静。

    贴墙而战的妇人见男子双手合十,跪地不动,抬头仰望,似拜佛般一动不动,试着娇喊一声。

    未有回答。

    忙不迭蹲下捡起两枚散落铜板和蔬菜,妇人正要从另一边逃离,忽想起还有几枚铜钱在男子手中,那足矣家中夫君孩儿吃食一天。

    心有不甘,她壮着胆子走回,小心走到一动不动男子身后,将刀踢过来,捡起双手持住,颤抖说:“把我的、我的钱给我。”

    男子背对着她,未有动作。

    “把钱给我!”妇人声音提高几分。

    男子仍未有动作。

    提起几许胆子,妇人曾上前,脚尖踢了踢男子背后,孰料——

    只是轻轻一触,那男子身子前倾,竟一头扎在地面,侧躺下一动不动。

    他双目圆睁,好似还在看着什么,眼泪鼻涕挂脸庞。

    鼻尖无呼吸,已经气绝身亡。

    片刻后,声嘶力竭叫喊声小巷荡开。

    “杀……杀人啦!!!”

    周遭邻居、行人被惊动。往小巷这边聚来,一下变得喧嚣。

    人群中,一道唇红齿白,僧人身影逆流而行,渐渐远离。

    ……

    两日匆匆而过。

    打两天前回宅子,李仙缘便再没离开过。万花园一诗,令李仙缘名气大噪,先前两手气象诗也被挖了出来。那首蝶恋花春景不知迷倒多少人家姑娘,皆当李仙缘是个痴情少年,各个翘首望能见他一面。

    拜见李仙缘的来了一茬又一茬,送拜帖的也走了一茬又一茬。

    作为事主,李仙缘倒低调的紧,谁也不见,来访者皆由文管家去应对。他就独坐正厅,手捧暖茶,望得院落假山庭景,白雪皑皑飘落,雾蒙蒙一片。

    丫鬟穿行,留下脚印,被新雪覆盖,又留下新脚印,反复不断。

    又过了三日,李仙缘名声热度不减,不过府门前访客渐稀。

    李仙缘忽如被冷落一般。不止万花园一别,诚王便再没来过。连家臣得罪了李仙缘,本该来道歉博得好感的太子都未出现。

    大商历来有传统,凡做出气象诗,皆会被宣上早朝,可就连此也没动静,迟迟不见皇帝宣他入朝。

    种种之下,事情便值得揣摩了。

    于是那些有心人揣摩来,揣摩去,还是揣摩不清楚。

    如今天下是皇帝的。往下是太子和诚王的。这三位都没动作,就晾着李仙缘,到底是何打算?

    思前想去想不通,干脆不想,静观其变。

    一时间,李府门前门可罗雀。

    李仙缘乐得如此。如今京城人脉还未捋清,就这么走马上任不是他之作风。

    且李仙缘觉近日心境有几许变化。似是邻近突破,更是无暇理那世间俗事。

    如此情形持续了半个月有余,皇宫终传来了消息。

    一老太监坐马车打朝天门出,晃晃悠悠,七拐八拐围着皇城绕了半圈,又坐了辆民用马车来到李府,传来了一道消息。

    晌午时候,皇后忽开金口要见李仙缘,让李仙缘这就准备一番,随他进宫。

    皇后?八竿子打不到一撇之人怎找上了自己?

    坊间只穿皇后端庄典雅,可没传好诗句,怎想起要见自己?

    李仙缘不解,但皇后吩咐,不敢不从。便收拾一番,随太监坐上了马车,一路七拐八拐,半路换回皇宫马车,一路直奔朝天门而去。(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八.闹大了

    李仙缘问老太监要来旨意,上写:闻京城来一少年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有大儒见识。特唤来后宫,待本宫一看究竟。

    皇上没召见他,先坐不住的倒是皇后,偏得还遮遮掩掩,连入宫都不从正门进,这倒有些意思了。

    外城门守卫森严,禁军卫士威严立于两旁。

    马车由偏门入内,过了护城河,沿外墙而行。偏头望去,一座座深红宫殿如嵌在雪地,红墙黄瓦,奢华至极。仅是远观便有宏伟扑面而来。

    悠悠一炷香,沿外墙绕到后宫之中。

    皇后寝宫

    路旁假山潺水,绿树红花,春意盎然。两边白玉刻壁,玉砌雕栏。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立性殿’。

    回头望去,可见遥遥与前颠皇上寝宫甘露殿相对,金黄琉璃瓦重檐殿顶华丽。

    将李仙缘送至门前,老太君便躬身倒退而离,只留李仙缘孤身站庭院之中。

    李仙缘束手而立,直至手掌冻得僵硬,鼻尖微红。仍不见寝宫内有何动静。

    李仙缘自始就不是墨守成规之人,无论在哪里都一样。他四下寻找,看到庭院长廊尽头有一亭子,便欲迈步走去。

    就在此时,寝宫大门忽地打开。从中传出宫女唤声。

    “李大人,皇后宣您进去。”

    李仙缘颔首,动起僵硬身子,轻咳一声迈步踏上白玉台阶,入了寝宫。

    似是有传言说皇后寝宫不准男子进入。李仙缘不知真假,不过进了就进了。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玉璧为灯,珠为帘幕,范金为柱。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随门开寒风入,风起绡动。

    榻上设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榻前挡着一幅屏风,通透细腻,簇花鲜艳绽放,倒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之物,没甚特殊之处。

    一般人进了皇后寝宫,自然是抬头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亵渎了皇后。哪像李仙缘这般,一眼扫过看个仔细,生怕遗漏什么。

    珠帘轻纱逶迤倾泻,帘后有人端坐,宫女一左一右束手服侍。

    暖意侵身,李仙缘好受少许,吸了吸鼻子,将鼻涕吸回,凝视身前珠帘纱曼后的模糊身形,心生一抹怪异。

    接着,就见两名宫女珠帘后走出,竟是婀娜公主身边那两人。

    还不待李仙缘想这二人是皇后身边人,就见两名宫女将珠帘挪开,露出——

    一少女一身宫装,端坐帘后软塌,约十七八岁年纪,瓜子脸,薄嘴唇儿,眉目灵动有几分灵气。

    “是你?”李仙缘皱眉道。

    “可不就是我。”婀娜公主眉眼如丝,满脸笑意。忽然一敛,一拍大腿,又情不自禁痛呼一声,强忍着火辣辣喝道:“大胆奴才,见了本宫竟敢不跪!”

    她心中奇道:怪哉,怎的自己打就这么疼。李仙缘打就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李仙缘几分无奈拱手:“见过婀娜公主。”

    “太迟了,斩!”婀娜公主玉臂一挥,十足的暴君。

    两名宫女配合走到李仙缘身边,一左一右轻笑盼他,也不见有动作。

    无意玩闹,李仙缘闻讯:“说皇后召我,不知她现在何处?”

    婀娜公主轻咳一声,含笑粗着嗓子说:“闻京城来一少年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将旨意内容说完,婀娜公主巧笑灵动,指着自己琼鼻道:“唤你的人,不就是我咯。”

    “胡闹。”饶是李仙缘都不禁轻喝一声。

    这么说来,此事与皇后无关。完全是婀娜公主假传旨意,唤他来的。

    婀娜公主虽出于玩闹之心,可并不知问题严重性。她是一国公主,便是被发现也不会如何,大不了关禁闭。可李仙缘一男性,擅闯皇后寝宫。哪怕是婀娜主使也不会脱了干系。倘若被发现,被砍头都是轻的。

    不过……

    李仙缘轻瞥左右两个宫女。

    她们无甚反应,想来问题不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李仙缘刚如此想,忽闻殿外传来太监尖细喊声。

    “恭迎惠明长公主殿下——”

    “我妹妹来了!”软塌上的婀娜公主一声尖叫,似是很惧怕这位妹妹。

    此间与前世略有不同,只有皇后之女才可被唤作长公主。而皇帝的姐妹或是长辈,则是大长公主。

    长公主只是称谓,而非辈分。婀娜比她大,自然是惠明的姐姐。

    那两名宫女也一下慌了神,似是想不到这节骨眼惠明长公主会来。

    见自家小主晃得在软塌上乱转,指望不上。两名宫女干脆拉着李仙缘拉到寝宫床榻前,让李仙缘躲在屏风后。

    李仙缘站定原地不肯。这么被发现,起码还有的解释。若是躲在屏风后被发现,那便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名宫女哀求:“李大人,惠明一向注重礼仪。若是发现您。不单小主要被责骂,我们与您都要受责罚甚至打入死牢。您便行行好,屈尊一下吧。

    两名宫女实在可怜,无奈之下,李仙缘半拉半就躲至屏风前,心想若被发现,这大商没法呆了。

    躲到屏风后不多时,隔着屏风,见隐约一道娇小身影迈门槛进来。

    惠明公主声音悦耳,带着几许嗔怒与无奈:“姐姐,你又到母后寝殿胡闹了。”

    “嘿嘿……”婀娜公主挠头傻笑,几许憨意,大眼睛眨个不停,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姿态。

    平日婀娜公主就是如此一副疯癫,惠明公主不疑有他,更想不到婀娜会胆大包天带一男人来皇后寝宫。便柔声说:“四姨娘和十三姨娘正在找你,随妹妹一起去吧。”

    “好呀好呀,环儿柔儿,这就随本宫出行。”婀娜连连干笑应声。

    惠明公主摇头轻笑,与婀娜一同离开。

    随惠明而来的宫女走在最后,反手将寝宫大门关上,一时间恢复寂静。

    “???”

    李仙缘一人躲在寝宫屏风后,满是疑惑。(未完待续。)

章一百九十九.扮太监

    “所以,婀娜殿下假传皇后旨意,招李大人一大男人进宫,还是带进了皇后寝宫之中。之后长公主来了,你二位和婀娜公主就跟着长公主走了,留李大人一个人在皇后寝宫之中?”

    后宫一角,一老太监急急对两名宫女问道。

    两名宫女相视一眼,自知惹了大祸,耷拉脑袋默不作声。

    “哎哟,您这不是害了李大人吗!”老太监急得一拍大腿,埋怨叫道。

    “那其他人呢,有没有其他宫女太监看到!”

    两名宫女急忙齐声做声:“职守的宫女太监都被我们调走了,短时间内应——”

    前方,一列宫女迎面而来,老太监嘘声,站墙根下目送宫女走来,排成一列端着银盘。

    两方擦肩而过,老太监忽开口叫住,尖细着嗓子问:“看你们行进的方向,是往立性殿去的?”

    打前宫女见他是掌事太监,欠身道:“回公公,是的。皇后一炷香前回了立性殿,此刻正在寝宫内歇息。奴婢等人在备暖碳。”

    “娘娘回宫了!?”如晴天霹雳,老太监吓得都变了声。两名宫女更是面如死灰。

    老太监呆愣好半晌,才颤抖问:“她……可有生气?或是颁下什么旨意?”

    那宫女歪头想了想,摇头道:“瞧娘娘眉眼之间,不似有怒意。”

    老太监挥手,让她们继续前行。待走远后,长舒一口气,焦急道:“李大人命大,没被发现罢。就是不知现在何处。若还在寝宫,那可就糟了哟。”

    若是皇后发现寝宫里有一男人,这世上就再无李仙缘这一人了。

    两名宫女相视,一宫女开口道:“我去把李大人带回来吧。”

    “你去?你怎么带回来。”

    宫女低头,咬着薄唇说:“公主不懂事,我们跟着胡闹。自然不能就此丢下李大人不管。故此……”

    ……

    见性殿

    寝宫之中,香炉青烟袅袅升起,檀香阵阵。罗帐遮挡正中软塌。

    屏风之后,隐有一道人影侧躺床榻,似在休息。一片寂静。

    没过不久,门外忽传来喊声:“宫女柔儿拜见皇后娘娘。叨扰了娘娘您,奴婢罪该万死。”

    片刻,床榻人影开口,声音温婉:“是柔儿啊。不去陪着婀娜,怎地来了这里。”

    宫女柔儿跪在殿前,恭敬道:“回娘娘的话。方才奴婢陪小主在您寝宫玩耍,离开时小主落了一样东西……”

    “这样啊,进来取吧。”

    “谢娘娘。”柔儿欠身,起身轻柔推开殿门。

    心脏几乎跳出来,柔儿小心翼翼入门,先是看向屏风。

    除了华丽床榻上一道人影外,并无李仙缘身影。

    环视一圈,柔儿一眼便看见躲在暖炉后死角,露头往这边望来的李仙缘。

    她看到李仙缘,李仙缘也看到了她。宫女柔儿挥手之下,李仙缘踮起脚尖,慢步走到柔儿身边。

    “嘘——”柔儿做出噤声手势,做贼心虚往屏风后扫了一眼。皇后没被惊动,依旧背靠屏风躺在软塌。

    柔儿拉过李仙缘,故意从袖口丢手帕到地上再捡起,声音微微提高:“娘娘,东西拿到了,奴婢这就退下。”

    “去吧。”

    “是。”宫女长舒口气,拉着李仙缘轻声慢步走向门口。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忽从屏风后传出,吓得柔儿脸庞苍白。

    “柔儿,婀娜近日来如何,听闻她最近与一少年来往密切,可是真的?”

    见不是被发现,柔儿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略带颤抖说:“回娘娘,是真的。”

    “哦。那少年本宫有所耳闻,朝中上下不少人对他赞不绝口。就连惠明也常常在本宫身边,提起他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要是让您知道他躲在寝宫,和您孤男寡女呆了一炷香时间,您就不如此想了。

    柔儿心道,嘴上附和:“是啊,奴婢观李大人也是大才呢。”

    想到“李大人”就在身边,宫女有几分臊意。

    “去吧,莫要让婀娜那丫头等得太久了。”

    “是娘娘。”

    柔儿说道,忙不迭拉着李仙缘由寝宫出来,直至关上门,一切事罢。

    玉砌雕栏,柔儿捂着胸口,小脸满是庆幸。

    她看向李仙缘,忽然发现李仙缘如从水里捞出来般,从头湿到脚。长衫紧贴身体。

    “李大人您……”宫女微怔。

    “咳咳咳……暖炉颇热,周边呆了片刻,热出一身汗。”李仙缘捂嘴轻咳,寒风激得面色苍白。与心跳至今依旧剧烈的宫女比,他面色如初,甚至连心跳都未有增加。视惊魂于无物。

    长衫贴身,身子着实单薄。加上李仙缘在不断咳嗽。宫女柔儿面色微急,拉着轻飘无力的李仙缘躲在一处假山后。

    “外面都是值勤宫女太监,李大人您若被发现恐难解释。暂且在这儿避寒,奴婢为您找件干净太监衣服来。”

    “咳咳……太监衣服?”李仙缘问出声,发现宫女已经离开此处,徒剩背影。

    事情变得愈发荒唐了。

    ……

    院中由北方移来的耐寒花树盛开,春意盎然。可那寒冷是无论如何掩盖不了的。

    躲假山之中,寒风吹过假山,带起呜呜怪声。李仙缘抱臂盘坐,微微发抖,身子渐渐发麻。

    李仙缘心道,终究修为低末,连点寒冷都耐不了。身子也日渐虚弱。若再无法突破,想来撑不过明年开春。

    不过浑身湿漉躲在太后寝宫外的花园,李仙缘算是头一个了。

    等不多时,宫女小跑声入耳。柔儿返回假山,见李仙缘还在长舒口气。将手捧的一团衣服递给李仙缘。

    “李大人,委屈您一……”

    话未说完,李仙缘便利索褪下湿漉长衫。

    宫女一慌,忙转过身。她几许发丝粘额前汗珠,俏脸微红。不知是跑得还是羞得。

    稀疏声持续不多时,李仙缘已然换上深蓝素色,稍有几分宽大的太监衣服,头顶小帽。

    微低下头,李仙缘跟宫女一前一后走出偌大庭院,沿红墙黄瓦外墙而行。

    一路遇到几波太监宫女皆是糊弄过。

    然而天公不作美,未走出多远,便遇见了最不想遇见之人。

    婀娜公主与惠明公主结伴而行,丫鬟太监环绕下,打前方走来。

    李仙缘低头,帽檐遮住前脸,便要折返往回走,然而——

    “小李子~”

    婀娜公主蹦跳跑来。(未完待续。)

章二百.躲床下

    完了。

    宫女心中咯噔一声。若婀娜公主当着长公主面说漏嘴,便前功尽弃了。

    婀娜已跑到近前,再急中生智却是来不及。

    “你这死太监,到处乱跑,找的我好苦。”

    婀娜公主娇嗔道,便欲去抓李仙缘耳朵。她倒没太傻,挑明李仙缘身份。

    李仙缘微微偏头躲过,这让爱玩的婀娜来了兴致,脸蛋红扑扑,挽袖便要扑上前,毫无公主形象。

    “婀娜,端庄一些。”一道温雅令人如沐春风的柔声后方响起。

    望去,但见那人一身杏黄色宫装,羊毛披帛,宫女环绕。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肌肤胜雪,眼眸顾盼生神。粉雕玉琢而另有端庄温雅在其中。

    惠明公主,当今皇后所生的长公主,也是那曾许谁做出气象诗便嫁给谁,偷跑出宫要去找李仙缘的公主。

    只是观她气质,端庄典雅。很难想她曾任性偷跑出宫。

    若是说起,她与婀娜更像是互换了性格的两个人。已到了出阁年纪的婀娜还是少女心性。而本是十三四岁年纪的惠明却落落大方,端庄典雅。

    “哦。”婀娜扁起嘴,不情愿被宫女挽回袖子,老实站到李仙缘身边。

    过不多时,她又重带起笑意,扯扯他的衣服,玩玩他的帽翅儿,小动作不断。好似第一次见到太监一般。

    惠明公主走到近前,秀眉微蹙,轻斥比她大很多岁的婀娜公主:“你已不小,又贵为公主,怎的还与小太监嬉戏打闹。若传出去,我皇家威严何在。”

    婀娜扯着李仙缘衣角,耷拉脑袋,默不吭声。

    长公主转去看李仙缘,看到那淡漠面孔,微微一怔。

    李仙缘不算如何俊俏,只有出尘气质在其中,故此穿着太监衣服,多有几分格格不入。

    她杏唇微张,似想问怎地没在宫里见过你。转念一想,皇宫何其大,怎地每个太监都认得。

    她没多想,继而道:“我观婀娜有几分喜爱你,这乃你之幸事。不过你切不能恃宠而骄,荒乱皇宫,可明白?”

    李仙缘不语,微微低头,帽檐遮住半张脸孔。

    惠明未太注意李仙缘,只不过是有些气质的小太监罢。轻拉起婀娜的手,边走边轻声交谈,宫女环绕中渐行渐远,遥有交谈声传来。

    “婀娜,逯妃姨不喜我,你……”

    墙根下,李仙缘目睹两位公主离去,收回目光,耳边忽传宫女声音。

    “李大人,您那衣服未干,为今之计只能去公主寝宫躲上一躲。待衣服干了,您再换上送您出皇城。”

    李仙缘点头,为今之计此算是最为稳妥。免得穿常服来,着太监服走。那便黄泥落裤裆,不是也是了。

    就是怕“有心人”对皇城内了如指掌,这番偷天换日也躲不过。若是太子那边的人还好说,最多诋毁一番。就是怕当今皇上手眼通天,自己一举一动也逃不过。

    是福不是祸,若是如此,也只能打消当钦差打算,开溜逃出新京。继续游历人间,寻突破机缘。大不了去邻国寻个一官半职。

    低头遮面,李仙缘随宫女来至婀娜公主寝宫。

    寝宫外庭园长廊,假山流水。单看这景便知婀娜定备受疼爱。

    知李仙缘不是外人,宫女径直将李仙缘领往婀娜寝宫中。去备了热茶奉上。随即退离,去将李仙缘衣物弄干。这事不能委其他宫女太监去做,也只能她亲自做。

    独自在空落寝宫待不多时,宫女在外唤门。李仙缘喊了声进来,就见宫女柔儿捧着李仙缘那衣物入内。

    “李大人,衣服干了,您换上即可。”宫女将整齐叠好的干燥衣物放至桌上。

    然她话音刚落,打由寝宫外忽传太监尖锐喊声。

    “恭迎惠明公主,婀娜公主回宫——”

    惠明公主也来了?

    宫女心中一慌,几欲哭出。这是公主寝宫。除了贴身服侍宫女,岂能让外人尤其是太监入内。若被抓住,定是砍头的死罪。

    门外脚步愈近,隐有交谈声传来。宫女忙不迭将干燥衣服塞入李仙缘怀中,焦急拉起他来至软榻前。

    “李大人,暂且委屈您一下。”

    宫女小脸急切,盯着李仙缘,目的不言而喻。

    “……”沉默半晌,听得交谈声就在门外。李仙缘终抱着衣物躬身钻入床下。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冷气钻入寝宫,两位公主一齐迈入寝宫之中。

    她们自然一眼便看到急急转身面对二人,满脸慌张的宫女。

    “咦?柔儿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婀娜公主好奇拆台问道。

    宫女柔儿牵强带起一丝笑意,俯身去铺平本无褶皱的床榻:“您的床榻有几分乱,奴婢再为您铺平。”

    “哦。”婀娜不疑有他,蹦跳到桌边伸手拿糕点塞入口中,又拿起一块来递给惠明。

    惠明公主没她那么好糊弄,轻摇脑袋,有所察觉打量周遭。

    “柔儿你……”

    话方问出口,便听太监尖锐之声又打外面传来。

    “恭迎逯妃娘娘——”

    “我娘来了!”

    “糟了,是逯妃姨。”

    婀娜公主与惠明公主异口同声,语气一喜一忧。

    因些陈年旧事,逯妃素不喜皇后与长公主惠明。更是不准二人接近。若被抓住,少不了责骂。

    若是自己还好,责骂就责骂了。就怕婀娜也连着受罚。

    惠明公主心道,轻咬薄唇对婀娜公主道:“婀娜,莫要说漏嘴。”

    叮嘱一声,惠明公主打量寝宫,直奔软塌而来。

    偌大寝宫,可藏人处少之又少,也只有这床下看起来能藏人。

    “公主……”宫女惊叫,再阻拦已是晚了。就见惠明提起宫装下摆,钻进塌下……

    李仙缘蹲坐床下,便听门被推开,传来婀娜问询声。

    塌下干净无尘,显然常有人打扫。被褥遮挡大半,隐有光线从外面透出。榻下还算宽敞,不过若两个人就有些挤了……

    正想这时,就听惠明公主道了句:“婀娜,莫要说漏嘴。”

    接着就是接近的脚步声。

    “……?”李仙缘手捧衣物正疑惑,就见两道阴影床前透来,紧接被褥掀起,一双玉足落入眼帘,紧接一道娇柔身躯亦钻了进来。

    “你……”

    李仙缘与方探进头的惠明公主对上眼睛。(未完待续。)

章二百零一.逃出宫

    李仙缘颔首示意。他这番表现,更像在庭园相遇,而非这床底尴尬境地。

    她微一怔,粉面带煞冷叱:“大胆……”

    “这些话稍后再说。”李仙缘打断她话语。目光绕过,看向其身后房门,平静道:“倘若再不进来,就被那逯妃抓了现行了。”

    “你……”惠明公主还欲开口,李仙缘已经往旁边靠了靠,让出空位来。

    大抵觉得治李仙缘一小太监的罪何时不迟,惠明公主强忍怒意,提裙摆钻进床下。抱臂远离李仙缘而坐,更是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匕,以防李仙缘不轨。

    床前。宫女捂住脸,已不忍去看。

    “柔儿你怎么了?”婀娜不解问。

    宫女惊醒,欠身勉强道:“回公主,没事……”

    床下半晌无动静,她心中泛起嘀咕。

    ……

    阵阵幽香窜入鼻中,李仙缘摊开手掌,攥为拳又摊开。在思量打晕她的可能有多大。

    细细想来,打进了一趟后宫,所碰上的倒霉或是说巧合之事比这十几年还多。

    这后宫还是少来为妙。

    寝宫门被推开,有人进来。

    柔和嗔声忽然传来,想来就是婀娜生母,逯妃娘娘了。

    “你这丫头,到处乱走,娘想找你都找不到人。”

    逯妃此次来并非发现什么,仅是母女间相间叙旧。

    床下,二人静待逯妃离去,相互不语。随时间推移,惠明公主琼鼻渗起一层细密香汗。

    呆得久了,不通风的床下变得闷热。李仙缘稍好些,但亦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了几分。

    婀娜好似忘了床下有两人,如孩童般缠着其母逯妃。好在宫女柔儿尚记得。见时间愈拖愈久,急中生智叫到:“娘娘,前些日子小主特地为您在园中栽了盆花,现在开得甚是茂盛呢。”

    “是啊是啊。”婀娜附和声。

    就听逯妃柔和声音响起:“哦?还有此事。婀娜领我去看看。”

    “好的~”

    步伐声、房门拉开,随即关闭。随几人出去,寝宫回复寂静,良久无声。

    惠明公主尚未有动作。时不我待,李仙缘四肢并用,颇狼狈从床底爬出。

    清凉扑面而来,李仙缘呼出一口浊气,头也不回便往门外行去。

    “站……站住!”

    身后传来惠明公主喊声。她费劲从床底爬出,气息急促,发丝凌乱粘白若羊脂的额前。

    李仙缘头也不回,不赶紧走等着被治罪么。

    快步到门前,食指沾了口水戳穿窗纸,凑到洞口往外望去,就见逯妃与婀娜在不远处廊道,侧身看不到这边。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拉开扇门,冷风扑面。李仙缘重带上太监帽,低头快步横穿偌大庭园。

    只是一小太监,皇墙底下多得是,因此宫女往来的庭园之中,没人在意。

    除了宫女。

    她正跟逯妃与婀娜身后,侧眼瞧见李仙缘由寝宫出来快步消失假山后。心中一顿,脚步放慢几许,趁逯妃不备离开廊道跟了上去。

    尚是冬季,可这后宫之中鸟语花香绿树长荫,处处融融洽洽。只是仍还是严冬。来往宫女太监穿着厚袄子来往。

    宫女方穿过拱门,便见了拱门后候着的李仙缘。他未四处走动,一个人在后宫莽撞乱走,早晚会被识破。

    “李大人您跟我来。”宫女柔儿未问惠明公主现如何,道了一声,快步打由前面带路。

    皇宫四通发达,稍不慎就能迷路。尤其后宫。随宫女走盏茶功夫,出了后宫,御马司就在前方。

    司前太监往来,不时有马车牵入。

    二人驻足,李仙缘已换回衣物,一身长衫,长发束起。

    “小主和长公主那边会由柔儿去言说的。”宫女转身对李仙缘欠身道。“小主玩闹,还请李大人不要生气。”

    李仙缘颔首,既然未出事,也就没了追究的必要。日后离婀娜远些便是了。

    凝视宫女,李仙缘平静开口:“你是惠明公主的人,怎会帮我?”

    安静一刹,宫女婉笑,她虽不貌美,却有柔和在其中。

    “果然瞒不住李大人您。”宫女轻道:“柔儿的确是长公主的人。柔儿本是长公主贴身丫鬟,五年前那一事,长公主犹感愧疚,便将柔儿遣至婀娜身边,照顾起居。”

    又是五年前。

    马车之中,暖炉暖身,身形随马车微微晃动。李仙缘望窗外掠过皇宫外墙,微微思索。

    司徒嫣然一家葬身火海,婀娜公主遇袭,两件事皆是发生在五年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虽未曾答应司徒嫣然,可此事既然与她家人有关便不能不管。

    这并不算多管闲事,即便是,李仙缘也乐得如此。既然自己不肯置身事外,就表明情绪正在一点点回归身体。

    当久了冰块,暖和一下也算不错。

    朝天门前广阔。除主门外还有八侧门。御林军士卒威武站立九门前,一辆普通马车打由侧门驶出。

    护城河下流水潺潺,虽是严寒,不过活水不冻。

    马车正驶过护城河上白玉石桥,忽有呼唤声传来。

    过不久,赶车太监探进头问李仙缘:“大人,是喊您的。”

    掀开轿帘外望,玉石桥对面,一辆华丽马车迎面而来,正放缓速度。车前站一人,长袍迎风扬,黑发束为冠,几缕发丝搭额前,长衫飘飘,气质儒雅。

    不是诚王又会是谁。

    “听闻你被婀娜那丫头骗去了后宫,便急忙来救你了。不过看李兄你的模样,蛮风轻云淡嘛。”

    隔着几丈,诚王便出声高喊。

    “风轻云淡么……”李仙缘喃喃,脑海想起被惠明公主抓现行一幕。

    这可风轻不了。若非已成为修真者,哪怕李仙缘也云淡不起来。

    两辆马车桥头停下,诚王请李仙缘坐上他的马车。李仙缘回身对太监交代一声,王府马车缓缓转弯,原路返回。

    赶车的是那有几面之缘的持剑青年,是为诚王贴身侍卫。

    厢中丝绸软卧,中间火炉热壶旧,酒香四溢,煞是惬意。诚王拉李仙缘坐下,似好友般交谈,只是绝口不提婀娜一事。

    马车悠悠,过了护城河,直往李仙缘府上而去。(未完待续。)

章二百零二.皇帝心

    万花园一事暂告段落。李府门前的热络也渐渐变得罗雀,偶尔会有慕名而来读书人拜访,又扫兴而归——李仙缘概不见任何人。

    名声大噪又行事低调,因此新京文人士子,皆对李仙缘满是好奇。

    不过见不到人,量你有再多好奇有何用。

    李府外,文管家得来李仙缘归回消息,大门外候着老爷。当载着李仙缘与诚王的马车驶来时,他长胡上已挂上白霜。

    “见过老爷。”文管家先是对李仙缘行礼,又对诚王道:“诚王光临大驾,内有热茶。”

    主次分明。

    “文叔,都是自己人便不要客气了。”诚王温雅一笑,与李仙缘并肩迈过门槛。

    马车停留于府外,丫鬟左右看了看并无他人,将两扇朱漆大门关上。

    李府书房,名义是为李仙缘的,然李仙缘也仅来过一次。修仙之后,书法一途便荒废了。不过字迹本就不怎样,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书房桌案前有一矮桌,桌上暖炉烫着竹叶青,蒲团相对。

    诚王不见外坐下,为自己斟了杯酒,又为李仙缘倒了热茶,含笑道:“李兄,你可知你刚来新京那日,我为何要叫你小心。”

    闻得此言,一旁躬身的文管家自觉退下。

    二人相对而坐。诚王风度翩翩,温雅带笑。金冠束发,阳光窗棂外透入,更显金灿。

    李仙缘盘坐对面,比起半年前,李仙缘长了些个子,只是稍矮诚王一头。不过十三岁少年,也高不到哪去。

    他清秀脸庞多了几分棱角,周身淡漠气质散了些许。一身长衫,倒有几分剑风侠骨的影子。

    李仙缘回忆片刻,问道:“因那曾姓之人?”

    诚王颔首。

    李仙缘又道:“他是太子的人?”

    “要真是大哥的人,我也不可能留他在身边做事。”

    李仙缘摇头:“我猜不出。”

    不过观诚王在之面前几分拘谨,身份定——

    诚王不想打哑谜,径直揭露谜底。

    只是这谜底令李仙缘都是一震。

    “那是父皇的人。”

    李仙缘怔住。

    诚王道,语气复杂,那温雅笑容也化为苦笑。

    “那为何不将他调离身边。”

    “父皇既然将曾越派至身边,又怎么随便让我将他赶走。”

    诚王这番话说得明显。皇帝已知道曾越暴露,却没有说做什么。

    “现在跟你说这些为时尚早,我只是来提醒你,小心他胜于小心大哥。这也是曾越未在此处,我才敢这般说的。”

    曾越,想来就是曾姓男子姓名。

    诚王脸庞露一丝与气质不符,又从未有过的黯淡阴霾。虽仅是一刹,但仍被李仙缘捕捉。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皇家之事。

    不过李仙缘多少能理解几分。父子之间,竟还需眼线来监视。

    小坐片刻,送走诚王。他来似是真只为提醒李仙缘。

    有丫鬟上前收拾残桌。李仙缘让她收掉诚王的那些便好,他还要在书房静待片刻。

    丫鬟退出,走前关了门。

    盘坐软蒲,暖炉热气升腾。李仙缘静思。

    自己与皇帝素未谋面,不知其深浅,也不知其性情。但观其竟将耳目派亲生子嗣左右,这皇帝城府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

    若诚王不知曾越身份也罢。明明诚王已知,皇帝却还让曾越留其身边。

    谋分阴阳。皇帝此举,乃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分析一番,如今开来,婀娜那些小动作、自己在后宫一番偷天换日的作为,定瞒不住这未曾谋面皇上。

    自认为可瞒天过海,实则一切尽收眼底。

    想罢,李仙缘轻喊门外丫鬟,叫她去换文管家。

    不是收拾行李跑路,而是另有他法。

    话方落,文管家推门入内,带着寒气。他白发苍颜,花白长发不知是本就如此白,还是在门外站得久了,落了层霜。

    “文叔,劳烦派人替我捎句话去诚王府。”

    李仙缘对他称呼生了变化。

    文管家躬身:“好的。老爷您要捎什么话?”

    “就说,明日早朝,带我一同前去。”

    “是。”应声,不问缘由,文官家关门退去。

    去摸身后,才想起灵剑与画卷皆放在了卧房。入后宫,当然不能带刀剑。

    明日进殿面圣,自然也不可携兵刃。可万一皇帝在殿上来一场瓮中捉鳖,自己可是连逃都无处逃。

    不过此乃后宫之事,皇帝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在百官面前捉拿吧。

    一声轻叹与几声轻咳,由散发着书墨清香的书房散开。

    细细想来,如今也算位极人臣,若不出黑白无常这档子事,自己尚在武侯县潇洒快活,与那红颜知己你侬我侬。身子虚弱后去看大夫,查不出什么毛病便放在身上。然后果断时日无疾而终,英年早逝。独留红颜,棺前哀哭。

    而非如今这般,踏上修仙路,被迫斩断红尘。

    至亲白发苍颜,化为枯骨。而自己年轻依旧,这便是修行者。你不斩红尘,红尘也会自断。

    伸手推开窗棂,冷气扑面,天空几分阴沉,一片灰蒙。来京后的第二场雪,似是快要下了。

    不过这万物皆枯的季节,总枯不了世人之人。

    离府试已然不远。那参试的文人研笔霍霍,埋头苦读,欲取得好功名。

    李仙缘虽只是一届童生,但无人敢小看他之文笔。

    轻咳中站起,李仙缘端着茶杯绕到书桌后,镇纸下压着一张白纸,笔墨在一旁。

    轻倾茶杯,一丝温热茶水倒进玉砚台,挽袖持笔细磨,茶色渐变为浓墨,右手持笔,李仙缘开始在空白纸上书写。

    寻突破契机,迈入筑基。

    成钦差以得香火。

    查司徒嫣然一家悬案。

    一年后回纯阳,参与修真界大比,得蟠桃。

    这四件事,为如今要做的事。

    将笔放回笔架,李仙缘抽出墨迹未干的宣纸,轻轻一抖,悬于火烛之上,待其化为灰烬。

    烧灼味散开,恍惚间,李仙缘仿佛看到尚是幼女的司徒嫣然跪坐一片废墟前,童颜被火燎得发黑,无助哭泣。

    叩叩叩——

    正这时,文官家敲响了门,惊醒了李仙缘。

    诚王府传来消息,明日一早,诚王来接他,一同进宫上早朝。(未完待续。)

章二百零三.拖去斩

    冬季夜长昼短。五更天过,已是卯时,天仍暗如昼。

    李府亮起灯光,丫鬟家丁开始忙碌。

    未要人喊,李仙缘便醒了过来。床榻静躺片刻,掀开暖被起身。

    暖炉燃得正旺,哪怕刚醒,离了被子也不觉冷。

    一身白净里衣走到门口,李仙缘推开两扇门。

    彻骨凉意迎面,引得李仙缘呼吸一滞,通体冰寒。

    身后桌上油灯晃荡,将将熄灭。

    昨儿阴了一整日,晚上方下起雪来,

    抬头,天空昏黄,地面一层晶莹,细小雪粒落下。雪仍在下,一夜未停。

    远处庭园,家丁轻扫小径上积雪。沙沙声入耳。

    呼出白气,李仙缘使唤微僵的身体关上房门,反身拿起一旁干净叠好的深色长衫。

    起得这般早,原因无他,今日要上早朝。

    世人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朝亦是如此。天亮得早,早朝便早。若是夏日,想必而更天就要起来了。

    离天亮还一个时辰。赶到皇宫就差不多要上朝了。李府离皇宫还不算太远,那些住得偏远的官员,四更天就要早早起来,准备上早朝。冬日如此,更别提夏日了。

    李仙缘方穿好厚长衫,将长发束起,门外就传来丫鬟唤声。

    “老爷,诚王的马车已经到了,他正在会客堂候着呢。”

    吱呀——

    李仙缘拉开门,方暖和起的卧房又被寒风席卷。

    噗——

    细微一声,油灯干净利索别吹灭。

    家丁在几丈外庭园清扫积雪。丫鬟持着灯笼照亮门前。

    李仙缘伸手接了片雪,随丫鬟穿行廊道庭园,脚踩积雪,发出阵阵嘎吱声。

    天色虽黑,可府上丫鬟家丁往来,一片热络。

    来至会客堂,门外便见诚王他一身金色织锦缎袄子,挺直背对,微扬看向会客堂正前方一副山水图。好似欣赏画卷——没甚可欣赏的,普通山居图,落款写着有些眼熟的名字。起码李仙缘看不出花来。

    琴棋书画,他没一样通的。

    听得脚步声,诚王转过身来。眼眸清澈,唇边含笑温文尔雅。

    他调笑说:“我以为李兄会因上朝而昼夜难眠”

    “我也以为。”李仙缘走进会客堂,身子微暖几分。近日身子愈发乏,觉好似不够睡般。

    诚王定睛凝视李仙缘半晌,见他无紧张之意,微颔首道:“马车就在府外候着,李兄请吧。”

    “请。”李仙缘点头,一同迈槛而出。

    朱门前,兵将排为队列,高头大马,威武挺直,暗纹头盔差着白翎,不同于皇城御林军,却另有其威势。

    一匹镶龙纹华丽马车停李府正门前。

    贵为诚王,自有其护卫。

    文官家候在门旁,与一名将士站一起,束手而立。二人相识,但关系不深,只偶有交谈。

    如此多人,如此严寒。细雪飘扬,夜色下,竟没一丝声音发出。只有马匹偶尔甩头响鼻,喷出白气。

    不知过去多久,文管家忽然有了动作,面朝门内。

    哗啦——

    身旁将士微挪动,身上铠甲发出低沉撞击。

    就见诚王与李仙缘并肩由门内走来。两名丫鬟提着灯笼相伴。

    迈过门槛,打了招呼,文管家躬身问:“老爷,您晌午可还回来?”

    “回来回来,上完早朝就把李兄还回来。”李仙缘二人相继迈过门槛走出,诚王笑着接过话茬,二人相继钻入镶着金纹的马车。

    哗啦——

    那将士跟在二人身后下台阶,翻身上马。

    马车中,点着暖炉,红彤彤暖烘烘。驱散周身严寒。李仙缘二人相对而坐。

    方坐上不久,马车微晃,周遭马蹄声,已是起程了。

    为往外看,李仙缘却知道此时文管家一定站在门口,望向这边。

    不过去趟早朝,气氛却好似有去无回一般。

    许是贵为王爷,需在外人前保持威严,久之憋坏了。一与李仙缘在一起,诚王便敞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

    叙旧之后谈风景。风景之后谈人情。

    说了半个时辰,说得李仙缘有了乏意,滔滔不绝的诚王方说起朝堂上需注意之事。

    如不可喧哗,不可东张西望。

    方嘱托了两句,诚王便又说起了闲事……

    恍恍惚惚中,耳边净是诚王声音。李仙缘起了困意不陪他,他便开始自说自话,又哪还有一王爷样子。

    迷迷糊糊中,车队来至朝天门。主门不开,车队缓缓悠悠侧门入内,而兵将则全留在了外面。

    其余几门也有马车源源赶来,天还未亮中,竟有几分热络。

    迷糊中,随太子走了段路,周遭似是全是人。窃窃私语声散开。

    “你就在此处站着就好。”诚王轻声道,接着便走开了。

    意识朦胧中,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周围催眠的窃窃私语声一静,好似万兽欢腾树林走入一只猛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喊声忽传入耳。

    李仙缘一个激灵,睡意驱散大半。环顾周遭,就见上首龙椅坐一中年,黄袍加身,威严满满,不怒自威。

    周身黑压压一片人头,具是跪伏的满朝文武。

    李仙缘随众人蹲伏下来。

    “众卿平身。”

    皇帝好似瞎了眼,没看到反应慢半拍的李仙缘。

    百官重站起。站最后一排的李仙缘重隐于人群中。

    毕竟身体只是十三岁少年,并没多高。身前黑压压一排,跳起来也看不到皇上——皇上也看不到他。

    “启奏皇上,臣有要事要报。”中气之声朝堂上响起。

    “督御史,有事稍后再奏,朕此时另有要事。”

    “是——”

    短暂沉寂,一道沉声冷喝。

    “李仙缘可在!”

    唰——

    就似早有准备,满朝文武百官一齐望来。就连那本挡在身前的官员,也都一具让开,让得李仙缘与那九五之尊正式面对。

    “将士何在!”龙椅之上,皇上冷喝。

    哗啦啦——

    数名全身盔甲御林军由大殿外进来,对皇帝单膝下跪。

    “臣等在!”

    声音低沉,目光凛冽。与之对视官员,皆如寒刃横在脖间。

    皇帝冷喝,龙椅上遥指李仙缘。

    “将这姓李的宵小,拖去午门,即可斩首!”(未完待续。)

章二百零四.兄与弟

    薄雾冥冥,长街空旷。UU小说 www.uu234w.net更新最快一列车马于长街奔驰。

    青石路中,一颗不起眼石子躺在路边。

    龙纹马车直直由石子上驶过。石子被碾得嘣飞,不知钻到哪里去,而马车也轻震一下。

    震幅不显,不过唤醒车内睡着的人是足够了。

    李仙缘醒了后才自己睡着了。

    ……那被拖出去斩,也只是梦罢了。

    日有所思么……李仙缘轻揉眉心暗道。打修仙之后,自己可是许久未做过梦了。

    仔细回想一下,梦境又变得模糊起来。虽说去过皇宫,连后宫都钻进去一趟……但他自然不知宫殿内里什么样,一切具是脑补,模糊也是自然的。

    诚王见他醒了,轻笑道:“李兄总算是醒了。”

    “景同兄话有些多,所以我才睡了过去。”李仙缘往暖炉里填了块碳道。

    几乎被指着鼻子骂唠叨,诚王不见恼色,反而有些高兴。他巴不得李仙缘如此。或说见惯了他人卑躬屈膝,李仙缘这对付同辈的态度更令他心喜。

    之前只是自言自语,现在李仙缘理他了,有来有往岂不乐哉。当下又开了话匣,滔滔不绝

    李仙缘挠了挠眉心墨印,倚靠车厢,听诚王话语不断,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马车甩得远远。

    马车悠悠,半个时辰后。已达朝天门外石桥前。

    下了马车,王府马夫把马车灵至一边,李仙缘则随诚王前行上桥,穿过朝天门侧门门洞,进入内城。

    他一眼便望见一片广阔白玉广场前屹立一座宫殿。

    武凌殿。

    新京,大商最中心处。

    武陵殿,新京最中心处。

    殿前白玉广场,雕梁玉栏,九十九段玉石台阶连绵,顶端便是武陵殿,大气磅礴。金黄琉璃瓦重檐殿顶华丽,透着重重威严。

    九十九段玉石台阶,威武雄壮御林军两排而立,手持寒光长戟,不为寒风所动。

    李仙缘等人并非来的最早的。台阶上已有两两三三穿着官服的官员。他们见了诚王,停下话语作揖行礼。顺便好奇望向李仙缘。

    诚王含笑,一一回礼。带着李仙缘武陵殿前。一阵喧嚣隐约传出。

    龙椅上无人,皇帝还未来。

    迈过门槛,进入武陵殿。

    诚王低声言:“我知你素不喜这些事,满朝文武便不为你一一介绍了,日后有机会再说。

    李仙缘颔首,自觉不再跟随诚王,独自走到最后排。

    他区区一个六品侯,放眼满朝再找不到比他品级更低的了。兴许门外持戟武士都比他品级高些。若不是诚王领着,哪有他来的份。

    而诚王自然是走至右排第二位置,第一是空着的。

    随着官员来得多了,殿内如市集般乱哄哄一片,不时爆发一阵豪爽大笑。

    他算起眼,朝上仅有他未穿官服,一身长袍。又是年纪轻轻。又不起眼,谁没事在朝堂大殿上东张西望,自然看不到最后面躲在柱子旁的李仙缘了。

    柱上蟠龙栩栩如生,赤带如锦文,许是工匠对照龙宫那帮子龙雕刻的。

    见龙爪有点脏,李仙缘哈上口气,拿袖子蹭了蹭,结果没蹭掉。那脏东西好像已经粘到龙爪上了。

    李仙缘心想下次带个小锤子来。

    李仙缘位在门口,冷风吹进来多有些寒意,他两手插入袖中,又往柱子后站了站,打量朝堂,隐约看出朝上官员派系。

    连他个头次上朝的童生都能够看出,除非皇帝是瞎子,连这都看不到。

    诚王所言无错,皇帝真在刻意让二子相争。

    刚站定不久,就听身前几名五品文员窃窃说,太子回来了。

    太子?

    李仙缘几分好奇往门边看去。

    冬日晨光,几率雾色投进大殿,映照出一道斜长人影,正拉到前方诚王脚下。

    一道并不高大人影迈步走入。他相貌平常,粗看去有近三十岁。有几分正气。穿着一身蟒袍,肤色古铜,身材壮实。步伐稳健,更像是将士而绝非那位传闻中的太子。

    他未望向李仙缘这边,李仙缘也看不到他的正面,但猜也猜得出那双眸如何坚韧。

    他未看两边任何人。披着晨曦,龙行虎步,走向那朝堂前端,缓缓转身,含笑望来的诚王。

    “久日不见大哥,如今一见,却是差点认不出,还以为是哪里的昆仑奴。”

    诚王儒雅含笑而谈,如对就不见之好友。话语却是尖酸刻薄。

    “呵。”太子轻哼,走到诚王面前,微微俯视矮他几分的诚王:“弟弟才是,越发细皮嫩肉了。”

    诚王一触即离,并不与太子纠缠此话题,转而问道:“大哥在蜀国待了数月,不知有何收获?”

    “稍后你便知晓了。”

    一片官服挡在眼前,挡住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挡住了兄弟二人针锋相对。

    似乎也挡住了李仙缘的仕途。

    修士入朝为官,自古也数不出几个。就是那向来不靠谱的祖师爷吕洞宾,也是辞了官后才修得仙。似乎这其中有何皓束制约。

    过了片刻,武陵殿忽静下来,见一搭着拂尘,一身紫服,面白皮嫩的老太监走至上首,高声叫喊。

    “皇上驾到”

    重重人影挡着,甚都看不见。只有那众官员一同压下身,高呼吾皇万岁。以及片刻安静中的那脚步声。

    李仙缘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师门。对皇家他没甚敬意,自然不会跪,蹲下意思意思得了。

    他不敢抬头看,怕那皇帝注意他,喊出拖出斩首这话来。

    眼眸斜瞥,门槛就在脚边,转身就跑还来得及,况且

    李仙缘将袖中玉牌往里塞了塞。那老神仙给的玉牌姑且可以一用,虽说大材小用了。

    “众卿平身。”

    声音几分苍老,更多则是威严与高高在上。

    “似乎不是他。”李仙缘想。上次万花园,他怀疑那老者便是皇上,只是不敢确认。如今听音,两者声音有很大不同。

    可惜不敢抬头,不然一看便知了。

    “启奏皇上,臣有要事要报。”忽中气之声朝堂上响起。

    “督御史,有事稍后再奏,朕此时另有要事。”

    “是”

    李仙缘眉毛微挑。

章二百零五.思旧情

    微握紧袖中玉牌。

    接下来说话的并非皇帝,而是太子行列中,一名干瘦官员,着二品红袍官服。

    “今日二更时,太子蜀国归来,由子午门进宫面圣。太子此去蜀国两三月,不仅替圣上做客北蜀,更是为一件事而去。”此人看似瘦小,说话却有一番凛凛正气。

    “本朝立国至今已近千年载矣,遥想当年,太祖一介书生,领兵厮杀转战万里。与蜀、丹、范三国抗暴文于前,烽火燃遍半壁。丙戌以降,一十三载灭前朝百万亿众而定鼎开国。”

    众官员神情起了变化,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些。只是见座上那主未曾开口,谁敢吭声。

    “百年后,太祖崩殂,前有彗星化雨骤降山海之北,地倾崩陷于新京之东,后有越夷勾结罗刹遥以为恃,窥我西疆。我大商与蜀、丹、范节盟,退罗刹,胜越夷。从此四国……”

    “哈……”没睡好觉的李仙缘听得这番长篇大论,不住打了个哈欠。惹得身前一名官员回头瞥了眼。

    也不知为何,打从几日前进了京,便有几分嗜睡。说来奇怪,他修的是长生决,怎成了那要冬眠的狗熊功?

    李仙缘躲在最后方,脑袋一点一点泛着瞌睡,粗略看去还以为赞同感受官员之言。

    “……八皇子除求亲之外,还想借此会会我大商青年才俊。”

    “会?他想怎么会啊?”朝上威严之声听不出喜怒,倒是足够响亮,驱了李仙缘的瞌睡,便听那干瘦官员说:“正月十五,花灯诗词会。八皇子欲宴请我大商众仕子,一展诗文。”

    那声音沉沉开口:“太子,你觉得此人欲如何?”

    精壮棱角分明得好似武官的太子沉声回:“展诗为虚,立威为实。”

    殿中沉默。大殿静的落针可闻。持续好一阵,才听那声音响起:“他想要比,那便比吧。我大商才子亿万,连个会写诗的都找不到?”

    李仙缘缩了缩脖子。

    自己今个是自投罗网。

    砍头躲过去了。但此遭,怕是躲不开了。

    结果直到晌午退朝,也没人提起李仙缘半句。就好似此人不再朝中。就好似此人他们从未听过。

    朝天门若菜市口般喧嚣。李仙缘随诚王坐上马车驶离。

    透过轩窗,漫天雪景为连绵宫殿镀上一抹苍白。

    落下帷幔收回目光,就见诚王看着他,含笑道:“看到了吧?”

    李仙缘点头:“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诚王不解。

    李仙缘平淡:“看到你想让我看到的。”

    “我想让你看到什么?”

    “你心里清楚。”

    诚王似乎对这文字游戏格外热衷,来往几回合还嫌不过瘾,锲而不舍追问:“可你又是否清楚?”

    李仙缘已经阖眸小憩,懒得理他了。

    悠悠半个时辰,马车在李府停下,门外等候多时的文叔持伞迎上前,将李仙缘扶下。

    “仙缘。”诚王唤了李仙缘一声。

    “何事?”

    “今日虽满朝文武与父皇未提及你,但大商年轻一辈中诗词以你为翘楚。想来诏令不日将会传来。你提前做好准备。”

    李仙缘点头:“我知道了。”

    车帘落下,二人在门口等了片刻,待马车消失街角才转身迈入门槛,让下人关上大门。

    会客堂,文叔接过丫鬟递来药汤送予李仙缘面前。

    李仙缘接下,趁热喝了一大口。他本就身子薄弱,没必要逞能。

    “老爷,小人斗胆一句。”

    喝下药汤,身子暖了许多,就听文叔躬身开口。

    李仙缘疑惑望去,文叔继而说:“您与诚王走得太近了。”

    文管家旧主是诚王,如今却让李仙缘远离诚王,倒是有趣。

    李仙缘放下药碗,示意他继续。

    “老爷您与诚王或有知遇之恩,又似知己。这本无妨。不过近来新京局势愈发紧张。您与诚王走的过近,可能与太子一脉交恶。”

    文管家所说还是老生常谈。

    无论有心无意,李仙缘与诚王走得极近已是实时。瓜田李下,众人自然将他视作诚王派系。

    若李仙缘想要往上爬,必会遭太子一系阻碍。

    文管家担忧源于此。

    李仙缘摇头,他本无心涉足其中。查到嫣然灭门一案实情,混得钦差一职,便可安心去其他地方倒腾香火。新京中的尔虞我诈还是离得远远罢。

    见李仙缘不做回复,文管家点到为止,唤丫鬟往暖炉里添些煤炭便离开了。

    不多时,丫鬟拎着炭篮门外进来,掀开盖子往里添置黑炭,不时偷偷撇上几眼主位上的李仙缘。

    “想看就看,不用偷偷摸摸。”李仙缘将冰冷的手缩进衣袍内。

    本意捉弄一下,谁知丫鬟不见怯,眉目灵动,盯着李仙缘一阵猛敲。

    让得李仙缘有几分惊奇:“你不怕我?”

    丫鬟嬉笑:“开始有些怕。老爷您年纪虽小,但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挺吓人的。不过现在嘛。”

    “现在怎么?”

    “现在看起来有了人味儿了。若说以前老爷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那现在就是——”

    “停停停——”李仙缘打断她的侃侃而谈:“你是婀娜的人?”

    这幅天真浪漫简直和婀娜一个模子的。

    丫鬟施礼:“老爷明鉴。公主让奴婢来看着您,看有没有……有没有野女人来勾搭老爷。”

    说完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往他人身边安插眼线乃是大忌。也就婀娜那玩闹性子能堂而皇之干出这事。

    苦笑不得挥手将丫鬟轰走,李仙缘手托腮,发起呆来。

    是夜,李仙缘侧卧床榻,游离目光透过暖炉升腾的袅袅青烟。穿透薄薄窗纸。越过蒙蒙雪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想了很多。李婉儿,司徒嫣然,温如玉,师傅。

    然后突然发现怎的都是女人,便强迫自己去想小青。

    不想还好,一想却觉得思念得紧了。趁念头繁杂还记得这事,李仙缘便打算明日安排人,将小青从武侯县带回来。

    他翻了个身,面朝床榻里侧。

    一卷竹筒放在枕边。

    曾经音颦笑貌,如今只剩下一卷画。

    人生若只如初见。(未完待续)

章二百零六.妖魔现

    打从太子回朝,新京局势有了些变化。

    关于李仙缘,新京官员间多了几些闲言碎语。朝堂上四处漏风,什么事也捂不住。李仙缘昨日上朝却遭冷落,当天下午就随着散朝的东风吹遍新京。

    至于变化和闲言碎语,李仙缘无心去管。他现在如个闲置在家的致仕老头,整日把自己关在朱门内,就差逗鸟养花,找三四个年轻小妾颐养天年了。

    惬意未能持续太久,退朝后的第三天,宫中来人,请李仙缘于正月十五赴元宵花灯诗会——可去可不去。

    传话的小太监原话便是这么说的。

    李仙缘贵为六品侯,与那尚未出仕的仕子秀才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强

    能不去更好。李仙缘本就对抄诗一事反感。若无必要,绝不为出风头而行此事。

    再说,别提十五,现离初一还近一个月,谈论这些尚且早了些。

    与文管家亲自将太监送出门,方目送其离去,便见有府中下人行色匆匆行来。

    “怎么了,行色这么匆忙。”文管家问了一句。

    “管家,老爷。”下人先是行礼,才恭敬道:“您还不知吧。街首王府的家主被吊死在花园,新京府的人正在那查验呢。小的回来时听说,死者死得蹊跷,怕是……怕是……”

    下人磕绊半天,不敢说下去。

    “怕是怎么?”文管家追问。

    “怕是有妖邪作祟。”

    “胡闹!”文管家厉声:“新京之下皇恩浩荡,凛凛正气。什么妖邪敢在此处作祟。怕是有歹人装神弄鬼吧。”

    “这小的就不知了。”

    挥手让下人退下,文管家对李仙缘解释说:“王家乃是商贾,常年在外怕是得罪什么人。不过以防万一,老爷您最好还是招些看家护院的。”

    “这事你做安排就好。”李仙缘一副不闻不问。说起来,府中大小事宜他从未过闻,住了半月,连府中有几人都数不上来。

    文管家也算了解李仙缘心性,应下后便不再提了。

    第二日。

    李仙缘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半天不见停歇,李仙缘便坐起身来,披上长袍拉开房门。

    马蹄与吵闹随着寒意钻入卧房。李仙缘呼出浊气,看向庭院中的下人丫鬟。

    “外面怎么了?”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吱声。

    李仙缘握拳唇边,轻咳几声,扶住门框:“有事说便是了。”

    这才有一丫鬟战战兢兢说:“死……死人了……”

    李仙缘蹙眉,本就无血色的面颊更显病容。

    见他似是误会,丫鬟又连忙道:“不是咱府上的,是外面的。”

    知是一言半语问不清,李仙缘又返回屋中。片刻后,再出来已是穿好衣物,如墨长头发简单束成马尾,搭在脑后。

    一路来至会客堂,文管家已等候多时。待李仙缘入座,文管家方才沉声道:“街首胡员外与其正妻今晨卯时被发现掉死于自家后院假山。”

    李仙缘往门外望了眼。呼喝声隔着前院遥遥飘来。

    “动静大了些。”

    文管家苦笑:“早些时候衙役来过,后来改为城门校尉。此时新京府尹与禁军正在外面忙活着。”

    李仙缘不解:“胡员外与宫里沾亲带故?”

    “不沾亲带故。”

    “与哪位老王爷有交?”

    “未曾听闻。”

    李仙缘叶懒得再猜,肘抵桌案,轻揉起额头:“连府尹和禁军都动弹了,总有个源头。”

    新京府尹正三品,上朝都是前三排的主。他一个侯爷听着威风,上朝只能挨着门框站。

    这种存在出面,怎会是小事。

    “老爷可记得昨日有下人说街首的王姓商贾吊死花园中?”文管家不再卖关子,将所知一五一十托出:“胡员外府与王姓商贾相邻,两者皆是花园中吊死,且死状吊诡。”

    日渐虚弱的身体令李仙缘无法过于思考。简单推理尚还可以。略一思索,他轻声开口:“官府担忧贼人会向第三家出手?或是说第三家也会如此?”

    “老爷聪慧,正是如此。”“临近年关,却发生如此令百姓惶恐之事。若处理不当,府尹少不了被问责。您看是否要告知诚王一声,调来一批护卫看守?”

    “昨日未说吗。”

    文管家苦笑:“说是说了,只是随口一提。熟料事情闹得这般大。”

    “此事由文叔处理便好。”李仙缘觉得困乏,不再管此事,捂嘴轻咳中站起。

    文管家略有担忧问询:“老奴去诚王府顺便请御医来看一下吧。”

    李仙缘头也不回摆手:“凡间大夫治不了。不用费那力气了。”

    他的身形迈过门槛,消失门后。

    之后一整日李仙缘都未迈出卧房半步。晚间来送食的丫鬟,也就是婀娜的人见到桌上中午送来的一动未动。担忧之下便去找文管家:“前几日老爷还好好的……”

    “许是近日降雪,染了风寒。”

    丫鬟轻咬薄唇:“那奴婢是否要跟主子说一下……”

    文管家叱责:“还嫌事情不够乱么。公主性子你也知道。要让她知道,还不将新京闹个翻天。”

    文管家再三嘱咐,才让心有不甘的丫鬟离开。坐在卧房,文管家不住连连苦笑,李仙缘这个撒手掌柜当的,当真是什么都不管。

    ……

    夜色深了。

    一片府宅陷于死寂,新京虽无宵禁,但热闹的大多是烟花巷柳之地。这个时辰大多人家都已歇息。

    阴沉依旧,雪景之下天色散着昏黄,反倒让深夜不那么黑。

    床榻之上,李仙缘辗转反侧,心中有些不安,似有何事将要发生。

    吱呀——

    房门推开一道缝隙,李仙缘侧身迈出,哈出一口寒气,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微微仰头,望向他心敢不安的半空,就见一层黑雾弥漫,夜色下朦朦胧胧。

    忽有怪声传出:“想不到此处还有个味道这么好的小子,不枉咱……”

    李仙缘神情淡漠,没兴趣等它说完,双指竖起,遥遥对着空中一挥。

    一道水莹虹光卧房之中,陡然激射而出。临近黑雾一分为三,径直穿透。

    后者一声惨叫,销声散开。

    三道虹光半空绕了一圈,又钻回房中。

    门前李仙缘低声呢喃:“莫非真是妖魔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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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长生介绍:
吾住青湖边,颇有名气。远道而来的诗人在湖边吟诵着:一叶扁舟横,万点金光散。但见李仙缘,此生无可叹……醉意横生的文士在岸边高歌着:有波拍岸惊百里,不能渡我归家,有浪乘风横千丈,愿可荡吾生涯……文人墨客求见者络绎,赞美湖景者不绝。他们不知夏天水蚊子的狠毒,不知冬天冷风如刀刺骨……更不知吾之寿元不足一年。书生浩然之气,修士灵气之力,佛道功德香火,万民信仰。何以得长生?夜深人静时。远处湖泊寂静萧索,近旁湖面冷清无声。收拾行李,东市西市南市北市购置,绝尘而去。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欲求长生。为长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为长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为长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