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遭袭
晚上,高建修拿着查泰送给自己的一颗价值五百两银子的宝石仔细把玩,生着闷气。
想想都觉得亏啊,这次强抢征税,彻底得罪了海道衙门和香山知县,但是自己好处也没有得到多少,国库也没有征收到多少进口税。
查泰在反复试探后确认高建修不要他的银子后,感激得老泪纵横,送了这颗宝石后,然后把谢立敬他们给卖了。
妈的,这些贪官,他们得到的贿赂比征的税要高好几倍,真是国家的蠹虫。想想查泰这只船的货物,按照市舶司条例征税,只要两千七百多两,可他们自己就受贿三千两,结果就是国库只能收到五百两,国库就流失了两千多两银子。
关键是,他们把税率定得这么低,自己严格执法的话,也只能征收到不到三千两银子,可是整船的货价值七八万两银子,税率不到百分之五。需知道欧洲现在的进口税都是百分之二三十以上,大明朝廷亏啊。
在高建修生气的时候,香山县,海道郑觐光也是暴跳如雷,他身边的谢立敬和顾其言一个劲的说高建修的坏话。
“谢大人,你平时不是挺能干的嘛,怎么高建修让你到一边去,你就听他的啊。需知道你可是代表本官的,怎可如此软弱?”郑觐光虽然是高建修的直接领导,但并不了解高建修。
“大人,高建修那厮仗着制府和巡按大人的宠信,胆大包天,他带着一百多士兵,硬把咱们的人马给缴械了。然后就大模大样的私自征税。”谢立敬哭丧着脸说道。
“岂有此理,高建修这厮还有朝廷法度没有?那他征税,你看他可有舞弊行为,他可知道怎么征税?”
“大人,高建修虽然不学无术,窃居朝廷官职,可是这征税的事情,却十分的熟练。他做的比咱们的那些吏员还快还好,真的拿不到他的短处啊。那厮甚为狡猾,见下官和顾大人在旁,表现的十分廉洁,不收番船一文钱。”谢立敬恨恨的说道,心里还是有点佩服高建修,满船的货物,几万两银子的货啊,他也忍得住,就这分忍功,也是值得尊敬。
“还真是小瞧他了,去年我在虎门把他从海里救起的时候,看他相貌和善,没有想到现在这厮如此功于心计,巴结上了制府大人,已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郑觐光这才想起自己跟他的渊源。
“大人,你才是市舶司的提举啊,虽然市舶司早就没了底子。可也不能任由高建修这个副提举有机会重整市舶司,如果市舶司重新振作起来,那咱们海道衙门以后就没有一点权力了。大人,你得赶快以市舶司长官的名义去把高建修正这厮赶走。”谢立敬劝说道。
郑觐光正要答应,一直没有作声的顾其言连忙阻止道:“大人,请恕在下直言,大人你不能去跟高建修抢征税大权。”
“香山县,你这是何意啊?”
“大人,今天下官和谢大人可是观察了高建修的征税流程,完全是按照律法来的,他已经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如果咱们现在就从他手里把征税大权给接收过来,只要我们征税数目达不到本该征收的税额,那小子自然心知肚明。也许他会到制府大人那里告状,也许就会直接来要挟大人您。”顾知县慢慢说道。
“这么说,现在这小子吃定咱们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谢立敬吃惊道。
“郑大人、谢大人,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你们可还记得万历二十九年,市舶司那个死太监李凤在澳门的故事?”顾其言幽幽说道。
“好,顾大人高见,听说高建修这厮控制了澳门的粮食供应,澳门葡人对他恨之入骨。只要咱们稍微给点暗示,相信自然有人料理他。等高建修出事后,郑大人再名正言顺的接收市舶司,一切照旧。哈哈。”谢立敬对顾其言竖起了大拇指。
阿嚏,高建修打了个喷嚏,是谁在说我坏话,不用想,肯定是今天在自己这里吃了暗亏的谢同知和顾知县,看来自己得好好防备。
等了好几天,高建修已经给十三艘进港番船征税,一共为国库征收了三万五千七百多两银子,自己却只得到了七千多两的外块,这还是多亏了做假账的高手李唐宋帐目做的巧妙。实在没什么意思,本来还以为进口税有油水,哪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看来油水最大的还是出口税。
“大人您做得足够好了,你可知道以前海道衙门和市舶司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吗?”市舶司的老陈已经赶到澳门来协助高建修收税了,留黄维托在广州市舶司衙门打理。
“多少?”高建修还真不知道。
“一年才四万多两,那可是征收六七十条船的税收啊。可知道这些贪官贪得有多狠啊,大人真是廉洁啊。只是这样,给朝廷征的多,留给市舶司的是不是太少了?最近市舶司可是开销很大啊。”陈海涛小心问道。
“老陈放心,我们市舶司的最要收入不在这里,这点钱我还不放在心上。只要你好好干,等郑觐光年底一滚蛋,市舶司必然落入我手,到时候就是咱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我会启奏陛下,给你弄个官职。等这次把征税的事情完毕,我再拨一万两银子给市舶司。”高建修又开始许愿了。
“大人,今天要征税的是一只三齐佛和一只真腊的番船,大人要亲自过去吗?”
高建修点点头,带领百多市舶司衙役就要准备到岸边去。
“大家看啊,这就是狗官高建修,他现在独霸征税大权,也不雇佣我们这么码头工人干活,不给咱们活路了,咱们上前去问个明白。”突然,一支数百人的青壮队伍把高建修以及市舶司衙役给围住了,其中一个带头的叫嚷道。
“干什么?哪里来的刁民,竟然对高大人不敬。”市舶司的衙役头领林虎对着这些青壮喝道。
“咱们是澳门码头工人,往年海道衙门大人们都雇佣咱们干活的。可是自从你们市舶司这几天来征税后,我们就没有活可干了。我们要找你们市舶司讨个说法。”那些青壮说完就又挤压过来了。
“老陈,以往真的有这么多码头工人吗?我看他们不是什么好鸟啊。”高建修赶紧问陈海涛道。
“大人,不好。澳门哪里来这么多码头工人啊,以往郑海道他们征税,因为要吃那么大的好处,怎么可能雇佣工人,怎么也得带自己信得过的人了。你看,这些人中间还有黑奴。”陈海涛急得冷汗连出。
完蛋,这是有人要来阴自己的,自己断了太多人的财路,人家也不要自己好过。高建修一咬牙,对着林虎喊道:‘练兵一月,就看你的了。赶快列阵,有人胆敢再冲进来,不要客气,鸟铳伺候。回头我给你向总督大人请功。”
林虎本来是宣府的一个边军果长,后来跟着上官造反,义军式微后脱离军队,到广州碰运气,被知人善任的陈海涛看中,选为衙役头目,接受了高建修亲兵的指导。今天是考验他的时候了,毕竟市舶司对他不薄,而且高建修来头不小。
很快,林虎把一个小型的方阵列好,百多长矛手和鸟铳手严阵以待。
“你们这些刁民,肝胆冲击上官,还不退下。有人再进一步,后果自负。”林虎毕竟是当过兵杀过人的,一股剽悍之气震慑了不少宵小。
“弟兄们,不要怕,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衙役。再说了,他们鸟铳现在点火已经来不及了。等把那狗官冲到海里,就可以去领赏了,没什么危险的。”一个声音对着那些所谓的码头工人们说道。
于是一声呐喊,数百来路不明的青壮就向海边高建修的市舶司衙役小方阵冲去,砰砰的响起来一轮子弹声后,就是刀棍碰撞的声音,歹徒们已经跟衙役开打了。这些歹徒们纷纷抽出隐藏好的圆木棍,对着衙门们开始围攻。
这些被人组织起来的歹徒们个个年轻力壮,加上有人在暗中指挥,加上人数是高建修衙役的好几倍,虽然在兵器上略占劣势,但是其威力却不容小觑。他们的木棍虽然比市舶司衙役的长矛短,但是现在是打群架,短兵器更有利。
而高建修的衙役队伍,都是刚刚上岗一个月的新手,军事训练也就二十多天,然后就被调来澳门执行任务,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虽然林虎是个老军务,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训练出什么精兵出来?毕竟他也不是神仙。这些衙役只能简单的放几枪鸟铳,做些简单的左刺攻击。
高建修和陈海涛被保护在队伍的后面,在后面就是海了,已经退无可退了。
“大人,听说您会水,这些衙役还算不错,已经抵挡了半盏茶(七八分钟)时间了,估计也只能再抵挡半盏茶功夫了。趁着这些歹徒还没有攻过来,你还是跳海游到对岸的北山岛去吧。小的得大人重用,虽死无憾,只请求大人把我家两个小儿养大。”陈海涛就情况紧急,建议高建修从海上逃生,毕竟这澳门的西岸边离香山县的北山岛也就两三里,以高建修的体质和水性,还是有可能逃生的。
“不,老陈,我不逃。要死一起死。何况咱们不一定就会输,只要咱们再支撑半盏茶香时间,我还有翻盘的机会。”高建修虽然怕的要死,但还是故作镇静。既然有人想要自己死,肯定就会想到自己可能从海上逃生,也许他们就在那里等着自己呢。现在只有硬撑着,等待援军。
第十七章 迅速
高建修看前面,自己的衙役方阵已经完全被打散了,衙役跟歹徒们混战一团,已经有最起码十几个衙役倒下了,幸亏这些歹徒们只有木棍,要是有刀枪,那自己早就成肉泥了。
为了提升士气,高建修一狠,抽出自己佩戴的宝剑,冲到自己队伍的最前面,来到林虎的旁边,奋力砍杀。高建修身材高大,经过半年多的带兵锻炼,力气长了不少,就是剑法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不过,就这身手,对付面前的十几个手持木棍的歹徒,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由于把对自己遭受袭击的怒气全部泄出来,高建修状若疯魔,与林虎一起左接右挡,一把宝剑在两三分钟的时间砍倒了十多个歹徒,不过自己的大腿和手臂都中了几棍。
“前面那个手持宝剑的大高个,就是狗官高建修啊。只要把他赶下海,大家都有十两银子,上啊。”歹徒中有人自然把高建修认出来了,马上就鼓动道。
就在众歹徒全部向高建修围去、在劫难逃的时候,围攻高建修的歹徒队伍一阵混乱,高建修的救兵来了。
高建修一遭到围攻的时候,在远处的高建修布置在澳门的暗探马上就以最快的度用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跑到关闸范老五报告,毕竟这里离关闸也就四五里路。范老五得知老爷遇险,马上就集合了三百步兵带上武器赶往澳门高建修出事的地方,并让高建修仅有的十几个骑兵以最快的度先去解围。
所以,在高建修被围攻十分钟后,救兵就来了。骑兵果长王成带着骑兵象一把利刃直插歹徒阵中,如杀西瓜一样在瞬间就砍翻了三四十个歹徒,直接冲到高建修的面前。
“王成,来的比我想象中还快,回去本将给你记上一功,不要让一个叛匪逃走。”高建修现在已经是意气风了,直接把这些歹徒定性为叛匪。这样,自己的将士也算有战功了。
王成见到高建修虽然满身血迹却还无恙,放下心来,现在又得到战功许诺,兴奋异常。需知道,在高建修的军队里,并没有几个军官,自己只是一个果长,如果有战功了,势必可以向范老五看齐了,成了高建修的心腹大将。想到如此,王成带领骑兵左冲右突,杀得这些歹徒们鬼哭狼嚎,几十条人命瞬间就没了。
歹徒们一见骑兵,立时作鸟兽散,但是两条腿的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那些蠢笨一些的往东边城区跑的,成了骑兵追组的目标。而那些机灵一点的,则直接往往西跳海逃生,反正水性好,直接游到对岸。
十几骑兵追赶数百歹徒,尽情的砍杀,看得高建建修都有些后悔,毕竟这些歹徒也是受人唆使的,并非天生就是坏人,可现在就要命丧黄泉了,自己跟那些杀良冒功的将领又有什么区别呢?
骑兵砍杀了三五分钟后,范老五也带着三百步兵赶过来,度非常之快。高建修大喊道:“老五,王成,只要俘虏这些歹徒就可以了,不得再杀了。”
范老五带来的三百步兵,可是高建修经过半年多的艰苦训练的,不是市舶司衙役那样的菜鸟,很具有战斗力,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基本就结束了战斗。这次大概有五百多歹徒围攻高建修,除了跳海逃生的一百多人侥幸逃脱外,其余四百来人非死即伤,没死的都被俘虏了。
就在高建修让范老五把这些俘虏押回关闸,详细审查的时候,负责澳门防务的提调脱继光这才带领百多士兵赶到现场。
“高大人,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刁民?末将来迟了,大人受惊了。”脱继光气喘嘘嘘的问道。
惊魂未定的陈海涛正要破口大骂,被高建修拦住。其实,脱继光来得并不算慢,因为事情生的太突然,从高建修遇袭,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分钟,脱继光能赶来已经算是迅了。当然,跟高建修的部队相比,还是相差太多。
“这些歹徒突然袭击本官,就在你澳门治下,这是你治理不力。你可知罪?”高建修把脸上的血迹一抹道。
脱继光很是委屈,自己与高建修并不相统属,其实两人还算是同事,高建修守关闸,自己守澳门,都是防备澳门葡人的武官。但是,高建修正式的官职却是市舶司副提举,这可是六品文官,当然可以对自己这个低等武官指手画脚了。
“小将治理澳门不严,致使副提举大人遇险,下官知罪。这些歹徒怎么处理?”脱继光小心问道。
“押回关闸,严加审问。一定要把背后真凶给找出来,你放心,这次有心人煽动,跟你无关。脱大人,可有兴趣到关闸去看我审案。不过今天不行,我还要给番船征税呢。你回去巡逻吧。”高建修阴沉着脸道。
脱继光郁闷退下,根据自己对高建修的了解,这事没完。高建修可是制府大人的亲信,在广东官场横冲直撞,从不遵守官场的规则,这次在自己的治下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高建修想要治自己的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最多渎职。这次是谁要干掉高建修呢?自己还真想不到,毕竟高建修得罪的人太多了,澳门葡人不待见他,那些走私商人痛恨他,官场上有机会插手海商贸易的官吏更是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还有,这次抓捕的歹人中,有二十多个黑奴。这大明土地上的黑奴,只有澳门葡人家里有。回头你去替我查一下,这些黑奴的葡人主人都是干什么的。还请脱大人帮在下这个忙。”高建修突然对正要离开的脱继光和蔼说道。
“下官一定配合大人去查。”脱继光答应着。
“老陈,今晚你回去,给我到总督府跟制府大人说明情况,另外让他请一个锦衣卫高手来,我们需要这些用刑高手。我还不信了,找不出幕后真凶。”高建修吩咐道,其实,自己心里明白,这次的幕后真凶,十有**是找不出了。
脱继光刚走,澳门议事会几位乡绅却也赶过来了,纷纷慰问受到惊吓的高建修。议事会理事官路易斯-德科得到高你建修遇袭的消息后,惊吓不小。虽然澳门葡人恨死高建修了,但如果高建修死在澳门,那澳门也就完了。你高建修要死就死到别的地方去,千万不要在澳门死。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这是陷澳门葡人于不义啊,高建修遇袭,听说还有一些不明事理的黑奴,被别人煽动参与袭击,现在澳门有口说不清啊。
“高大人,你受惊了。咱们澳门葡人来看你来了。澳门治理不严,还请大人治罪啊。”路易斯-德科一见到高建修就上来请罪。
“德科先生,澳门的治安确实不太好啊。而且,这次袭击本官的歹徒中,有为数不少的黑人奴隶,分明是你葡人家奴。此事你如何解释啊?”高建修责难道。
“这个,误会啊,这些黑奴,确实是我等葡人的家奴,不过因为其桀骜不逊,刚被主人赶出家门。他们乃奴隶,愚笨无知,受人蛊惑,这才闯下大祸的,还望大人宽恕这些奴隶。”
推卸责任也太明显了,不过管用就行。想想后世,某些单位,只要出了事,当事人永远都是临时工。看来古今众位都是如此啊。
“误会?看来确实是误会。不过本官可是记得,万历二十九年,广东镇守太监下澳门,他的通事不就是被这些不懂事的黑奴给打个半死吗?好像这些黑奴也是被你葡人主家给赶出家门的吧?”高建修嬉笑问道。
德科尴尬的笑了笑,当年大太监李凤因为澳门有通商之利,却每年只交给国库两万两银子,十分的不满,要把澳门的地租银提高到四万两。澳门葡人都是铁公鸡,一向偷税漏税,现在要多交一倍的银子,自然不干,但又没有什么理由,只得使阴招。李大太监到澳门视察,就被葡人指使的黑奴围攻,两个通事被打得奄奄一息,李凤也是挨了几记黑拳,最后狼狈逃出澳门。吃了苦头的李凤正要准备给澳门一点教训,葡人又送礼来了。这一硬一软,李凤也觉得澳门葡人不好惹,自己贪点银子就算了,至于澳门地租银嘛,就不涨了,反正国库增收,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
“大人,这正说明这奴隶就是愚笨,不服管教啊。”路易斯-德科狡辩道。
懒得理你,既然说黑奴是被赶出葡人家庭的,那老子就自己收用了,毕竟这些黑人强壮,是不错的士兵。
“你们澳门的治安确实需要整治了,连本官这样的朝廷命官都不免受袭,更何况普通百姓了。至于怎么整治,你们跟脱继光以及香山知县顾大人商量吧。不过,总督大人会关注这件事情的,不要给我打马虎眼。好了,暂时没事了,你们回去,该干嘛就干嘛去吧。”高建修懒得跟他打哈哈,直接下了逐客令。
第十八章 酸菜鱼
广州来的锦衣卫一到关闸,马上就投入了工作。这个锦衣卫以前是个总旗,名叫张典新,但后来得罪上司而丢了差事,这次得到总督大人的邀请,受宠若惊,十分的卖力。
锦衣卫的审讯方法让高建修大开眼界,简单有效。只是可惜,还是没有审问出真凶出来。这次有五百多人参与袭击高建修,除了跳海逃生的一百多人,被当场格杀的一百多人,剩下近三百人全部被俘。张典新几乎把这三百人都用刑了,除了知道领头的人是广东口音外,连身高、面容都搞不清楚,更不要说是其详细情况了。案子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不过,这些歹徒们的身份基本都查清楚了,大部分是渔民,难怪被高建修反击时不少人选择跳海呢,他们被十两银子诱惑而来,又幻想法不责众。
那些殉职的市舶司衙役的家属得到了五十两银子的抚恤。现在对于这这些被俘虏的歹徒的处理,有些棘手。
“张兄,这次你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想那真凶,隐藏身份,又是单线联系这些渔民,应该是查不出来了,也不必查了。我为了给国库增收,得罪的人太多。”高建修摆摆手道。
“小人无能,辜负了大人和制府大人的厚爱。”张典新惭愧的说道。
“不怪你,这次请你过来,主要不是来审案的。而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张兄,在广州日子过得还行?”
“多谢大人关心,离开了锦衣卫,日子不好过,不过即使在锦衣卫,现在的日子也难过。如果大人能收留在下,敢不效死命?”张典新听出高建修有招揽之意,马上就表忠心。
“好好,你就过来给我帮忙。制府大人想让我把市舶司重新运行起来。你知道,现在的广东,走私成灾,咱们市舶司要打击走私,就需要打听消息,这是你们锦衣卫最拿手的。所以呢,我想请张兄把我建立一个情报网,专门打探走私消息。每个月市舶司给你月银五十两,如果你打探的消息多,年底还有分红。”高建修见对方是个直爽之人,也就开门见山。
张典新马上拜谢,虽然高建修在广东官场名声不好,但是在民间却还有不错的名声,毕竟能化解大明西洋红毛英吉利与大明的冲突,给广东免了一场战争。而且,是个广东人都知道,他是制府和巡按的亲信,跟着他,还是有前途的。
随后,张典新把锦衣卫的一些打听情报的方法详细的给高建修说了。饶是高建修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对锦衣卫的情报能力也是大为崇拜。
“这么说,酒楼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探听场所,只要在包厢你布置点东西?嗯,我准备就在广州去开一个酒楼,既能赚钱,又能打听消息,一举两得。”高建修开口道。
说干就干,高建修马上让自己的心腹巩良才投入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在广州开了个酒楼,而酒楼的主打菜就是酸菜鱼。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吃过酸菜鱼,因为他们没有酸菜鱼所必需的一种原材料-----辣椒。
原产美洲的辣椒在几十年前就传入了中国,被叫做番椒,并没有实用,而是被当作观赏植物,毕竟那红辣椒还是蛮好看的。高建修在去年穿越到广州以后,就收集了不少辣椒种子,今年年初就在关闸附近的香山县买了十多亩地悄悄种植,现在开始收获大量的辣椒。
开酒楼,就要有自己的特色。在前世,高建修虽然不是厨子,但在学校旁边,有一个小摊贩,专门卖酸菜鱼,看着看着,也就会了。当然,小贩制作的酸菜鱼比较简单,但放在明末,却也足够了。
六月初,在广州南街,一家中型的还未开张的酒楼的厨房里,高建修大师傅正在教厨师烧酸菜鱼。这两个厨师,是高建修亲自挑选的,本分可靠,应该不会被别人收买,自己的垄断生意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
两斤重的青鱼一条,去掉鱼头切成薄片,淀粉,盐,泡好的酸菜和豆芽半斤,花椒三十粒,老姜一块,蒜半只,葱数颗,晒干的切好的红辣椒五只,豆蔻一小份,黄酒若干。这就是整个的原材料了。
剩下的鱼头也被高建修利用,直接来个鱼头豆腐砂锅,味道也是不错的。
做法很是简单,只有三四个步骤,两个厨师一看就会。不过他们在一年之内,就算被别人挖走,对自己没有损失,因为现在辣椒只有自己有,少了这一重要原材料,酸菜鱼就不是酸菜鱼了。
“大人,这是建修这几天在澳门给番船征税的帐簿,还请大人过目。”就在酒楼开张的那一天,高建修带着帐簿走进了两广总督府。
“哦,从五月十八开始,到六月初一,一共有番船四十五艘,竟然征收了八万零四百三十二两五钱九分三厘。震夷啊,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现在征税只进行了一半,就远去往年啊。往年一年最多只能征收到四万九千两银子。你真是我大明的功臣啊。”张镜心赞许道。
“建修只是遵照大人的吩咐,好好做事罢了。这征税,是严格按照律法来进行的。以前都是贪官贪得太多,把本属于国库的银子都装进了自己腰包而已。我做的,就是要把这部分让他们吐出来。”
“震夷,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这样做,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在澳门被袭的。怎么,这收税是个肥差,你就不动心?”张镜心笑问道。
“说不动心肯定是假的。不过我知足常乐,虽然严格按照市舶司条例征税,却让夷商也得到好处,税虽多,那不用行巨大数额的贿赂,那些夷商感动之余,也会送一些礼品或者数百两银子给我。”高建修说谎话毫不脸红,除了收受这些外藩船主的礼物外,自己还是吞没了约两成的货税,只不过由于李唐宋做帐巧妙,完全没有破绽。
“嗯,老夫就是看中你不贪财这点,才对你委以重任的。你这次过来,澳门征税的事情还没有完,你下面的人能行吗?还有,那些袭击你的渔夫们,你怎么不放啊,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完全没有问题,其实我也就亲自征税了五天而已。那些歹徒,我是释放了,只不过看他们水性好,又招收一部分进入我的市舶司巡查队,准备在海上和珠江上委以重任,打击走私。”高建修解释道。
张镜心有些不悦,自己虽然保举他做市舶司副提举,但你小子似乎把手伸得太长了,你真的以为能斗得过由无数乡绅、官吏、海盗组成的广东走私关系网吗?不过,年轻人敢想敢干,高建修这一点还是让张镜心很是欣赏的。也好,先让你去闯闯,等碰得头破血流,给你点教训好了。反正自己坐镇两广,还是有能力替你收拾残局的,到时候感激涕零的小高还不得为老夫效死命。
“大人,这次建修秘密开了个酒楼,专门做鱼,味道不错,不如晚上我请你去尝尝鲜.”高建修趁机想让总督大人给自己做个广告.
“你小子,是不是前世就是个厨子啊.那个什么葡式蛋挞,虽然贵点,不过味道确实不错.这次有倒腾个什么鱼来,老夫就不信,鱼还能做出花来.”张镜心对美食自然不会拒绝.
到了傍晚,两人穿上便服,往南街高建修的酒楼去了.
“珠江渔家?名字不雅.”张镜心要进门的时候说道。
“确实不雅,在广东,文风虽盛,但客户主要还是商人,一个酒楼不需要太雅的名字。因为这酒楼里,所做的鱼,都是河里的,所有取名叫珠江。”高建修小声解释道。
“客官,您需要上点什么?”张镜心和高建修一上来,店小二就把他俩和几个随身保镖给迎到一个雅座上。
“你们这家酒楼不是叫渔家嘛,当然是要点鱼了,上你的招牌菜吧。”高建修吩咐道。
店小二不认识高建修,急忙推销道:“几位客官,本店的招牌菜,有两样。第一样,乃是大明第一家的酸菜鱼。此鱼乃精选各种精料,以优质青鱼烹制而成,保证客官没有吃过。第二样,就是鱼头豆腐砂锅,味道极其鲜美,也是广东一绝。保证客官吃了之后,一定还会回头的。”
“你这店小二,油嘴滑舌。我问你,这酸菜鱼,又是个什么价格。毕竟你们好像是新开张,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档次。”高建修见店里的人气不算太旺,整个大厅应该有二十来张桌子,只坐满了一半,于是故意问道。
“小店第一天开张,以八折迎客。这一盆酸菜鱼,本价八钱银子,八折的话,算您老四六钱四分。”店小二干脆的回答道。
“什么?你们这是什么黑店?我看临座那位兄台的酸菜鱼,不到两斤。现在市面上的青鱼,一斤顶多卖两分银子而已。加上什么辅料,顶多就值个一钱银子,竟然敢要大爷六钱银子?”高建修怒道。
旁边的一些吃客也纷纷来瞧热闹,虽然这酸菜鱼确实好吃,香中有辣,辣中带味,十分的过瘾,真是大明独一份。但是这个价格实在太离谱了,这青鱼并不算值钱,广东有的是。
明代的广东,桑基鱼塘十分普遍,在大量种植出口的桑蚕的同时,也给市场提供了大量的淡水鱼。广东人,在一些低洼的地方,挖深为塘,豢养淡水鱼;将泥土堆砌在鱼塘四周成塘基。既减缓了水患,又利用了自然资源,可谓一举两患上。这是明代的生态农业,十分的环保:桑叶喂蚕-蚕沙(蚕粪)喂鱼-塘泥肥桑,栽桑、养蚕、养鱼三者有机联拼凑,形成了桑、蚕、鱼、泥互相依存、互相帮增进的良性循环。在这和生态循环历程中,基本没有生环境污染。
所以,在广东,淡水鱼远比海鲜要便宜。很多人虽然觉得这酸菜鱼味道好,特别是那种辣味十分特别,但是一盆鱼要七八钱银子,还是有些心疼。因为有风声说,这家店的老板有些后台,所以没敢出头质问。不过现在有人出头了,自然要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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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商业间谍
“客官,小店本分经营,不可血口喷人。不错,这青鱼是不太值钱,但是,这道菜贵在这佐料,你可知道这佐料值多少银子吗,五钱银子,里面的密料可是从西洋满剌加、普鲁士等国家运来的,数量有限,所以这鱼才能有这么好的味道,香辣可人,这是大明的独一份,天下再也没有第二家能有这么好的鱼味了。虽然都是做鱼,但路边摊贩和皇宫大内的鱼,能是一个价钱吗?”店小二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还赢得了一些稀落的掌声。
“小二哥,那这密料是什么东西啊?能否告知一二。”有人开始起哄了。
“客官,如果这密料是我一个店小二能知道的,咱们东家还会开这酒楼吗?大家吃好喝好了。这位客官,还要上酸菜鱼吗?”店小二对着高建修问道。
“那先上一盆看看,不好吃的话,饶不了你。先上壶龙井。”高建修软化下来了。
“好嘞,如果客官吃了不满意,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我这就去给您二位上茶上菜。”店小二屁颠的去忙了。
第二天,广州开始流传一则消息,说是南街新开的一座主打酸菜鱼的酒楼,生意十分的红火,连总督大人都微服去酒楼吃鱼去了,某某某亲眼所见。于是乎,珠江渔家的生日突然火爆起来了,大家都争相要吃酸菜鱼。
“这酒楼的那叫什么鱼真有这么好吃吗?听说贼贵,一盘菜竟然要卖八钱银子?”乡绅甲问道。
“当然好吃了,不然制府大人为什么要去。要知道制府大人可是北方人,并不是非吃鱼不可的。他去了,说明这鱼肯定好吃。我告诉你啊,这鱼为什么贵,据说是酒楼的东家得到了一个秘方,精选一味西洋金贵佐料,所以才能这么香辣。佐料贵,这成本自然就上去了。总督大人都说好吃,自然是好吃的。而且,昨晚有个高个子想闹事,结果吃了这酸菜鱼之后,竟然称赞不已。”乡绅乙回答道。
“制府大人去吃,说不定这酒楼就是他亲戚开的也说不定呢。”乡绅甲还是有些疑问。
“如果是制府大人的亲戚开的,那咱们更得去捧场了。老吴,你去不去,再有迟疑的话,就得排队等候了。”乡绅乙对老吴有些不满道。不过张总督开酒楼这个可能性很小。
“要排队?那还等什么,走,老康,咱吃鱼去。”老吴也是没有犹豫,拉起同伴就奔向珠江酒楼了。
老吴和老康一进酒楼,现果然是人气旺盛,大厅的二三十张桌子全部坐满,店小二告诉两人,现在只剩下三个包厢里,加二两银子就可以进包厢了。
两人一咬牙,订了个包厢,点了壶好茶,慢慢等待酸菜鱼上桌了。
“老康,你家在南海县也开了个酒楼,虽然不是主业,现在这么急吼吼的过来吃鱼,是不是想偷师啊?”老吴见店小二出去后,马上打趣道。
“嘘,隔墙有耳,老吴你不要乱说。”老康往墙壁上敲了两下,看看这面墙的隔音效果好不好。
“不要敲了,你看墙壁这么厚,怎么可能被人偷听得到呢。”老吴取笑道。
“这倒也是,老康啊,咱们等鱼来了再好好吃吃,看看味道怎么样。还得等小半个时辰呢,先喝茶。”老康见店小二把茶给端上来就说道。
高建修正在隔壁偷听,大感意外。自己开张才一天,就有商业间谍上门了。看来大明的商场竞争也挺激烈的。本来,高建修是来试试张典新做过手脚的墙壁的偷听效果怎么样,现在看来完全合格。高建修的这个酒楼,赚钱是第二位,打探消息才是主要任务。因为广州鱼龙混杂,只要自己这座酒楼有点名气,各类贩夫走卒走私商人自然会光顾本店,到时自然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的。
两人在喝茶的同时,说了一些家常话,高建修这才知道,老吴就是一个土财主,家里有良田数百亩,专门种植桑麻,也养些鱼,这跟自己还有些对口,以后甚至可能要他他家去进货买鱼呢。而老康,却是做生意的,做的很杂,家里既开酒楼,还有店铺,甚至海贸还跟能扯上点关系。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主菜酸菜鱼和鱼头砂锅上来了,可要壶好酒?”店小二终于上菜了。
“好的,来一壶吧。这就是传说中香辣可口的酸菜鱼?”老吴问道。
“是的,这就是酸菜鱼,小的这就去上酒。”
“老康,这鱼虽然贵点,但味道确实不错。比你家酒楼里做的鱼都要好吃,这是什么辣味,怎么从来没有吃过呢。老康,你也是开酒楼的,你说这辣味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老值钱的密料啊。”老吴吃了酸菜鱼之后,大为赞赏。
“不错,这酸菜鱼,佐料其实并不多,应该不会过十种。这个辣味中有点像豆蔻的味道,不过我不是很肯定。”老康不愧是饮食业里的老奸商了,一口就吃出了酸菜鱼里的豆蔻。
“虽然豆蔻确实是西洋进口的番货,价格也高,一斤要三两银子。可这一盆鱼顶多放了十来颗,顶多十几文钱而已。这家伙也太不地道了,暴利啊。不对,豆蔻是苦辛味,不是这种辣味啊。”老吴虽然是土财主,但是豆蔻这种东西可还是吃得起的。
“老吴啊,我有没有说这辣味是豆蔻,而是说这里面有豆蔻的味道。这辣味确实奇怪,有劲,舒爽。说不定还真是西洋来的密料啊。”老康陷入了深思。这辣味绝对不是芥末丁香之类的,说不上来。
“那这酸菜鱼是都是什么做的,你可看得出来?”老吴问道。
“除了那密料辣味外,其余的东西都是些简单的东西,无非是豆蔻、花椒葱姜蒜之类的。倒是那个鱼头豆腐,还挺有意思的,鱼身做酸菜鱼,鱼头也不浪费。这个珠江渔家的东家不简单啊,要说这做工,还是这个鱼头豆腐砂锅更精致。”老康以行家的身份来点评道。
高建修听得大乐,行家就是行家啊,这酸菜鱼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自己凭仗的就是这时代的人不知道辣椒可以吃。高建修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又把自己吸引住了。
“老康,你看这鱼咱们回南海县能不能做,这可是暴利啊?”老吴问到了老康的心坎上。
“除了那辣味料,很好做的。就怕缺了这味辣料,这鱼就没有什么味道了。你看这酒楼,生意这么好,一天得有百多两的流水,我也想把这个酸菜鱼给搞出来。可惜啊,这辣味,确实没有见过。”老康慷慨道。
高建修暗笑,这辣椒你一时找不到,等你找到辣椒的时候,我这酒楼品牌已经做出来了,也不怕你来竞争。
“那咱们买一盆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找出来这股味道呢。”老吴建议道。
高建修心想,就让你打包回去吧,反正这辣椒已经切成了碎片了,看你怎么研究。
“也不知道这酒家让不让打包?”老康心动了。
“小二,结帐。”两人风卷残云的把菜收拾了。
“两位客官,酸菜鱼一盆,八钱银子,鱼头豆腐砂锅,一钱八分银子,小菜三碟,好酒一壶,一共是一两三钱九分银子,外加包厢费二两银子。去掉零头,一共就是三两三钱银子。”店小二帐算的快清楚。
三两多银子吃一顿饭,实在够贵的,关键是包厢费太贵了。
“给你银子,小二哥,给你商量个事情,这个酸菜鱼实在太好吃了。我老娘最喜欢吃鱼了,可她老人家行动不便,不能到这酒楼来。所以,我想买一份带回去,可否?”老吴问道。
“这个客官,孝心可嘉啊,不过光是今天,就有客官这样的孝子不下二十人。我们掌柜的早就替各位孝子考虑好了,可以打包外卖,一份酸菜鱼八钱五分银子,外卖不打折。其中五分银子,是装酸菜鱼的盆的抵押金,等你们送回盆的时候,五分银子可以退回。”店小二暗讽道。
老康老脸一红,看来同道中人不少啊,都想到这里来偷师的,看来自己行动得迅一些。
“那赶紧给我来一份,我等着。”
“好勒,酸菜鱼外卖一份,小半个时辰给您老送过来。”
“客官,这是您要的酸菜鱼外卖。由于您一次消费过三两银子,本店特赠送一张优惠卡,下次过来吃饭的时候,可以打折的。”店小二送了一张精美纸片道。
“下次凭着这个就能打折扣?”老康不相信这么好的事情。
“有了这张卡,每次来吃的时候,都是九折。等满了十次,可以惠一张贵宾卡,凭这贵宾卡,以后每次来都只需八折。”店小二解释道。
老康自己家就是开酒楼的,当即明白其中的关键,对珠江渔家的东家佩服的要死。
晚上,高建修把掌柜董大兴叫来,看一看帐目。
“乖乖,这酸菜鱼生意这么好,竟然吃掉了近两百条。砂锅鱼头豆腐也不错,五六十份。不过鱼头豆腐砂锅利润太低,没什么赚头。老董,你这个掌柜的有功,好好干,平时多留意点,有什么事情就找张典新张兄弟。知道吧?你算算,除去成本,有多少赚头。”高建修吩咐道。
“小的谨记。今天堂吃掉一百五十份酸菜鱼,外卖三十八份,光是这一项,毛利八十多两。另外还有其他菜肴和酒水,也得毛利六十余两。基本就这么多。”董大兴也没想到酒楼也能这样赚钱,一年能赚个两三万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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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计较
“谢同知,可是你派人去围攻高建修的?也太大胆了,分明是想要他的命啊。”郑觐光对着谢立敬大骂道。
高建修遇袭的事情,郑海道早就知道了,当时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这小子得罪的人太多了,可是没有想到昨天制府大人文过来,说自己监督海防不力,致使高建修在澳门遇险。从总督的公文里,郑觐光隐约看出总督大人对自己的怀疑。毕竟作为广东海道副使,高建修在澳门被渔民袭击,自己确实有责任,最起码没有把海上治安搞好。
“大人冤枉啊。下官跟你一样,到年底就要离任,怎么可能就为了那点绳头小利,去得罪高建修那只疯狗呢。”谢立敬赶紧辩驳,暗道自己这几年在这个位置捞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你那天不是跟香山知县说要给高建修一点苦头吃吗,不是你们又是谁?”一向看自己这下属顺眼的海道大人今天怎么看谢立敬都不顺眼。高建修出事后,加强了防务,对征税夷船的热情似乎更高了,现在自己彻底插不上手了。不过,高建修并没有怠慢自己,每隔五天,就有一份征税明细在交给总督府的时候,也会抄送给自己这个兼职市舶司提举。自己让师爷来对账,现高建修还真的是严格执法,中间并没有贪渎多少。这让自己很是郁闷,这家伙如此清廉,难道还想升官?可是市舶司副提举应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官职了,不大可能升任市舶司提举了,因为国朝两百多年来,还没有让一个没有科举功名的人来担任此职位。
得罪了总督大人,自己日子就不好过,悔不当初啊。自己年底也要离任,三年海道副使,让自己日子好过了不少。被背后有人的高建修夺去了番船征税大权,自己也损失不了多少,毕竟这里面的好处并不是太多,而且还要与海防同知、香山知县分享。
“大人,那日顾其言说要效法万历二十九年让澳门黑奴给高建修一个教训,我只是随口附议而已。后来顾其言说他会去操办,我也就没有再过问了。一定是顾其言,他是去年年底才到任的。听说此人颇为贪酷,他羡慕前几任香山知县能插手收税的事情,自然不肯放过,所以对高建修恨之入骨。这个狗才,心狠手辣。不过大人,咱们行得端,坐得正,不怕高建修和制府大人查问。”谢立敬觉得香山知县顾其言很可疑。
郑觐光觉得谢同知说的有理,自己没有必要去惹高建修这只疯狗,反正自己这个市舶司提举是兼职,海道衙门才是自己的差使,你高建修想要在市舶司内抢班夺权,随你的便。反正按照这个势头,虽然有总督和巡按做后台,想要你的命的人多的是,毕竟你断了那么多人的财路,比如这个香山知县就是其中一个。香山知县自从万历年以来,就是个肥差,因为能分享征税。顾其言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估计在吏部使了不少银子,现在你代表市舶司来抢权,他一两银子都贪不到,不恨你才怪。
惹不起,那就躲着,这类人是因为马上就要离任了,以前好处都吃饱了,所以才如此客气。但那些没有吃饱的,对高建修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虽然都知道高建修是总督和巡按的亲信红人。
香山县衙,顾其言和他的师爷王化晋在幽暗的灯光下,相对无言。顾其言现在想见海道大人和谢同知一面都难,这才找师爷商量。
“东家,听说海道大人被制府下文斥责,所以这才想跟大人划清界限的。这次高建修那疯狗遇袭,虽然我们做得漂亮,毕竟功亏一篑。不过大人放心,那个去组织联系渔民以及澳门黑奴的王老五,从来没有露出真面目,而且现在他已经被小的做掉了。所以,咱们非常安全,万无一失。”王化晋宽慰道。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了。不过,现在看样子,海道大人和谢同知,显然已经偃旗息鼓了,不愿意跟高建修作对。可是现在香山县的衙役虽然可以跟在市舶司后面抽查番船,但是怎么抽税完全是高建修的人说了算,老爷我一文钱的好处都得不到,着实可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前几任知县,哪个不是三年任期之后带着近十万两银子回家的。可现在碰到这么个愣头青,硬是不讲官场规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官场的。”王化晋是贡生出身,能得到香山县令一职,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所以对钱财比一般举人进士出身的官员更为看重。
“东翁,这个高建修,确实是您前程面前的一块绊脚石,必须搬开。但是,这小子因为去年替总督和巡抚解决了一起夷务纠纷被举荐入官场,俨然以制府亲信自居。他得罪的人太多了,除了您老,还有不少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很多人都想收拾他,咱们不必出头。”王化晋劝慰道。
“那就任那厮嚣张?咱们就在这干瞪眼?”
“当然不是,咱们可以让那些他得罪的人动手,而咱们不必参合进去。将来某一天,高建修出事了,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如此如此。”王化晋凑到顾其言耳旁低语起来。
“查泰,你的货卖得怎么样了?一定赚了不少钱吧?”同日,高建修在珠江渔家的一个包厢里,款待暹罗商人查泰,也就是今年第一艘进入澳门港的番船船主。
查泰是暹罗人,而暹罗是大明十五个正式藩国之一,藩国商人可以拉货进入广州交由政府指定的商行交易的。而葡萄牙人虽然进入大明一百多年,但是很遗憾,没有取得大明藩国的资格,所以他们在理论上不能进入广州。万历八年到崇祯四年,澳门的葡国商人虽然能在广州参加交易会,但是除了交易会场,他们得在船上过夜,作为权宜之计。
而英国佬去年撞大运了,因为高建修的调解,第一次跟大明打交道除了受到愚弄后开了几炮外,其他地方表现得十分的恭顺,所以竟然成了大明的藩国,有资格进入广州贸易。这也是澳门人记恨高建修的一个重要原因。
“基本上卖完了,还剩下一点,过两天再去卖。这次比预计的要差一点,三十六行的人刻意压价,我这一船货本来按照正常的价格,应该有九万多两银子,可现在只有八万多两。不过也不至于亏本。”查泰对高建修非常信任,觉得他是大明唯一一位正直无私的大官,所以对于商业机密没有守口如瓶。而高建修给查泰船只征税的时候,确实没有贪污做假账,因为当时自己还要作秀给郑海道他们看。
查泰口中的三十六行,是市舶司准许统一购买外藩来华贸易的货物并出口给外尚的商行,也就是他们有进出口代理权。
三十六行,高建修早就想收拾他们了。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毕竟自己还没有完全控制市舶司,如果三十六行抵制自己,这海外贸易就要瘫痪了。
“查泰啊,那你可要买些货品回暹罗,总不能空着船拉着银子回去吧?”高建修继续问道。
“当然要买啊,大明的物产,天下最好。我要买生丝、丝绸、瓷器、砂糖等等。这些东西在阿瑜陀椰城(暹罗都)能卖个好价钱,利润比自己运货到广州还要高。”
买来买去就这几样东西,高建修在心里腹诽道。不过,就这几样,就足以让大明笑傲天下了,大明物产,那才真的是物美价廉,高档质量,中低端价格。
“对了,查泰,你们暹罗现在大米价格怎么样?折算成银子,一石米价值几何?”高建修知道历史上满清曾经大规模从暹罗进口大米。而在明代,很少有人进口大米。这些年来,大明灾荒不断,到了崇祯十年以后,更是连年旱灾蝗灾,粮食价格持续走高。另外,高建修觉得自己控制澳门粮食供应,澳门葡人可能会从中南半岛进口粮食,自己可要打听好行情。
“大人,我暹罗大米价格比大明要便宜不少。但是如果从暹罗专门运粮食过来,价格也就相差不多。现在暹罗大米一石也大概是一两银子一石。”查泰恭敬的回答道。
“不对吧?我去年从商人那里打听,暹罗大米也要一两二钱银子一石啊。”高建修不解的问道。
“那是前几年的价格,当时由于生了旱灾,加上跟缅甸有军事冲突,所以粮食价格高居不下。这些年,国王励精图治,在湄公河流域开辟了大量良田,跟缅甸也和好了。所以粮食开始丰收,价格一年比一年低。随着湄公河流域良田的增多,以后价格还要低。去年是一两银子一石,今年有些地方只要九钱银子了。”
现在全国粮价都在一两五以上,过几年都要三四两以上了。从暹罗进口粮食,看来必须开始了。因为崇祯十一年,全国性干旱日益严重,自己要储备粮食了。
第二十一章 三十六行
“查泰,你在暹罗挺有势力的吧?我可知道,你们国王有一支大船队,经常运送土特产到各国去贸易。在暹罗,不是王公贵族,好像是没有资格出海的。你不会是个海盗吧?”高建修打趣道。
“大人说笑了。我跟敝国王妃是亲戚,所以被任命为船长带领一艘大船出海。多谢高大人还记得在下啊。”查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还是皇亲国戚啊,而且是替国王干活,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泰国老佬是有点来头的,不过也不排除这家伙是扯虎皮做大旗,说不定他跟所谓的王妃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查泰,你还有什么货没有卖完啊,我有个请求,希望你答应。”高建修突然说道。
“大人请吩咐。”查泰受宠若惊。
“我想跟你去三十六行看看,扮作你的通事,不过我不会暹罗话,还是扮作你雇佣的中国仆从吧,正好我身高体壮。”高建修想微服私访,直捣三十六行巢穴,搞清楚三十六行里的猫腻,等明年再收拾这些奸商。
“大人,恕在下直言。您在澳门露过面,三十六行的人肯定有认识你的人。而且在广东,你身材高大显眼。混进三十六行,不是个好办法。”查泰好心提醒。
“没有问题,见过我的人多了。但是三十六行的那些头领并不怎么认识我。我是为你搬东西的仆役,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仆役的,再说了,我也要稍微妆扮一下。就这么定了,你明天要去三十六行卖檀香和铅,我跟你去好了。”
高建修第二天在张典新的妆扮下,出现在查泰的面前。要说锦衣卫的化妆技术在明朝也是一流,查泰一开始还真没有把高建修人出来。很快,查泰雇佣了一只小货船,把五十担檀香、三十三担铅以及十九担**送到三十六行之一的雄和商行去了。
雄和商行在做海贸生意里的三十六行里也算是老资格的了,由于是做海贸生意,它的仓库当然就在珠江岸边,太平桥旁边。
“黄掌柜,这是最后一批货品了,在下这只货船的货物,终于全部卖完了。”查泰带着仆役高建修等人上岸拜见雄和商行的掌柜。
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出来迎接查泰一行人,并且找伙计到船上去搬运货物。
“查泰兄,快请进来坐。你这一船货,数量多不说,而且种类繁多,十八天功夫完成交易,已经不慢了。先喝茶,等把货物搬进来,咱们再来算。”黄掌柜笑眯眯说道。
外藩船只进港后,先要在市舶司登记,当然查泰的这个步骤早就被高建修完成了。然后外商需要从三十六行中选择一家或者数家给自己购买自己的货物,毕竟外商不能在广州自己在市场上叫卖商品。一般而言,外商都只选择一家商行承销自己的全部商品。由于一艘数百吨的货船装载的物品种类繁多,加上外商要等待季风,可以在广州待上四五个月时间。所以,外商有时间跟承销自己商品的商行讨价还价,全部商品交易完成时间最短几天,最长可达两个多月。
高建修很自觉的下船去搬货做苦力了,谁叫自己现在是仆役呢。
“你这汉子,长得如此高大,真是一个好劳力。”高建修扛着一包百斤重的铅,突然现肩膀上突然被加重。原来是雄和商行的一个伙计擅自给自己加了一包**。
高建修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力气并不大,虽然这一年来努力锻炼,奈何自身资质太差,力气并没太大增长。本来扛一百斤就够吃力的,现在突然增加个五六十斤,高建修马上就现了原形,直接被压垮,倒在地上了,引起了雄和商行一干伙计们的哄堂大笑。
“原来是个空架子,哈哈哈,这暹罗佬也够倒霉的,找个伙计都是假把式,难怪被咱们黄掌柜耍得团团转呢。”一个伙计开心笑道。
高建修大怒,三十六行连个伙计都这么嚣张,可见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广州进口商品的市价都被他们操纵,民怨极大。不过,既然是微服私访嘛,还是忍了吧。
“这位大哥,小弟虽然个子高,但是力气却不大,各位见笑了。我先休息一会,再来搬货。”高建修笑笑道。
“老弟,老王他就开个玩笑,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兄弟如何称呼啊?”一个看来是雄和商行伙计当中的头领见高建修为人谦和,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安抚小高一下。
“小弟姓郑,单名一个高字。你叫我小郑好了。敢问大哥如何称呼啊?”高建修编了个名字。
“你叫我老韦就行了。兄弟你腰没有闪吧?”老韦关怀道。
很快高建修就跟这几个雄和商行的伙计打成一片了。
“韦大哥,我跟这个暹罗人做仆役,也就是个零时差事,到年底他回国后,我又有半年时间没活干了。你们商行还缺不缺伙计?”高建修随口问道。
“郑老弟,我们商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而且工钱也不高。那个暹罗人给你多少工钱?”
“一个月七钱银子。”高建修故意虚报数字刺激他们。
“什么?郑老弟,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差事?我们忙死忙活每月才三四钱银子。你半年就能抵得上我一年的工钱了。”老韦果然心里不平衡了。
“怎么可能?我听说三十六行富得冒油,那些东家掌柜的个个身家百万。就连给三十六行打扫的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呢。韦大哥你是不愿意帮忙,所以才故意骗我的吧?”高建修用纯洁的双眼凝视着好面子的老韦。
老韦气得两脸通红,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好冷哼一声道:“郑老弟,你竟然如此看我。你要进我们商行还不就我一句话的事,不过咱们商行的工钱确实比你在暹罗人那里少。你要愿意干,随时都可以过来。”
“多谢韦大哥,我哪天在暹罗人那里干不下去了,就来找大哥你。不过韦大哥,你们这里的工钱真的只有三四文吗?”
“不错,三十六行是有钱,但是那时人家东家和掌柜的有钱,他们对于我们这些苦力也就那样,他们可精明着呢,反正苦力最不值钱,两三钱银子的工钱,满大街都是苦力。你要是没事情做,愿意挣这三四钱银子,可以来找我。”老韦心想,那天三掌柜的说还缺一个帮工,让自己留意一下,但也不是太着急,有合适的就招进来,只要老实本分信得过就行,现在这个傻大个倒不错。
“嗯,有韦大哥这句话,我晚上请你们喝酒。给暹罗人干了一个多月,也有点积蓄。韦大哥,你一定要给我在商行里留一个位置,毕竟打短工不是长久之计。”
高建修这话在理,在这个时代,就业机会不是很均衡,短工工钱比长工高,但是很多人都愿意做长工,毕竟有保障。就像广州,外藩船只进港的这两三个月,是短工最吃香的时候,每个月工钱甚至是长工的两倍。但是,等贸易季节一过去,这些短工想找活干,那可就难了。所以,高建修现在来巴结老韦,也是有道理的。
这小子还算有眼色,众伙计纷纷起哄说晚上请喝酒一定要找个好地方。
很快,所有货物都搬进仓库了,雄和商行的伙计就只剩下老韦留下来,高建修也跟在查泰的身边,当然,查泰还带了一个帐房过来,现在开始验货交易了。
“查泰兄,那就开始过秤吧。先给檀香定价吧。”黄掌柜开口道。
“好的,这次我带了五十担檀香,都是上等货色,黄掌柜你可要给个公道价格哦,不要象以前那样杀价了。”查泰暗讽道。
“查泰兄,你我都老朋友了,还说这种话。我看你这檀香,不是暹罗产的吧?算是中等吧,每担(1oo斤)给你九两银子吧?可行?”黄掌柜抽出一块檀香仔细瞧了瞧说道。
“黄掌柜,我这檀香可是正宗的暹罗货。你看,块大,无结节,质地坚硬,还有甜味。你尝尝,这可是天下最上等的檀香啊。在我们暹罗,这可是供给皇宫里用的。九两银子,黄掌柜也太不地道了,最起码是十五两银子一担。”查泰拿起一块檀香道。
“十五两?查泰兄,你也太能要价了。好像你带来的货,都说是给暹罗皇宫的贡品。你们暹罗的贡品也太不值钱了吧?”黄掌柜马上反击道。
“我们这艘船本来就是皇室所有,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贡品嘛。黄掌柜,你凭良心说,这檀香不值十五两?”
“查泰兄,这檀香虽然不错,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看这包里,这几块檀香并不是根部的。本来,檀木的颜色由浅红到深红,颜色越深越好。你看这包当中,至少有两成檀木颜色都不深。最上等的檀木,才能值十五两。而你这包里并不是所有的能达到这个等级。算了,十一两银子。”黄掌柜涨了二两银子,因为今年番船运来的檀木远比去年少,大卖家只有查泰了,所以也不愿意彻底得罪查泰。
第二十二章 怀远驿
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把檀香、铝和**全部交易完成了。高建修以查泰的贴身仆役的身边冷眼旁观,雄和商行的黄掌柜确实盛气凌人,除了檀香的价格做了让步外,铝和**的价格一点都不让。
“查泰兄,你的货咱们都收购完毕了。你去年在我行订的货,基本都到位了。再过一个月,就可装船运走了。还有一个月的光阴,老兄可以在广州城好好乐乐了。”黄掌柜暧昧的笑道。
“黄掌柜的说笑了,广州城虽然这么大,但也不是咱们这些外藩商人随便逛的。我去年定的货,你可不能涨价啊,必须以去年的价格来算。”查泰紧张道。
“查泰兄,怎么说你也是暹罗国王的亲戚,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嘛。我跟你做生意,也有五六年了吧?我卖货给你的时候,什么时候涨价了?这生丝的价格,几年来,一直就是七十两银子一担嘛。”黄掌柜调笑道。
“是啊,生丝价格大明百年来都没有变过,但是,黄掌柜的,丝绸和瓷器的价格可是一年一变啊。”查泰抗议道。
“呵呵。这也没有办法,价格不是我们这些小商人能控制得了的,我的上家要涨价,我也没有办法啊。你明年如果还要来买货的话,现在就可以预付定金,我已经领到了明年的澳票。”黄掌柜还是笑呵呵的。
澳票,是广东政府颁给有进出口代理权的三十六行的一个许可证,有了这张澳票,本商行就可以与进入广东的外藩商船进行交易,收购外商的货品,还可出售大明特产如生丝等物品给外商。
明代实行海禁,除了隆庆年间到崇祯六年的月港准许少量中国船只出海外,其余各地,中国船只严禁出海。在广东,每到贸易季节,外藩船只进港,卖出他们带来的特产,然后再在广州或者澳门买大明的货物,主要是生丝、丝绸、瓷器、砂糖、麝香等在国际上畅销的物品。按照大明律,中国船只是没有资格拉货出海的,但是大明货物在海外如此畅销,中国的商人怎么可能遵守大明律呢,于是走私泛滥。走私最严重的,当然是福建了,每年都有一两百只海船出海东西洋,到处都是私港,到最后把月港这个正宗的海港给挤兑得关门大吉了。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现在的大明,只有广东这三十六家商行有资格做进出口生意,他们的资格就是这澳票。根据惯例,市舶司(海道衙门)给他们澳票后,他们就可以接受海外商人的定金,然后向市舶司列出外商来年要买的货物清单,并按照这个清单的价格总额向市舶司缴纳百分之十的出口税,然后按照外商的要求(如瓷器上的花纹图案)准备货物,等下一年外商再来的时候交货。也就是说,三十六行要提前一年向市舶司缴纳出口税。但是,现在市舶司瘫痪,这些出口税都被那些贪官污吏给贪墨了。
现在这澳票的行大权,被海道郑觐光占据了,毕竟他还兼领市舶司提举一职。这张澳票,价值千多两,全部入了老郑和谢立敬等人把持的海道衙门口袋了。高建修现在很想把这澳票行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但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还是一个副职,这些事情还是要一步步的来。
查泰订好下一年的货品后,带着高建修回到他自己的船上。
看见查泰住到船上,高建修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马上回到广州城外西南一里的市舶司衙门,把陈海涛找来问话。
这是高建修第一次踏进市舶司衙门,心里很是不爽。毕竟,市舶司衙门虽大,但是却破落异常。不过,进入市舶司后,高建修却又高兴起来,因为里面的通事吏员衙役们都在井井有条的忙碌着,看来陈海涛和黄维托已经把市舶司衙门治理得不错。
“老陈,市舶司现在看来已经开始上了轨道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已经上书圣上,请任命你为吏目一职,估计任命到年底就会下来。”高建修一进来就表扬陈海涛道。现在,黄维托已经到澳门去征税了,陈海涛就回广州主持事务。
“多谢大人,小的敢不效死命。”陈海涛感动之下马上拜谢,以后自己就是官了,不再是吏了。
“快快起来,这是你该得的。我问你,我记得咱们市舶司下面应该还有一个专门给贡使住宿的驿馆。现在这驿馆可还在?”高建修因为见查泰不能住在广州,连驿馆都没得住,所以才想起本该在市舶司属下的驿馆跑到哪里去了。
“大人,这话说起来话长了。市舶司早就管不了怀远驿了。”陈海涛道。
“那就长话短说。你把事情说清楚。”
“自国朝成祖设立广东市舶司,为了招待这些贡使,于永乐四年,在广州城蚬子步建怀远驿,有房一百二十间,设一个驿丞管理,隶属于广东市舶司。不过自从嘉靖以来,贡使急剧减少,这怀远驿也就荒废大半了。到了万历年间,市舶太监李凤更是把这些房间租给一些商户。现在这怀远驿,早就破落不堪了,除了还有几间上好的房间,其余的都被一些商户当作仓库和店铺了。”陈海涛苦笑道。
一百二十间房?我的妈呀,想不到这市舶司还有如此庞大的不动产?真是天助我也,这些房间一定要回收,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多房间,郑海道还有以前的市舶司提举们,他们就不想把这些房间收回来,毕竟广州城内百多间的房间的租金也是非常可观的,他们这些贪官怎么会放过如此财机会?”高建修问道。
“大人也所不知,郑海道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他们兼领市舶司提举,有财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但是,由于万历年间,市舶太监李凤把这些房间都租给商户了,这些商户有势力,房间被他们他们霸占,郑海道他们当然不会为了并不太多的租金而得罪这些商户。毕竟,按一个月的租金一两银子,百间房子一年也就千多两。为了区区千余两,得罪数十户广州乡绅,不值得。反正他们捞钱的机会多的是。”陈海涛不解的回答道,他不懂高建修如此看中房子。
高建修后世来的人,当知道最值钱的就是房子了,广州百间大房,如果放在后世,那可是巨额财富啊。不过在明代人的眼里,房产与地产相去甚远,只有土地才是最值钱的。
“千两银子就不是钱了?我决定,马上把这些房间全部收回来,房间的收益全部归市舶司所有,用于市舶司的日常开支以及吏员衙役们的奖金。这些房子收回来以后,每年就不止是千余两银子了,而是数万两了。”高建修宣布道。
“大人三思啊,这些商户从李凤太监那里租得房间后,一直都没有人敢去要回来,就是因为惹不起啊。我们市舶司刚刚上了点轨道,要不把这件事情缓一缓?”
“不能缓。郑海道他们为什么不去把属于市舶司的房子要回来,因为他从不把市舶司当回事,他们不会为了市舶司的利益而去得罪人的。而我,则是把市舶司当作自己的事业。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现在是乱世,到处是民变,只有有武力在手,怕这些劣绅个鸟啊。反正我得罪人多了,不怕多几个。”高建修对此嗤之以鼻道。
“大人,可是我们现在只有两百衙役啊,其中还有一百衙役被安排到澳门去征税了。这两百来人,实在不堪一击啊。”陈海涛忧心重重道,有忧虑,更有兴奋,毕竟高建修确实是想振兴市舶司,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那就还招人,再招五六百人,工钱我先出。等我把这个怀远驿收回来后,不就有钱给市舶司的五六百衙役工钱了吗?这就是良性循环,有钱就能招人,人多了后,就能赚钱。这样我们市舶司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市舶司强大,不出三年,广东的海外贸易还不在咱们的掌控中?”高建修鉴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太小,决定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利用市舶司来扩张自己的势力。
“再招五六百人?大人,这大大出了市舶司的权限啊,朝廷是不会出钱养这么多的衙役的。如果让大人出钱,这可不是一笔不少的数目啊。即使有怀远驿的房间,恐怕也养不起这八百衙役啊。”陈海涛似乎嗅出了点什么,所以小心问道。
“现在的市舶司,不但是朝廷的市舶司,更是咱们的市舶司。朝廷从来没有出一文钱,咱们只好自己丰衣足食。怎么,老陈,你还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高建修不满道。
“大人误会了,小人是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唯大人马是瞻。属下是想,是以何种名义招收衙役,毕竟招收这么多衙役,对大人的前途不好,毕竟大人还领了个武职把总,若有不良之辈弹劾,说大人养兵自重,那就不妙了。”陈海涛赶紧解释道。
“哦,老陈你忠心可嘉。不过此事无妨,我会向制府大人请示,编练市舶司民壮,专门打击走私,这也是市舶司的职责。”高建修很满意道。
“既然如此,那属下马上就带大人到怀远驿,去把本属于市舶司的财产收回来。”陈海涛说完马上就叫上百来衙役簇拥着高建修往蚬子步怀远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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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轰人
高建修和陈海涛带着市舶司的全部人马,开进市舶司下属的怀远驿,来视察仅剩的十间大房子。其余一百一十间,都被那些奸商占用了。
蚬子步位于珠江边,也就是后世的西关,在广州城墙西边一里处。只见这里有一排排大型牌坊和大片份的大片房屋,十分的繁华。这怀远驿,就坐落在这繁华之地。
高建修走进蚬子步的古道上,路上的行人都惊慌失措,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百多个如狼似虎的市舶司衙役,而且还是全副武装的衙役。多少年来,这里是个商业汇集之地,很少有大头兵来到这里。市舶司的衙役,不比普通衙门的衙役,更像军队的士兵,普通衙役顶多有刀罢了,而他们配备的是鸟铳长矛各半,装备精良。
“这么多丘八,不知道是要抄哪个奸商的家,连军队都出动了,看来有热闹看了。”路上行人惊慌之后就要看热闹了,没办法,国人最爱看热闹。
“现在这怀远驿的驿丞呢?市舶司仅剩的十间大房除了他还有谁在照看?”高建修问道。
怀远驿虽然是接待藩国使者的,但本质上还是个驿站,其最高主管驿丞虽然是官不是吏,却是未入流无品级。高建修作为市舶司副提举前来视察,小小的驿丞竟然胆敢不来迎接上官,说明这怀远驿已经破落到何种地步。
“大人,这怀远驿早就没有驿丞了。自当今天子继位以来,大势裁撤驿战驿卒。怀远驿因为关系到朝贡,没有被裁撤,但驿丞被裁,仅留了两个老驿卒了。”陈海涛苦笑道。
自己这么忘了这茬了。想当初,崇祯继位后,为了节俭开支,裁汰驿站,把小日子过得挺爽连小老婆都娶了的驿卒李自成给逼下岗了。想想那崇祯真是二啊,驿站这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军事情报系统要害都敢裁撤,真是幼稚得可以。
“那咱们现在去看看还在市舶司掌握中的十间大房,林虎,你带领众衙役把这怀远驿给包围起来,不要让那些奸商走掉一个。”高建修对林虎命令道。
怀远驿占地面积不小,本来有个大院子的,但是由于荒废了这么久,院子的围墙早就没了。只有那百多间大房子耸立于这蚬子步。
“没有想到这房间挺大的,而且还是套房,就是破旧了点。不过却足以显示大国气象了。”高建修在看管房子的老狱卒王老汉的带领下,视察了在市舶司控制下的那十间大房子。
“大人,小的已经有三年没有领到粮饷了,还望大人可怜小老儿吧。”王老汉是怀远驿现在仅存的两个驿卒之一,平时都没有衙门管他俩,也没有钱粮下来,所以两人一个在这里看家,一个出去做工。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大官,急忙讨要属于自己的粮饷。
高建修掏出两锭五两的银子送到王老汉手里说道:“现在本官主管市舶司,王老汉你看管怀远驿有功,这是赏给你的。至于你三年的粮饷嘛,马上给你补上。你现在已经是我市舶司的人了,以后市舶司不会亏待你的。”
王老汉激动得老泪纵横,眼泪鼻涕一起流,给高建修跪下磕头,吓的高建修赶快阻止。让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给自己磕头,真是罪孽啊。王老汉拉着高建修的袖子诉苦,说自己可算是找到组织了。以前,自己找广州府要粮饷,广州府推脱给海道衙门,海道衙门又推脱给市舶司,市舶司没有推脱,因为市舶司早就瘫痪了,想找人都找不到。
“既然驿卒都逃散大半了,而且再也领不到微薄的粮饷了,那老人家你怎么不走啊?”高建修问道。
“大人,小老儿胆小,再说了,我们都走了,以后贡使来了,没有个人招待也不行啊。”王老汉没有说实话,他自己一家老小在这里,可以有免费的地方住,还且还宽敞。一年之中,只有几天是招待暹罗等到北京去进贡的使节住上几天,其余时间房间都是空着的。
暹罗、安南等藩国使节来广州,基本上每次都是来做生意的,自然不用住到还远驿的。只有三年去北京朝贡一次,才被安排到怀远驿住几天,然后北上去京城。但是,自崇祯以来,没有几个藩国专门去北京朝贡了,所以这房子也就用过几次而已,平均每年就用个两三天而已。
“这次本官重整市舶司,这十间大房自然要重新规整一番,其余一百一十间房子也要全部收回,要把这围墙重新围起来,王老汉你年纪大了,又忠于职守,我给你好差事,就做个门房吧,以后要进出还远驿,你给我看这点。你的粮饷重新核定。粮没有,每月六钱银子。怎么样?”高建修问道。
“小老儿多谢大人怜惜,赏小的一口饭吃。大人,小的在这怀远驿已经三十多年了,那一百一十间房子恐怕很难收得回来啊。”王老汉拜谢道。
“老人家你在怀远驿三十多年,自然清楚李凤那个死太监当时是怎么把怀远驿的这些房间出租给商户的。你给我说说吧。”高建修问道,毕竟王老汉是这怀远驿的活化石,多少知道点详细情况。
“既然大人垂问,那小的就说了。万历二十七年,大太监李凤镇守广东,领了市舶司后,横征暴敛,无恶不作,不放过一切财的机会。这个怀远驿,由于藩国到北京去朝贡的使节极少而没落了。李凤觉得百多间房放在这里不用是浪费,于是在万历四十年的时候,给市舶司留下十间房子,其余一百一十间全部出租给一些商铺,得了几万两银子。所以现在这些商铺占据了怀远驿房子二十多年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问你,当时,这些房间,李凤是租给他们多少年?现在应该早就到期了吧?”高建修觉得王老汉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他只提供了李凤租房的时间一个有用信息。
“据说李凤租给他们是十年,不过也有说是十五年。具体是多少小的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是到期了。”王老汉想了想回到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看到租赁契约了?”高建修不解问道。
“小的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对于这些商户的情况自然知道的不少。从天启年间起,这些商铺都会打点海道衙门,一直没有事情。所以,大人想要从这些商户口中夺食,难度不小,恐怕会引起海道大人的干涉的。”王老汉担忧道。
“老王,夺不夺得回来,这你就不要管了。本官既然有这个打算,自然就有办法。你只要把占据这一百一十间房子的商铺的老板或者掌柜的情况以及他们占用这房间的用处给我讲出来,就是大功一件。现在就讲,我让文书给你记下来。”高建修吩咐道。
王老汉记性还不错,没有展到老年痴呆,很快就把占据房间的三十一家商户情况如数家珍的倒了出来。这些商户,大的占据了十多间,小的只占据一间,大部分都是用来做仓库,有的直接开店铺了。
“客官,您老要点什么?咱们这里卖的可是江南上好的绸缎啊,还有蜀锦。质量一流,价格公道。啊,军爷?”高建修带着几个衙役以及王老汉一脚就跨进了东面原属于市舶司怀远驿的一间店面。掌柜的见高建修进来,还以为是生意来了。
贺记商行的掌柜贺有财看清是怀远驿的王老汉带着几个丘八进门,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老王头,你带这些军爷来小店,可是要照顾我生意啊?”见形势有些不妙,贺有财急忙对王老汉问道,转移一下视线。
“王老汉只不过是带路罢了。本官高建修,暂居市舶司副提举一职。今天是来收回于是市舶司的财产的,还请贺掌柜的赶紧收拾东西,交出房间钥匙。”高建修径直走到贺有财前面,开门见山的说道。
“原来是高大人,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快请坐。”贺有财赶紧打哈哈道。
“坐就不坐了。这是本官的官印,你可以确认要一下。贺掌柜,赶紧收拾吧,晚上我过来收房子。”高建修摆摆手道。
“高大人,小的这房子可是先父在万历四十年从广东镇守太监李凤那里租下来的,租赁契约还在家里呢。”贺有财见高建修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火了。
“那你是租赁几年啊?十年,十五年?早就到期了,少废话,赶紧滚蛋。”高建修懒得理他。
“十五年到期后,我可是每年都向海道衙门交租金的,三个月前,小的还给海道郑大人交了一百两的租金啊。高大人,你如此不讲理,我要去找郑大人讨个说法。”贺有财辩解道。
“既然如此,还请你把郑大人或者海道衙门的租金收据给出示一下。”
“这个,实在没有,都是按照惯例交的,郑大人怎么可能给小民收据呢。”贺有财擦着冷汗说道,心想,这些钱都是进郑大人私人腰包,怎么可能留下证据呢。
“放肆,郑大人清廉,你没有收据,这就是污蔑郑大人贪污。贺掌柜,本官整顿市舶司,这房间一定要收回来。你父子窃居朝廷房子二十六年,早就赚够了。现在就搬,不然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要充公的。”高建修恐吓道。
“我不搬,高大人要我搬,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贺有财耍起了无赖。
“左右,把贺有财给我扔出去。”高建修也不客气。
“来人啊,市舶司蛮不讲理,杀人了。”贺有财突然嚎叫起来,希望把其他商铺以及行人都给吸引过来。事情似乎不在高建修的掌控中。
第二十四章 冯氏
“给我往死里打。”高建修恼怒道。这奸商还想喊人过来,却不知自己早就把这里包围了,苍蝇都飞不进来。
市舶司的衙役其实都是高建修的私兵,他们知道自己的工钱都是高建修的。再加上上次在澳门被歹徒围攻牺牲的衙役家属得到了五十两的巨额抚恤金,衙役们对高建修更加忠心了。现在,高建修命令打人,四个衙役自然要下狠手。
“大人,贺掌柜好像死了。”没挨两下,贺有财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既然死了,那就在这狗才胸口补上一枪吧,咱们的弟兄们大多还没有杀过人,没见过血。现在正好有个活靶,你们四个,一人一枪戳下去,权当练习。张小虎,从你开始。”高建修故意大声说道。
“大人饶命啊,小的还没有死啊。”正当张小虎准备开始戳的时候,躺在地上装死的贺有财立马跳起来求饶。
张小虎被这一突然变故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诈尸呢,一怒一下,对着贺有财就是一记耳光,贺有财两颗门牙就没了。
“大人饶命啊,小的愿意搬,小的现在就搬。”贺有财见自己喊了半天也没有来半个人,知道胳膊抗不过大腿,只好认命。早就听说这高建修依仗总督和巡按的器重,在广东地界上是横着走的,一些做海贸的商人说此人完全不讲官场规矩,做事不考虑后果,谁的情面都不讲,今天开来,此言不虚啊。贺有财现在很后悔,早知道高建修这么狠,自己搬就是了,以后再想办法联合隔壁三十家从李凤那里租赁房子的商家去告状,只是现在白白挨了一顿打。
“你早点识时务,不就不用挨这顿打了。真是犯贱。”高建修冷哼道。
“是是,小的一房子绸缎,恐怕今晚搬不完,还得回家去请人,大人,请宽限到明天,小的一定在明天全部搬走。”
“不行,现在才是中午,到晚上,市舶司全部接手这怀远驿的所有房子。如果到晚上你还没有办完,也就不要再搬了,所有留在房子里的全部没收。还去回家叫人来搬?去吧。”高建修一口否决,一定要在今天搬完,是防止这三十一家商行的人串联起来去找衙门告状。虽然自己不怕别的衙门来干涉,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大人,还远驿还有不少房子是被商家当作仓库的,他们也要搬吗?”贺有财问道。
“自然都是要搬的,不过这不是你管的事。本官办事,一向公正。”高建修对于当作仓库的被锁上的房子,自然也有办法。先是贴上封条,然后派衙役带上一个盖上自己官印的通知单,令仓库的主人在三日内把货物搬走,把房子让出来,否则严惩不贷。
在贺有财乖乖滚蛋的同时,其他店铺也在生同样的情况,店铺主人胆敢违命,就是一顿好打。高建修现,在明末,还是武力最管用。虽然说广东现在没有什么农民起义,但是官府的控制力跟大明其他地方一样在削弱,民间武装悄悄兴起,以前的那套法则开始不太管用了。
一时间,整个怀远驿鬼哭狼嚎,十多家店铺的掌柜的都被赶出来了,被限令今天必须搬走。贺有财刚一出来,就见到不少同仁,以前可能还是生意上的对头,现在却是同病相怜了。
而蚬子步那些在外围看热闹的,也被这一巨大声势给震惊了,平时有头有脸的那些店铺掌柜的,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被人赶了出来,很多脸上还有伤痕,显然被暴打了。
“大人,属下彻底服了您。这是多大的气魄啊,这些商家确实都是有头有脸的,可是大人,一言不就要把它们赶出去,属下佩服。”陈海涛感慨道。
“老陈啊,时代变了。咱们市舶司有枪,一般人不敢惹咱们。你招募人手要加紧,条件还是不变,农村青壮,老实本分。等过两天,去请几个泥水匠过来,把这围墙围好,把全部房间在整理粉刷一下,咱们重新规划一下。”高建修说道。明末乱世,有枪才是草头王。不说别人吧,就说崇祯,对文臣和武将明显就是两个态度。文臣领兵打仗败了,基本上就是直接问斩,但武将就幸运多了,向左良玉这样老打败仗的,官却越做越大。这也说明了崇祯心虚,文臣虽然领兵,但是没有自己的武装,朝廷好对付。但崇祯时代的武将,基本都有自己的武装,朝廷对他们基本上无可奈何。归咎起来就是一句话,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已经大大降低了。所以,高建修在不断暗中壮大自己的武力,并凭借武力,横行无忌。
“那咱们怎么把这个怀远驿的一百二十间房子,怎么个规划呢?”陈海涛问道。
“按照以前的式样,还是改回旅馆,装修一下,以后,咱们在夏秋两季接待外藩商人,当然是以市舶司的名义来接待。冬春两季,对外营业,接待国内商贾,走高档旅馆路线。”高建修无耻的说道。
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是三天后,那些占据怀远驿长达二十六年之久的奸商们,全部搬出去了,所有房子都空出来了。期间一些在官场有点势力的商家企图抗拒不搬,结果在市舶司衙役的一顿暴打下,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灰溜溜的搬走了。
然后,就是房子的装修规划,这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还数百两银子的花费。这自然还是陈海涛来负责监督了。现在,这怀远驿就是自己市舶司的产业了,要把它建成一个稳定的财源。
七月初三日,广州城西之恩宁里的附连江浒的柳波,高建修一行人正匆匆往前赶,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冯氏船厂?名字太俗气,张小虎,你去叫门。”高建修吩咐道。
远眺前方,这的确是造船的好地方,连接珠江,有船坞,地方还算偏僻,让自己好找。
冯氏船厂,是一所民间造船厂,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算是百年老店了,它所造之船质量好,价格也算公道,故在广州还算有点名气。
这冯氏船厂,是嘉靖年间,由冯仲科创办,当时规模小,专门制造大小农船出卖贺出租。后来越做越大,不光能造弄船了,还造盐船,甚至大海船。现在这冯氏当家人已经是冯仲科的第四代了,名叫冯季玉。根据张典新的情报,这几天,他都窝在这船厂里。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根据情报,查得冯氏船厂,私自制造可以出海的三桅数百料的大船,触犯了大明律,我们市舶司特地来了解情况,还请冯当家的出来跟我们说明情况。”张小虎在叫开门后大声喊道。
“军爷原来是市舶司的大人啊。我们当家的今天不在,小的窃居本船厂的三掌柜的,可以对天誓,这是**裸的诬陷。我冯氏船厂小心经营了一百多年,从来都是守法良民啊,就连官府都在我这里订过货呢。”一个高个子中年男子一番软中带硬的辩驳道。
“既然是三掌柜的,想必也是姓冯的了。那冯三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吧,把事情说清楚。”张小虎冷笑道,说完身后几个持枪的衙役就要拿人。
“军爷,你们市舶司似乎管得太宽了吧?自从万历年以来,市舶司就有名无实了,只有三年招待一次到北京的贡使罢了。不知道这位军爷是市舶司衙门那位大人的属下?”三掌柜根本就不管这一套,他身后也有几个精装的伙计站出来壮声势以抗市舶司衙役。
“大胆,本大爷是主管市舶司的副提举高大人的属下,难道还没有资格管你这事情吗?按照大明律,市舶司严厉执行海禁,打击走私。三掌柜,跟我走一趟吧。”张小虎对于这个三掌柜敢于藐视自己市舶司的权威,很是恼怒。
三掌柜本来并不把这个市舶司当一回事,毕竟这三四十年来,市舶司衙门基本瘫痪了谁知道这伙自称是市舶司衙役的人是不是冒名顶替的。但是一听到是高建修的属下,三掌柜还是不由打了个冷颤,毕竟建修可是制府甚至圣上的面前的红人。万历年间,市舶司衙门被朝廷精简,裁汰了两位副提举,只保留了提举和吏目职位,后来竟然干脆让海道兼任市舶司提举一职。可是,高建修一个海外游子,竟然被圣上破格提拔为副提举,而这小子现在竟然把早已瘫痪的市舶司整顿起来了,现在带领市舶司衙役在澳门征税。
虽然自己冯氏在广州也有些人望,但鉴于高建修的名头太大,冯三掌柜马上软化下来了,对张小虎道:“原来是高大人面前的红人啊,这位军爷可算是跟对了人,前程不可限量。只要军爷能证明身份,小的这就跟军爷去市舶司。”
表明身份?张小虎一愣。不过高建修正好赶过来,把自己的官印甩给三掌柜,愣是把冯老三给唬住了。
第二十五章 船厂
“小人不知高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治罪。”冯三掌柜看清楚了市舶司副提举的官印后吓得不轻,马上把官印还给高建修。
“冯三掌柜的,你好大的面子啊,我这官印不出示,你就不把我市舶司放在眼里是吧?”高建修喝道。
“小人不敢。现在坊间谣传,有不少奸徒冒充大人名讳到处行骗。小的也是为了维护市舶司的清誉啊。”冯三掌柜还算机灵,连忙现编了个理由。
“哼,算你识相,你既然是三掌柜的,那跟冯季玉是何关系?”高建修问道。
“小的是冯大东家的堂弟。”
“既然如此,那就去请你堂兄出来吧。”
“是是,小的马上就去叫,还请高大人稍等片刻。”冯三掌柜立马跑进去叫人了。
不一会,冯三掌柜带着一个小个子中年八字须男子出来了。
“小人冯季玉拜见高大人,祝高大人仕途顺利,封侯拜相。”冯季玉一见到高建修在远处盯着自己,立马小跑过来行礼。
“冯季玉,有人告你私造三桅大海船,触犯了大明律。可有此事啊?大明律法,片板不得下海。”高建修直奔主题问道。
“污蔑,这一定是同行的污蔑。小人行的端坐得正,愿意跟告我的人对质。还烦请大人把诬告小人的奸徒请出来,咱们当面对质。小人这个船厂,自先祖传下来,已有四代,一直本分经营。咱们只造农船和槽船,从来没有给人造过三桅海船啊。”冯季玉何许人也,跟官吏奸商打了半辈子交道,怎么可能被高建修吓住。
“冯东家,不要这么急嘛。本官既然说你触犯大明律,自然是有证据,要对质,有的是机会。”高建修笑道。
“那还请大人示下,小人触犯了哪条律法。”冯季玉根本不相信高建修有什么证据。
“去年五月二十三,你可为肇庆府商人邱盛怀交付了一艘四百料的海船?此海船是否是三桅?根据大明律,所有出海船只,不得过两桅。况且,邱盛怀的船根本就没有资格出海,你自然知道不得造三桅船,却明知故犯,该当何罪啊?你真的要去跟邱盛怀对质吗?”高建修慢悠悠的说道。
冯季玉听了这话后,马上脸色死灰,这么隐蔽的事情,高建修是怎么知道的?
“大人,小的一时糊涂啊,当时邱盛怀说要做三桅,是因为他也是把船只卖给外藩的,自己并不用啊。大人,小的一时糊涂啊,听信了这个奸商的谎话啊。”冯季玉朝高建修跪了下来。
虽然现在广东人视海禁为一纸空文,各民间造船厂都接到订单造大海船,但是一般人都不敢造三桅大船,因为朝廷严令三桅船出海。如果是两桅船出海,只要打点了官府,自然没有问题,到时候也可以推脱。但是如果三桅船被相关部门抓住了,这三桅就是证据,船主和船厂不死也得脱层皮。冯季玉现在痛恨自己,当时为了五百两银子造三桅,现在大麻烦来了。
现在高建修就抓住了这点,把冯季玉吓得个半死。还是锦衣卫强啊,张典新随便花了点功夫,就把冯氏船厂的底细搞的个一清二楚,而且要害一抓一个准。
“冯大东家,那奸商邱盛怀的话自然不能全信,不过好像他说的似乎是真的,那艘海船似乎是卖给外藩商人了。快快起来,你冯大东家也是广州有名望的乡绅,怎能如此作践自己呢。咱们到里面去说,让我站在门口似乎不是你冯家的待客之道啊。”高建修把冯季玉扶起来道,心想李唐宋这个狗头军师的策略还是满成功的嘛。
冯季玉一听,有门。这小子估计是来勒索钱财的,看来今天是要破点财了,于是马上起身把高建修引到正厅。
“大人,小的听说市舶司在大人的带领下又兴盛起来了,只不过这市舶司因为多年荒废,听说市舶司日程经费不足,小的愿意献出一千两银子给市舶司。只有市舶司振作起来,咱们广东的海禁才能有保证,才能对得起圣上啊。”冯季玉把门关上后马上自己提出献银,破财消灾。
“老冯你这是干什么?我市舶司虽然穷,但还不至于出来勒索。献银之事,不要再提了。我今天过来,也是问问有没有造三桅船这回事。”高建修摆摆手道。
我呸,你小子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冯季玉在心里痛骂。不过自己现在有把柄在他手里,不得不赔笑道:“大人哪里话,自从大人就任市舶司副提举以来,广东市面为之一靖。我等小民深受其惠啊,这是小民捐献给市舶司,请市舶司加大力度打击走私,严肃海禁,为广东父老造福啊。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这么说来,咱广东的百姓是支持我市舶司打击走私,维持海禁的了?”高建修绕有兴致的问道。
“正是,现在广东有不少劣绅、亡命徒不遵守朝廷法度,为了绳头小利,私自出海,扰乱秩序,是我广东的害群之马,必须坚决打击。听说大人在澳门关闸大力打击走私,粤中父老都是拍手称快啊。”为了讨好高建修,冯季玉昧着良心高赞市舶司,其实,如果严厉执行海禁,广东一艘船都不能出海,自己这个船厂就没生意了,那不得喝西北风啊。
“那冯大东家也是想为打击走私做点贡献了?”高建修继续问道。
“那是自然,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民无所不从。”冯季玉只好装到底,把这瘟神打走。
“那就给你个机会。你这银子不用献了,你给我造几艘海船吧?”高建修开口道。
“造海船?大人你不是说笑吧?”
“我想开玩笑的样子吗?现在广东走私这么严重,圣上早就震怒了。市舶司这三四十年来,没有一个副提举,可是圣上去年却任命我为副提举,不就是想让我整顿市舶司,打击走私,严格执行海禁吗?要打击走私,市舶司就要有大海船,在海上堵住那些走私船只。怎么,刚才说的这么好听,现在就不干了?”高建修佯怒道。
“小民不敢。只是市舶司要造战船,怎么也该是官造啊,广东有八个府都有官府造船厂,大人为何要选中小人的造船厂来造大海船?”冯季玉这次是真的有些不解了,不明白高建修一开始恐吓自己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给他造船。莫非这厮想造船不给自己钱,那自己这个船厂一定要倒闭了。
“老冯你装什么糊涂,现在官府的造船厂有几个还在开工的,早就没人了。你不是怕我造船不给你钱吧?”
“小的不敢这么想。小的知道大人公正廉明,自然不会造船不给钱的。”冯季玉连忙拍马屁。
“你先开个价吧,造一艘四百料和两百料的海船,成本是多少?我给你成本价外加一成的工本费。”高建修问道。
一听竟然是真的要跟自己做生意,老冯有些忐忑,搞不清楚高建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最后一咬牙道:“一艘四百料的海船,成本要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两百料的海船也要五百三十两银子。”
价格还算靠谱,没有糊弄自己,不过谅你老小子也不敢。高建修开口道:“价格还算公道,这样,你给我造两艘四百料的海船,五艘二百料的小海船。一年之内交货。你要几成定金?”高建修问道
“大人,造海船,木料晾干就需要一年,要造质量过硬的海船,需要两年时间的。小的造船,一般是要收客人六成定金。大人之需要给在下四五成定金就行。您对海船有哪些要求?”七只大船,这下自己这两年都得赚了。
“我看你船厂内不是有很多晾干的木料嘛,都有好几丈长呢。你先把这些大木料给我造船,那一年功夫不就省下来了吗?我要的都是海上战船,讲究的就是快,机动灵活。每艘船都树三桅,不要两桅的。还有,我会把图纸给你参考的,造船到最后快完工的时候,我要把甲板船舷改造一下。”高建修说出了要求。
原来如此,是要造三桅战船,即使是官船,只要是三桅,也是违制的。这广东,似乎只有自己船厂造过三桅的海船,虽然造三桅没有什么太大的难道,可是自己毕竟有过这样的经验,高建修这厮是看中了自己的这个经验。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不得不给他造这三桅战船。
高建修把图纸给了老冯,其实这图纸跟明代普通的四百料战船没有太大区别,区别就是四百料的有三桅,并且设计了船舷炮门。在明末,中国的战船包含郑芝龙的基本上都不太能安装红夷大炮(舰炮),因为不能承受火炮射时的巨大后坐力了。但在高建修这里不成问题,解决方案就是用英国人明的船舷炮门。将火炮装在甲板,并在船体两侧开出炮门,让炮能够射。在不使用的时候,炮门用带铰链的炮门盖关闭。所以,自己要让老冯把炮门给自己留着,到时候自己来完成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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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门当户对
“大人,小的能按照您这图纸把战船在一年之内造出来,保证质量。”冯季玉把图纸看完后拍胸脯保证道。
“如此甚好。这个图纸你还得还给我,要是你胆敢把这图纸泄露出去,要你老命。”高建修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大人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还有,我来造船的事情,你也不准泄露出去。如果让那些走私出海的奸商得知我在这里造船,也唯你是问,我这也是为你好。”高建修继续警告道。
“是晒,小的明白。如果让那些奸商海盗知道大人要建战船对付他们,一定会来破坏的,到时候损失最大的就是我冯氏船厂了。”冯季玉大汗,心想接这个大订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对了,老冯啊,你以前给那些海商们造货船,最大的有多少料啊?”高建修突然问道,因为货船一般都要比战船大。
“六七百料吧,大人也要造货船?”冯季玉一喜道,心想这下可达了。
“我造货船干什么?你能造六百料的战船吗?就按照四百料战船放大尺寸来造,怎么样,有信心吗?造一艘六百料战船,我给你两千一百两银子。”高建修突然觉得四百料战船在海上也不算什么。四百料,排水量还不到三百吨呢,可是现在远东海域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的军舰都有七八百吨,连郑芝龙的军舰都有七八百料。自己两艘四百料战船在海上,根本不管用啊。
“以前没有造过这么大的战船啊,这么大的商船倒是造过。不过,小的可以试试,就怕造出来不合大人的心意。”冯季玉很有信心把这六百料的战船造出来,其实就是按照六百料的商船再稍微改造一下就行,但是嘴上却很犹豫。
“没有关系,我看好你。谁叫你是第一个造三桅帆船的呢。哈哈,只要你好好给我做,明年自然还有订单给你,让你有做不完的生意。怎么样,够意思吧。对了,老冯啊,如果我要造在广东珠江各流域的内河小帆船,是不是要造平底船啊?这种船的价格应该很低吧?”高建修觉得要打击走私,在广东腹地珠江河道附近,也要有一定的水上武装力量才行。毕竟,大部分私自出海的商贩,都必须通过珠江干支流行船至海港出海。而内河船与海船,那是有很大区别的。
“大人高见。内河船只,当然要用平底船。因为内河,一般水浅而多石,不用平底船,则很容易搁浅。比如说吧,北江自清远以上,沿武、湞诸水儿上,一路滩高峡峭,水不但浅而且多乱石,在此航道行驶的船,一概以樟木制造,底薄而平,无横木以为骨。从上水顺流而下,遇大石,可一折而过,势如矢激。所以,这船被称之为纸船。逆流而上,船触崖抵石,随石回旋。非强有力的船夫,不能胜任。所以称之为铁人。”说起造船,冯季玉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
“哦,原来‘纸船铁人’是这么回事。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指船的质量太差,跟纸做的差不多呢。那老冯啊,你给我说说,这造海船又有什么讲究呢?比如如何用料。”高建修不耻下问,趁机要冯季玉给自己普及造船知识。
“一般造船,木料多种多样,根据船的功效不同,而选用特定的木料。海船,因为要远渡重洋,经历风涛多险,其船厚重,需要最上乘的木料,我大明造海船,多以铁力木为之。船底用一完整的木料为梁,而舱艎横数木以为丹。因其载重量大,故称之为‘铁船’。又因其不费人力,任何航手、舵夫均可驾驶,故曰‘纸人’。”冯季玉开始侃侃而谈了。
“不对啊,我好想记得咱大明造船,多用杉木啊。还有,吕宋大帆船,你知道吧?他们好像是用橡木做龙骨,松木做桅杆,硬木做船身甲板的。所以他们的大帆船驰名中外啊,比咱们大明的船只强。”高建修只知道西班牙大帆船的一些知识,虽然西班牙大帆船在欧洲已经不算先进了。
“大人,吕宋佛郎机造船,其实跟咱们差不多,并不比我大明造船高明。他在吕宋的造船厂,还不是要雇佣咱们大明的工匠?大明少有橡木,但是咱们的铁力木性能丝毫不差。大明海船的桅杆,有各种树木,松木也算其中之一。至于做船身的硬木,咱们大明多的是,桦木、白杨、枫木、樟木、柳木、红木等等,应有尽有。大人对造海船有何要求,我老冯无不做到。”冯季玉对高建修崇外媚外非常的不满。毕竟老冯在广东的造船业也是翘楚人物,对于西班牙大帆船也是比较了解的,觉得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是船大而已。
“好好,有志气。我自然知道你造的船要比番鬼的好。不过,人不能自满,那佛郎机远在万里之外,却能乘风破浪来到我大明海域,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我的意思,你在造船的时候,就按以往的经验来造,但是可以考虑参考一下佛郎机大帆船。不过,还是要老冯你做主。”高建修小心劝说道。
冯季玉对此不以为意,但惧于高建修的官威,也只好唯唯诺诺,表示同意。搞定了冯季玉,预付了五千两银子的定金后,高建修就直接回到香山县自己的关闸了。
“老爷,你的婚事已经有一些眉目了,特地来给老爷报喜。”管家李本仁一见到高建修回来就跑来报喜。李本仁是自己两个月前请的管家,他对高建修的婚事最热心,觉得自己老爷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早该成家了,高建修就让他去折腾。
“老李,难为你了,到处帮我打听哪家姑娘合适。说说,你为我挑中了哪家姑娘?长的美不美啊?不要是个母老虎哦。”高建修笑嘻嘻问道。
“回老爷,小的这一个月来,派人走遍了广东十一府,筛选了数十家大家闺秀,终于为老爷找到个门当户对的,特地来报告老爷,请老爷定夺。”李本仁严肃的说道。
“老李,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关闸把总,外加一个市舶司副提举。在那些世家眼里,不过是一个武夫罢了,不是我看中他们家的女儿就能成的,这些世家能看得上我?”高建修饶有兴趣的问道。毕竟,在崇祯年间,由于战乱,武将的地位有所上升,但那些有功名的乡绅大族还是看不起自己这些丘八的。现在,按照老李的话,自己简直是广东一枝花了,各家闺女都想来摘。
“老爷怎么能同于那些平常武夫呢,老爷还是市舶司副提举呢,从六品的文官。再说了,老爷是总督大人面前的红人,谁不愿意来巴结老爷啊。不瞒老爷说,自从我放出风声,老爷要娶媳妇了,各地乡绅纷纷派人来找我,愿意把自己女儿许配给老爷。”李本仁对高建修的妄自菲薄很不满。
原来我还这么吃香啊?自己不是科举出身,要在内地省份,估计没什么社会地位。但在广东这沿海开放省份不一样,这里民风比较开放,对金钱的追求过对科举的热情。自己市舶司副提举的职位,是高建修在广东吃香的最主要原因。
“老李这话在理,你为我看中的是哪家姑娘啊?”
“就是广州府南海县佛山镇的李家,户部尚书献衷先生(李待问的号)的侄孙女。李家姑娘年方十五,温柔贤惠,相貌出众,跟老爷真是绝配。”李本仁骄傲的说道。
高建修听了把茶水喷了一地,这也太意外了,竟然要跟当朝尚书攀亲戚,老李你有没哟搞错,人家尚书能看上我?
这个李待问,万里三十二年进士,一路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当朝户部尚书了,为广东籍最高官了。李氏家族在佛山,绝对是世家,这三十年内,举人贡生就有十几个。李待问虽然人在京城,却关心家乡,修路造桥,整合佛山的冶炼产业,组织团练,造福乡里。李家在广东身望很高,如果自己能攀上这门亲戚,对自己有莫大的帮助啊。
“是李待问的亲侄孙女吗?你有去问过李家吗?他们是什么意思?”高建修紧张的问道。
“是李尚书的亲大哥李好问的孙女,李好问老先生早已仙去,李姑娘的爹基本上同意了,不过他还要派人到京城去询问一下尚书大人的意见。在小的看来,尚书大人应该会同意的。”
“你怎么肯定李尚书就会同意?毕竟门不当户不对啊。”高建修奇怪的问道。
“老爷要娶的不是李尚书的孙女,而是他大哥的孙女,正是门当户对。李好问也就是个秀才贡生,只做到七品官,当过泉州卫经历。现在他儿子,也就是李姑娘的爹,五十来岁,也还是个秀才。老爷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配上李姑娘绰绰有余。”李本仁骄傲的回答道,仿佛要娶亲的是他自己。
也对,自己现在在广东好歹是个人物了,掌管市舶司,手里还有兵,算是广东一霸了。跟李家攀亲,也不至于辱没了他家的姑娘。
“你是怎么知道佛山李家有个好闺女的?”高建修对此不能理解,根本不相信老李所说的走遍广东十一府这样的鬼话。
“这个嘛,先前我在广州就听佛山商人说李尚书的侄孙女美貌贤惠,所以就留心了一下。现在只能李尚书点头,咱们就可请人去提亲,解决老爷的婚姻大事,如此也可安慰老太爷的在天之灵了。”李本仁说得诚恳,似乎跟高建修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爹很熟似的。
第二十七章 拜师
“老李啊,婚事暂且不管了。我让你请的先生呢?”高建修问道。高建修的部队中,士兵基本不识字,而自己要组建班底,确保队伍的忠诚,也只能靠他们了。要从这些中选拔一些军官,必须让他们识些字。所以,高建修让李本仁去找个业务比较好的私塾先生来教这些士兵识字。
李本仁显然对请先生的事情没有对老爷的婚姻大事那么热心,不过也是做了些功课的。
“老爷,自古请先生,都是教授孩童识字,或者为那些童生教授四书五经准备科考。从来都没有给士兵教识字的。小的去请那些先生,他们本来被老爷给出的丰厚条件所吸引,不过一听说是给士兵授课,马上拒绝。老爷,不好办啊。”李本仁诉苦道,他是在搞不懂高建修为什么要让士兵识字。
“那就多加银子,这些私塾先生一年也就二十两银子的收入,我可是出了五十两银子,我就不信他们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依你看,若我出百两银子一年,你接触的那么多先生中,有没有愿意来的?”高建修明白,给丘八教书,确实跌读书人的面子,现在自己只能多出银子来引诱这些私塾先生了。
“如果给私塾先生出百两银子一年,而老爷又能约束这些士兵听令先生,小的自然能请来这些先生。这些先生中,顺德县的赵先生最有实力,对于启蒙最有心得,而且赵老先生现在也缺钱。也罢,小的再跑一趟,去把赵老先生给请过来。”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跑一趟,显得有诚意。”高建修决定还是自己也顾一顾老赵的茅庐,自己一个六品官,想必那老赵也不敢不来。
“老爷,还是等范老五回来后护送老爷去顺德吧。”李本仁劝说道,毕竟现在高建修得罪了人太多,上次就被偷袭,没有武力保护,很容易被仇家暗算的。
“没事,这次去顺德,我带三十护卫就够了,我现在的士兵战斗力颇强,对付一般毛贼自然绰绰有余。再说了,我这次去顺德,并没有人知道,没什么危险。”高建修也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广东大部分奸商和贪官的公敌了,不得不小心。
高建修主意已定,李本仁劝不住,只好多加派人手保护老爷。
而高建修觉得自己不能太张扬,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所以这次只带了三十个护卫。对于一般人而言,三十精良士兵的护卫,当然足够,但是对于仇家遍布广东的高建修而言,还是略显不足,不过这次行动隐蔽,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本来从香山道顺德,走水道最方便,但是现在自己的八只稍船都被派去执行公务了,其中两只稍船在澳门征税,剩下六只稍船被范老五征用,去追击一伙走私犯去了。此伙走私团伙,有数只船从珠江顺流而下,满载生丝、白糖以及一些违禁的铁器等物在要进入澳门港口的时候,被范老五现。走私船硬闯,结果突破珠江口,驶入大海了。范老五本来以为他们是要进澳门跟葡萄牙人进行交易,因为那几只船看起来不是海船而是内河船。没想到对方不是以澳门为目标,让范老五扑了个空。范老五也是老海盗出身,斗勇好狠,加上要报答高建修的知遇之恩,自然不能放过这些走私商贩,追了上去,到现在已经已经是第三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高建修只好走陆路,带领三十个士兵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顺德赵家村。
“赵老先生在家吗?晚辈高建修拜见。”高建修终于来到赵松林的家里。
“请进,原来是高大人,不知高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啊。”五十多岁的赵松林看上去比较苍老,因为他现在为了给独子治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赵老啊,在下不请自来,还是为了请您老出山的。”高建修直截了当。
“大人不会还是想请老朽去教你的家丁吧?如果是,那就免开尊口。”赵松林马上说道。
“不是,在下是给自己请先生的。建修生长于海外,地处荒蛮,从未受到圣人教诲。建修虽然蒙圣上看重,提拔为市舶司副提举,但上任大半年来,由于不通文墨,很是吃力。俗话说得好,知识就是力量。建修虽然不才,本该辞去官职,但是唯恐辜负了圣恩。所以,只得遍访粤中名师。今天,建修就是来拜师来的。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高建修说完就行跪拜礼了。这老家伙,逼得自己只有使出杀手锏出来了。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老朽如何当得起大人这一拜。”事突然,赵松林被高建修这一拜吓得不轻,急忙拦住。
“大人,你身居高位,又不需要参加科举,怎么还要请先生呢?老朽实在不明白。”如果能做高建修的老师,这面子不小,赵松林心里暗爽,不过表面上还是冷若冰霜的拒绝。
“老师,建修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从小就荒废了学业,不懂诗书,不识礼节,在这官场上,闹出了不少笑话。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另外,当着先生的面,我也不怕丢丑,我不太会写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我想请先生回去教我识些字,教教我做人的道理。”高建修随口胡诌道。不过,自己虽然繁体字都认识,但是还真不会写,也不算撒谎。
高建修竟然不会写字?他可是属于文官系统啊?高建修的自揭家丑,却赢得了赵松林的好感。
“大人公务繁忙,还要求知。老朽佩服,如此,老朽愿意到关闸去跟大人探讨学问。”赵松林终于松口了。
“学生高建修拜见先生。”高建修马上真的行了个跪拜礼,算是正式拜师了。
“震夷啊,你我贵在交心,不必行如此大礼。”赵松林等高建修磕头后再说这等废话,高建修为之气结,你老怎么不早点说这话,害得我第一次磕头。
“老师,听说师兄有疾,需要好好调理。这样吧,您老以及师母、师兄都搬到我那里去,也好有个照应。学生略有薄资,一定能把师兄的病治好。”高建修口中的师兄,就是赵松林的独子赵继顺,患了肺病,需要银子调养。
赵松林大为感动,自己教书大半生,也曾经教出了几个举人出来,不过他们并没有怎么帮自己,借了一两次银子后就不再理自己了。这次自己半推半就的答应给高建修做先生,主要还是看在高建修丰厚的报酬上。更何况给高建修当先生,并不止于辱没了名声。
“老师,我过几天派船来接您,您在家里收拾一下。以后学生还要先生多多费心。另外,我有几个家将,是我要重点培养的,他们也是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我想,老师你给我授课的时候,也准许他们在旁边旁听,也学习一些礼节。”高建修这才把自己的真实目的给说了出来。这个赵松林,虽然教私塾的成绩不显,学生在科举上也没有太大的成就,不过他教小孩子识字蒙却很有一套,而这正是高建修所需要的。
赵松林心里苦笑,这个高建修还真是狡猾啊,绕来绕去,还是给自己的家将请先生。什么准许旁听,根本就是托词,反正你高建修到时候公务繁忙,自己不还得给那些家将上课?不过,他高建修拜了自己为师,自己在名义上还是给高建修授课,而不是专门给那些丘八们教书,对自己的名声没有损害,还得到了实利。这个高建修,还算会办事。
高建修送上拜师礼后,马上就要回关闸处理公务了。毕竟,现在是走私的旺季,得加派人手稽查。
骑着高头大马,高建修也无心欣赏沿途的景色,只是急忙赶路而已。
“大人,天太热了,不如在江边歇息一会,喝口水再走吧?”亲兵王小豹请求道。
“好,大家到江边休息一会。”高建修很是通情达理,毕竟自己骑兵,底下的兵丁确实靠两条腿走路的,半天跑了二十里,很是辛苦。
“杀啊,弟兄们。”高建修正在喝水,突然现自己三十人被一伙土匪居高临下的包围了,敌人已经开始弓箭招呼了,自己身边的卫兵鸟铳还来不及射就纷纷中箭。高建修正要准备跨上马夺路而逃时,左臂中了一箭,翻滚落马,滚到滔滔西江去了。
第二十八章 逃
“大哥,这狗官滚到江里去了,肯定活不了了。这匹宝马真不错啊,高大雄伟,真是世间少有。这次杀了这狗官,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以去潘家领银子了。这次收获不小,鸟铳二十把,还有长枪,制作真是精良啊,当然还有大哥的宝马。难怪人家都说这香山澳的关闸把总是个肥差,你看这武器就知道所言不虚啊。”在高建修落江后,一百多强人很快的收拾了高建修的卫兵。一个小头目对大头目说道。
“高建修这厮,练的兵还是有两下子的。咱们要不是占据地利,打他伏击,恐怕还赢不了他呢。这次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折了十几个弟兄。此人不死,对咱们总是不利啊。传我命令,咱们一直要沿着这西江寻找,一定要生见人,死见尸。”大头领沉着脸说道。
“大哥,这西江顺流而下,一直通到大海,这怎么找啊。只要过两天,高建修还没回到关闸,那就证明他已经死了。何必要一直找呢?再说了,这西江支流众多,现在又还在汛期,我们要大模大样的找,还不得把官府引来啊?”小头目提出了异议。
啪的一声,刚才抗议的小头目被大头领拍了一巴掌,面目通红。
“李六,你怎么如此不长进呢?我柯殿纵横江湖十几年,这些事情还考虑不清楚。高建修何等人物,能得到总督大人的信任,是何等的狡猾。他只不过在肩膀上中了一箭,你怎么就可以肯定他死了呢,而不是借水遁走?你可知道他的水性如何?他不死,总有一天知道是我们干的,到时候就得我们死。还去带人沿途去找。”
“大哥教训得是,不过,咱们总不能一条条西江直流都去找吧?”李六沮丧的问道。
“自然不能,咱们就找两三条干流找,对于几个重点滩涂要仔细。小心点,不要太招摇,把人手给分散开来,不然即使潘员外打了招呼,还是会招惹官府的。”柯殿吩咐道。
高建修睁开双眼,现自己左手臂已经不能动了,而自己却躺在一小滩涂上,浑身泥浆,自己是疼醒的。这次自己中伏,还是经验不足,警惕性不高所致。自己在江边休息饮水,没有观察这江边的地理,而且没有设岗。明知道自己是广东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还是大意,现在教训是惨痛的。三十部下,可能都死了,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能不能逃出歹人的追击。
万幸的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今晚月色不甚明亮,看得清路却看不甚远,有利于自己潜逃。高建修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这仿冒的劳力士手表,防水性能还真不错。这表在去年被黎延庆的亲兵没收后不久就被黎延庆还给自己了,毕竟老黎也看出高建修是总督面前的红人,不能得罪,为此还打了那个亲兵一顿。
也不知道伏击自己的是什么人,对方有一两百人,不是豪族的家丁就是山贼,现在广东的治安确实不怎么样,特别是广东东边的潮州惠州土匪遍地,没想到广州府内竟然也有大规模的强人啊。
现在自己小命要紧,高建修仔细观察周边环境,现周围都是小溪,小溪旁边有稀落的树林,不过藏人也还勉强。关键是现在自己分不清东西南北,没有办法,沿着小溪往上走吧。为什么往上走而不是往下游?高建修是怕伏击自己的强人在下游等着自己呢?自己反其道而行,活命的机会要大一些。
鬼鬼祟祟拖着一条僵硬的手臂,高建修在小溪岸上的树林里穿梭,右手拿着一块大石头以壮声势。这七月的夜晚,并不凉爽,由于靠近江河,蚊虫丛生,把高建修盯得浑身痒痛。
“老王,咱们到树林里歇会,然后再回去交差。大当家的是不是疯了,让咱们满世界的去找那个狗官。那狗官明明已经落水,还中了箭,现在江水如此湍急,断无生还的可能。可是大当家的却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累坏了咱们兄弟。咱们可是强盗,什么时候变成衙役了?真不知道大当家的搞什么鬼。”
高建修突然看见有人的身影并且听到说话的声音,马上躲到一颗大树后面,这就听到两个土匪在谈论自己,马上屏住呼吸,继续偷听。
“听说这次咱们伏击高狗官,是受一乡绅之托,收了银子的。如果得到高狗官的尸体,可能那乡绅付的报酬更多吧。再说了,大当家说了,如果这狗官不死,以后一定能查出来是咱们干的,他是总督的亲信,自然能对付咱们山寨。所以,大当家这才如此小心的。为此,还不惜打了二当家一巴掌。刘六可是带着三十多人加入咱们的,直接当了二当家的。今天却因为高建修这狗官而触了大当家的霉头。不说了,先进林子里歇会吧,这江边蚊虫太多了。妈的,高建修这死鬼,死了都害得咱们吃苦头。”另一个土匪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高建修只好一动不动的爬在大树后,祈祷两土匪不要再进一步了。
天遂人愿,两土匪走到离高建修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找了两块石头坐下来乘凉。
“小钱啊,你说是什么人请咱们大当家跑到这顺德来伏击那狗官?”土匪老王开口问道。
“谁知道,高建修这厮得罪的人太多了,仇家遍布广东十一府。这年头,有几家乡绅没有跟出海做生意牵连的?可这厮自从掌管了市舶司后,对着走私商狠命打击,毫无情面可言。很多乡绅都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经呢。不过听说那厮对他手下的士兵不错,今天大当家的不是还抓了几个他的伤兵嘛,没有一个人背叛他的。”小钱突然感慨道。
小钱和老王两人又说了一些荤话啊,无非是抢了哪家的姑娘,占了多少便宜之类的,哪个娘们水嫩,可惜太过贞烈而自杀,没有让自己得手,太可惜了。
高建修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对于这两个土匪的无耻行径激怒了。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两人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残暴好色,毫无人性,竟然在这里回味去年在李家村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其妻的场面。
作为一个正义青年,高建修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悄悄的走近了两人,对着那小钱的后脑勺就是一石头下去。那小钱啊的一声就倒下去了,旁边的老王反应还算敏捷,立马往前一跳,高建修手上的大石头落空了。
高建修见老王跑出了树林,连忙从死鬼小钱的身上抽出腰刀,急忙去追。老王见身材高大的高建修朝自己杀来,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他也认出了高建修,毕竟下午的时候伏击高建修的时候,见到过的,高建修的身材在广东绝对显眼。
“高建修在这里啊,大家快来啊。”老王也不知道这附近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同伙,先放声大喊,能喊来同伙最好,拿了高建修自己到大当家那里请功,如果附近没有同伴,也能把高建修吓跑,一举两得。
高建修后悔自己沉不住气,现在陷入困境,不过已经没办法了,只好大踏步的赶上这贼老王,先解决了他再跑。老王人虽然矬,不过见高建修杀来,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在高建修人高腿长,又经过一年的锻炼,还是在两分钟内赶上了老王,一刀结果了这厮。
解决了老王后,高建修似乎感觉到下游有人过来,于是一路沿着这小溪往上跑,见到一支往右边分叉的河流,不假思索的就往右边跑去,因为自己看见那河流中有一只船,船上还亮着光呢,应该不是河盗,可能有救。
这河流似乎很宽,高建修拼了老命往那小船游去,奈何左手臂上还有一支箭呢,才游了几分钟时间,就气力不支,眼见就要沉入河底了,忽然被一张渔网给网住了。高建修大急,又不敢大喊,深怕把强盗给喊来了,只好用还能用的右手胡乱挥舞。
砰的一声,高建修被扔到了船的甲板上,被摔了个七荤八素,那乱舞的右手还没有停止,突然觉得自己手指触摸到一个柔软有弹性的物体。然后就听一声娇喝:“作死,没想到还是个登徒子。”然后自己脑袋被重击一下,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九章 渔家姑娘
“大哥,赶快把这西洋小钟放下,不得妄动。”高建修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女声。
“小妹,你说这家伙是什么人?这西洋小钟真是好看啊,。我看这家伙非富即贵,听说这玩意叫怀表,在广州一块怀表要卖数百两银子呢。这下我们财了。”一个男声回应道。
“你管他是什么人,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那女声没好气的说道。
“这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什么好人肩膀上中箭,半夜闯到我家船上的。不过看他衣服华丽,还有这精致怀表,而且身形高大,不会是个军官吧?当官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啊,特别是那些当兵的,横征暴敛。”男声继续说道,似乎对高建修的手表爱不释手。
“也许是个强盗也说不定,他的衣服和怀表说不定是抢劫得来的。你看他身形魁梧,满身都是血迹,怎么看都不像好人。”那女声似乎对高建修很没有好感。
“那大哥我就好事做到底,到晚上就把他做了,扔到江中毁尸灭迹。咱们得了这块怀表,带到广州去卖,几百两银子到手了。然后咱们就离开这干竹滩,去过好日子去。”那男声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太狠了吧,正在偷听的高建修打了个冷颤,真是刚离虎穴,又入狼窝啊。
“大哥,你怎么还是如此莽撞。这怀表,可是天下少有的好东西,在大明可是很少见的。你一个穷渔民疍户把这怀表带到广州去卖,那不是找死吗?这么好的东西只要一出手,肯定会招来官府的。”那女声没好气的说道。
高建修暗地里对这小妞树起了大拇指,确实比他那傻大哥有见识,现在也搞清楚了这兄妹的身份,就是疍民,属于贱民,疍民生活在船上,在江海上打渔为生,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并且现在搞清楚了,自己身处干竹滩,还是在顺德县境内。
“我就知道小妹舍不得。你瞧这家伙,高大英俊,长得一副好皮囊,看上去也算孔武有力,也算是落难公子了。看他年纪,估计还没有娶亲。小妹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了。哈哈。”那大哥突然说了句荤话,取笑自己的小妹。
妈的,虚惊一场,不要杀人灭口就好,高建修继续偷听。
“大哥你不要做白日梦了。就算他是落难公子,就算他没有娶亲,只要知道咱们是疍民,还不是对咱们躲得远远的。”那女声有些落寞。
疍民怎么了?高建修偷偷睁开眼睛往那声音方向瞧去,只见船舱门口有两个背影,男的魁梧,女的窈窕,身材真好,再加上那美妙清脆的声音,让高建修心动不已,真想站起来跑到那姑娘面前瞧一瞧庐山真面目。
“既是如此,你都快十六了,有不少渔民小伙来提亲,你怎么一个都看不上?高枝咱们攀不上,也不愿意去攀。那些有钱人,凭着有几个臭钱,根本不想把咱们放在眼里。上次那个潘员外,自己都六十多岁了,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要小妹你做他的八姨太。我看你再不出嫁,那老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大哥突然叹了口气道。
“谁叫咱们是疍民,生下来就是贱种,只有被人欺负的命。那老东西如果再来纠缠,大哥你就答应他,到洞房的时候再一刀结果了这混蛋。”那小妹突然狠道。高建修又是浑身一颤,这兄妹俩都是狠人。不过看来那潘员外那老色鬼确实有势力,逼得人家小姑娘要做出玉碎的准备哦。
“小妹你留在家里,照看这家伙。大哥我出去捕鱼了,万事小心。”那大哥说完就出去了。
高建修确定那汉子走了,这次好好打量周边的环境。还是在这小渔船的船舱里,一条薄薄的麻布盖在自己身上,左手手臂裹着干净的布条,箭早已拔除了,也不知道他们给自己消炎了没有。左手手臂还能动弹,没残废就好,虽然一动就痛。
现在似乎已经到了上午了,太阳还挺毒辣的,阳光已经照进了船舱。那小妹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真奇怪,他大哥刚出去打渔,现在做饭干什么。
“你醒了,手臂还没有好,就不要乱动。”高建修刚出船舱,迎面碰到那小妹。
高建修仔细打量这个性格刚烈的渔家妹子,身材高挑,形体健美,容貌姣好,瓜子脸,殷桃小嘴,皮肤由于长年享受“日光浴”而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色,红里透着黑。
“多谢姑娘昨晚相救,小生这里谢过。”高建修作揖道。
“高大人你这么大的官还自称小生?”渔家姑娘纯真的眼睛盯着高建修问道。
啊?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刚才自己偷听他们兄妹说话,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对了,自己的衣服被换了,那市舶司的官印就在衣服里,她应该是看见了官印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姑娘你识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高建修突然想到一个破绽,大为紧张的问道。他一个疍民女子怎么会识字呢?这时代,除了官宦家的女子识得字外,其余女子基本都是文盲。如果不识字,那官印她也看不懂啊。
“高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一疍家女子,怎可能识字呢?”那姑娘笑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在下身份的?”高建修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这个姑娘很可疑,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对他大哥隐瞒,其中定有蹊跷。
“高大人何必如此紧张。我虽然不识字,但却现了大人的官印,知道大人是个官。咱们这干竹滩有疍民参加了大人的队伍,前些天他们有人回来探亲,说起了大人的事迹,当然也有相貌。两相对照,小女子自然知道大人的身份了。”姑娘的这个解释让高建修信服。
自己队伍里是有些疍民,他们被人怂恿五月份在澳门袭击自己,后来其中一些疍民被自己收编。而且,自己队伍每个月都有两三天假,这些疍民士兵要回顺德探亲,也是来得及的。这个姑娘不简单,见自己有官印,从年纪相貌以及身高上就能猜出我高建修的身份。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救命之恩,建修一定厚报。”高建修对这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高建修就这么一问,并不指望这姑娘真的告诉自己姓甚名谁,毕竟这时代还是比较保守的。
“小女子贱名李蓉蓉,高大人,这是我煮的乌鱼汤,对伤口愈合有帮助。”那姑娘毫不做作,说出自己芳名后就盛了一大碗鱼汤过来。
“多谢,李姑娘,令兄就放心你一个在家里照看我一个男子?”高建修突然笑问道。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受了伤,但是如果要起坏心,小姑娘在劫难逃。
“你一个伤员能有多大力气?再说了,我渔家女儿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而且,这干竹滩,留守在家的渔船不少,只要我一声喊,你若起坏心,少不得挨一顿毒打。你往江面上瞧瞧。”李蓉蓉嫩脸一红后马上恢复常态说道,然后把鱼汤送到高建修面前。
落落大方,也只有这渔家姑娘才会如此,不拘于封建礼节。高建修探出了头,果然现有三三两两的渔船停泊在这江滩边,这大概就是李姑娘的邻居吧。这干竹滩,面积颇大,一望无尽头。
高建修自从昨天下午遇袭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所以对着大碗新鲜鱼汤,风卷残云。
“高大人,希望大人能帮小女子一个忙。”见高建修喝完鱼汤,李蓉蓉开口道。
“李姑娘请吩咐,在下无所不从。”美人相求,高建修马上答应。
第三十章 余龙
喝了鱼汤之后,高建修走出了船舱,呼吸点新鲜空气。
“过会会有一个讨厌的人来,还请大人能跟小女子演一出戏。”李蓉蓉说出了请求,这有点让高建修失望,本来还以为李姑娘会让自己给他大哥一个好差事呢。不过演戏,自己还是愿意的。
“让在下猜一猜,是谁那么让李姑娘讨厌呢?潘员外?应该不是,他太老了,而且太无耻,不配让李姑娘讨厌。一定是一个爱慕李姑娘的好小伙,可惜李姑娘看不上他。是吧?”高建修眨眼问道。
李姑娘心里一蹬,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心思的。看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这家伙似乎还不算坏,知道自己是疍民后也没有什么反应。一般官员乡绅甚至普通老百姓,看见疍民就讨厌,不拿疍民当人看。
这干竹滩,有点像个大湖泊,其实高建修不知道,在后世,这里建了个大水库。远远望去,一片碧波,偶尔还有条鱼跳出水面,很是欢腾,高建修似乎化身成了黑三郎宋公明,在水泊梁山指点江山呢。
淡定淡定,高建修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走神,毕竟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逃离危险,等给李姑娘演完戏之后就回到关闸。现在关闸范老五李唐宋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遇险。
“蓉蓉,我来了,大哥又出去打渔了?”远处一只渔船乘风破浪急向自己这边过来,小船的甲板上站立一个精壮小伙,人未到声先至,看来李蓉蓉所说的讨厌的人就是他了。
船只靠近了,高建修仔细瞧瞧那船上的小伙,二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估计有个一米七五的样子,这在广东并不多见,他脸庞黝黑,双眼有神。本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就是穿衣太过滑稽,明明是个壮汉,剽悍之气冲天,却穿着一副员外丝绸装,显得不伦不类。
那壮小伙本来兴致冲冲,但看到自己的女神身边站着一位比自己还要高的高建修时,脸色一沉,双眼直盯高建修,似乎可以秒杀小高了。
“蓉蓉,你旁边的那个小白脸是谁?”壮小伙靠近后问道,一双眼睛都要喷火了。
高建修苦笑,自己成了小白脸了?我皮肤也不白啊,虽然比你白点,长的好看也是过错?再一看李蓉蓉,小姑娘已经仅靠自己肩膀了,仿佛情侣一般,难怪那小伙直斥自己是小白脸了。
“余大哥,你那么聪明,怎么还看不出来?非得我一个姑娘家说出口吗?”李蓉蓉靠得更紧了。
“朋友是哪条道上的?敢跟我余龙抢老婆?”余龙被李蓉蓉的话给气晕了,把怒火撒向本就看不惯的高建修。
“原来是余龙余壮士啊。在下姓林名虎,在市舶司衙役里混日子。余壮士你有何见教啊?”高建修随口把自己部下的名头拿出来,不过马上就后悔了,人家是龙,自己却只是只虎,明显被他比下去了。
“原来是林壮士啊,市舶司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林壮士如此人才,想必受到那高大人的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你却不该来跟我余龙抢老婆。我跟蓉蓉青梅竹马,你一个外人起什么哄?”余龙很不客气的斥责道。
“余兄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跟蓉蓉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倒是余兄你,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是跟蓉蓉并不相配。你看你,明明是个壮士,却穿着员外服,如此不伦不类,哪像个干大事的人。余兄啊,你还是回家去歇息了。等我和蓉蓉成亲的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高建修讽刺道。
高建修一席话,把旁边的李蓉蓉说的满脸通红,更让余龙暴怒,那个给他划船的小弟也是一脸愤懑。
“姓林的,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余爷问你,你真的要跟我争老婆?你可知道,你一个小小的衙役,能为蓉蓉遮风挡雨吗?”
“哟嗬,小弟虽然不才,但怎么也说是官府的人,是市舶司高大人的亲信,手里也有百十个手下,自然能庇护蓉蓉周全。倒是余兄你,一事无成,你又凭什么保护蓉蓉?不过余兄啊,你说遮风避雨究竟是怎么回事情?”高建修大致明白余龙说给李蓉蓉遮风挡雨是怎么回事,就是那好色老头潘员外看中了李蓉蓉,要纳蓉蓉做小妾的事情,但还是不确定,所以又问了一下。
“蓉蓉,这姓林的真的是你的情郎?怎么他对你的事都不太清楚呢?”高建修最后那一问让余龙产生了怀疑。
这个余龙,心思缜密,还真的不是省油的灯啊,如此一点点细节都被他抓到。
李蓉蓉傲声回答道:“林郎当然是我的情郎了,余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真的一直把你当哥哥看,真的谢谢你这些年来一直帮我们兄妹,但还是请你不要再来纠缠了。”
“我不信,这家伙分明对你并不了解。再说了,他现在是衙役,他要想往上爬,肯定会嫌弃你疍民的身份。即使他现在真的看上你,也是垂涎于你的美貌,还不是跟潘老鬼一个德性。”余龙现在已经开始人身攻击了。
“林郎,你告诉余大哥,你会嫌弃我是个疍家姑娘吗?”李蓉蓉突然转身对着高建修问道,眼里充满期待。
“当然不会。余龙,我告诉你,本人绝不会嫌弃蓉蓉,如果辜负了蓉蓉,出门被车撞死。”高建修马上表态誓。
“誓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报上,毫无诚意。而且,出门被车撞死,这在广东可是很少见的。”余龙对高建修毫无好感,在这个无诚意的誓言上找到了突破口。
李蓉蓉当然知道高建修不会拿自己的名字来誓,用真名,那就暴露了身份,用假名,也毫无意义,所以一咬牙,开口道:“信不信由你.我只知道林郎会对我好的。”
说完,李蓉蓉把脸一扬,垫起脚来,殷桃小口对着高建修轻轻琢了一下。高建修哪会放过如此机会,立马揽住她的小蛮腰,贴住她的嘴唇,舌头用力叩开她紧闭的牙齿,去寻索少女的香舌了,忘情的吻了起来。李蓉蓉本来是想让余龙对自己死心才做个姿势给他看的,其实自己的嘴并没有接触到高建修的嘴唇,哪知道这家伙如此狡猾,趁机大占自己便宜。
那边余龙看到此景象大为恼怒,这对狗男女竟然在自己面前公然**,脸色如死灰般,就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余龙现李蓉蓉似乎在反抗林虎。
“林虎,你这登徒子,还不住手。”余龙大喝一声道。
高建修大乐,这家伙还有偷窥癖啊,怎么还没走。并且你也喊错了,应该是住口才对啊,现在自己的舌尖以及触到了李蓉蓉的舌尖,她已经开始准备迎合自己了。谁知道被余龙这一声大喝,李蓉蓉马上清醒,殷桃小嘴脱离高建修的虎口,并把高建修推开。
见李蓉蓉满脸通红的怒视自己,似乎在责怪自己假戏真做。高建修老脸一红,小声说道:“你太美了,我情不自禁啊。”
余龙已经跳上了李蓉蓉的船了,对着高建修就是一拳,高建修应声而倒。妈的,这家伙力气真大,自己好像不是他的对手。
“余龙,你干什么?林郎他本来就受了伤,你还如此下毒手。”高建修跌到的时候,左臂伤口似乎崩裂,疼的满头大汗,看得李蓉蓉大惊。
“蓉蓉,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家伙就是个骗子,他说是市舶司衙役,你就信了?林虎,我问你,市舶司高大人长什么样?现在多大年纪,是何籍贯?”余龙步步紧逼问道。
“这个嘛,高大人今年二十二岁,从西洋是法兰西回来的,祖籍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至于相貌嘛,高大人何等大官,我只见过两面,但也能说出个一二。他大高个,比我还高点,英俊潇洒,貌胜潘安,才宋玉,学富五车,文武双全。不但是广东第一好汉,更是天下第一好人。”高建修说起自己来,当然全部是溢美之词了,听得旁边的李蓉蓉瞠目结舌,人的脸皮怎能这样的厚呢。
“不错,高大人文武双全,武力高强,你既然是高大人的亲信,领着百十个兄弟,武艺必然不弱。今天你要是胜地过我,我就不再纠缠。若是胜我不过,以后就不要再来干竹滩了。须知道,李大哥已经答应把蓉蓉许配给我了。”看来这余龙确实很喜欢李蓉蓉,并不因为高建修跟她打情骂俏而自愿退出。也许是这底层百姓对这些封建礼教并不感冒,毕竟像李蓉蓉这样的疍民,长期被主流社会排斥,男女授受不亲这套不能约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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