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章 真假局中人
青城派何长水满身乌黑,衣衫破烂,几个弟子中除一人还好外都是一瘸一拐,甚是狼狈。
杨破云与何长水也算相识,刘家村一战后,他越想越不对,总觉得这个滑稽老道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而哪位衣着整齐的弟子也让他印象深刻,二人交过手,武功要高出何长水不知多少。
这名弟子却是极为恭敬,搀着何长水进了院中,向傅紫松深鞠一躬,道:“晚辈茅山派弟子尹新余,拜见傅掌门。”
傅紫松见到何长水这幅光景,急忙问道:“世侄快快坐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尹新余将何长水交给其他弟子照顾,继续说道:“说来惭愧。家师接到傅掌门报信,说家中进了脏东西,便急忙赶了过来。却不想半路上被酆都城的黑无常范无救所阻拦,中了埋伏。家师和几位师兄弟均被黄磷烧伤,家师为了保护我,口中不慎进了黄磷,伤了嗓子。因此无法说话,还望傅掌门不要见怪。”
傅紫松本来约何长水助拳,却想不到这老道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人还没到就差点被灭门。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可奈何。
便道:“何掌门伤成这样还惦记在下的事情,在下感激的紧。快快去请夫人为大家诊疗一下。”
尹新余尴尬说道:“其实,其实我们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是那范无救将我们全部打倒,并找了辆骡车送了过来。说是今晚上傅掌门家里有事,让我们来做个见证。请问,傅掌门信中说的家里进了脏东西,是否和酆都城有关?”
傅紫松道:“正是那酆都城的黑白无常。昨日杨,那个云少侠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
何长水突然站起身来,指着那八卦紫金刀呜呜呀呀的似是有话要说,一旁弟子赶忙掏出纸笔,他提起笔来写了几句话,递给傅紫松。
傅紫松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我们只抓真鬼,制不住那假鬼。”
他气的鼻子都歪了,但对方好歹也是一门之尊,不便发作,只是冷冷说道:“先去后堂治伤吧!”
尹新余也觉得颇为丢脸,急忙扶着何长水去了后堂。
他低头想了一会,忽然对杨破云道:“杨少侠,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不知你能否移步?”
杨破云点了点头,二人便到了后堂。傅紫松看周围无人,忽然向杨破云深深鞠了一躬,杨破云急忙将他搀住,道:“傅掌门,使不得使不得!”
傅紫松道:“杨少侠,请你救我一救!”
杨破云道:“我既然留在这里,自然是想为贵府出些力气,请傅掌门不必客气。”
傅紫松道:“酆都城的无常二使武功高强,我不一定能抵挡住他们。如今江湖上各门各派乱作一团,怕也没人因为我而得罪酆都城。本来我岳丈,哦,也就是太白派掌门人洛嗔翁可以的,但是距离太远。因此我请杨少侠帮我一个忙,将我妻子洛书娴带出城外,远走高飞。以免连累了他!”
杨破云心道:不知你知晓那害你之人便是你夫人后,你待如何去想?
但看他在危急时刻第一个想的便是他夫人,倒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便道:“这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怕我武功低微,帮不了什么忙。”
傅紫松道:“我思来想去,没有的罪过酆都城,对方应该是图谋家业而来。我妻子秉性良善、温柔娴淑,平日里吃斋念佛帮助不少人,酆都城应该不会和他为难的。
况且她娘家太白派无论是在朝廷上还是江湖中都实力不俗,酆都城若不想结下深仇,就不会伤害她。你只管带他们离开,我在这等着他们,若我能逃脱此难,自然能够再去找到他。”
杨破云心道:他对妻子这份情当真深,若是洛书娴知道了说不准也会放了他。或者,那日看到的并非是他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于是问道:“傅掌门,你妻子可有姐妹,或者长相相似的人吗?”
傅紫松道:“没有。只有一个弟弟。长相相似的也没见过。杨少侠为什么这么问?”
杨破云心道,看来只有找洛书娴问了,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放心,尊夫人交给我了,我一定保证她平安!”
傅紫松急忙吩咐人准备下马车,自己则唤来洛书娴,说明来意。
岂料那洛书娴将袖子一甩,怒道:“你却把我当什么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钱要命给他们便是,我今生今世不离开你半步!”
杨破云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心中更是迷茫。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晚看到的不是洛书娴,可是长着一样相貌的,哪又是谁?
傅紫松眼眶紧紧锁住泪珠,道:“我知道你的情意。来人是谁,要做什么我清清楚楚。这么多年了,谢谢你。替我照顾好闰儿。”说罢抬起右手,用掌缘将洛书娴脖颈轻轻一击。洛书娴便昏了过去。他向杨破云再作一揖,目送着杨破云一行从后门远远离去。
送走他们后,傅紫松回到大厅,却发现大厅里又多了些人,正是自己先前派出去求援的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待在一旁,看来是都被黑无常赶回来的。
傅紫松面庞铁青,一言不发的端坐在大堂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拄着紫金八卦大刀,在哪里闭目养神,众人也不敢多言陪在一旁。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凤阳城中闹鬼的消息近日里传的沸沸扬扬,普通老百姓谁还敢出来,就连巡防的兵卒也都窝在酒馆里喝酒打牌。
傅府大门敞开,灯笼高高挑起灯火通明,但在周围的暗处却埋伏着不少人,一些是八卦紫金刀的弟子,另一些人则是请来的武师,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可以壮壮声势。一片寂静声中,马车声音由远及近,终身精神一紧,傅紫松却是睁开了眼睛。
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破云一行。原来杨破云日间马车刚出城门,杨破云便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向刚刚醒转的洛书娴道:“洛夫人,我们都出了城了,你还不打算说出来吗?”
洛书娴双眼含泪,小声说道:“你都知道了么?”杨破云点了点头。
洛书娴道:“二十年前,因我一时恶念酿成今日苦果,我羞愧异常。这二十年来,我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也受良心谴责。但无论做多少行善积德的事情,都无法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第一百七章 恶因得恶果
杨破云心道:“这就对了。想来是这妇人年轻时候做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如今被人拿住把柄了。因此扮作酆都城的无常二使,搞出这一出戏。”
便道:“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了?”
洛书娴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问了。我害的人变成了鬼,她来找我,我不能一走了之。”
杨破云道:“我不问了便是。你要做如何打算呢?”
洛书娴忽然站起来向杨破云一拜,道:“请杨少侠把我送到他们那里,这一切因我而起,要杀要剐便随便了他们。只是不要为难我丈夫。”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阴测测的声音说道:“什么事情说起来容易,你可知这二十年里,被你害的那人生活的多么凄惨吗?”
杨破云听这声音熟悉,应该便是那黑无常范无救。
洛书娴先是吓了一跳,随机快步迈出马车,跪在地上大声叫到:“你是谁,你在哪里,你便出来把我杀了吧!”
那声音又道:“杀了你吗?那倒是容易得很。只不过是不是太过便宜了?而且你有没有害过我,也轮不到我来动手啊。”
杨破云嘱咐陈曦薇在车上不要动,他向声音来处说道:“阁下何不现身呢。”
范无救哈哈一笑,道:“我便在你的面前啊。你难道看不到吗?”
话音方落,马车下一个影子慢慢站了起来。却正是范无救。
杨破云心下一紧,对方离自己这么近,竟然没有发现。
范无救悠悠说道:“杨破云,又见面了。你与我酆都城真是有缘啊。”
杨破云道:“范先生,我记得我们从未真正见过面吧?”
范无救道:“也是。也是。杨少侠侠义大名,我酆都城阴阳册中记得清楚的。你是个好人,我们自然不会和你为难。只是这傅紫松的事情,那是我那朋友的私事,还望杨少侠不要插手。”
杨破云道:“我本来便不是二使的对手,况且身上还有伤。原本也是管不了这么多。我知道你们酆都城名声虽然不好,但也一向惩恶扬善。只要你们不做恶事,我也不会插手。只是这事情若是还有余地,我还想出面说情,就放他们一马。”
黑无常仰头向天道:“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就想出头。你让我想起了你的师傅。”
杨破云也抬起头,道:“莫非你识得家师吗?可是前辈故交?”
范无救道:“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到了酆都城,便是阴间鬼。不提了。”
杨破云道:“如此说来,阁下真的是无常使者范无救吗?”
范无救笑道:“不然呢?莫非你还想看看我的哭丧棒不成。”
杨破云心中疑惑,道:“可是那日在武当山,你哪位朋友谢必安,不是在武当山上被司无相杀了吗?”
范无救默默摇了摇头,道:“你说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再死一次吗?”
杨破云道:“不会了吧?”范无救道:“会的。每个人都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丢了性命,第二次是丢了姓名,第三次便是被彻底遗忘。你还记得我那位朋友,真好。”
杨破云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料想此时一定是十分伤心。
他心中一半清楚,一般糊涂。清楚的是无常二使的身份一真一假,糊涂的是酆都城到底要向八卦资金门讨要什么旧债。
范无救看着峨眉新月逐渐浮了上来,便向杨破云说道:“八卦紫金门的事情今夜便可了结了,正好你也在不妨便去做个见证。免得日后有人说我们酆都城残害无辜。洛秋月,你本是这件事的主角,少不了你的。”
洛秋月伏在地上道:“是。我本来就不想走的。”
范无救点了点头,又向杨破云道:“我虽然和谢必安是一道,但今日的事先私后公,我是不会出手的。杨少侠你内伤未愈,只在一一旁观看便是,若是觉得我酆都城有丝毫不妥,你要动手我绝不阻拦。”
杨破云点了点头,又赶着马车回转过去,在范无救面前,他自保尚可,但若是要保住马车中三人,恐怕很无力。范无救呆呆的看着杨破云又回到了城中,摘下了面具,一双俊美眸子中两行泪水悄然滴落。
洛书娴一进家门就扑在傅紫重怀中大哭,也顾不得堂上这么多人。傅紫重轻抚秀发,道:“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洛书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傅紫重替他擦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怎么能怨你呢?无论你做错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你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好好的,底下人都看着呢。”
洛书娴抬头望了望傅紫重,这个男人充满爱意的眼神正注视着他。她忽然想起当年初见他的情景,那是一个落英缤纷的春末,一个高大冷峻意气风发的男子,一手挽着受惊的马匹,一手托住一个吓呆了的姑娘,从此她便深深陷入爱河而无法自拔。她心底已经打定主意,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心中更坚定了许多。他背过身去擦干眼泪,整理妆容就站在了傅紫重身旁。
三更已到,阎王叫你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一黑一白两顶纸轿子,由几个纸人抬着,咿咿呀呀的从远处过来,轿子后头撒了满地的纸钱。
那外面放哨的弟子和拳师均是胆大之人,但也被吓得不轻。急忙跌跌撞撞的退进了院中。
傅紫松喊道:“将灯笼升的高些。”
那院中高挑的灯笼,又升上去了一截,却是防备对方故技重施,灯笼挂在了高初,便不怕点着磷粉了。
那两顶轿子到了大门口便停了下来,纸帘子一掀开,走出黑白无常二人。三进院子大门敞开成一条直线,傅紫重座位正对门口,他浩然大笑道:“终于肯现身了!”
黑白无常径直走进厅堂。黑无常范无救说道:“时辰刚刚好,大伙儿也都在啊!”
傅紫重道:“都在。不知道二位使者远道而来有什么吩咐吗?”
范无救道:“我二人今天来这里,有公私两件事情。先说公事,今日神主查看阴阳簿,恶人榜上有几位在场的人排到了队,因此特派我二人前来拘拿。”傅紫重道:“拘拿?我以前敬你们是江湖门派,从未相犯。如今到我这里来说拘拿,你们有官府命令吗!”
第一〇八章 画人难画骨
范无救阴笑道:“你这说话可就有意思了。阴曹地府不是地府吗?无常索命还需要阳间官府文书?”
傅紫重道:“既无官府文书,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站起身来横起宝刀。
范无救呵呵笑着,抽出一本簿子,道:“不急不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高声念到:“郝大晓,万历十二年为夺滨河县牛家铺耕田,杀害村民4人。罗运通,万四十四年为夺取西山镇西山堂的势力,带头杀害西山堂王讯全家一十六口,一同行凶的还有李二瘤、张小宝等。张小宝原名张有才,河北人事,因在河北奸杀民女十数人被六扇门缉捕,逃到凤阳,带艺投师八卦门下。还有卓灵通、杨保保等四人,均是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之徒。傅紫重,你说他们该杀不该杀!”
傅紫重怒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你乱七八糟胡编一通,便要污蔑我门下弟子吗?我却是答应不得!”
范无救道:“我知你不肯承认,因此把这些受害人全部带来了!”
院中忽然黄烟弥漫,待散去时,一个小鬼牵着一根锁链锁着十几个不知是人是鬼,慢慢踱步进了厅堂。
“罗运通,你还记得我吗?”
“郝大晓,你还记得我吗?”
......
一声声阴森的责问之声从这几个“鬼”口中说出,八卦门的几个弟子吓得不轻。
罗运通瘫坐在地上,指着其中一人道:“王迅,是王迅。他来讨命了。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东厂的人让我干的。”
范无救对傅紫松道:“不怕你不认,查证起来再简单不过。你作为这帮人的师傅和首领,难逃其咎,理当该死。”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官府通缉令,上面画的赫然便是张小宝。那张小宝一见画像,忍不住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旁边李二瘤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恶狠狠道:“老鬼,莫说你是污蔑我,便是真的,老子也不怕你!”
范无救从腰间拔出哭丧棒一个一个点着堂上的人说道:“你,你,你…….跟我去阴间受审吧!”
杨保保也拔出钢刀,指着范无救道:“来啊,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什么恶鬼厉鬼,要是真有鬼,他们早就找老子来了,还用得着你们两个小丑作祟?”
傅紫松却吼道:“住嘴。”双眼直视李二瘤。李二瘤早已半癫狂,拼命吼道:“我们做下这些,还不是为了大家。没有我们,哪有八卦门的今日!门主,不要上了这两个鬼东西的当,大家伙并肩子上,我倒要看看这鬼到底杀得死杀不死!”
傅紫松心中一沉,知道这范无救说的多半是真话。紫金八卦门这些年一直蒸蒸日上,所有事务都交给门下打理,自己从不过问,却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此时大敌当前,不能内乱。
便向范无救问道:“你说还有私事吗?我与二人本不相识,谈不上什么私事。不过在下愿意奉上一半家业,还请二位使者离去,这几个孽徒我自会处置。”
他认定这黑白无常是为了图谋门下产业而来,因此便以为私事便是私了之事了。
范无救依旧阴笑道:“我和你不认识,不过我身边这位可和你夫妻二人交情很深了!”
众人闻听此言都觉得极为差异。而杨破云更是云里雾里了。
从谢必安一下纸轿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那日与他对战之人一定不是洛书娴。可是后面洛书娴又为什么跟他说后来那一番话?陈曦薇也觉得不对,暗暗拉了拉他袖子,他回看一眼,笑着拍了拍陈曦薇的额头。
便在此时,谢必安走上几步,对傅紫重说道:“你看我是谁!”说罢便将面具揭了下来,众人一阵惊嘘,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宛若真的见鬼了一般。那人赫然便是洛书娴本人。
堂上洛书娴,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跪倒下去,高声喊道:“我该死,我该死。我当年中了邪杀死了你,你要来找我报仇,你只找我一人。”
事起陡然,大家都愣住了,就连待死的罗运通也都睁大了眼睛忘了自己的处境。
那白无常发出一阵凄厉长笑,道:“你要用死来赎罪吗?可是你夺走属于我的一切,我在地狱中受煎熬,你却在这里夫妻恩爱,我恨呢,不杀光你们,我这冤魂归不了地府。”
傅紫松却站起身来,眼神迷离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谢必安道:“我可不是活着吗?这些年来我洛书娴不是一直好好呆在你身边吗?你看,”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洛书娴道:“这个半人半鬼的东西,她就是我。夺了我的容貌,抢了我的姓名,嫁给了我的男人。可笑那个男人,二十年来竟然从未曾发现,他的妻子,那个叫洛书娴的早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看那!”
她一把拉起地上跪着的洛书娴,伸出惨白的手爪向那脸上抓去,一下子便抓下来一团物事,狠狠的扔在地上。
“看吧,这就是我的脸。”陈曦薇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急忙躲在杨破云身后。
众人只见那脱去皮肉的脸上并没有血肉模糊,反而暴漏在灯光下的,是一具银色的铁面,这比血肉模糊哦更加让人害怕。
谢必安凄厉笑道:“看吧,这就是我的颅骨!”
洛书娴假面被拆下,早已失去理智,不住高声喊叫,双手扑打着谢必安。
谢必安将她重重的掷在地上,铁额触地发出一声轻响,众人听得骨头都麻了。洛书娴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眶中留着两道血水,比那谢必安还要恐怖十分。
谢必安指着她对傅紫松说道:“你看那。二十年来,你枕边睡着的,就是这么一个鬼东西。她脸上的皮肉都是假的。她是不是每隔两个月都要外出十几天?那是因为她脸上的肉都腐烂了,要去鬼医那里做一张新脸。她脸上的肉,都是别人家婴儿脸上的肉。你可知道这二十年间,她害了多少婴儿吗?”
杨破云听得毛骨悚然,心中也明白了八卦门为什么如此攀附武当派,却原来都是这个恶鬼般的女人在作怪。恐怕门下弟子残害地方百姓也是这女人授意,不断敛财来维持到鬼医那里的高价诊费。
想到此处,又记起卢夕月,心中一一股大火呼啸而至,他拔出九段刀便要将冒牌的洛书娴斩杀,却不想被范无救哭丧棒架住。
范无救面无表情说道:“我说过这是私事,还请你不要出手。”杨破云只好强忍怒火,死死盯着洛书娴。却看见洛书娴身体下面用处了一滩鲜血,双手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在心口。
第一〇九章 识心不识面
傅紫松无力瘫坐了下来,向谢必安说道:“我知道。我十年前就知道了。”
他颤抖的对地上那“洛书娴”道:“十年前你生下我们的闰儿时,有段时间你不让我见面。我就觉得奇怪了,我差人跟踪过你,发现你去找鬼医。
所以,我也找到了鬼医,知晓了一切。我本来怒气冲冲想找你问个清楚,可是当我看到你抱着我们的闰儿向我微笑,我便说不出口了。
十年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爱,让我原谅你这一切。你知道,鬼医是贪财的,我给足了那鬼医钱财,让他尽心尽力的为你医治。我还知道,你不是书娴,你是书娴的师妹胡杏儿。
可是你是谁有什么分别呢,我爱上的早已不是这具躯壳,你便是化成冢中枯骨,我也愿拥你入眠。
这十年对你是煎熬,对我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如今我反倒觉得轻松了。她弄坏了你的脸,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傅紫松提起八卦紫金刀向谢必安斩去,谢必安却愣在那里。
二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象今日的场景,想象胡杏儿歇斯底里的祈求,想象傅紫松愤怒的杀死胡杏儿的模样。
二十年前,江湖各大门派在东厂的挑拨下,发生过一次大战。
她和胡杏儿两个人中了在峨眉山中走散,正当二人寻找出路时,她却被胡杏儿一把推下了悬崖。
众人都撤了出去,只留下奄奄一息的洛书娴留了下来。
幸运的是,洛书娴被酆都城中黑白二使所救。一年之后,她意识方才清醒,可也因知晓了酆都城的秘密,而被扣留下来,做了黑无常的徒弟。
如今她大仇看似是报了,可是她心底却无比的空虚和不甘。因为失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寻不回来。
她恨胡杏儿,恨傅紫松,恨他的父亲,恨一切活着的人。
而当傅紫松对着胡杏儿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
她只愿从来没有出生过,只愿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她。
她有个错觉,她真的是一只无常鬼,而那个胡杏儿真的便是她。因此她呆在那里,任由紫金大刀砍下。
但那把刀终究没有砍下。傅子松看到了被刀锋吹开的乱发下,一张虚弱而苍白的脸庞,那不是他深爱着的夫人吗?
紫金刀嘡啷一声落在地上,他跪在地上拼命抽泣起来。
“我爱的人叫做洛书娴,既不是胡杏儿,也不是谢必安!我爱的人是洛书娴,不是胡杏儿,也不是谢必安……”
他翻来覆去的喃喃说道。
范无救上去紧握着谢必安的手道:“还杀不杀他?”谢必安摇了摇头,向傅紫重道:“不杀了。”
范无救又道:“你这回可是死了吗?愿意跟我回去酆都城了吗?我师父已死,从今往后你便顶了她的位置。我二人便是新的酆都二使了。”
谢必安点了点头,重又戴上面具,径直走了出去。
范无救也紧跟着走了出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杨破云、陈曦薇以及在场的青城派众人,却好久才缓过神来。罗运通、李二狗等人都倒在地上,却不知道何时被杀掉了。
对傅紫重夫妇的遭遇,杨破云心中既恼怒又可怜,但事情总归是要有个结局的。
他上前拉了一把跪在地上的傅紫松,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自绝经脉而亡。
陈曦薇一阵唏嘘,脸色微微泛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便在此时,何长水突然说话了,他向杨破云道:“你可看明白了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何长水却道:“我怎么有点糊涂呢?”杨破云无奈的笑了笑,对他说道:“何掌门你慢慢想,顺便替八卦门处理一下后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抱起那婴儿,拉上陈曦薇,带上蛟兽也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何长水长的了嘴巴愣在原地。
马车咿咿呀呀往前行走,陈曦薇紧紧抱住杨破云的胳膊,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杨破云心中也是感慨,对陈曦薇道:“今夜好似看完了他们的一生。我们需要互相珍重才好!”
陈曦薇喃喃说道:“互相珍重,才好!”
那孩童一路倒也平稳,马车上带了不少雪莲,陈曦薇搅碎了合着米汤让那孩子服下。
每到一处地方,便四处打问有无正在哺乳的妇人,央求人家给那孩子喂上几口奶喝,还在车上准备一坛羊奶,用芦杆给孩子一滴一滴的喂下去,那孩子虽然仍旧羸弱,但身体总算不再发烫,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好在天气日渐转凉,羊奶存起来方便一些。只是越向前走越是荒凉,路上开始是些难民,然后便有一些走不动的躺着,再向前饿殍慢慢多了起来,莫说是牛奶羊奶,便是米汤也难以寻找。
马车经过,许多饿极了得人凶狠的盯着。杨破云知道饿极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好将九段刀亮出,自己在马车下面牵马而行。
这一日,马车上的食物也快没了,那匹马也瘦弱不堪走不动路。杨破云想要寻些吃食,却又不敢离开马车。
他见那马不愿走路,只好卸下来让它伏在一旁休息,陈曦薇也抱着孩子从马车上出来,在一旁摇晃着哄那孩子。
一群人远远望着他们,议论着什么。杨破云也不理他们,在哪里闭目养神。、
那群人吵吵闹闹,对着一名抱孩子的妇女大声辱骂。
那妇女一言不发,紧紧抱住怀中小孩。一个男人一脚将那女子踹倒,小孩滚落在一旁。
女子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却饿的虚弱,哪还有力气。
男子抱起孩子,向陈曦薇走了过去,走几步停了停,再走几步。走的越来越慢,半天送算挪到了跟前。
陈曦薇道:“你有什么事吗?”那汉子也不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孩子,又指了指陈曦薇的孩子。
陈曦薇看那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只有一个大肚子甚是可怜。便从马车上舀了一碗米汤递给那汉子。
谁知那汉子接过米汤端起来一口便喝了下去。陈曦薇看他不顾孩子甚是气恼,夺过了碗不愿意给他,但又怕他那孩子饿着。
那汉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孩子。陈曦薇道:“你是说孩子养不活了,要送给我们吗?可是我们车上东西也不多了,还要走很远的路。”
那人却摇了摇头。杨破云睁开眼道:“他是想易子而食。”
第一百一十章 世险人做兽
陈曦薇听到易子而食几个字,心中无比震惊,这才明白刚才那妇人为什么哭的如此惨烈。
她一脚将那男人踢翻,那人登时便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远处那堆人见状,吓得便要四散而逃。杨破云却高喝一声:回来。
这种声势之下,哪个敢不从,默默的都聚拢了过来。
杨破云对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的说道:“看到那马了吗?”
那书生点了点。
杨破云道:“杀掉煮了吃吧。”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拜倒叩谢,然后欢欢喜喜的忙碌去了。
陈曦薇不忿的对杨破云道:“杨大哥,把马杀了我们也没法赶路了。他们那么坏,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破云道:“曦薇,自出了凤阳以后,路上旱情越来越重。我们补给不多,若是再这般行走恐怕很难支撑出去。
赤地千里,没有粮草,这马我看也是行不得路了。不如便杀了充做干粮,我们带上些有用的,应该会更快一些。”
“可是……”
“你今日若不杀了这马,就保不住那孩子了。”
陈曦薇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贪婪会把人变成鬼,饥饿也一样。若非到了这个地步,谁又狠心做下这等十恶不赦之事?”
陈曦薇不再说话,她虽然闯过几年江湖,却何曾见过这等事情。
自武当山变故之后,所经历的事都是以前想不都不敢想的。以前只知道江湖险恶,却不知险恶到这样的地步。
杨破云见她难过,便拍了拍她的额头,道:“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我们便找一处地方安定下来,再也不用理这些人事。”
陈曦薇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多时,马肉的香味便传了过来,陈曦薇不由得动了动鼻子。
杨破云笑着牵她的手走了过去。众人虽然饿的狠,但慑于杨破云的威势,都只围定不敢动弹。
杨破云亦知道这些人很饿,但马肉粗粝,若不煮熟一些,大饥之下吃下肚去十有**不能消化。
于是便在哪里看着众人,道:“大家不要急,等一等,我给大家分。”
过了一会杨破云看差不多了,便给那些人每人分了一碗,众人一接到手也顾不得烫,大口吸食起来。
杨破云又盛了满满一碗交给陈曦薇,陈曦薇接了过来,捞了一小勺汤,使劲吹了吹送到杨破云嘴边,杨破云痛快地喝了下去,陈曦薇脸上涌出一抹羞红的笑意。
也许是饿了,这汤分外的咸鲜。杨破云向那书生问道:“看你们像逃难的,没想到连盐都带着。”
那书生道:“别的可以不带,盐却是必须要带的。”
杨破云奇道:“为什么?”
书生待要说话,却被另一人抢先说道:“大侠你有所不知,三年来这地方不是洪水就是旱灾,地里收成早就断了。
树皮、茅根能吃的都吃光了。大家饿的不行,只好拿观音土来充饥。观音土特别难咽,许多人吃不下去。还是吴秀才想的办法,在土中拌盐,晒成饼子就有了味道,就能吃下去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怒视那吴秀才道:“易子而食的法子,怕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那吴秀才低下了头,却又不甘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野狗野兔若是饥渴,也会吃下幼崽。将死之人那个不是畜生呢?”
陈曦薇怒哼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煮了吃呢?还说自己是个读书人。”
吴秀才良久才说道:“夫人教训的是。可是我若死了,他们只怕是一个也活不成了。何况我能吃得下土去,这婴儿却是不能的。就像这匹马,没有草吃,多半也活不了几日了。”
陈曦薇本来要痛骂他几句,可是听他称自己为夫人,心中有些喜悦,便不再骂他了。
杨破云向那吴秀才道:“你们吃的观音土可还有?我以前听说过,只是没吃过,拿一点来让我尝尝?”
一人便从背囊里取了一块交给杨破云,杨破云将土饼掰下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只觉得粗粝干涩难以下咽。
他勉强吞咽下去,对陈曦薇道:“这是饥饿的味道。我们想象不到他们的处境到底有多难,那些事情就先放过去吧。”
众人碗中早已空了,一碗肉汤自然满足不了大家的空腹。杨破云给每人盛了一碗清汤,道:“众位,不能让大家放开了吃。大家将锅中的肉汤喝掉,马肉留下。”
吴秀才道:“恩人把马杀了供我们吃,已经是万分感激,吃过今晚这一顿,大家还能再支撑两三日,若能走出去碰到丐帮或是石龙山的人,我们就能活。
恩人明日上路要多加小心,前面有些兵匪恐怕会抢了你们。虽然恩人武艺高强,但毕竟带着夫人和孩子,还是要小心些。”
杨破云道:“前面有兵匪吗?正好。我本来便是要去找他们的。”
吴秀才道:“恩人难道是官家的人?”
杨破云道:“我不是官家的人,我是官家的仇人。若是我没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一座兵营,那兵营中一定有很多粮食。”
吴秀才道:“是的。这却有一座兵营,守着一座粮仓唤作永丰仓。只不过那营中军士异常凶狠,我去带人求过几次,希望能借些粮食。可是不但没有借到,不少乡亲还被打死。幸好我有功名在身,护了我一命。
那营中军头不但不给我们接粮,反而囤积居奇,一颗麦粒卖到一文钱,搜刮干净百姓后就再也不放粮了。”
杨破云道:“好一个恶人。这地方官竟然不管吗?”
吴秀才羞愧道:“我就是本地地方官,永丰县的县令。”
陈曦薇方才明白他先前说的“若是他死了,其余人只怕也活不成了”的意思。
杨破云道:“好。明日大家跟我回去,杀了那军头,夺了那粮仓。”
吴秀才连忙摇手道:“恩人使不得使不得。这营头来历不小,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锦衣卫直接委任。我前几任都被这营头杀死,若不然也轮不到我这小小的秀才当这个县令。
我知恩人武功高强,可是哪一个军营至少有五百兵卒,我们这些快没气的却是帮不上忙的,只恩人一个太过危险。”
杨破云道:“如此说来,那人来历到还不小。那营头叫做什么名字?”
吴秀才道:“那人是锦衣卫的千户,名字叫做顾停云。”
杨破云怒笑一声道:“顾停云?我找的就是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信泪潸然
永丰仓里,顾停云刚吃完饭。因为手下没有按要求给他准备下牛头肉,他正在狠狠教训他们。他用一种特别的法子,让那个找借口的厨子再也没机会找借口。
这种法子很管用,下次绝不会有人再说方圆百里找不到牛了。
最近他的心情十分的差,因为东厂要他筹措的一千车军粮他连一半都没有准备下。
按道理,永丰仓属于东厂直管粮仓,必须要保证仓储两千车以上以备不时之需。可他他刚来永丰仓时,仓中存粮还不足百车。
他当即诛杀了地方县令,并大规模征缴粮草。
山海关战事吃紧,若不能凑足这军粮,只怕前线将士便要饿肚子打仗了。
偏偏永丰县连续三年大灾,民间根本挤不出粮草来,这让他十分头疼。
当然也不是因为前线将士,那毕竟是一个征缴的借口,他是因为这道命令,如果一个月内完不成征缴任务,他的千户头衔,怕就保不住了。若是再有几个小人在东厂那边多几句口舌,怕是脑袋都要搬家了。
他越想越气,手持马鞭对着一名小校便是一鞭子,怒骂道:“让你们征粮征粮,妈的征得还不如吃得多。东厂交代下来的事情若是完不成,大家都等着掉脑袋把。”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兵卒上来报道:“禀将军,营寨外面围了许多百姓,要打进来抢粮食了!”
他一脚便将那小卒踢翻,吼道:“他爷爷的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刁民闹事就给我打,打不退的就地杀掉。什么他爷爷的事都过来报!”
那小卒被他一脚踢中胸口,一口气早背了过去,伏在地上半天不动弹。
他啐了一口狠狠骂道:“全是没用的东西,都是些饭桶。什么事都做不来,就知道找借口!”
正骂骂咧咧之时,外面喧哗声已经传来。又一个小卒跑了过来,一看到那名昏厥的小卒就不敢发声了。
顾停云指着那新来的小卒问道:“什么事,快说!”
那小卒方道:“将军,外面领头闹事的指名道姓让你去见他,他说他叫杨破云。武功很厉害,我们已有是几个兄弟被打倒在地。”
顾停云一听之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急忙问道:“他真的说自己是杨破云吗?”
那小卒道:“是,小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停云搓了搓手,道:“坏了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急忙取了佩刀,匆匆的赶了出去。
到了营门之前一看,正是那让他日夜难眠的煞星杨破云。
杨破云看着他道:“顾师弟,看样你的官运亨通起来了!”
顾停云急忙丢了刀,跑了出去,眼角狂飙泪水,大声哭道:“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师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已经被害死了。”
他这一哭声动天地风云变色,不论是饥民还是兵卒都惊得掉了下吧。
连杨破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的好。虽然是同门,但他从来都瞧不起这姓顾的为人。
只见顾停云干嚎个不停,只好上前叫停,顾停云这才止住了声音。
“师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进去。”
杨破云道:“好。我正有一些事情要找你问个清楚明白,不过先解决另一件事情。”
顾停云道:“什么事情?”
杨破云道:“永丰地界大旱,饿殍遍野,听说你们不但不救灾,反而囤积居奇,横征暴敛可有此事?”
顾停云道:“你随我进去,这些事情我一并说给你听。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是他们要抢运往山海关的粮食,我才出手阻挡的。我这仓里一颗多余的都没有,那什么放啊?”
“你胡说,你强征民夫还不给饭吃,大家就捡了些露在地上的,就被你打杀了。你是个猪狗不如、杀人如麻的畜牲。”
杨破云自然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他向顾停云道:“师傅在世时曾说过,为国尽忠先始于民。谁把百姓饿死,谁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之人。饥民是我带来的,你先生火造饭。”
顾停云连道几个是,急命人去做饭。
杨破云向陈曦薇嘱咐了几句,便跟着顾停云进了营寨。
贺云暖弟子众多,但最中意和依仗的便是杨破云。顾停云虽然年纪大,但也没少受教训。
他虽然是带艺投师,但却不是杨破云对手,心里还是很怕他的。
他屏退左右,向杨破云道:“师弟,你终于肯回来了。东林武宗遭逢大难,师傅被奸人所害,门下弟子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整个宗派无人主持大局瞬间土崩瓦解。我和其余几个师兄弟委曲求全,这方才留存了下来。”
杨破云知其话里有话,一方面为自己叛出师门寻找托词,一方面却又怪责自己在宗派最艰难之时寻不着踪影。
他一声冷笑。他来之前已经知道顾停云所作所为。
东厂追歼东林武宗之时,第一个反水的便是他,后面更是带人突袭了数处隐秘据点,抓了不少东林武宗的弟子。
若不是有话要问,他早就出手替师傅铲除败类了。
杨破云将九段刀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顾停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顾停云急忙跪下,道:“这是东林武宗九段刀。九段九杀,一杀为臣不忠、二杀为人不义、三杀为子不孝、四杀为富不仁、五杀为官不清、六杀为盟不信、七杀为寇不靖、八杀为民不良、九杀为己不正。我东林弟子,见此刀如见掌尊,但有指令一概遵行。”
杨破云道:“记得倒是清楚,但不知你犯了多少条?”
顾停云冷汗淋漓,胆战心惊的说道:“师弟,我这里有一封师傅的信件。请你先行读过。”
杨破云闻听有贺云暖的信件,急忙站起身来,恭敬接过打了开来,苍劲笔直的熟悉字体映入眼帘:
云儿,汝读此信之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虽然阴阳相隔,但尤能以书信相谈,念及此处吾心甚慰。
父母早逝,吾一生漂泊,生于鲁长于齐壮游京师,于书卷内览古今之事,在孤途中阅天下风景。
还承圣上知遇,授吾大任,掌兵刑二部、辖锦禁二军,组东林武宗、收弟子结豪杰,平外辱、攘内患,竖旗帜以令众行,涂肝脑以扶河山,只愿白日朗朗、天下太平。
活至此处,当无遗憾。
着眼处,怎奈泱泱华夏魑魅横行,明明朝堂魍魉驰跃,吾虽有心,但终无力。始知天下大事,非一人之力能为。
在今之末路,吾仍愿以己之性命,换圣上开悟,更换朝纲、拥立新制,得后继万世之升平。
西去之后,东林武宗必有大劫,汝切记不可回转报复,若有门下弟子贪生背叛,已不必追责。
国之兴旺在于东林,东林香火传承汝身,汝虽聪慧,毕竟少年,不可逞强而上最好远遁江湖隐姓埋名。
另,当年你与夕月之事吾甚愧疚,没思及必,心中哀痛。不能当面,还望原宥。
贺云暖手书
杨破云,读完此书潸然泪下。顾停云急忙问道,师傅说了些什么?这书信中,有没有暗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身陷永丰营
杨破云读完信件,双目含泪,向顾停云说道:“师傅什么时候写的这书信?”
顾停云道:“你切勿急躁。先吃些东西,这事说来话长。”
杨破云却哪里吃得下去,逼问道:“你再不快讲,休怪我翻脸无情。师傅虽说过不让我跟你们为难,但你知道我不是什么都听他的。”
顾停云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师傅弟子近百人,能入他眼的仍旧只有你一个。
师傅出事前一晚上,似是已有知觉,他把我唤来将信给我了,并叮嘱我千万交到你的手中。”
杨破云道:“师父早知你要叛出师门,所以这信交给你最妥当。你也必定怕我寻仇,所以千方百计也要将这信交给我。他老人家想的真是周到。”
顾停云讪然一笑,继续说道:“那一夜他从卢静秋那里回来,脸色十分难看。召集了一些弟子,派出去执行任务。
师兄弟们当时没有多想,只道是有要紧事情,便连夜启程离开京城。却不料第二天他便携剑出门。后来听说,他老人家硬闯紫禁城,连破三重宫门,想要刺杀皇上。
东厂却早已得到消息,不但布下天罗地网,还召集了武当派、少林寺等各门各派高手,连剑仙和箭神都到了。
听说那一场大战从早上打到中午,最后师傅气力耗尽,被司马玉成一箭射中,跌落护城河中。
身死之后,东厂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将师傅头颅挂在了菜市口三天三夜。所有被捕师兄弟,系数在午门斩首。”
说到此处,顾停云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杨破云紧紧咬住牙关,忍住泪水。
他望着烛火上的悠悠蓝烟,良久方说道:“你们任由师傅头颅悬于城上,任由狗贼屠戮我派兄弟,只为保的狗命残喘一时吗?
我今日不杀你,便和你们有什么区别。”
话音方落九段刀出鞘。烛火之下刀影重重,砍向顾停云。
顾停云却是早有防备,从桌下拿出一柄大刀奋力一挡。
杨破云这刀是激愤之极时所发,自然是异常的凶猛,将顾停云连刀带人砍翻过去,九段刀深深砍进那大刀之中。
顾停云夺了几次,没夺回来,急忙扔下大刀,连滚几个跟头到了墙边。
那墙上挂着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刃,他一翻身从墙上摘下一副流星大锤。
顾停云出身行伍,也是带艺投师,虽是东林武宗之人,但刀法上并不如何,倒是锤、斧等沉重兵刃用的更好。
他拿到流星锤,直接砸向杨破云。
杨破云道声好个欺师灭祖之徒,身子一闪躲了过去。
那锤头收势不及直将那墙壁砸了一个窟窿。
杨破云正待要在上前时,忽觉颅中一紧,眼前景象逐渐模糊,却是中了蒙汗药。
他勉强拄刀站立,指着顾停云道:“卑鄙无耻。”
顾停云笑道:“杨破云,你想不到吧。这蜡烛中有唐门的秘制迷烟,锦衣卫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杨破云心中又怒又急,自己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因太过悲伤而中了奸计。
他强提一口真气,眼前清明了些,看准顾停云处奋力挥出一刀,便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顾停云太过得意忘形,杨破云那最后一击虽然迟缓,但出其不意,砍中了他手臂。
他疼的龇牙咧嘴刚想要一锤将杨破云砸死,但想到东厂交代务必活捉杨破云,勉强收了性子,唤人来将杨破云绑了个结实。
一桶水浇了小去,杨破云晃了晃头醒转过来,那迷药甚是厉害,半天方才清醒过来。
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已被人点了穴道、摘了下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怒目瞪着顾停云,眼眶似要瞪出火花。
顾停云一脸骄傲的瞪着他,道:“九段刀杨破云,鼎鼎大名的杨破云。想不到这么轻易的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成王败寇古今之理,栽了就要认。我当年投靠贺云暖,无非就是想借助他的权势上位。
可是他恃宠而骄,竟然敢犯上作乱。他自己要死,难道要我给他陪葬吗?幸好我有远见,早早投靠了魏公公,否则早已是丘下野鬼了。
你说你不好好待在宁夏,非要跑来送我一场功劳,当真是不枉师兄弟一场啊。明日我便将你押赴京师,交给魏公公。你这颗脑袋可不便宜啊。”
一名校尉提醒他道:“门外还有一帮刁民呢,怎么处置?”
顾停云转了下脑袋,道:“你带人出去,将他们脑袋全部砍了,一同押解至京师。就说是东林党余孽,大伙儿功劳得的再大一些。
只不过外面他带来的孩子一定不能伤着,这是魏公公要的。”
那校尉一听心中登时乐开了花,随手招了人马走出大寨。
此时,陈曦薇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抚摸着蛟兽在营外静静等待杨破云。
营门大开,她本以为杨破云回来了,却不想看到一队骑兵飞奔出来,将一路上跟他俩过来的百来个难民包围了起来,她一看对方来势汹汹知道不妙。
果然带头的校尉举刀大喊道:“杨破云已死,你们速速投降,否则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众人一听杨破云死了,便乱了起来。
士兵抽刀冲向人群,登时便又几十人丢了性命。
陈曦薇只道是杨破云已死了,将手中孩子丢给吴秀才,夺了一口钢刀便向那带头的校尉砍杀过去。
那校尉看她是个美艳女子,大笑道:“小娘子长得美丽,不如……”
陈曦薇岂容他多说一句,手起刀落便砍落了他的人头。
她夺下马匹便要往哪营中冲去,四面八方早已冲出十几个兵卒围住了她。
十几只长枪同时刺了过来,她钢刀挥下只能抵挡一面,眼看背心利刃刺到,她急忙翻下马去。
十几个人立马围了过来,就要抓她,却听见一声娇斥,这十几人全被掀翻过去。
月光之下,陈曦薇曲臂而力,用的正是家传绝学抱元功。她吸收黄庭经人字诀真气后武功大增,只是一个白鹤亮翅,便将十几人震飞出去。
又有几人抢了过来,长枪奔袭而至。那难民中有四人突然冲到跟前挡下了长枪。
四人武功不弱,反击起来,众兵卒如何是对手,纷纷被击落马下。
一人忽然打出一杆大旗,五十来个士兵一看吓了一跳,那是石龙山的旗帜。只道是中了圈套,纷纷向营内窜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遇石龙军
一人急忙将陈曦薇扶上了马,说道:“姑娘,我们是石龙山的探子。杨大侠死不了,你速去南面寻石龙山的人来救援援。我们四人替你挡住追兵。”
陈曦薇听杨破云说起过石龙山,知道是自己人,连忙点了点头,策马向南奔去。
四人各上一匹马,领头一人向众军士道:“我们是石龙山的大王,大军马上杀到,你们还不投降。”
声音传的甚远,惊动了大营中的顾停云。
他急忙到外面观瞧。只见石龙山四人虽然满身鲜血,但手持大斧威风凛凛。
四人也看到营内人头攒头,兵士鱼贯而出,大喊一声:“兄弟们,杀一场!”
另外三人纷纷应道:“杀一场!”
不退反进策马堵在永丰营门口。
吴秀才赶忙拉着大家向外逃窜,众人下午吃饱了饭,又休息了数个时辰,都有了些力气,纷纷四散而逃。
但毕竟人多拉拉扯扯的,反倒让抱着孩子的吴秀才跑在了前头。
吴秀才看到众人紧紧跟着自己,也把追兵都引了过来,气的大声喊道:“散开跑,散开跑。”
众人只顾逃跑那里肯听,一直紧紧跟着他。
身后追兵弯弓搭箭,落在后面的都中箭倒地。
吴秀才看到有匹马在一旁,便急忙跨上疾驰而去。难民们顿时涣散起来四散而逃。
顾停云看到石龙山四人不是一般人物,虽然心中怀疑,但总不能放弃到手的功劳,那孩子若是能弄到手,自己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他急令骑兵向前去追,四人却哪能让他如意,纵马赶上拦在队伍中间,骑兵们或被挑落、或被砍下,阵脚大乱。
顾停云急忙命人继续围上,数百名兵士将四人团团围簇。又差了数百名名骑兵和步兵分两路追捕卢夕月和难民。自己则留守指挥其余人等,却是怕真有伏兵突袭。
那四人纵然勇猛,但对方毕竟人多,被长枪大刀死死逼住,手脚都动弹不得。
顾停云命人将四人牢牢捆住丢到营中。见对方并无人马知道中了计谋,急忙跨上战马向陈曦薇逃出的方向追去。
星空之下,陈曦薇策马狂奔一阵,却不知道石龙山的队伍在哪里。
在原野中兜兜转转不知如何是好,想到杨破云可能已经身死,便再也不想活了。
拨马回向来时方向,再奔跑一阵,那马匹突然栽倒在地上,仔细一看四蹄鲜血淋淋,早已受了伤。
她蹲在地上呜呜的大哭起来。想到此生除了母亲,便是杨破云待他最好,便是爬也要爬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于是站起身来想走,却又更加茫然了,原来这一哭之下,竟然更把方向搞乱了。
她抬头观瞧,见远处灯火闪动,似是有一大队兵马到来,便拾起刀来,向那灯火处走去。
一队官兵正在极速行军,她心中默默说道:“杨大哥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和你相会。”
便奔向那领头的小将,想要夺下马匹。那白面将军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眼看便要死在刀下,突然从左侧飞出一枚袖箭,“铛”的一声击在他手臂上,陈曦薇手中钢刀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那小将军也一下子醒了,大喊一声什么人?
陈曦薇却不说话,起身而上一掌击向那将军马头。
身形刚起,一股剑风直奔过来,她急忙侧身闪过。
那用剑之人也不逼近,只在一旁盯着。
陈曦薇稳住身形细看过去,那用剑之人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由得心中惊异。
那几手剑法虽然力道不足,却也是收放自如,招式精妙。
再看小姑娘身后,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明军。
陈曦薇方寸已乱,没看出异样,只是对那小姑娘说道:“你年纪还小我不伤你,给我闪开。”
说罢又欺身而上,小姑娘却不避让,唰唰唰连刺三式,逼得陈曦薇向后退了一步。
一来陈曦薇连奔数个时辰,气力早已消耗殆尽。二来也不愿伤了这小姑娘。所以手上留了情面,却不料竟被对方逼退。
当下心中怒火大盛,不自然间体内黄庭神功的内力激发出来。她一掌击出,内力汹涌而发,那小姑娘待要避让依然来不及了。
便在此时少年将军猛踢马腹那马人立起来挡在身旁,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掌,整个身子便似中了雷击一般,迅速垮塌下来。
少年将军也抱着小姑娘滚落在一旁。
军士们呼啦一下将陈曦薇围了起来。那小姑娘看到少年将军嘴角冒出鲜血,急忙摇了摇他,口中大喊:“鹿安,鹿安。”
那鹿安却不做声,小姑娘伸手指一探鼻息,大哭起来。
一人愤怒的向陈曦薇道:“姑娘好毒辣的手段。”
陈曦薇道:“只恨我不能多杀一人,为我夫君杨破云报仇!”
那人惊呼道:“杨破云,你说的可是九段刀杨破云吗?杨大侠怎么了?”
陈曦薇恨恨道:“到现在了还装什么鬼做什么怪。杨破云行侠仗义,天下人人敬重。今后自然有人来替我们报仇,教你永丰仓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便举起钢刀要自刎。那小姑娘却急忙喊道:“姐姐且慢。你认错人了。”
陈曦薇稍一迟疑间,早有人过来卸掉了他手中钢刀。
小姑娘道:“我们不是永丰仓的官兵,我们是石龙山的义军。杨大哥也是我的恩人。也是他的师父。”
陈曦薇瞧着地上喷血的鹿安,狐疑道:“什么?你们不是官兵,却为什么穿官军的衣服?还有他真的是我夫君的徒弟?”
那小姑娘正是黎雀,他也知道说鹿安是杨破云的徒弟,谁都要怀疑的。
苦笑一声道:“说来话长了。你先说你是谁,杨大哥怎么了?”
陈曦薇此时也觉出古怪了,向黎雀道:“我是杨破云未婚妻,叫做陈曦薇。他已经被永丰仓的官兵害了!”
众人一听此言,均是心中大震,有人已经泣不成声。
黎雀恨恨道:“阿嫂,都怪我晚了一步。我们这便起身,杀向永丰仓,去替杨大哥报仇!”
众人齐声喊道:“为杨大侠报仇!”说罢便要策马。一旁吐血的鹿安忽然站了起来,先给陈曦薇磕了一个头,叫了声师娘。然后怒指着黎雀说道:“雀儿,你好没有良心!”
陈曦薇一愣,黎雀儿却白了他一眼,道:“早知道你是装得了,我们去给杨大哥报仇,把永丰仓端了!”
众人得令,快马加鞭直向永丰仓袭去。
黎雀向陈曦薇问道:“姐姐可是亲眼见到杨叔叔被杀吗?”
陈曦薇道:“是他们说的,我没有见到。”
黎雀道:“既然没有见到,杨大哥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贼子那是骗你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攻打永丰仓
陈曦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道自己一听说杨破云被杀,就乱了分寸,竟然没有去细想,杨破云这么深的江湖阅历,这么强的武功怎么会轻易死去。自己偌大的年纪,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有见识。
便道:妹妹说的是,杨大哥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又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黎雀听到石龙山四人舍命阻挡官军时候脸色大变。
一旁鹿安凑上来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偏偏不听。”
黎雀急道:“那领头的就是我们山寨寨主,为了攻打永丰仓扮作难民刺探情报去了。本来昨天就该回来,却想不到出了这等事。都怪我都怪我!”
鹿安也是又急又恼,对黎雀说道:“你看你看,老婆就该听老公的话,你要听了我的早点出发,就不会有事了!”
黎雀圆眼一瞪,一鞭子便抽了过去。鹿安挨了一鞭,灰溜溜的躲在一旁。
陈曦薇见二人这么急还如此胡闹,心道果真是小孩。她只想快点到达,若是杨破云真的死了,自己便为他守寡,替他将卢夕月留下的孤儿养大。
想到此处,忽然记起纷乱之中那孤儿交给了吴秀才。吴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保护好孩子,心中难过,忍不住自责起来。
山寨义军中原本就有本地人,陈曦薇弯弯绕绕的行了近两个时辰的路,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多就到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营门之外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灾民和官军的尸首,可见昨日四人打斗之惨烈。
此刻大门却是紧紧闭住,想来是远远望见山寨义军一行,系数退进了营中防守。
陈曦薇刚要上前攻袭,黎雀一把把她拉住。
鹿安清了清嗓子,道:“守城的兄弟劳烦通报顾千户一声,就说岳阳招讨使韩正前来应援。”
营内箭垛子上一人高声喊道:“千户大人不在。劳烦大人后撤五里扎营等候,等千户大人回来定然会前去拜会。”
鹿安道:“兄弟,上峰得知石虎山匪徒要袭击永丰仓,特命我岳阳守备军五百里加急驰援。我看着情形是打过了吗?”
那人道:“没有没有,昨日只是小股匪徒侵扰,已被击溃。顾大人已率军追赶去了。”
鹿安道:“既然如此,劳烦兄弟先开营门,我军远道而来人疲马乏。便是不让我们进去,也劳烦将军送些水出来。
这地方他大爷的怪了,走了快一百里路,一个水洼子都未曾见着。”
对方犹豫了下,仍然说道:“不是我不信任大人。只是千户交代,无论是什么军队一律不准开门。”
鹿安见软的不行,脸色一变,高声吼道:“少给老子来这套。老子虽然小,吃过的王八可不比你少。你他么的是你爷爷的和你姥爷生出来的吗?认识这是什么吗?”
说罢将怀中一物取了出来,亮给那人看。黎雀听这鹿安一通不着调的胡骂忍不住低头掩笑。
那人在塔上那里看得清楚,小心说道:“大人赎罪,小人看不了那么远。”
鹿安道:“老子给你送过去!”
说罢纵马便向营门走去,那人见只有鹿安一人过来,急忙从箭垛子上下来。命人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
鹿安将手中的物事递给他,那人却认得是两块合在一起的兵符。
那人拿着兵符瞅了半天,再看了看鹿安,忽然大声喊道:“关城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飞箭远远袭来,透过门缝正中那人额头。
鹿安怪叫着向门内扔了一块石头样的东西便滚在一旁。
只听见轰隆一声,营门震动。却是一枚震天雷在里面爆炸了。义军中一队飞骑疾驰过来。
箭垛子上官军缓过神来,弓箭纷纷射到。数名义军中箭落于马下。
黎雀立即举起弓箭,引着己方箭士弯弓搭箭回射过去。这永丰仓虽然是一座重要粮仓,但营寨建的并不坚固,想来是被监管人员贪墨了钱款方才成了这么个样子。
义军箭士训练有素,尤其是黎雀,自和罗森一别后每日苦练弓箭,带动了一大批人马练习。剁上数人中箭,其余人等纷纷惊吓急忙逃命下去。
义军士兵趁机冲到营前,两队军马砍在一起。
陈曦薇一马当先,早已冲了进去。却见自官军营寨之后杀出五个人来。
当先一人手持一柄黑黝黝的刀,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正是杨破云。
陈曦薇心中大喜,便仿佛是重生了一般,策马直奔过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放在心上了。
杨破云看她平安无事也是开心,一把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受暗算之时,所思所想很多,但最惦念的却是她。
只觉得自己丢了性命倒不妨事,可又要辜负别人了。
幸好这永丰仓中早有石龙山安排的内应,趁众人不备杀掉了守卫,将杨破云以及石龙等人放了开来。
这五人一旦挣脱,营中那个能抵挡得了?五人冲杀一阵,闻听营外一阵爆响,喊杀声音大起,便料到来了援军,因此边冲杀过去和石龙山众人相会。
杨破云一手搂住陈曦薇,一手挥刀迫散官军,只觉得陈曦薇软软身子紧贴着他,心中竟然泛起了异样的感觉,他了解这种感觉。
心中默默念到:“她既然如此死心塌地跟我,我今生便要全心全意待她。”
两拨军马虽然都穿明军官服,但却极容易分别。官军用的兵器都是长枪大刀,而山寨义军则清一色的用的巨大镰刀。使得招式正是杨破云在刘家村所传授给众人的镰刀三式。
石龙自刘家村带着村民回到山上后,发觉这镰刀三式不但威力巨大,而且十分容易上手。若是三人一队互相配合,则更具杀伤力。
因此便要全山寨的人一起练习,果然战斗力大增。
官军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勉强抵挡一阵后尽数的伏地投降。
鹿安趾高气昂的向官军说道:“刚才谁打你鹿爷爷了,给我站出来!”
众官军看他一手托着一个轰天雷,哪里还敢做声。
他瞪着眼睛瞅了一瞅,发现一人将头深深的低着,便上前一把把他揪了起来,正是先前接他兵符的校尉。
鹿安眼睛一瞪,问道:“我刚才给你的兵符是真是假?”那人战战兢兢道:“真的,真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师徒又相逢
“真的你为什么不开门,还险些打死老子?”鹿安问道。
那人道:“英雄饶命,英雄拿的兵符只能调动一百人,你带着四五百人来,肯定有诈了。”
鹿安拍了拍脑袋,道:“我就说呢。这可以后得注意了。”
说罢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刀,道:“听说过食人童子鹿安吗?”
那人张开眼睛看着他,惊吓道:“你就是那个鹿公子吗?”
鹿安道:“正是。我就是。好几天没吃人肉了,先割了你的脸肉解解馋!”
那人吓得大声求饶。鹿安道:“我平生三不吃。不吃好人,不吃读书人,不吃自己家兄弟。我看你既不是读书人,也不是好人,今日非吃不可。”
那人只觉得刀子在脸上蹭来蹭去,胆都破了,大声呼喊道:“鹿爷爷饶命,我是兄弟,是兄弟!”
鹿安呸了一口道:“谁跟你是兄弟。我只认石龙山的兄弟。”
那人也是个聪明人,急忙叩头道:“我要上山,我要投降。”
众人一听,也纷纷喊道:“上山,投降!”
鹿安见目的达到,便收起了小刀。向众人道:“既然大家都要上山,那就是兄弟了,都拜见大哥!”
众人纳头便拜,鹿安急忙摆手道:“错了错了,大哥在那边!”
众人循着手指方向望去,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正立在当地,却不是石龙是谁。
心道原来这汉子便是石寨主,众人是见过他四人力战百人,心中都佩服的紧。
石龙向众人道:“你们莫要听我这小兄弟瞎说,我石龙山行侠仗义扶危助困,干的都是替天行道的事情。这次进攻永丰仓,是因为百姓断了粮,活不下去。顾停云不但不赈灾,反而横征暴敛。因此我奔袭几百里,就为了把这些粮食散给饥民。
你们这些人既然已经投降,哪过去之事既往不咎,愿意走的自行离去,不愿意走的便跟了我回山寨。”
这些当兵的本来也就是为了吃粮,有些甚至是被抓来服役的,因此跟谁并无多大区别。
相比那生性残暴的顾停云,他们倒更佩服石龙。因此纷纷响应加入了义军。
杨破云看石龙即夺了永丰仓,又壮大了人马,心中自然高兴。
黎雀欢欢喜喜的跑到杨破云跟前,道:“大哥哥你可还好?听说你大战武当山,可威风了!”
杨破云看了好半天,才认出黎雀来。惊异道:“是雀儿吗?你武功怎地如此快速。”
黎雀道:“那日与杨大叔分开,到了石龙山后,我日夜练习大哥哥给我的剑谱。开始时候晦涩难懂,后来渐渐熟练了,又有一个高人教了我一月,既练剑法也学内功。才有所小成。”
这是一个油滋滋的腔调喊道:“你这是有所小成吗,才学了一个月便天天追着我打。山寨上除了石大哥已经没有他的敌手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鹿安。黎雀作势欲打,鹿安急忙闪到陈曦薇背后。探出头来,向杨破云道:“师父好。师父你大战武当山的事迹我们都知道了,好威风啊。下次也带我去吧。”
杨破云笑了笑,若不是他这一声师父,自己差点忘掉还有个徒弟了。
他瞧了瞧鹿安,道:“看来你在山寨中地位不低啊!”
石龙道:“师叔,鹿师弟到山寨后带领兄弟们拔了几个东厂的据点,收获颇丰。他又精通官商两道的规矩,在不少地方安查了眼线,立下了大功劳。如今已是山寨三当家了。”
杨破云微笑道:“不错,不过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谨记侠义二字,不要给我们东林武宗丢脸!”
鹿安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谨记师父教诲。”
杨破云又道:“黎雀,这么短的时间能有如此成就,便是我当年也难以做到。这应该和你体内的真气有关。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稳扎稳打。”
黎雀道:“知道了。大哥哥你不问我是哪个高人再教我吗?”
杨破云笑道:“我君山五义各有所长。我使刀,罗森善弓,萧道仁善长奇门遁甲。还有一人剑法高超。但我四人加起来,也抵不过大哥一人。”
黎雀拍手道:“猜对了。”
杨破云问石龙道:“大哥去哪里了?”
石龙道:“他来石龙山找你时,受了很重的伤。听说你去了武当山便要去寻你,谁知道伤势发作,只好留在山上。
后来伤好了,便离开了。说是去了京城,帮我罗师叔去了。”
杨破云道:“大哥北上去找罗森,我就放心了。我把孩子安置妥当后,便也要进京了。”
他忽然想到那孩子不知如何,于是向陈曦薇问道:“那孩子可还安全?”
陈曦薇不知道如何跟杨破云说这件事,低下了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面。
杨破云知道不妙,着急问道:“那孩子,难道已经……”
陈曦薇嗫嚅道:“杨大哥,那时你深陷兵营不知下落。顾停云大批官兵出来追杀你带来的难民。我当时……心里着急救你,便把孩子交给了那个吴秀才。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们四个抵挡追兵,掩护难民撤退时,我看那吴秀才抱着孩子骑马向西边方向跑了。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石龙道。
杨破云道:“现下还有一丝希望,我即刻前去找寻。”
石龙道:“须得快些。我们没有见到顾停云,他可能去追那孩子了。”
杨破云挑了一匹快马便往西方疾驰而去。陈曦薇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黎雀将自己的白马牵了过来,指着杨破云背影道:“婶娘快去,我这匹马儿要比他的快得多。”
陈曦薇感激的看了一眼,跃上白马也疾驰而去。
石龙见二人离去,也吩咐众人将仓内粮食悉数搬运上车,一把火将永丰仓烧了个干净。然后带领众人向石龙山方向行去。
杨破云一路追赶,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时分,那匹马儿疲乏,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心内焦急不断地鞭打,却总也走不快。
陈曦薇马儿却比他的马好很多,不一会便追了上来。只是怕杨破云责骂,保持着数丈距离不敢近前。
又行了一段距离,杨破云马头向前一倾斜,失了前蹄翻到在地上。
陈曦薇急忙催马过来查看。杨破云站起身来,眼中愈加焦急。
陈曦薇道:“杨大哥,这是黎雀的马,你骑上它去追吧。”
杨破云看了过来,只见那匹白马健硕神骏,是一匹好马。他向陈曦薇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陈曦薇呆呆立在原地,心里说不出的落寞。忽然耳畔马匹嘶鸣,却是杨破云回转过来,在马上向她伸出手臂。
她急忙牵住,杨破云一拉之下便上了马。他抱紧陈曦薇,脚尖微微蹭了下马腹,那匹马便向前飞奔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峡遇旧仇
二人又行了一阵,前面地势渐渐颠簸,走到近前却发现面前横了一道宽深的峡谷。
杨破云下马查看了一番,向陈曦薇道:“这峡谷不知尽头是何处,我们顺着找一下或许可以找到。”
陈曦薇点了点头,杨破云便牵着马儿,拉着他的手细细向前寻去。
如此找寻了一阵,始终不见踪影。陈曦薇望着这峡谷深处,向杨破云道:“杨大哥,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武当山山洞中的事吗?我现在好想再回到那里,两个人永远不要出来。你可愿意?”
杨破云道:“傻姑娘,几日便会被困死的。”
陈曦薇道:“困死便困死好了。只要跟你在一处,一天抵得过一年。我也不多求,我一死你便去干你要干的事情,既不拖累你,我这一生也无憾了。”
杨破云只道是陈曦薇随口一说,一边询问四周一边说道:“不要说胡话了,我已没了卢夕月,怎能在失去你?”
陈曦薇听完这句话,哽咽道:“若是卢夕月还活着,你会娶我还是她?”
杨破云才知道说错话了,忙道:“昕薇,卢夕月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故人。我有时候会想起她,也不过是怀念以前那段日子。”
陈曦薇也不愿为难杨破云,黯然点了点头。
朦胧中忽然看到远方一棵树上似是挂着个人,急忙对杨破云说道:“杨大哥,你看那边?”
杨破云急忙奔了过去,那树上一人被麻绳勒住了脖颈吊在树上,早已没了性命。
细看之下,却正是吴秀才。
杨破云立时明白来晚一步,怕是顾停云早已追上吴秀才,将他吊杀在这里。他将吴秀才尸身悄悄放下,那身体依然冰冷僵直。遍视四周,只见那悬崖边呢有一个破烂襁褓,知道孩子凶多吉少,环视四周旷野茫茫,也不知道顾停云将孩子掳了去逃向了何处。
陈曦薇伏在地上大哭起来。杨破云搀扶起了她来,轻声安抚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若当时直接杀了顾停云,也不会是先在这个样子。”
陈曦薇哪里听得进去。正在此时,杨破云忽然觉得脚下拱过来一物,一看之下心下大喜,却原来是那头蛟兽。蛟兽咬了杨破云一下,由飞快的向一方爬去。
杨破云赶紧拍了拍陈曦薇的头说道:“快过来。”陈曦薇也看到了蛟兽,止住眼泪跟了过去。
二人走了不远,边看到了地上躺了一具马尸,只是肚皮上鲜血淋淋被破了开来。杨破云急忙用手向里面掏去,果然掏出了一副浸满鲜血的襁褓,却不是卢夕月遗下的孩子是谁?
一探鼻息,虽然微弱但却平稳,当下心中更大喜。陈曦薇也舒展开了眉目。
杨破云返回向那吴秀才的尸首,处深深鞠了一躬。陈曦薇翻检起地上的襁褓,微微的变了脸色,向杨破云道:“我认得这个襁褓,这是吴秀才家哪个孩子的!”
杨破云登时明白,这吴秀才策马到了绝路,便杀了马匹,将卢夕月之子藏入马腹中。把亲生儿子替换了交给顾停云。
只是不知最后是自杀了,还是被顾停云吊死。但无论是哪一种,总是让人难过。
他默默的对那婴儿说道:“你可千万要记得,你的性命是别人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你可要好好长大,不要辜负了吴秀才和他的孩子。”
风声乍起,林鸦嘶鸣。虽遭逢大难,但这些吃肉的鸟儿却活了下来。
杨破云掘了一个深深的坑,将那秀才和襁褓一并安葬了下来。正欲起身,却听到背后一人冷冷道:“埋好了吗,却不知有没有人来埋你呢?”
杨破云拔刀回头,只见陈曦薇神色紧张的正望着,身后却站着一个身背巨大木箱的人,仔细看去,那木箱一头大、一头小,却是一口棺材。
杨破云咬牙说道:“是你。”那人点了点头,道:“是我。”这身背棺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封无命。
杨破云紧紧握住手上九段刀,道:“你我之事,与她无干。你也是成名的人物,不要与一个弱女子为难。”
那人道:“你论你的江湖,我办我的差事。”杨破云道:“你且要怎样?”
封无命道:“若依我本意,便会让你自杀。”杨破云毫不犹豫说道:“好。不过凭你的手段若要暗杀我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封无命道:“你想的很对。你武功精进,但仍旧不是我的对手,若要在不知不觉中除了你也并非难事。”
杨破云道:“魏奉朝想知道的我知道,不知道的我也知道。这姑娘本来是事外之人,同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
不如你将他放了,我随你进京如何。”封无命道:“如此甚好。我本来也不想杀这姑娘。你这就把九段刀扔了吧!”
陈曦薇脸色一变,大声喊道:“不要!”杨破云却毫不犹豫的提起九段刀,掷向了峡谷深处。陈曦薇泣道:“杨大哥,你怎么这么傻?”
杨破云微笑道:“曦薇,不妨事的。”
封无命向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杨破云,你没有想过我会食言吗?”
杨破云道:“你不会的。一个念着旧事的人,若非迫不得已,不会做恶的。”
封无命下意识的摸了摸身后的箱子,仿佛被看透了心事一般,向杨破云道:“江湖传闻名不虚传。杨破云,你是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的真英雄。我说话算话,一定会放了她。不过,我现在对你有些担心了。不如你废掉你的武功,我才敢放下心来。”陈曦薇正待要喊叫,封无命长剑一转,横在陈曦薇咽喉,逼得陈曦薇不敢说话。
杨破云急道:“莫要动手,她身体虚弱经受不住的!”
封无命道:“那你还不费去内功。我身上背着东西,若是你二人逃了,我可追不上。”
杨破云道:“要我废去内功原也不是难事。只不过我在宁夏时心脏受了很重的伤。只靠着善护功才勉强护住心脉。若是废了内功和杀我无异,你仍旧交不了差。
你是锦衣卫第一高手,我既然丢了九段刀你本不必担心。你既然如此缜密,那我便挑断脚筋,成了残废你便可以放心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幽渊两相隔
陈曦薇的阻拦声中,杨破云双指扣住脚筋一扯,便把脚筋扯断了。
“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吗?我若死了,《烧饼歌》的秘密他再也得不到了!”
封无命冷笑道:“我本来要放这姑娘的。但你如今要来要挟我,我偏不放。你要跳下去,我便一刀将她杀了。我看你二人恩爱的很,送你们一起去阴间做个夫妻,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杨破云向陈曦薇道:“曦薇,你可愿意跟我一起死了?”
陈曦薇用力的点了点头,甚为坚决。
封无命道:“想死吗?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他一指点在陈曦薇颈椎之上,陈曦薇只觉得一股酸流直冲天灵,瞬间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身子。随后便是蚀骨般的疼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这本是锦衣卫逼供的法子,杨破云自然知道有多厉害,急忙说道:“运冲虚二气,走关元气海。”
这本是解这刑法的法子,陈曦薇疼痛难忍如何听得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关元”二字,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意识,关元气海突然冲出地下诀的真气,直上天灵中枢,瞬间四散开来。
封无命手指正点在颈椎出云穴上,指尖像被长锥狠刺了一下,臂膀立时酸麻。
他急忙撤手,喊一声:“什么妖法?”
挥剑便向陈曦薇刺去。眼见陈曦薇便要死在剑下,忽然间凌空飞来一件物事,“嘡”的一声将封无命手上长剑斩做两截。
转头看去,却见杨破云手中窝了一根铁链,铁链上拴着一把妖刀。
却是杨破云从永丰营中随手带出来的铁链拴了一把刀,马上混战最是管用。
陈曦薇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刚才受了那蚀骨指,依然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杨破云知道情形危机,一击得手再不停顿,手上铁链急速挥舞,从四面八方攻向封无命。
这本是杨破云想出来应对魏武侯的刀法,不想此时用在了这里,威力不容小觑。
封无命却也不怯,仗着手中短剑四面挥挡,也不落下风。
二人斗了片刻,杨破云铁链被越削越短,封无命一声冷笑,道:“我本来想要放你们一条生路,是你不领情,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身子一转,杨破云铁链一下便撞到棺材板上,弹飞出去。
封无命瞬间卸下棺材,身子如电一般便闪向杨破云身前,一掌便击了过去。
杨破云脚上有伤,眼见无法闪避之时,陈曦薇忽然站起身来,挡在杨破云身前,硬生生的受了那一掌,身子向后飞来。
杨破云单脚用力支撑跃起身来阻住向悬崖飞去的陈曦薇。
那一掌力道却未消散,陈曦薇虽被推回,杨破云却连同怀中的婴儿向后跌落到山崖。
在陈曦薇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他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蓝天白云农田溪水,两个人正在田里嬉笑。
若是这一生要是能够这样结束,那该多好。
……
罗森自与杨破云刘家村一别之后,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一路上消息不断传来,也渐渐明朗。
自己父亲被打入死牢,却未定问斩时间,心中已有七八分计较。司马家世代掌管西北神羽营,在军中颇有威望,阉党虽然势大,但却没完全掌握军队,料想一时半刻也不敢怎么样。
水陆间行一月有余,终于望见阔别已久的京城大门。正午阳光直晒着破旧的城墙,守城的几个兵士懒洋洋的盘查着近处百姓,他忽然意识到离开京城已经六年了。
如今到了门口,心中反而踟蹰起来,这么多年来不愿意想的事情不由得不去想。
他离开京城,实在是迫不得已。父亲脾性异常的乖戾,自幼便对他十分严苛,只要是稍微有些差错,便受到一番毒打。
渐渐长大后,虽然少了些打,但斥骂却一日比一日更甚。六年前,因他当街暴打了几个欺辱平民的太监,就被父亲责骂,甚至要绑去东厂谢罪。
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算起来,竟然是和杨破云一年离开的。想到杨破云,他心中暗暗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
一路上他的传闻不断涌来,杨破云大战武当山的事迹,经由这一众江湖群侠传来传去,越发神奇。而司无相、柳玄枝、鹿饮竟然是同一个人,也是让他大吃一惊,中间诸多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一定隐藏着重大的阴谋。
巨鹿帮从一个个籍籍无名的小帮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侵吞了无数的小帮派,成为武林第一大帮,然后偷梁换柱霸占了武当山,这等于是掌控了整个武林势力。
若不是取用小儿心修炼邪功,恐怕永远不会被发觉。
只怕是在巨鹿帮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大人物,杨破云能够揭露这场阴谋对江湖却是一件大功劳。想到此处心中也是有些许遗憾。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司马侯府门口,自家大门紧紧闭住两张印有北镇府司的封条将大门封了起来,怒火中烧,便要上前揭去。
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心中一惊急忙翻手想要摆脱,却不想肩膀对方牢牢把住竟然没能逃脱。他正要转身,那人竟然搂住了他肩膀,大声笑道:“小五哥,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呢?”
罗森眉头一竖刚要出声斥骂,忽然看见那人冲他眨了眨眼,向他手中塞了一件物事,似是玉簪。登时会意道:“手上紧的很,我看这家门挺大的,又没有人住,刚想进去说不定能有弄点什么东西”。
那人一拍罗森脑袋,斥道:“你是不要命了吗?你没看到那封条是宫里大人贴的。你要进去我不拦你,得先把欠我小措哥的两吊钱还了。”
罗森故意大声怒道:“要不是你们几个硬拉我进去,我怎么会赌输给你们?我看是你们联合做局蒙我吧。”
小措哥大怒道:“我看好心好意的领你去弄点钱,是你自己不肯收手赢了赖着不走你他妈还敢乱说,老子打死你。不过你到底想不想翻本?我这下借给你五两银子,你再去试试手气?”
“好,你再借我五两,我一定翻盘!”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屋脊之后,一名紧身打扮的人抬起头向身后数人说道:“不必向上头报告了,两个烂赌鬼而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尺红云头
罗森任由那矮胖子搭着肩膀走出街口后,低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什么帮我?”那人道:“不要说话,跟我走便是!”
罗森晓得东厂的厉害,京城中暗岗密布,对面如此小心,一定不是阉党一伙。
于是一直跟随,过了午门向东一里地,到了一条破烂街口,破旧牌坊上写着“葫芦街”三个字。
葫芦街,是江湖各门各派各种势力在京的驻扎之地。如果说这天下有一处地方是王法管不着的,就只能是这里。
每年年末,各地官府的赋税运往户部,而各门各派的岁银却都涌入葫芦街,再由葫芦街分发向各大府院。
这样一个势力交织、鱼龙混杂,却又至关重要的地方,自然需要一个既有威望、又有势力,而且黑白通吃的人才行。
这样的人翻遍整个江湖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青楼组织的创建者,三尺红云头。
谁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一夜之间整合了各大青楼,迅速建立了组织。如此大的动作,竟然没有官府和门派前去干涉。
青楼建立以后,各种规矩随即建立,本来是极为混乱的风月场所也规矩起来,偶有几个闹事的,均被三尺红云头的手下狠狠收拾,下海的姑娘们既有了靠山,还有了收入。
更重要的是,青楼组织迅速与丐帮联合,一个负责获取情报,一个负责传递情报,掌握各种各样的机密。各种势力纷纷前来攀附,或用金钱或用其他,总之各取所需,丐帮和青楼也日益强盛起来。
罗森心中十分肯定,这个自称小措哥的,不是丐帮的人便是青楼的人。于是紧紧跟随,进了葫芦街。
街道虽然破落,但各种门面林立,熙熙攘攘甚是繁华。那小措哥一头扎进赌场中,杨破云紧紧跟了进去。
到此刻他才敢摊开手,看到手中物事心中一凛。那是一根玉簪,乃是他少年时送给母亲的物件。
他急忙寻找,看到小措哥在后门向他招手,便急忙跟了过去。赌场后面隔了一条巷子,有一排阔气的房子,中间有夹道连通。罗森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看到小措哥立在一间房的门口,便走了过去。
他刚要开口说话,小措哥却先说道:“大家等你多时了!”便推开了房门。
罗森疑惑的走了进去,见房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矮小的白发老者,另一个却是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眉目秀丽、英姿飒爽,既有大家闺秀风范,又有江湖侠女气度。正是他的母亲罗绮。
罗森当即向妇人跪了下去,低头道:“孩子不孝,母亲受苦了。”罗绮将他慢慢扶起,轻声道:“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罗森道:“我接到丐帮兄弟的消息,说阉党意图冤杀父亲,便星夜赶到了。家中被封,我还以为大家都被抓了,幸好母亲安然无恙。”
罗绮叹了一口气,道:“先来见过恩人。”指着身边站立的一个矮小老人道:“这位便是青楼楼主,江湖人称三尺红云头的云前辈。”
罗森久闻三尺红云头大名,却没想到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矮小老头,但他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急忙拜下道:“拜见前辈。”
三尺红云头呵呵一笑,道:“侄儿快快请起。我与你父亲原本便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他有难我自然要奋力相救。不过这次我也没出多少力。”
罗森站起身来,望向母亲。罗绮红着眼睛说道:“你父亲早早便知道魏奉朝要向他动手,可是他坚决不肯逃离,也不抗拒,怕的就是给阉党口实。他差人将我连夜送到此处,解散了族众,在家里等待阉党。
但他毕竟是一方兵侯,阉党不敢轻举妄动,只给了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现在押在东厂的地牢里,正逼他交出兵权呢。”
罗森道:“阉党包藏祸心、残害忠良,他们迟早会对父亲这种人动手。虽然忌惮父亲势力,但神羽营远在玉门关,朝庭都是魏奉朝的人,京城中的江湖势力大半也是被刘颂控制,父亲如果一直不肯交出兵权,恐怕他们会杀了父亲震慑其他军候。”
三尺红云头道:“这正是我担忧的。你父亲的脾性我最是了解,看上去好像世故圆滑,其实心里比谁都有骨气。需的尽快把他救出来。”
罗绮道:“你父亲被抓之后,我与云楼主商量过对策,做了两个打算。一个是劝说你父亲交出兵权,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另一个便是劫了天牢,我们转去玉门关,在军营中就有了和阉党较量的资本,他们自然不敢再给我们乱扣罪名。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那不得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罗森听母亲这么一说,登时觉得不对。他母亲虽然贤惠温良,但主意一直很硬,在家中的事父亲都做不得主,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母亲见到自己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回来了?
这意思很明确,就是“你不该回来”。说辞说来,召回自己的不是母亲,而是另有其人。难道母亲被绑架了吗?看情形却又不像。
他心中想了许多,但却装作着急的样子说道:“若是他肯交出兵权,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为了这权力,他背信弃义、残害忠良,与阉党勾结作恶,却想不到最后反被阉党构陷,也算是恶有恶报。他这样的人,怎么肯将全力拱手相让?至于第二个法子倒是可行,只是要攻打东厂地牢,我们人手不知道够不够。云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罗绮点了点头道:“你太不了解你父亲了。我自小便跟随了他,知道他的为人。当年贺云暖一案他做的的确不对,但一定有说不得的苦衷。若是由我去劝说,也许能让他交出兵权。”
三尺红云头接道:“你母亲说的对。司马侯爷做事虽然有些欠妥,但骨子里到底留着忠臣良将的血,若是这次能救出他来,你们父子两个一定要好好谈谈。罗森已经长大了,一些事情该交代的总要交代。”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罗绮一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月总无边
一个是要劝说司马任交出兵权,一个却是说要攻打东厂地牢。他马上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想先弄清楚情形,是打是降最终还是得听父亲的意思。我们无论怎么定,父亲若不认同,一样无用的。”
“世侄说的对。但我不用想也知道司马侯爷的意思,若是要降,他早就交出兵符了。”三只红云头道。
“若是要打,也不能现在就打。一旦动手,就是彻底和朝廷决裂了。我想父亲的意思应该是等。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这就去联络帮手,做足准备。让阉党也看看我司马家的声势,不是谁都可以来惹事的!”
罗绮却向罗森道:“你说这些,我和云楼主都已经在做了。神羽八虎已经从宁夏赶回,潜伏在京城中。几个军候那里我也保持着联系,自然是支持我们的。云楼主这里不便出面,但是丐帮已联络了在京的江湖豪杰。他魏奉朝要真敢动你父亲,我定然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只是……,当年你和你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我们并不曾寻你,乃是你父亲刻意所为。现在想来,恐怕他早已料到这一天。出事那夜,他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你回来,要保住司马家的血脉,没想到云楼主还是把你叫回来了。”
三尺红云头摇了摇头道:“夫人你可错怪老夫了。世侄不是我叫回来的。我再糊涂也不可能在这里犯傻。想来应该是阉党干的。”
罗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应该回来。我们家不是有先帝钦赐的丹书铁券吗?难道不能换回父亲?”
罗绮道:“傻孩子,你真以为那个东西能救你爹吗?在阉党看来,那不过是一坨废铁,你不拿出来还好,你要拿出来怕是你父亲顷刻间便要没了性命。你想拿死了的皇帝压活着的皇帝,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三尺红云头道:“弟妹也不要这么绝对。司马家手握免死丹书铁券,那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阉党总要掂量掂量。我们试上一试,总好过直接硬闯地牢。”
罗绮转向三尺红云头道:“云楼主,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许下的事情,当真算不得数。当年汉高祖刘邦得了天下,大封功臣,曾许诺韩信见“天”、“地”、“人”、“铁”四不杀,最终却仍旧由吕雉设局,用竹笼囚禁韩信,以竹签穿心而亡。韩信若是聪明,就该想到,若无杀人之心,何来不杀之诺?”
三尺红云头惭愧道:“弟妹见解的深,老朽受教了。”
罗森道:“云前辈,不知道您在地牢中有没有安插人手?”
三尺红云头道:“地牢中虽有我们的兄弟,但侯爷由东厂太监亲自看管,根本进不去!除了反复念叨一句,相送风与月,遗信叹无边。也不知有什么含义?”说罢望向罗森。
罗森一笑道:“不伦不类的,我也不知道。似乎是要送信给什么人吗?”
罗绮道:“应该是,但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云楼主,能否送我进去找他谈上一谈?”
三尺红云头道:“这个很难。莫说去东厂地牢,你一旦出了这葫芦街,我就不能保你安全了。”
罗绮道:“神羽营中有一套暗语,我不必见他,只在不远处敲打墙壁便可。”
三尺红云头道:“风险还是太大了。司马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到这里,我若把你送回去,岂不是白费了他一片苦心!”
罗绮道:“事情紧迫。我有意见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三尺红云头点了点头,道:“好,我来安排。”
罗绮道:“如此便谢谢了。我儿风尘仆仆,这一路上想必受了很多苦楚!”
罗森道:“这五年来我走遍江湖,结识了不少江湖儿女,远比在京城里要快活的多。”
三尺红云头微微一笑,道:“你们娘俩久未相见,想必有一些话要说,我就不再这里打扰了。”便告辞,走出门外。
罗绮目送三尺红云头离开,面向罗森道:“现在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了,虽然有众多朋友帮助,但我们胜算不大。你万不可参与进来,还是速速离开京城。”
罗绮一边说着,双手却在胸前不断笔画,罗森知道是手语,意思是:此地危险,三尺红云头身份存疑!
罗森一边说道:“母亲,我虽然不认可父亲的做法,但我仍旧是司马家的少主。如今司马家族危如累卵,我不会坐视不理一走了之。依我们司马家在京城中的势力,加上云楼主他们帮助,虽不能与东厂和锦衣卫正面相抗,但是要救出他应该不是难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用手语却比划道:“外面有人监视。母亲是不是被控制了?三尺红云头目的是什么?”
罗绮道:“你可是小瞧了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了。自从贺云暖死后,他手下的人大多都做了阉党的人。而阉党顺势拿下了江湖上的话语权,许多门派为了保住江湖地位和势力都派精英在其中做事。很难的!”
手语道:“他们没有限制我,也在尽心尽力帮我们,看不出破绽,但我总觉有问题。你父亲念的那首诗是暗语,意思是让你去找一个人。
罗森道:“母亲,我五年江湖闯荡,数度深处绝境,却又绝处逢生,只要去做,总有一线希望。”
身前手语说道:山海关外的虫二!
罗绮脸色一惊,她没想到罗森竟然知道这个人存在,但没时间多问,用手语比划道:“你带着丹书铁券速离京城,交给虫二。”嘴上却说道:“我儿受苦了。你在江湖上的事迹我都听说了。你们君山五义的名头可是响亮的很。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罗森道:“江湖要比朝堂快乐得多。我的那几个结义哥哥,都是有情有意之人。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起合力对付强敌,虽然危险重重,但仍旧觉得逍遥快活。”
暗中却又道:“这丹书铁劵中莫非藏着秘密吗?”
第一百二十章 群雄聚陋巷
罗森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急忙下拜,说道:“七叔,别来无恙?”那人身材魁梧,赤面虬髯,乃是神羽八虎之一,铁须虎姜百常。
姜柏常急忙搀扶起罗森,仔细端详,说道:“还是江湖好啊,长大了,长大了。”
罗绮待两人寒暄完毕,问道:“七哥,大家都到了吗?”
姜柏常道:“都到了。大伙接到信息连夜赶到京城,现在分散在京城八个方位,联系军部兄弟、监视东厂和锦衣卫的动静。”
罗绮道:“兄弟们都是性情中人,七哥你得约束着大家,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免得打草惊蛇暴漏实力。”
姜柏常道:“这个自然。不过兄弟们心中都压着火气呢。”
三人正说着,先前那小措哥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向三人道:“夫人,一些江湖朋友前来拜访,三尺红云头请大家到大堂议事。”
罗绮问道:“真是够巧的。来的都是什么人?”
“通报的自称是丐帮的弟兄,还有一些其他散门别派的朋友。”
“好,我整理下便去。劳烦众位英雄稍候。”
待小措哥走远后,姜柏常方道:“我们家和丐帮素无瓜葛,他们这个时候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罗绮道:“武当山之变后,江湖分裂成了两个派系。得益最大的便是丐帮,已然成了野门散派的领袖。他们这次搀和进来,恐怕是想进一步扩大实力。这丐帮后面必定有人啊。”
罗森道:“丐帮以前规矩混乱,虽是同一个帮派,但门下几个五部向来都是各干各的,有时候甚至为了争抢地盘自己火拼。不过两年前,好似发生变故。新上了一个叫做韩春雨的帮主。这人以前没什么名声,但做行事十分厉害。
他一掌权,便将丐帮五部之一缺字部解散,并入其他分部。那些不服从者全部杀掉。几乎是一夜之间便统一了丐帮。后面又善于经营,使丐帮日渐兴盛。据说前些日子武当山大战,丐帮便是策划者之一。”
姜柏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些事情我倒也听说过,只是不太详细。武当山之战坊间版本不一,但我听说那带头人杨破云和小侯爷关系非同一般?你们还有个名号叫做君山五义,名气大的很啊。”
罗森道:“七叔笑话。我这几年在江湖历练,交到几个好朋友,一起做了些事情。”
随后将刘家村之战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罗绮听完之后道:“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巨鹿帮若是没有后台,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武当派掏成皮囊。依我看,这丐帮怕是也一样。”
姜柏常道:“夫人说的是。这巨鹿帮的后台是阉党无疑。丐帮却不知是谁,我们需要多加堤防。丐帮和青楼组织结盟,三尺红云头应该很清楚。这次他们主动要帮助我们,是不是别有用心?难道要借侯爷被捕的借口,趁机与我们联合吗?”
罗绮道:“应该是的。我们也没哟拒绝他们的理由。”
罗森道:“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对我们没什么坏处。既然他们都来了,我们且去看看。”
三人便出了屋门来到大堂。堂中坐满了人,正在说话。
三尺红云头一见三人到来,立即分别引荐,罗森这才知道来的人中不止有丐帮,还有京城中各个门派的主事人,槽帮帮主王大猷、海盐帮帮主安海生等人也在列。只是那韩春雨却未在场,来的是一名身负九袋的长老。
大家坐定之后,几个低等弟子退出大堂从外面掩上了门,小措哥却没有出去,站立在三尺红云头旁边。
三尺红云头清了清喉咙,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些。
“众位英雄来访,老朽不胜感激。如今阉党气焰日盛,残害忠良欺压百姓,武当山之战后他已经把大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大家在不团结一致,恐怕便要被逐个击破了。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我等前来,是与大家商讨攻打东厂诏狱的事情。”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让大家吃了一惊。在京城中攻打东厂诏狱,无异于在笼中与饿虎抢食。
罗森三人听闻此言也吃了一惊。罗绮道:“云楼主,这可不是随便说的。”
三尺红云头,笑了笑道:“罗夫人不必担心。攻打东厂诏狱的事情,我已经谋划了很久了。早在很早之前,丐帮的兄弟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那丐帮长老道:“我是丐帮刀小刀。受我帮帮主韩春雨的委托而来。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我帮老帮主范双周归隐的消息。但其实范帮主并未归隐,而是被东厂的鹰爪给暗算了,如今正和侯爷一起,被关在诏狱之中。还有这些一起来的大路堂、河阳帮等帮派的兄弟,他们的首领也都被东厂羁押在牢里,大家早就想着和东厂鹰犬决一死战了。”
另一个帮派的首领也说道:“我们早就有打算去攻打诏狱,只是人手不足。近几日听闻司马侯爷竟然也被东厂拿了进去,因此便赶了过来与云楼主商议。若有司马侯府联手,一定能给他诏狱捅个窟窿出来。”
三尺红云头道:“这个却是有些为难,我们青楼虽说也是江湖门派,但毕竟和官府还有牵连。司马侯府那是世代君侯,恐怕不会和众位结盟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罗森。
罗森心道,这人真是老狐狸,将皮球踢给我们了。
“我们司马侯府虽然是世袭君侯,但门下江湖弟子众多,从军者更是不计其数,江湖上也有我们一份子。众位既然有心与我等联盟,自然不会推却。只不过兹事体大,我们怎么相信彼此不是东厂的人呢?”
刀长老哈哈一笑,道:“还说是什么江湖人,江湖人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把人给我带上来!”
门口一个大个乞丐扛着一个麻袋便走了进来,一把掼到地上。袋中发出一声猪叫,壮汉大开袋子,却是一个被绑着的太监。
那太监环顾四周,一下便看到了三尺红云头,急忙爬着过去大声喊道:“云爷爷救救我。我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