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前尘酆都城
闵生主心道:“这黑厮真是江湖草寇,我等本来是上武当山讨说法,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跟此地主动起手来。实在失礼,我虽和你平素没有什么交情,但大家都是被推举出来,伤了你我也丢脸。”
他走进场中,伸出两手分别握住场中二人手腕。王大猷只觉得闵生主臂力沉稳,硬生生的将自己手臂拉回。而曹目星却感觉一股内劲急冲而来,将自己内力逼退。二人便分了开来。
场上众人都是一惊,都知道这闵生主是楚党领袖、朝廷要员,却想不到竟藏着这等本事,闵生主双手一外一内同时发力,却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厉害功夫,顿时将他高看了一眼。
王大猷与曹目星双双折服,拱手向闵生主行礼过后,又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回到座位各自调息。
闵生主这一手露的正是时候,本来吵吵嚷嚷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场中向大家拱手道:“众位英雄,大家听我说一句。我等来到武当山,所为的是江湖上广为传播的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各位耳朵里听的是什么,我所听到的,是两个传言。第一个很不可思议,说的是武当山附近出了专门吃人心的妖怪,但是武当派却没对此不管不问。甚至有乡民请求帮助时候还漫天要钱。
第二种就是在万紫楼里阿果姑娘所说那些。我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中间一定有诈。还望大家警醒,勿要上了奸人的当。”
上山群雄一阵哗然,这明显是替武当派说话。安海生更是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却听到堂下一人高声喊道:
“你不过是个和稀泥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替大家发声。”
闵生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向那声音望去,认出那人正是刚才蒙面素衣的剑客。
他微微一笑道:“你先容我把话说完。江湖上有很多人说我悯生主是和稀泥的,譬如像今日这情形。但如果我不来,那么你们是不是就要和武当派大动干戈?且不论你们是不是武当的对手。你们难道就真不想查明真相吗?我为人处世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既不能饶过恶人,也不能冤枉好人。但凡事总要分个清楚明白。”
闵生主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公正公平,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他接着又说道:“我们既然被公推来到这里,不妨便给武当派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完之后大家再作评论。如何?”
谢胜泰、何长水等一部分人纷纷点头称是,而王大猷、安海生却一言不发。
景阳子冲闵生主轻轻颔首致谢,慢慢踱到真武大帝神像之前行了礼,而后转身向大家说道:“这两个传言我也听过,相同的地方是武当山周围很多孕妇和婴孩被害,这点我可以确认。”
人群中一阵哗然,景阳子又继续说道:“这事情发生在我武当山周围,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们并不是没有动作,先前那些收香火钱的行为也是刻意为之,是为了迷惑那行凶恶人,让他放松警惕。武当弟子中有不少人和那恶人交过手,为此还伤了十几个弟子,包括我的师弟曹目星。”
众人一听登时愣了,这和阿果所说完全相反。
景阳子又续道:“我们查看过弟子伤势,也从他们口中寻得一些线索。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向外面透漏。如今既然大家来逼问,我只能告诉大家,只盼这里面没有奸细才好。我让受伤的弟子前来,请各位自己查验。”
十几个武当弟子从外面被抬了进来。
景阳子冲群雄一抱拳道:“各位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我相信大家能够通过这伤势认出谁是凶手。”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观瞧一阵却没人能够认出。曹目星则满是鄙夷的哼了一声。
安海生站起身道:“我且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走到一名弟子面前仔细观看,只见那弟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但周身看不到没有任何伤势。
他奇道:“这哪里有什么伤,莫不是弄了几个好人在这里故弄玄虚吗?”
景阳子叹了口气,道:“安帮主,你动一下他的胳膊。”安海生依言,一捏那道士胳膊,不由得一惊。
脱口而出道:“怎地这般软,骨头哪里去了!”
错愕中,他又去摁另一个人的前心,一整个手掌便陷进肉里,那个道人面容一阵抽搐,急忙缩回手来。
他还要再拉另一个人的腿时,曹目星拦在他跟前,一字一句说道:“你没看出来,这可怜人的苦楚吗?”
安海生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说了几声对不起,羞愧的退了回去。
景阳子道:“安帮主可曾看出来什么?”
安海生回答道:“这些小道长的骨头,好像是化掉了一般,可怕至极,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阴毒招式。”
景阳子转向何长水,问道:“茅山派何掌门,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众人这才注意到,何长水脸色慌张,看上去十分害怕。
“何掌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长水向四周看了一圈,颤颤巍巍道:“这世间上有一个隐秘的地方,唤作酆都城。那是恶鬼聚集之所,经常出来作祟害人。被那恶鬼袭击的人,有很多是就像是这样,没了骨头。也活不多久的。”
众人闻听此言,都颇为惊异,有几个甚至偷笑出来,觉得这何长水捉妖捉的走火入魔了。
谁知那闵生主却点了点头,道:“何掌门所说不错。都说那酆都城是恶鬼聚集之所,实际上不然。这酆都城,其实也是一处地方。以前江湖上作恶多端走投无路之人,往往都投向酆都城。因此这酆都城势力一度很大。
若是有人有求于酆都城,可以拿一些珍奇之物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要求,一旦酆都城的人收了,便会帮那人达成心愿。酆都城极为淫邪、极为神秘,其中最阴毒的武功便是化骨钉和催骨掌。所中招之人,都是全身渐渐软绵无力,最后骨头融化生不如死。我看这几位道友的模样,定是中了透骨钉无疑。这样的暗器,武林中绝无第二家。”
第七十四章 酆都城现身
闵生主心道:“这黑厮真是江湖草寇,我等本来是上武当山讨说法,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跟此地主动起手来。实在失礼,我虽和你平素没有什么交情,但大家都是被推举出来,伤了你我也丢脸。”
他走进场中,伸出两手分别握住场中二人手腕。王大猷只觉得闵生主臂力沉稳,硬生生的将自己手臂拉回。而曹目星却感觉一股内劲急冲而来,将自己内力逼退。二人便分了开来。
场上众人都是一惊,都知道这闵生主是楚党领袖、朝廷要员,却想不到竟藏着这等本事,闵生主双手一外一内同时发力,却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厉害功夫,顿时将他高看了一眼。
王大猷与曹目星双双折服,拱手向闵生主行礼过后,又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回到座位各自调息。
闵生主这一手露的正是时候,本来吵吵嚷嚷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场中向大家拱手道:“众位英雄,大家听我说一句。我等来到武当山,所为的是江湖上广为传播的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各位耳朵里听的是什么,我所听到的,是两个传言。第一个很不可思议,说的是武当山附近出了专门吃人心的妖怪,但是武当派却没对此不管不问。甚至有乡民请求帮助时候还漫天要钱。
第二种就是在万紫楼里阿果姑娘所说那些。我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中间一定有诈。还望大家警醒,勿要上了奸人的当。”
上山群雄一阵哗然,这明显是替武当派说话。安海生更是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却听到堂下一人高声喊道:
“你不过是个和稀泥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替大家发声。”
闵生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向那声音望去,认出那人正是刚才蒙面素衣的剑客。
他微微一笑道:“你先容我把话说完。江湖上有很多人说我悯生主是和稀泥的,譬如像今日这情形。但如果我不来,那么你们是不是就要和武当派大动干戈?且不论你们是不是武当的对手。你们难道就真不想查明真相吗?我为人处世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既不能饶过恶人,也不能冤枉好人。但凡事总要分个清楚明白。”
闵生主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公正公平,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他接着又说道:“我们既然被公推来到这里,不妨便给武当派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完之后大家再作评论。如何?”
谢胜泰、何长水等一部分人纷纷点头称是,而王大猷、安海生却一言不发。
景阳子冲闵生主轻轻颔首致谢,慢慢踱到真武大帝神像之前行了礼,而后转身向大家说道:“这两个传言我也听过,相同的地方是武当山周围很多孕妇和婴孩被害,这点我可以确认。”
人群中一阵哗然,景阳子又继续说道:“这事情发生在我武当山周围,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们并不是没有动作,先前那些收香火钱的行为也是刻意为之,是为了迷惑那行凶恶人,让他放松警惕。武当弟子中有不少人和那恶人交过手,为此还伤了十几个弟子,包括我的师弟曹目星。”
众人一听登时愣了,这和阿果所说完全相反。
景阳子又续道:“我们查看过弟子伤势,也从他们口中寻得一些线索。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向外面透漏。如今既然大家来逼问,我只能告诉大家,只盼这里面没有奸细才好。我让受伤的弟子前来,请各位自己查验。”
十几个武当弟子从外面被抬了进来。
景阳子冲群雄一抱拳道:“各位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我相信大家能够通过这伤势认出谁是凶手。”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观瞧一阵却没人能够认出。曹目星则满是鄙夷的哼了一声。
安海生站起身道:“我且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走到一名弟子面前仔细观看,只见那弟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但周身看不到没有任何伤势。
他奇道:“这哪里有什么伤,莫不是弄了几个好人在这里故弄玄虚吗?”
景阳子叹了口气,道:“安帮主,你动一下他的胳膊。”安海生依言,一捏那道士胳膊,不由得一惊。
脱口而出道:“怎地这般软,骨头哪里去了!”
错愕中,他又去摁另一个人的前心,一整个手掌便陷进肉里,那个道人面容一阵抽搐,急忙缩回手来。
他还要再拉另一个人的腿时,曹目星拦在他跟前,一字一句说道:“你没看出来,这可怜人的苦楚吗?”
安海生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说了几声对不起,羞愧的退了回去。
景阳子道:“安帮主可曾看出来什么?”
安海生回答道:“这些小道长的骨头,好像是化掉了一般,可怕至极,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阴毒招式。”
景阳子转向何长水,问道:“茅山派何掌门,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众人这才注意到,何长水脸色慌张,看上去十分害怕。
“何掌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长水向四周看了一圈,颤颤巍巍道:“这世间上有一个隐秘的地方,唤作酆都城。那是恶鬼聚集之所,经常出来作祟害人。被那恶鬼袭击的人,有很多是就像是这样,没了骨头。也活不多久的。”
众人闻听此言,都颇为惊异,有几个甚至偷笑出来,觉得这何长水捉妖捉的走火入魔了。
谁知那闵生主却点了点头,道:“何掌门所说不错。都说那酆都城是恶鬼聚集之所,实际上不然。这酆都城,其实也是一处地方。以前江湖上作恶多端走投无路之人,往往都投向酆都城。因此这酆都城势力一度很大。
若是有人有求于酆都城,可以拿一些珍奇之物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要求,一旦酆都城的人收了,便会帮那人达成心愿。酆都城极为淫邪、极为神秘,其中最阴毒的武功便是化骨钉和催骨掌。所中招之人,都是全身渐渐软绵无力,最后骨头融化生不如死。我看这几位道友的模样,定是中了透骨钉无疑。这样的暗器,武林中绝无第二家。”
第七十六章 神秘蒙面人
景阳子叹了口气,续道:“说起来都三十年了,当年在蜀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各大门派好手和朝廷精英组成人马围剿酆都城。因为太过凶险惨烈,并未让一些门派参与。
我有幸随师父前去,一战之后,联军元气大伤,酆都城也销声匿迹。
我师父回来不久就驾鹤西行,而我也中了极厉害的阴寒掌力,至今未愈。”
景阳子说出这些往事之时,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众人想多听一些,他却不再陈述。
曹目星接口道:“我们根据这事情判断,是酆都城那帮恶鬼又出来害人了。除了他们,谁会干掠婴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们提到的证据是什么,但我和我师弟长空就在山下和两个妖人斗过一场,可惜让他们跑了。”
众英雄此刻面面相觑,千里迢迢赶来看这场热闹,难道真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曹目星继续道:“酆都城又出来作恶,我武当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武当派已经飞鸽传说各大门派,各路高手早就潜伏在武当山周围,只要酆都妖人敢现身,就一定跑不了。各位还是早早回去,不要妄自送了性命,还给我们添乱。”
曹目星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已经听明白其中两个意思。
一是武当山之事乃是酆都城所为。
二是武当山已经请了八大门派的盟友。
有些聪明人本来就不愿与武当派为难,已经要转身离去。
那蒙面剑客却冷笑道:“这借口找的不错,只不过漏洞百出,大错特错!”
曹目星早已不能忍受,指着那人说道:“我看你唯恐天下不乱,莫非就是那作乱的妖人?”
那人道:“武当派是这样不讲理吗?你说我是,我就是了,你把我一剑刺死。
所有的事情都推在我身上,你武当派不但不用担罪,还赚了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再也不用担心丑事外漏。岂不美哉!”
曹目星气的眼珠爆瞪,口中连连几个“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年轻人接着说道:“也不知道这酆都城的故事该相信几分。我便当他是真的,但那酆都城的人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了武当派周围作恶?
更加可笑的是,周边已数百人受害,而武当派却一直没能抓住凶手。你们高手如云,又有八大门派作为盟友,竟然奈何不了几个酆都城的小鬼吗?那三十年前的大战,你们怎么做到势均力敌的?”
众人听那年轻人说的有道理,便齐声附和起来。
曹目星高声说道:“这分明是陷害我武当山,好引起天下大乱。若不是这样,这消息传的怎么如此快速?”
景阳子默然说道:“三十年前一场大战,我九大门派和锦衣卫、六扇门伤亡不下千人,官兵更是死伤无数。
这些死去的人已不能说话,但我们能说的人,是否也该尊重一下他们呢。”
闵生主捋着一缕长须说道:“当年酆都妖人作乱,朝廷令武当派为首,组织江湖人士和官兵绞杀。
九大门派甄选门下最优秀的弟子参战,回来者十无一二。老夫当年因为其他事情没能前去。每想到此,总是心痛不已。”
停了一会又说道:“若真是酆都城又卷土重来,那这个江湖又要面对腥风血雨了。大家不能一心,迟早便会被各个击破。”
蒙面剑客却道:“若是那酆都城有意栽赃陷害,让江湖相争,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像一些。却为什么还要用本门的透骨钉呢?”
曹目星怒吼一声道:“你这小辈,今日存心与我武当派为难来的?
你定是酆都城派来的奸细,我将你拿下细细拷问,不怕你不说。”
闵生主伸手将他拦住,道:“他说的也并无道理,我们回去可是要向山下数百人回复的,问的自然要仔细些,还望勿怪!”
他又向那青年人问道:“这位少侠,为了洗脱你的嫌疑,可否告知老朽你的师承?”
那青年恭敬回道:“闵老前辈,不是晚辈不肯告知师承,而是家师与堂上诸位都是旧相识,因为避嫌所以让我先隐藏身份。真相大白时,我自会表明身份。”
曹目星拔剑出鞘,道:“听你口气,你师父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吗?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旧相识!我念你是晚辈,让你三招。”
那青年冷冷一笑,道:“重阳已过,不知道曹大人少阴心经开始疼了吗?
家师让我转告曹大人,日后天地间阴气一日胜过一日,且不可妄动无名心火。心火盛则经脉寒,对曹师叔的旧伤是很不好的。
武当众人闻听此言心中都是一惊,曹目星年轻时候因为贪功冒进,修炼武当玄阴功时走火入魔,阴气入心。
幸得师傅虚谷真人及众师兄合力救治,将阴寒之气逼入少阴心经之中,才保住一条命。
只是每到天寒之时,半条胳膊疼痛难忍。知道此事之人少之又少。
蒙面剑客又道:“景阳子师伯也是。师傅叮嘱我,你中的那一记九幽驱魂掌无医可治,还希望你安心呆在丹炉旁,出来时间久了血液会结病的。”
此言一出,便如同一个霹雳,击在了景阳子的心上,他脸色一下子变得乌青。几个道人见状立即抬上一个丹炉放在他身边,方才好过了一些。
九幽驱魂掌的名字,便似那化骨钉、催骨掌一般,都是众人闻所未闻过得武功。
景阳子位列武当七宿之首,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术,都足以傲视群雄。当年,全江湖都知道他必定是下一任武当掌门。
让大家没想到的事,武当掌门最终却让排名第二位的柳玄枝接了去。直到如今众人才恍然大悟。
景阳子中伤之后,为了稳定武当派军心,一直对外隐瞒,从未曾公开过。
这几年他备受折磨,每日必须守着火炉才能减轻痛苦。
现在武当派危急时刻,他面对群雄苦苦支撑良久,早已经是极限了。
眼前这个蒙面剑客,却又如何知道这些隐秘事情?难道他师父,真的是众人熟悉之人吗?
第七十七章 局外执棋人
所有人的眼光,都瞄向了蒙面剑客,各人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曹目星想要看的清楚一些,但那剑客却把头低下,根本看不样子,只得作罢。
闵生主的疑虑更不用说,但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他还是要稳一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他继续说道:“既然这件事情关系到天下的安危,便要认真的对待。要弄清真相说起来也很简单。
江湖传言,这掳婴取心之人就是武当七宿之一的长空长老。不如就请他和掌门人出来解释一番,这事情也就清楚了。”
他这一句话却是点中了要害,众人听罢纷纷点头附和,喊道:“就请柳掌门和长空道长出来对峙。”
景阳子、曹目星互相看了看,面露难色。
“各位英雄今日莅临敝派,原本掌门师弟应该出来相见。只是他已闭关五年,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能被打扰。
至于长空师弟,他前几日下山保护一户人家时,与酆都城两个妖人相遇。
两个妖人打扮成武当长老模样,其中一人就自称是长空。为保护这家人。也为捍卫自己的名声,他以一敌二、不退半步,虽然打退他们,但右臂中了化骨钉。上山时已经神志不清,至今仍在昏迷中。”
有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景阳子转头看去,却是穿着武当派服饰的三个道士,不知怎么混到了群雄之中。
他心道:道袍原本差不多,或许是别家道友,因此也未多留意。
这三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杨破云、陈曦薇、李成植三人。
陈曦薇起初还能忍住听下去,听到“长空因为救人而被打伤”之时,再也忍受不住了,心中暗暗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以忍不住嘴上不屑的哼了出声。杨破云心知还不到现身的时刻,便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手臂。
陈曦薇会意,朝阳破云吐了下舌头。
武当派一个掌门人,一个当事人竟然都不能现身,自然引起大家不满和猜疑。
闵生主也隐隐觉得事情有猫腻,入关五年这么久,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刚要发话,却听见一个小道士呼喊着跑上大殿,喊道:“众位长老不好了,山下那群人打上山来了……”
曹目星一跃而出拦住小道士,吼道:“大殿之上胡乱喊叫,成何体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道来!”
那小道士被曹目星吓了一跳,说话结巴了起来:“来了,山下,人马,拦不住。”
曹目星听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巴掌打了过去,将那小道士打得清醒了。
“孤鹜子师叔祖、隐龙师叔祖、流云师叔祖都受了伤,山下那帮人已经打上山来了,现在师兄们正在下面的复真观解剑石处据守。”
曹目星惊道:“什么,孤鹜子师兄都受伤了,难道有高人?”
闵生主气道:“我们尚未把事情弄清楚,他们就乱来。这帮人太鲁莽,太不知死活了。”
曹目星怒斥道:“你们的人都打到我武当解剑石了,我还在这里与你这老儿废话,当真可笑。武当上下诸长老弟子听令!”
武当众人齐声答应,“在!”
曹目星手中长剑直指山下,厉声吼道:“随我下山御敌,凡执兵器上山者,格杀勿论!”
景阳子上前拦阻道:“师弟,不可鲁莽!”
曹目星却哪里肯理会他,径直带人向南岩宫奔去。
闵生主朝景阳子一拱手,道:“我等众人被贵派请上山来,本来是想化解这一场纠纷。却不知道山下还有人在作乱,鼓噪众人行此大不敬之事,我该当此罪责。
我这就随道长下山去,严厉约束他们,故意生事的一定严惩不贷。不过也请道长以大局为重,万不可妄动杀念,加深纷争。”
景阳子叹了口道:“闵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眼下这局势分明是有人在做局。我们都是局中之人,若是跳不出去,就永远的败了!
也罢,该来的总会来,我们一起到复真观去,我倒要看看这幕后兴风作浪的,到底是多有本事!”
曹目星率领一众武当长老、弟子向复真观奔去,景阳子在后面紧紧跟着。
王大猷、安海生心中对门下弟子暗暗称赞,这一次大闹武当,不论成败,各派名气都已打出来了。
而闵生主却慌了手脚。
他心里始终不信武当派能够做出这等十恶不赦的事情。答应上山,也是为了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想不到山下的人没了约束,反而更加坏事。
他刚到武当山之时,整个太子坡已经聚拢了不少江湖人士。其中大多数都是籍籍无名的年轻武人。
他深知这帮年轻人渴望扬名立万,巴不得凑场热闹,一旦有事情发生,总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围攻武当派,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唬人的噱头。是骡子是马,都想蹭上这场虚名。
他自己一时不查,竟然也沦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可怕的是,这下棋的人他还不知道是谁。
这局棋已经下了很久了,棋盘上已经厚厚的落了一层浮尘。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手上捏着一枚白子静静的看着棋局。
棋盘之上黑子声势异常浩大,在数个关键地方已将白棋死死围住,层层绞杀。
但是这白棋却不落输态,越战越勇。
尤其是在棋盘下侧,那白棋似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局,引得众多黑子到了跟前,却又不见它任何反抗之势。
这个局模糊的摆在老者面前,做局之人早已离去。他只能猜测,如果下棋的还是他,下一步是如何走法。
他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却还在犹豫不决是否落下。
“如果你们都还在,我就不必这么为难了!”
老人走到窗前,天边晚霞正绽放的灿烂。
但他仍觉得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子、这层阁楼、甚至这条小巷、这个城区,就像是一只笼子一般被困在苍穹之下。
而他就是笼子里的一只乌鸦。
这座楼,叫做栖鸦楼。
“老师,您还在犹豫什么?”
不知何时,一名绘着诡异脸谱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透窗的光照在那白色油墨上,显得那一张笑脸夸张而恐怖。
“看得出来,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是。难得的开心。毕竟辛苦准备了那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可是我还没想好呢。这一子赌的太大,一旦落下我们便不能回头了。”
第七十八章 老凤尤能舞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一直要向前走,那个有回头的机会。从杨破云回来之时,这个局就已经动了。”
“啪嗒”一声,老人手中的棋子从指尖掉落,在棋盘上转了几个圈,最后落定在黑子中心的位置上。
老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决断前总比决断后艰难,这个道理他一直懂得。
————————————————
复真观外,两方人各自损伤惨重,眉间尺手持巨木仍在剑阵中冲杀,他左挥右砸逼得众道人不断后退。
但江湖群雄也一样被堵在后面,只能一边与落单的武当弟子相斗,一边紧紧跟着向山顶攻去。
孤鹜子强忍着胸口疼痛,抱住慕容海带来的名叫“火头”的孩子向群雄走去。慕容海害怕他伤了孩子,也不敢阻拦。
他慢慢走到阿果跟前,说道:“这里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让孩子上来。你也受了伤,就别再动手了,好好看着这孩子,莫让他乱跑!”
他将那火头轻轻放在阿果身旁,转身欲离去时,却听那火头说道:“道四爷爷,你回过头来,我有四情问你!”
他不知这孩子要问什么,便依言回过头来,蹲在他面前。
火头走到跟前笑嘻嘻的说:“你看我手中四习涅(是什么)?”
他低头要看,火头忽然抬起手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坏林,坏林,你们杀了我阿爹阿妈,杀了婆婆姐姐,都是大坏林。我早晚把你们一个个都扔到炉子里烧成飞、和成泥、做成尿盆!呜呜呜~”火头说完便大哭起来。
孤鹜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默默走到隐龙和流云处。
“两位师弟,没事吧?”
“没事。那怪人凶猛,阵中无人能应对,我们需先去解决了他!”
三人刚要迈出步子,慕容海又横杖拦在前头。
他看着孤鹜子道:“虽然是假仁假义!不过看在你刚才没伤火儿的份上,今日便留你一命。这两个畜生却要把命给我留下!”
便在此时,一个人影拖着一道剑芒从上而下极速弛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眉间尺重重的身躯已经飞了出去,狠狠撞到复真观大门山墙之上。
那山墙应声而倒,整个门厅便稀里哗啦垮了下来砸在了眉间尺身上。
曹目星背剑而立,俯瞰着群雄。只一掌便将眉间尺击飞出去,一下便镇住了众人。
“你们这群江湖散客,别人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今日竟然欺道我武当来了。你们若是再不退,休怪我曹某人要开杀戒了!”
慕容海冷哼一声,道:“千眼屠夫曹目星,你杀的人还少了吗?今日我偏来瞧瞧你是如何开杀戒的。”
说罢一扬手,龙头杖直直砸向曹目星。
曹目星眼看一杖极具威力,急忙闪在一旁。
慕容海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击,曹目星却不再等他把招式使牢,刷刷刷三剑直奔慕容海前胸而去。
他本意是想劝阻这些攻山的人,并不愿意多生枝节与江湖众人结下仇怨。
况且武当派虽然弟子众多,可是一大半都被派往各处,或照看产业,或替朝廷行事。
留在山上的弟子多为年轻一辈,武功、经验均是不足。
但他虽是武当长老,但也是朝廷武官,脾气自来暴躁。一看到众人如此轻视武当,竟然打伤打死这么多弟子,便再也忍耐不了了。
与这使杖老人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他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烈。
这老人年纪甚大,体力却是异常的好。
几次兵刃相交,手中长剑嗡嗡震动,虎口生疼,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要知道武当七宿中,论功力他排第三。但是论实战,他却是稳坐第一。
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命于朝廷,奉旨追杀各类犯人,折在他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
他边打斗边观瞧,忽然觉得这老者有些面熟。
分神之时,那老者钢杖忽然一转,荡开了他手中长剑,直直点向他眉心。
速度之快,让他猝不及防。
他极速后退,却仍未能摆脱那根钢杖。
倒退之时背后一震,却是靠上了院门的石狮子。
危机之中一侧头,那钢杖直直插入狮头中去,碎裂石块纷纷坠落。
慕容海双手一搅一拉,钢杖与杖柄分离开来,从杖柄中抽出一把宝剑。
慕容海空中挥舞两下,那剑便发出凤鸣般的声音。老人眼中泪光闪动,用手轻轻浮动剑面,缓缓说道:“老伙计,终于还是再见了!”
曹目星心中一紧,正在想这老者到底是谁。孤鹜子已高声喊道:“师弟小心,他是慕容世家老家主,凤剑客慕容海!”
群雄一阵哗然,曹目星更是心中一凛。
慕容海垂泪说道:“不错,我就是慕容海。我慕容世家上下百余口人,都被你们九大门派屠戮干净。
可惜我当时已经退隐江湖,在外游历,才让你们得逞。这仇,便从你们武当派先开始算吧。”
景阳子此时也已赶到,他知道慕容海的厉害,暗暗号令武当众人准备迎战。
“慕容老前辈,慕容世家意图谋反,九大门派也是奉了朝廷的指令围剿。大义面前,我武当自然不会退缩。
慕容前辈仁义侠名远播,这谋反的事情自然与您无关。还望前辈珍惜侠名,深明大义,不再提往前之事。”
慕容海哭中带笑,凄惨说道:“说我慕容世家造反吗?我慕容家原本便是皇族之后,我大燕也曾一统河山百年,虽已没落至江湖,但也从未放弃大志向。
我儿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我慕容氏的骄傲。你若要跟我论道义,那刚出生的孩子有何过错,你武当派不是一样杀了取心来炼制丹药吗?”
曹目星道:“老贼,你休要血口喷人。”
景阳子也道:“前辈,话不可乱说。”
慕容海道:“我早知你们不会承认。不过也无妨。我已经到武当山潜伏半年有余。你们看下这可是武当弟子之物?”
说罢朝火头说道:“火头,你把包袱拿来。”
火头早就按耐不住,听到爷爷召唤自己,兴奋地冲到前面,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打开来扔向场中。
众人看是却是一些长方形的材质各异的牌子,有木头也有铜,还有几个金色闪闪的。
这些各色牌子,正是武当弟子的随身名牌。
木质的自然是刚入门不足三年的弟子。三年之后换做铁制,十年之后换做铜质或是银质。
而金色牌子,只有武当七宿入门弟子才可佩戴。
景阳子看着牌子,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九章 真假册中人
曹目星道:“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火头学着慕容海哈哈一笑,憋足力气说道:“都使累!(死了!)”
“什么,都死了?你说他们都死了吗?”
慕容海冷笑一声,向身后众人道:“这些都是他们武当弟子,在作恶之时被我发现。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只取了腰牌作为证物。”
曹目星怒道:“无凭无据,不问青红皂白,就杀我武当这么多弟子?
我本以为只是酆都城妖人出来作祟,却想不到还有你这老贼在暗处偷袭。
我看你就是那妖人!今日留不得你了。”
就要冲上去时,却被景阳子横剑阻住。
景阳子强压着体内寒气,颤声道:“慕容海,你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屠戮我门下弟子确如同割草。
你若是要复仇,光明正大来便是,无武当山不欺你人少,一对一与你较量,又何必用这等下三滥手段来诬陷我们。”
慕容海道:“铁证如山还要嘴硬。你门下道人有刀有剑,可他们屠戮的妇婴却是手无寸铁。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便拿出个活人来给你对峙!”
李快风与江硕沿二人似是得了信号,从后面抬出一个布袋扔到场中。
二人大手插在腰上,趾高气昂喊道:“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袋子中就是证据,还是会说话的证据!”
七手八脚的将布袋解开,果不出大家所料,布袋里面塞了个人。
李快风一把拔下塞在那人嘴中的布团,见那人迷迷瞪瞪,一个耳光便扇了下去。
那人登时清醒过来,四处张望,神情紧张至极。
江硕沿拔出剑来架在那人脖子上,对慕容海问道:“老爷子,下面干什么?”
“让他把那日给我说的话,重说一遍!”
“把那日对我说的话,不对不对,你把那日对老爷子说的话重说一遍!”
那人吓得一哆嗦,刚要开口,但看到武当派众人时,却不敢说话了。
江硕沿问了半天不见回答,心中恼怒至极,将宝剑在鞋底蹭了一蹭,朝那人喊道:“你若再不说话,我这把八极游龙剑就要饮血了!”
说罢高举起宝剑想要吓唬一下他。
却不想那剑刚升到半空,剑柄突然一震,竟然从中间断做两截,他吓了一跳赶忙跳了回去。
景阳子走上前,朝群雄抱拳说道:“众位英雄到访武当,为的就是解开掳婴妖人的谜团。
可如今先有慕容海借机寻仇,又有这不知何处来的小辈要滥杀无辜,这实在不是侠义之人所为。
武当派立派三百年来,门下弟子众多,也并非个个都是善人。但若真的发现有弟子作恶,武当从来不曾包庇过。
今日你们上山之前,已经推选闵生主老先生带人上山追查。但事情还未清楚,就对我派群起而攻之。这是欺我武当不敢还手吗?
你们若是真心追查,我武当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要想趁机惹事,还请各位掂量一下。”
李快风狠狠摇了摇头道:“如不是我刚才亲自查验,恐怕还真被你唬住了。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说罢,从那人脖子上扯下一块木牌。那正面上是一个红色“丹”字印章,反面却是一个人的名字。
“你可别说这牌子不是你的,或者说是我们给挂上的。你武当派行侠仗义,我桃花坞难道就是邪魔外道吗?”
景阳子听到江硕沿自爆家门,再细细看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滥杀无辜而已。你且把牌子上的人名念出来。我便知道是不是我武当山的人。”
李快风道:“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闵生主心道这后生真的不知事理,江湖上凡是成名的侠客,都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假。
于是打圆场道:“景阳子道长侠名远播,誉满天下。他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算的数的。”
曹目星刚要说话,景阳子却先道:“你不要急着念。我武当派每位弟子都是在册的,这本花名册恰好就在复真观中。
我们先把名册取来,你再说出名字。如果对上了,确实是武当弟子做恶,我立刻自刎谢罪。武当上下人等,任凭你们处置!”
曹目星听到师兄这么说,心中一怵,补道:“即便是对上名字,也可能是冒充的。还是需要深查的。”
景阳子道:“这没关系,自管按我说的做,我定会叫大家心服口服。”
道士花名册不久便取到手,一名道童当着众人直接递到李快风手中。
江硕沿方才把那污秽的木牌擦了干净,高声念道:“张添五。”
念完名字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李快风也跟着哈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添五、添五,二一添作五!”
笑了半才反应过来,众人正直直看着他俩,便似是看两个傻子一般。
于是止住笑声,尴尬的翻看那本名册。
李快风一张一张翻过,最后定在一处,用手指着大笑道:“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张添五。我看你们武当派还如何赖得。”
景阳子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武当派丹鼎宗的确是有一人叫做张添五。不过你仔细看,下面的记录可对的上吗?”
闵生主将那名册拿过来,认真观瞧。那名册上清楚写着张添五的名字,但生辰却是丙戌年,籍贯是四川。仔细推算一下,却是一个不足十八岁的孩子。
而袋中这个大汉,怎么看都是三十开外了。
于是朝众人说道:“不错,这武当山的名册中,却是有张添五这个人,只不过年纪对不上。”
他看了看那个大汉,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大汉还不想说,江硕沿一巴掌糊了上去:“不说,打折你的腿!”
“我说,我说。我是豫州濮阳的。”
一听便是标标准准的豫州话。
闵生主一块石头落地,大声说道:“年龄,籍贯,都没对上。这人是冒充的!”
众人心下愕然,阿果越众而出,道:“不可能,我们蛰伏武当山下,亲眼看着此人从山门走出,又跟了一路,要行凶之时才将他擒获。却怎么不是你武当的人?”
曹目星道:“我看今日这事,分明就是你青楼组织搞得鬼!你们便是要栽赃,可也要栽赃的像一些。
随便找个人安上个武当弟子的名字,就要把屎盆子往武当那个头上扣吗?”
曹目星这话刚说完,忽然眼前一晃,一团物事迎面打来。却不知是什么人用暗器偷袭。
他冷笑一声,拔剑朝那团物事斩去,可那东西虽然化做两节,来势却依旧不减。
他心道不好,要闪躲时已经来不及,两团粘稠的东西扎扎实实的糊在了脸上,腥臭难闻。
他用手一擦顿时暴跳如雷,那东西竟然是一团新鲜的大便。
第八十章 世间存无常
一个孩童哈哈大笑起来,喊到:“中了,中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却是火头趁曹目星说话时候朝他扔了一坨刚做出来的暗器。
曹目星暴怒,但他总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只好撕下衣摆将脸胡乱一擦。
王大猷道:“青楼组织也有被害人,她指名道姓是武当派所为,而且还被囚禁在武当后山的秉烛洞中。这又怎么说?”
“哼,既然能找人假冒我武当弟子,难道不能找人假冒受害者吗?”
王大猷一时语塞。阿果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受害人平民,专门指认你武当派的!张掌柜,你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吧!”
那窝在队伍后头的张掌柜,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武当派中不少人“咦”了一声。
原来这李掌柜的在山下太子坡开酒店,有时也往山上运送些柴米油盐,是以不少武当弟子对他眼熟。
李掌柜一咬牙,就把武当派的长空真人如何行凶,杨破云、陈曦薇如何救人真相等事情一一讲的明白,只特意隐去了杨破云断了长空右臂一事未讲。
最后说道:“我今日说的话,要是有半句假的,定叫我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我已经过了六十,也不怕你武当妖道算计,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把我杀了。”
众人听完后,心中怒气更盛,朝景阳子和曹目星喊道:“这还不分明吗?说什么武当长空真人是被酆都城的人打伤,分明是做了恶不敢出来见人。你们若是不怕,就请长空出来对峙。”
景阳子倒搭浮尘,沉吟良久方才说道:“长空师弟为人素来和善,一生专注炼制丹药,极少下山。前几天他与曹师弟下山捉拿酆都城妖人时,就碰上有妖人假扮他。与妖人相斗时他中了化骨钉,一支胳膊没了!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我猜想,你说的杨破云所遇到的那人,会不会也是妖人假扮的呢?”
阿果冷笑一声,道:“你说长空中了化骨针没了胳膊。可是这只胳膊怎么会在我这里呢?”
一个青楼的小厮立即送上去一个盒子,阿果将它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支断臂。
“武当派长空,江湖人称‘六爻丹士’,是因为他右手有六个指头,辨识度极高。而且,他常年服用丹药,体内存着大量的丹毒,**不会腐化。你们看这只手,是不是有六个指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保镖提的布袋里抓出一条毒蛇,放到那断臂之处。
毒蛇闻到腥味,一口便咬了上去。阿果立即将那毒蛇扔到前面,却见那毒蛇扭了几扭便不再动弹。
“这断臂上的丹毒如此厉害,不是长空的又是谁的!”
曹木星一脚踏烂那毒蛇的头,怒道:“原来不是酆都城,是你们青楼组织的人。砍了我师弟的胳膊,还要来栽赃!我武当派与你们青楼势不两立!”
阿果急忙后退,道:“你前面可说中的是化骨钉!是谁说谎大家可清楚明白。”
景阳子道:“化骨钉对付常人会化掉骨头,可是我师弟久服丹药,身体能抵抗毒性,是不惧那化骨钉的。
你青楼组织如此处心积虑的要置我武当派于死地,不惜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居心。你说是那杨破云伤了长空师弟,不知那杨破云在何处,为何不出来对峙?”
却听见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好一个守端持正的武当派,先把黑锅甩给咱们,这会又推给青楼。你摸着良心说,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又有一人沙哑说道:“你要他摸着自己良心,他怎么会有良心!”
先前一人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倒是把这事忘掉了。武当派都是些没心没肺的恶人。我这做鬼的,都害怕的紧啊。”
曹目星横剑怒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来一会!”
那沙哑之声应道:“你问什么人,又说是鬼鬼祟祟。到底是叫人,还是叫鬼呢?”
清脆声音道:“你若是叫人,我们便不出来。若是喊鬼的话,这四周倒是有我两个!”
曹目星听声观色,认准方位,手中掷出两枚钢钉。
便听得噗噗两声,两个物事从旁边一棵树上坠落下来。一个年轻道士急忙奔过去查看,却听见“啊”的一声从那处传了过来。
曹目星吼道:“叫唤什么!”
那道士快步从树后绕了出来,手中提着一黑一白两个纸人。
曹目星怒道:“你那这两个纸人过来作甚?打中的人呢?”
那小道士道:“没有人,只有这两个纸人。”
先前那阴测测声音忽然又传来:“好狠的手段,若不是我俩早就死过,今天可就送了命了!”
曹目星肺都气炸了,飞奔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众人只觉的一闪而过,曹目星已经出现在远处,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
回转头时,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就在曹目星刚才站的地方,那两个被扔在地上的黑白纸人,竟然站了起来。
一黑一白两个人缓缓走到场地中央,一个头戴黑色尖顶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另一个却戴着白色尖顶高帽,上面写的却是“一见发财”。
看这两人打扮,却不是黑白无常又是谁?
火头看那二人样子可怕,一下便保住了阿果大腿死死不放,阿果使劲拍拍他的脑袋,喊道:“臭小子,你爷爷在那边啊!”
火头却不搭理,抱的更紧了。她无计可施只好叹了一口气。
陈曦薇也吓得不轻,一只手抱着小兽,另一只手紧紧挽住杨破云胳膊。杨破云低头笑了一下,轻声道:“没事没事,那都是人假扮的,不要害怕!”
黑无常声音嘶哑,说道:“前些日子酆都城中去了不少新死小儿,有地方城隍报说那些小儿皆是在此处丧生。阎罗特地差我兄弟二人来查看。
却不想这行凶之人反而将这事推在我酆都城的头上。本来酆都城与这阳间平安相处,互不侵犯。但既然武当派主动找上酆都城,说不得,我们也只好在真武大帝前面行不恭之事,好好教训下你们了!”
众人当然知道这黑白无常是人假扮,多少也都听过一些酆都城的传说。
据说,酆都城在一个极其诡谲的地方,城中高手云集,在江湖上走投无路的人,都会在此处被接纳,更有传说许多死掉很久的人,都在城中出现。只不过这都是传说,谁都不知道那地方在何处。
可如今亲眼看到,都捏了一把汗:“这下事情可有看头了!”
第八十一章 现身道实情
那白无常虽然口中叼着根舌头,但说话声音确是异常清脆。他缓缓拿出一个册子,慢慢念道:“去年,二月十八,太子坡张宝丰家,死一男婴。三月三日,长庚县罗家湾罗二狗家,死一男婴……”
如此念完长长的一串,随后说道:“以上是七百四十五家中的一部分,人数太多不一一念了。
还有两百六十余家的孕妇,全是死在武当山后秉烛洞中。婴孩全部死于挖心,妇人全部死于剖腹。”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牙关咬紧,就连武当派众道士,也都禁不住心虚起来。
此时,曹目星已经回来,看到中间站立的黑白无常,怪叫一声冲上前去。
黑无常说道:“这一个行凶的已经来了。”从腰间解下一条锁链迎上曹目星。
“真武座下也敢装神弄鬼!”曹目星一剑挑开锁链反刺过去。
黑无常嘿嘿一笑,长链忽然化作漫天虚影扣了下来,将那曹目星笼罩住。
曹目星也不示弱,极速抖动长剑。剑锁相击,火花在“铛铛”急响声中不断迸发。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武当山撒野?看我扒了你的鬼皮,让大家看个清楚!”
他外号唤作“千眼人屠”,目力极好,能在瞬间之中发觉对方空档。
这漫天的链影虽然密集,但却难不倒他。身形一动,便突破了那锁链形成的圈子,到了黑无常跟前。
黑无常的长链本是远攻武器,一旦近身便没了威力。曹目星一剑深深刺进了黑无常的胸口。
众人惊呼声中,那黑无常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体却顺着曹目星长剑滑到他身前,撑开双手紧紧保住了他,燃烧了起来。
曹目星瞬间全身着火,又惊又疼,不住的喊叫。
景阳子最先应变,急运内力一掌推出。一阵急风吹的火苗乱窜,但却没能把火灭掉。
“是磷火!”话音方落,他已到了曹目星跟前,双掌抵向曹目星后背。
众人只见一道白色寒气从他掌中释放而出,瞬间便扑灭了曹目星身上的火焰。
此时曹目星已经被烧的焦黑,虽没受伤但也狼狈不堪。一个纸糊的假人还飘飘荡荡的挂在他身上。
他生气的摘下了那烧剩下的几根高粱秆子和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丝线。重重的朝白无常抛了过去。
那一堆黑色架子在空中忽然抖动了几下,落地时又便成了黑无常模样。
景阳子见状,一跃而起对着黑无常便是掌。
武当七朽各有各的绝艺,其中曹目星、隐龙、流云习剑,而景阳子、孤鹜子却以内家掌法见长。
这一掌,景阳子是用足了十成十的功力。
黑无常叫了声来的好,挺起双掌迎向景阳子。
不过电光火石只间,罡风从二人掌心迸发,如锋刃四射。阿果急忙护住火头以免伤到。
景阳子借着力道翻身回了原处,而黑无常则是晃了一晃,倒退了一步。
白无常笑道:“范无救,你可是遇到硬手了!”
黑无常道:“这老道人的真气好冷啊,倒和我的玄冥功有几分相似。比这个曹目星要强了许多了!”
景阳子运气按下翻涌的气血,道:“好厉害的阴邪招数、鬼蜮伎俩。酆都城作恶多端,迟早会受天谴之罚!”
白无常道:“酆都城是什么样子,用不着你来评价。景阳子,我看你似乎还不知晓,这取婴心炼丹的恶事,却是武当派做的。
罪魁祸首就是这曹目星和长空恶道。你若不信,我找个人来给你说。杨破云,你还不出来吗?”
“什么?杨破云也在吗?”
众人目光注视中,杨破云将手中的婴儿交给陈曦薇,大踏步走了出来。
“哈哈哈。两位前辈果然厉害。我杨破云就在这里!两位前辈说的不错,长空也是被我所伤,武当派作恶的证据也都收集全了。”
武当山众道人和群雄一阵错愕。阿果急急上前抱住杨破云的胳膊,抽泣道:“杨大哥,杨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破云拍拍阿果的头,笑道:“莫哭莫哭,你杨大哥生来命硬,哪能这么容易死掉!”
陈曦薇却不识得阿果,见那姑娘抱住杨破云,心中又急又气。一下子迈了出去,将杨破云重重的拉到自己身边,对着阿果说道:“不错。长空正是伤在我二人手下。”
阿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遮着面退回人群,刚刚站定却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幅梨花带雨的样子,把傍边的江硕沿、李快风看的回不过神来。
众人一见杨破云、陈曦薇现身,都心中捏了一把汗,这场悬案终于能有个结果了。
景阳子细细看了下二人,道:“你说你便是杨破云,却在刚才为何躲躲闪闪不肯出来?”
杨破云道:“我一直在站在声讨武当的人群之中,怎么能算躲躲闪闪。我方才不站出来,是想验证我的一个猜想。”
景阳子道:“什么猜想?”杨破云刚要开口,陈曦薇抢道:“当然是验证下武当派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了!”
众人闻听此言,哄堂大笑起来。
杨破云笑着瞧了陈曦薇一眼,道:“不错,武当派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今日总算有了分教。”
曹目星又要站起,却被孤鹜子死死摁在座位上。
众人早就听说杨破云大名,见他一人上山夜探武当,自然无比的敬佩,不知谁带的头,都纷纷鼓起掌来。
杨破云向众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和陈曦薇上山的事情,阿果已然跟大家说过,我不再赘述。我上山后,却是查明了真相。那掳婴取心之事,就是武当派所为。
我二人查到山后秉烛峰一座山洞中,发现了无数已经被残害的妇人,可惜我晚到一步,没能救活一人。”
杨破云说道此处,卢夕月当时惨状又浮现在眼前,恨恨说道:“行凶之人头一个便是武当的长空道人。可惜我当时只顾着救人,没有防备,被他关在山洞之中一日一夜,方才寻着出来的路径。”
群雄从杨破云口中得知如此惨烈的真相,纷纷亮出兵刃,就待一人开头,便要将这武当山头也给掀翻。
第八十二章 天地一玄枝
景阳子看渐渐压不住势头,早已暗暗吩咐众人戒备。
一边问向曹目星道:“这到底是真是假,你可知晓?”
曹目星呸了一声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不想怎么御敌,还问我是真是假?
幸好掌门安排周详,若是由你来做,我武当早就颜面扫地了?”
景阳子心中又羞又愤怒,退后一旁不在说话。
曹目星站起来道:“你说你是杨破云你便是杨破云吗?你们这场戏演得好足。
演鬼演人的都有了,不如索性在找个跳大神的!”
杨破云道:“铁证如山,不怕你不认!”。
他从陈曦薇手里接过那婴孩,举起来向众人道:“这个婴孩,便是我从洞里救出来的唯一一个生还者,也是我至交好友的骨血。”
说罢又从身后解下那个丝带包裹的骨灰,黯然说道:“我千里迢迢从宁夏卫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故人。
却不想来晚一步,被这恶道以无比残忍的方法害死。我只得将她火化。这里面便是她的骨灰。
就在那后山秉烛峰山洞之中,还有无数的焦尸躺在哪里。任你武当派如何抵赖,总也掩盖不了真相。
你说我不是杨破云,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持正守义的九段刀。”
说罢,从背后拔出九段刀,缓缓走向曹目星。
众人也纷纷掣出刀剑。
闵生主高声呼道:“众位莫要急躁!”
却哪里有人听他的话。杨破云却向后挥了挥手道:“待我擒住那曹目星,让他亲口出真相!”
那曹目星早已拔剑在手,心道:“杨破云既能伤了长空,武功自然不可小觑,如今他定然不会饶过自己,莫如先下手为强。”便要抢上动手。
就在这时,老掌柜张二九突然喊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阿果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张二九答道:“那个叫做张添五的,其实不是张添五。那是巨鹿帮的打手。
以前曾到过我店里索要过例银。我不愿给,他还打过我一巴掌。那时候是夏天,我清楚记得他右肩膀上纹了一只鹿头。”
江、李二人闻听此言一把便将张添五从后面揪出来,扯掉上衣后,果然纹有鹿头。
武当山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景阳子道:“我便说此人不是我武当山的人!”
他只道是嫌疑已经洗脱,却没想到阿果早早就对大家说过,武当山就是巨鹿帮,巨鹿帮就是武当山。如此一来,真相欲加分明。
白无常嘿嘿一笑道:“怎么就不是武当派的人了,难道他穿的不是武当派的衣服吗?”
景阳子道:“这分明是巨鹿帮帮众假扮的。我们武当派不查之责是定然的,但这掳婴取心之事,当是巨鹿帮所为了。”
白无常道:“好好好。但不知你门下众弟子敢不敢一一解开衣衫,让我们看看呢?”
这话一说完,武当派中不少道士悄然往后退了一步,把头深深的埋了下来。
景阳子又惊又怒,将那些个往后缩之人一一抓出,撤下衣袖,都纹了一模一样的凶恶鹿头。
一名年长道士身上竟然也有,不由得恨恨说道:“虚庚,怎么连你也都是巨鹿帮的人吗?”
“不只是他。还有这个。”先前那蒙面剑客突然出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大义凛然的道士身旁。
那道士慌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蒙面剑客突然出手,将那人点倒。一把拉着扔了出去。
隐龙流云要起身拦阻,景阳子伸手将二人拦了下来。
蒙面剑客道:“你们有人认识他吗?这可是个名人。”
人群中果然有人喊道:“是蔡士恭,华山弃徒小淫龙蔡士恭。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想不到躲到武当来了。”
蒙面剑客又走到一道人跟前,还未开口,那道人提剑便砍了过去。
蒙面剑客长剑出鞘,只用了一剑,便卸下了那人手中的剑。再出一剑,就指住了他的胸膛。
“这个人,海盐帮的人应该熟悉。”
安海生上前一看,勃然大怒:“孟大勇!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原来到这里做了道士。
众位英雄,这人原是我海盐帮的副帮主。他勾结锦衣卫,偷袭我总堂,害死不少兄弟。今日我便要替他们报仇……”
不待安海生说完,蒙面剑客早已挺剑刺入,孟大勇登时一命呜呼。
景阳子向那蒙面剑客道:“武当剑法。你是谁?”
蒙面剑客一下子撕掉脸上蒙面,跪地泣道:“师伯,我是风如晦啊!”
景阳子大吃一惊,宝剑、拂尘差点双双落地。
武当派掌门之徒,武当七秀之首,下一任掌门人风如晦,竟然带头反击武当。
这异变来的突然,群雄有些不知所措,武当众人都已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景阳子急忙上前扶起风如晦:“秽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风如晦道:“师伯,他们没害死你,当真太好了。你且稍安勿躁,弟子这就揭穿真相。”
他转头对群雄道:“这些武当弟子里面,没几个是真的。你们可认得他们吗?”
“他是峨嵋派的张增寿。”
“他是衡阳派的马鸣之。”
“少林派的惠聪,点帮派的安和廷,还有这个是太白派的人。”
……
众人七嘴八舌指认,这才发现,武当弟子中,竟然混了这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
景阳子怒向曹目星问道:“你可知道这事情?”
曹目星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师兄,都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问这种事情,是不是太迟了!”
景阳子怒道:“果然是你!”
又纷纷看向孤鹜子、隐龙、流云等人,师兄目光扫过,他们全低下了头。
“你们,你们怎么敢......”景阳子一口鲜血喷出。
他提起拂尘朝曹目星打去,却不想曹目星早有准备先他出手,一剑斩落他的浮尘,又将景阳子点倒在地。
“食古不化!幸好武当派没有让你来做主。”
景阳子倒在地上,双眼血红瞪着曹目星,孤鹜子过来将他扶到后面。
杨破云早已掣刀在手,怒道:“曹目星,把公道还来!”
“公道,哈哈哈,这儿有个人想要个公道!你来,杀了我,公道就是你的!”
“曹目星,清理门户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风如秽仗剑寻来,后面群雄也都抽出兵刃,准备最后一搏。
便在这时,数里外有个低沉声音吼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我武当山撒野!”
话音未落,山风呼啸,草木摧折。一股强劲内力如海啸般扑来,席卷了整个复真观。
江硕沿、李快风等修行相对较弱的人,紧紧攀住身边石栏杆方才稳住。但那张二九是一介平民,虽然有黄龙帮的高胜岳挡在前头,但仍是一口鲜血冲喉而出,倒在地上。
好在罡风瞬间过去,众人心中惊叹:“好厉害的内力。范围之广、威力之大平生罕见!”
抬头看时,武当众人前面傲然挺立着一位道人,身着杏黄色无极经纬袍,头顶束了白玉浩然冠,素面上生着五缕长髯,抬眼既是睥睨众生、束手便为挥斥天下,让人一望便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武当众人纷纷跪下喊道:“掌教天尊无量!”
群雄方知这戴面具的道人,竟然是武当掌教柳玄枝。
第八十三章 决战武当山
陈曦薇一见柳玄枝现身,忽然激动起来,两只手不住的颤动,就想要迈步走过去。李成植拦在她跟前摇了摇头,她方才醒悟过来。
闵生主拱手道:“柳掌门别来无恙啊?”
柳玄枝看了看他道:“你是什么东西?”
闵生主脸上一热,自己好歹也是一党领袖、朝中大员,二人也曾见过几面,却没想到竟然会这般轻视自己。难道,他怕连累自己故意装作不识得吗?想到此处,豁然开朗,赶忙退到一旁静观事态变化。
曹目星上前道:“掌教真人,这些人辱我山门、杀我弟子,还要给我们安一个罪名妄图将我们从江湖上抹去。是可忍孰不可忍,请掌教真人下令!”
柳玄枝望了一眼众人,目光中射出寒气,最后定在杨破云身上。
“你便是贺云暖的徒弟吗?可惜、可惜!”
“柳玄枝,武当派作下这等恶事,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是不是就是幕后主使?”
柳玄枝面无表情,淡然说道:“贺云暖也算是个英雄,教出来的徒弟也很不错。这事情本来可以悄悄过去,天下依旧生平,你何必一定要揭开这层苫布?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怎么善了?
我看除了杀光你们,再没有其他法子了!”
众人均是热血之人,话到此处,还有什么可说?各自拿出兵器戒备,而杨破云已经抢上,朝柳玄枝劈砍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柳玄枝的对手,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自己现在是众人关注目标,必须要打出气势。
那柳玄枝看杨破云上到前来,身形微动,便让开了这一刀,右手直接捏住了刀背。杨破云左肩受伤,力道不如以前,双手夺了几次,竟然夺不回刀来。
柳玄枝一声冷笑,举掌便向杨破云当胸击来。
陈曦薇、阿果同时大喊:“杨大哥,放手啊!”
柳玄枝掌力如何,众人刚才都已见过,这一掌落下,便是钢筋铁骨也要灰飞烟灭。
杨破云却不放手,死死抓住九段刀不放手。
柳玄枝这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杨破云胸前。又是一股罡风,以杨破云和柳玄枝为中心向外横推出去。
无论是武当弟子还是群雄,内力稍低之人皆被震的晕厥过去,便是阿果、高胜岳等高手也是真气乱涌。
李成植急忙握住陈曦薇的手臂,陈曦薇则紧紧盯住杨破云,若不是被李成植拽着,恐怕就冲进去了!
罡风散尽,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杨破云竟然稳稳的站在那里,横刀怒目,如同九天战神一般。
“好!好样的!”
杨破云血液都似凝结一般,目已失明、耳已失聪,只有灵台还有一丝清明,使劲咬牙硬硬顶住。
他赌了一把,因为李成植说过,吸收了《黄庭经》地字决真气后,天下能以内力伤他的人不超过三人。
武当派的柳玄枝自然也在这三人之中。但只要他能站住,这一局便是胜了。
果然,群雄一阵赞叹与欢呼,先前的沉郁与惧怕一扫而空。
柳玄枝咦了一声,道:“果然有几分本事!恐怕你师贺云暖,也不敢凭肉身硬接我这一掌。再接我一掌试试!”
“柳玄枝,可认得老夫手中这柄剑否?”一柄长剑破空而至,却是那慕容海见仇人现身,赶了上来。
刚一照面,便是杀招。
凤剑客慕容海祭出长剑升到半空,阳光照耀下泛出五色剑气,便如同一只振翅凤凰一般,直冲而下。
“以气御剑!”有人喊道。
剑芒如同暴雨一般,直冲向柳玄枝。
柳玄枝脸色微变,双手抱元,一个紫色气团在双掌中间成型,并迅速扩大,将自己笼罩起来。
道道剑芒击在气盾之上,变成蓝色闪电一闪而灭。
慕容海全力催动宝剑,又生成无数剑芒继续刺了下来。那气盾瞬间便被闪电笼罩,也摇晃了起来。气盾之外,石屑纷飞,僵硬的石地已被剑芒削出了一个深坑。
慕容海大喝一声,空中剑芒瞬间合成一体,宝剑本体闪着刺眼白光,如同白龙直冲而下。
“喀拉”一声响过,气盾抵挡不住一下便碎了。宝剑直向柳玄枝头顶斩去。
柳玄枝双掌裹着紫气,合掌夹住了斩下来的宝剑。
一柄黑黝黝的刀确横砍过来。
他急忙向后一躲,长剑直冲而下刺入他身前石地。数十道剑芒立即激射而出穿体而过。
柳玄枝、慕容海二人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杨破云一刀砍空,强忍剑芒穿体,又欺身上去怒砍一刀。
柳玄枝真气不继,眼见杨破云一刀砍来不敢再用手接。手腕一抖,现出一柄宝剑。
杨破云眼前一花,只看到那柳玄枝瞬间变成了两人,两柄长剑一同刺了过来。
他急忙使出九段刀封杀式,刀剑相撞震的他胳膊一动,宝刀险些脱手而出。
“好刀!”柳玄枝喊道,两个身影各踏步伐,又围了过来。
杨破云分不出真假,只能在用九段刀封杀式护住要害,但腿上、背上、臂上已中了数剑。
“这小子好像还不错,我们去祝他一臂之力。”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极速扑了上去。两只锁链蜿蜒抖动,直取向两个柳玄枝的前心。
那两个柳玄枝各出一剑,便将黑白锁链削断。转身一分,又化作三人。
黑白无常各自抽出哭丧棒接上一个人影。
未过几合,黑白无常也是各中一剑,虽不是要害但深可见骨,情形急转而下。
慕容海真气稍平,伸手一招,地上宝剑便飞了回来。他立即弹身而上,替杨破云挡下致命一剑。
“他不是柳玄枝。”风如秽一边向众人喊道,一边仗剑加了进去。
“哈哈哈,来的好!还有没有?”场中柳玄枝身形又变,也成了五个人。
“有!”景阳子、孤鹜子、闵生主、徐虹如相继跃出冲了进去。
“好,叫你们见识下我的九重幻灭神功!”
剑光闪动中,柳玄枝左右回旋,竟然变成了九个。每一个都不是虚影,而是实打实的真身。十八件兵刃乒乒乓乓响在一处,各人鲜血也混在一起四处飞溅。
全场人都呆立在远处,怔怔的看着不可思议的画面。
九人中慕容海、景阳子、闵生主武功最高,勉强能和身前三个柳玄枝打成平手。黑白无常、徐虹如次之全力应对险象环生。杨破云、风如秽、孤鹜子就差的多,三人虽然勉励抵挡,但仍身中数剑,再过一刻便要支撑不住了。
“萤火也敢与日月争辉,蚍蜉安能较山海比大。看我悟道之剑。”九个柳玄枝忽然定住身形,全力催动真气,手中宝剑光芒大作,便似活物一般嘶鸣着分别刺向九人。
慕容海、闵生主全力运功,全力抵挡。孤鹜子、黑无常、风如秽、杨破云四人全身真气涣散,已经无力再挡,眼巴巴看这长剑当胸穿来。
便在此时,景阳子大喝一声,飞身扑在杨破云与孤鹜子身前,三柄长剑同时穿胸而过。白无常也是一声厉啸,挡在黑无常跟前。风如秽自知必死,举剑一搏,忽然体内真气汹涌,一下子便破掉了袭来一剑,手臂也似是被人支撑一般,深深刺进了眼前那一个柳玄枝的胸膛。
那柳玄枝中剑,登时消失。他转头再看时,闵生主、黑无常、杨破云、孤鹜子、拄着各自兵刃单膝跪在地上,景阳子、白无常、徐虹如前胸被刺穿,汩汩流着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支持他的内力瞬间消失,他也倒了下去。
场中,只剩下慕容海兀自与归为一个的柳玄枝相对站立。
慕容海望了望远处的火头,对孤鹜子说道:“你们武当派欠我们的,希望你把火头抚养长大,就算还债了。”
他伸出食指猛戳向自己心脉,杨破云大惊失色,他深知心脉乃是人的命脉,一旦阻绝,必死无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慕容海依然长啸着冲向柳玄枝。
以我之血,奉汝之身,以汝之力,助我成仁。
慕容海须发乱舞,衣衫破裂,双眼血红,便似是一条恶龙一般,手中的长剑也化作赤红,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是真龙元气!慕容世家的真龙元气!”
慕容世家的真龙元气,每代只有一人修炼,每人一生也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四掌相交,除了天崩地裂之外,再无词语可以形容,整个武当山自二人身前横裂出一道深沟。慕容海仰天长啸,鲜血夹杂着碎裂的内脏从口中喷出,重重跌在火头身边,再无气息。
柳玄枝也是吐出一口鲜血,身子重重靠在石崖之上,再不能动弹。
陈曦薇、阿果、眉间尺奔了上去。
眉间尺不知怎么弄到了那粒九转还魂丹,快速的喂到了徐虹如口中。
徐虹如瞬间醒了过了,急忙封住自己的穴道,软塌塌的躺在眉间尺手臂上。
陈曦薇保住杨破云放生大哭起来,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响。
阿果看到了,就呆呆站在一旁,双目关切的望着杨破云。
杨破云强忍疼痛,笑着说道:“没事,没事!”
阿果听到他能开口说话,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群雄和武当弟子中,不少人被震死震伤,勉强站立的也不敢妄动。
曹目星哈哈笑,横剑道:“你们还有谁能出战?”
他话音刚落,一人从群雄中跃出,只一掌便将他击飞出去。然后挟带奔雷之势扑向柳玄枝,便要将他当场击杀。
第八十四章 无相既彼道
那假扮柳玄枝之人强运真气硬顶上去。
经过刚才一场大战,众人已经如惊弓之鸟。这突然冲出去的人一掌便废了曹目星,不知是什么来头,也不知和这假柳玄枝之间将会有怎样惊天动地的一番较量。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四掌相对反而寂静无声,一点也看不出凶险迹象。
陈曦薇将杨破云扶了回来,阿果则远远的退了开去,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们。
杨破云全身受了几十处剑创,都还在冒着鲜血。陈曦薇急忙拿出金疮药拼命的往伤口处洒,没几下就用完了。
旁边一个人立即递上一瓶,她也顾不上道谢,又往伤口上上洒去。
杨破云拍了拍她的头,笑到:“不妨事的,我体质特异,只要不当时死不了,后面就死不了。那孩子你放哪里了?”
陈曦薇道:“你放心吧。李前辈说了,孩子吃了蛟兽内丹,身上有了四五十年的内力,伤不了他的。我将他们交给了青楼组织的姐妹照看着呢!”
“那便好了,李成植虽看上去和我们一路,但我总觉得他来历怪异,不可太过相信他。”
陈曦薇点了点头。李成植武功多强她不清楚,但是至少是和景阳子一个级别。
他一直隐忍,等到现在才出手,足见其心机之深。
场中,柳玄枝和李成植如同练习推手一般,看上去谁都没有用力。
有眼尖之人却突然指着假柳玄枝的身后惊叫起来。
众人寻着方向看去,假柳玄枝身后的石壁,竟然一点点的在消失,已经形成了一个内壁光滑的半球形凹陷。
石壁不是被击碎成粉末,而是真的在消失。
闵生主扶着胸口惊道:“大无相功!这是大无相功!”
众人都没听过这功法的名字,就只呆呆的看着那两个人。今天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已经足够吹一辈子牛。
然而,让他们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没有完。
所有人忽然感觉到体内鲜血忽然发热,就跟沸腾了一样,在血管中胡乱窜。
空中一个身着大红袍服,头戴白骨面具之人飞跃而至,一掌击向李成植后背。
“血菩提?”
李成植仿佛知道来人是谁,急撤双手,回身迎上。
二人手掌一粘,便极速分了开来,各自握紧。
“化血**!”
“大无相功!”
血菩提一声狂笑道:“你我谁都奈何不了谁,你损耗这许多内力,我不占你便宜,我们后会有期。”
忽地举起双掌,无数掌影飞驰而出,向所有人拍了过去,众人只感到心头血一热,一股邪气便冲向了头顶。
杨破云尤为难受,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当年君山五义与血菩提拼死一战,他正是倒在这化血**之下。
“血菩提!你……”他大喊一声,登时便昏死过去。
血菩提向他望了望,便一手拉起假柳玄枝,纵身几个高跃,消失在重重山峦之中。
星月无光,风吹雪卷。元宵佳节,京城处处挂满红灯,便是那穷苦人家,也是将油灯燃了起来,共同祈求今年风调雨顺,恰逢天降瑞雪,雪打灯花分外好看。
一阵寒风吹过,正在马上疾驰的杨破云忽然醒来了,一阵迷茫过后,才想起来今日不正是元宵节吗?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外出这么久了,对了卢伯伯一定去拜访父亲了,夕月一定也跟着在家里等我吧。
他这样想着,捏了捏怀中的玉佩,不觉又催了催马儿。眼看着便到了家门,门口两个大灯笼正在迎风飘摇,他看了一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仔细一看,却发现那红灯笼瞬间变成白灯笼,上面隐隐写着“冤枉”二字。
他心知不好,赶忙翻下马来跑进屋中,只看到院子里血流成河,父亲、母亲、卢靖秋、卢夕月的头悬挂在屋檐底下。
杨破云嘶吼的跑上前去,却不想一阵烈焰卷来,眼前出现熊熊大火,火光中卢夕月抱着一个孩童,恨恨的朝他说道:“你可又来迟了,你可又来迟了!”
杨破云大吼一声:“不要!”向那火中冲去。
耳畔中远远传来一阵阵呼喊声,他顿觉一双手臂紧紧抱住自己,蓦然醒来,方知是一场梦。
陈曦薇正紧紧抱着他抽泣,两行泪水不住落。
杨破云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做了一个噩梦。”
陈曦薇看到杨破云醒过来了,顿时破涕为笑,道:“杨大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紧紧抱住不肯松手,直到风如秽进入房间,才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背过去擦拭泪水。
风如秽向杨破云道:“杨大侠,你终于醒了!”
杨破云捂着心脏小心运气试探,没有大碍,便放心问道:“我睡了多久?”
风如秽答道:“你已经昏迷了将十日了!”
杨破云道:“这么久吗,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看这个样子,柳玄枝是败了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熟悉的笑声,杨破云一听便知道是谁了,脸上也荡开来笑意。
门被打开,萧道仁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怕死啊。总算我到得及时,要不然你又要去阎罗殿走上一回了!”
“哈哈哈,阎王殿上转了数了不知多少次了。看到你在,我便知道天下太平了。你不应该叫做萧道仁,你应该叫做太平道人。啊!”
杨破云开心之下,说话声音了大了一些,不觉牵动伤口,疼了起来。
陈曦薇赶忙过去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着床头半坐起来。顺手接过了萧道仁手中的药碗,就喂杨破云喝了下去。
萧道仁笑嘻嘻的看着这二人,倒把杨破云看的不好意思。
蹬着他道:“你还不说吗,难道要我这个将死之人来问?”
萧道仁道:“我当初就不该被你拉下水,耽误我的修行。
那日刘家村一战,我便感觉到不对。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我师兄司无相。
那日你与巨鹿帮鏖战,鹿饮始终不出面,我初时还想不明白,直到后来看到那只鹦鹉,才怀疑是我师兄作怪。
我隐身遁迹一路查下去,才查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巨鹿帮鹿饮、武当派柳玄枝,其实都是你师兄司无相。”
“呵呵,就你聪明。”
杨破云沉吟道:“如此以来,这一桩桩怪事就说的通了!我早知道巨鹿帮这么快就崛起,武当派又到处作恶,中间一定出了问题。
只是没想到,武当派柳玄枝这样的高手,都被司无相给杀了!”
“我师父不是司无相杀的!”风如秽在一旁说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第八十五章 风止山如秽
风如秽叹息道:“真正谋害我师父的,主谋是曹目星、长空,隐龙、流云、孤鹜子也都有份。”
“外敌可御,内贼难防。柳真人修为高深莫测、武功冠绝天下,若不是被自己人害了,恐怕那司无相不一定是他对手。”萧道仁惋惜的摇了摇头。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风兄可否相告?”杨破云问道。
“说来惭愧。杨大侠是武当恩人,我自然不敢隐瞒。但是一些细节之处我也不详,有些地方也难易启齿,我便捡重要的说吧。
武当派虽然执掌武林,拥有号令天下的五湖四海印,但实际上还是受朝廷管制的,这个诸位应该知道吧?”
三人点了点头。
风如秽又道:“朝廷传旨让武当统帅九大门派剿灭慕容世家后,魏奉朝还要求要继续剿灭江湖上四十几个帮派,被师父严词拒绝。
阉党便怀恨在心,但武当派的江湖地位无人可动,他们便想出了偷梁换柱的诡计。传密令给曹目星,杀了师父找人代替。
师父遇难之后,武当掌门之位便由他们指派了一人代替。他们把忠于师父的长老、弟子全部派到外地,又从其他门派和江湖散人中招了一批人来充数。
然后杀掉巨鹿帮主,借了巨鹿帮的壳子围剿那些小帮小派,妄图控制江湖上所有的营生,垄断各路财税。这样的事情竟然持续了三年之久,没有被人发现!”
“那掳掠妇婴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阉党下的密令。妇女全部卖到外域换成银子,那些不足月的孩子,就被当做药引了。据说是给皇帝炼制长生药!”
“虎毒不食子,这狗皇帝就为了长生,连自己骨肉都不放过吗?”杨破云愤恨说道。
“自古君臣父子相杀的事多了。帝王之家,这算不得什么。”
“这笔账总是要算的。四弟,你那师兄受了重伤,不知是否捉到了?”
萧道仁摇了摇头道:“你晕倒之前,不是见到血菩提了吗?被他救走了!”
“这血菩提不是被咱们狙杀了吗?尸骨都化作血水,是我亲见的!”
杨破云忽然看到萧道仁眨了下眼睛,登时会意,紧跟着问风如秽道:“武当山现在怎么样了,群雄若拿不到交代,恐怕不会走的!”
“我交出了五湖四海印,让闵生主带回去交还朝廷。武当派、巨鹿帮在各处的经营全部让给这次上山的海盐帮、槽帮等帮派,由青楼组织出面分配。
武当七大长老中,景阳子最是无辜,已经以死殉道。孤鹜子本来饶不得,但他本性良善、身不由己,又受凤剑客临终托付,要将慕容火养大成人,所以免了罪责,降为普通弟子。
隐龙、流云二人已被群雄乱刀斩杀了。只可惜曹目星和长空一时不查,竟然逃脱。武当派承诺,一定将二贼拿下,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
我暂时接了武当掌门的职位,也已召回所有在外面的弟子。从今以后关闭山门,江湖之上再无武当。”
说罢长叹一声。
杨破云道:“江湖这次血雨腥风,虽然武当派也是受害者,但也是作恶者。还望风掌门自重!”
忽然又想到从洞中救出的男婴,赶忙问道:“那孩子呢?”
陈曦薇指了指旁边,那孩童就在离他不远处的摇篮里酣眠。方才放下了心。
萧道仁道:“我给那孩子看过,这孩子体格非同寻常、千年难见。丹田已被炼制成了炎龙丹田,日夜燃烧自己的元气。若不是吸收了百年灵兽的极阴内丹中和,恐怕早就没命了。他现在已经有四十年的内功修为,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也就是说,他吃了那蛟兽的内丹,病治好了吗?”
萧道仁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炎龙丹田就是一个炉子,有多少真气都会被烧成炎龙真气。虽然吃下内丹,短时之内无有大碍。但那内丹跟炉中木柴一般,最终也变成炎龙真气。一旦耗尽,他会被自己体内火热真气活活烧死。我估计最多不超过半年。”
杨破云心中一阵哀伤,问道:“可知道有什么法子?”
萧道仁道:“放心,早就替你想好了。藏边大雪山有一种雪莲花,不仅能治百病,还是至凉之物,服下去应该能够缓解。你将这孩子送到那里去,既有药物可寻又是寒冷之地,应该可以保住性命!”
陈曦薇听说他要去西藏,急忙说道:“万万不行。你身体这么弱,我不许你去。”
萧道仁道:“陈姑娘说的也对。武当山一战,你可是大大的有名了,现在整个江湖都以你为精神领袖。锦衣卫和东厂恐怕也会更加照顾你。”
陈曦薇看了看萧道仁,嘴巴动了动,良久才小声说道:“我不是陈姑娘!”
萧道仁立即明白,呵呵一笑向杨破云拱手道:“恭喜二哥,恭喜二哥!”
陈曦薇脸上一红便即跑了出去。杨破云连忙按下萧道仁的手,道:“不可取笑,不可取笑!”
萧道仁道:“我看二嫂善良大方,面相又佳。这十几天来对你无微不至,擦洗身子也不避嫌,现在才清楚了。果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说到这里,风如秽也已经明白了,他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道:“也不知道二位是什么时节成的好事,婚礼办过没有?”
杨破云尴尬一笑,不知怎么回答。风如秽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也是尴尬一笑:“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陪你们了。告辞!”
萧道仁、杨破云将风如秽送了出去,直到走得远了,萧道仁方才说道:“那日出现的血菩提,我怀疑是三哥!”
杨破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也担心是他。洞庭湖一战之后,我们几个全部昏死过去,最后只有老三苦苦支撑。而后我第一个醒来,就看到血菩提的尸体在慢慢融化,而老三连同那本《化血**》一同消失不见。难道真的是他拿走那妖书的吗?”
“这里面有很多疑点。那日出现的的血菩提功力很高,老三短短五年是不可能修炼到这个层次的。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老三的为人。”
“是。自己家兄弟,不能怀疑。如果真是老三,也一定有什么隐情。我们静观其变吧。”
第八十六章 江湖又相别
“云哥哥,我可否进去啊?“门外一个柔媚的声音想起,杨破云一听便知道是阿果到了。
“自己家兄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快进来!”
阿果穿了一袭水色长裙款步而至,满屋子顿时充满了茉莉花的香气。
萧道仁从未见过如此明媚艳丽的女子,不由得看的痴了。
“道长好!”阿果欠身一拜。
“何处的仙子,落入了凡间!”萧道仁脱出而出道。
阿果咯咯一笑道:“我常听到道长大名,初时还以为是个古板的老头儿呢。想不到也会如此奚落我!”
“我没有,我没有!”萧道仁脸一下子红了。
杨破云哈哈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客套话就不用提了。阿果,我正要问你,青楼组织一向是中立的,不知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阿果道:“云哥哥,你知道大师爸的脾气,他这么安排我又怎么敢问。这次要不是你,恐怕阿果就要命丧武当山了。”
“我总觉得这次武当山之战虽然凶险,但也太容易了。中间一定有很多隐情。不过无论如何,总算为民除了一害。只是可惜没有救活她。”
“云哥哥,你莫要难过了。没了月姐姐,不是还有陈姑娘,还有……我吗!”
“你不必劝慰我,生死之事我早已看破想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离开这里去京城,你与我同去吗?”
“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哦。”阿果略带惋惜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与你道别的。我走了,江湖路远,以后再见。野店风霜,何妨晏起;荒村雨露,慎忽迟眠,保重了!”阿果转身便向外走去。
“保重!”杨破云也黯然说道。
却不想那姑娘方跨出门外,又倒了回来。从衣袖中寻出一根红色绳子疾跑到杨破云身前,一把塞到他怀中,又转身跑走了。
萧道仁望着阿果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白云仙家女,零落依草木。”
杨破云道:“你若喜欢她,为何不追出去呢?”
萧道仁默默道:“我若追出去,她便不是她了。”
杨破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拍了拍萧道仁的肩膀。
萧道仁转头看向他道:“江湖彻底乱了,这盘棋好大!”
杨破云道:“是的,只是不知道我这颗棋子是白字还是黑子。”
“武当派本来是魏奉朝的势力,如今倒了,九大门派便没了领头之人。通过这一战,那些小门派已经知道了抱团取暖,彻底瓜分了武当派和巨鹿帮的经营,加上丐帮和青楼组织,已成了足以对抗九大门派的势力。
江湖从此刻开始,便彻底分成两方了。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让魏奉朝元气大伤。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江湖又要不平静了。”
二人正在说话,陈曦薇又端着脸盆进来,萧道仁很知趣的告辞,找风如秽商议事情去了。
杨破云略带歉意道:“曦微,你是不是埋怨我刚才没向他们表露你的身份?”陈曦微摇了摇头。
杨破云无奈的笑了笑,道:“我比你大了许多,而且是个亡命之人,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上,明里暗里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你可想好了。”陈曦薇抬起头啦,坚定说道:“我不怕。我也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戴在身上那块玉牌,是我父亲的东西。我的父亲就是柳玄枝!”
杨破云吃了一惊,道:“柳玄枝?”
“嗯。我母亲不到十五岁便将自己许给了他。但他却利用我母亲将陈家堡秘籍抱元功窃走,从此再也没回来。许多人骂我野种,打我踢我,我母亲疯了似的护在我身前。她容得下别人对她的打骂,却始终不允许我受一点伤害。
有一日她抱住我说,我是我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决不允许有人来欺辱我。等父亲回来的时候,要把我完完整整的送到他面前。她还说,世上有数不清得男人,属于她的只有一个。而杨大哥也只有一个。”
杨破云听完这些,心中难过,想不到陈曦薇身世比他好不了几分。她孤身一人上了武当山,说是要为母亲讨个公道,心底里也想见见自己父亲吧。
她一直跟着母亲,对情爱上的理解,也必然会她母亲一般。想到此处,低头看了看,人如朝花带露,分外楚楚可怜。
于是说道:“从此以后,你便跟我了。看还有那个人敢再欺辱你。”
陈曦薇破涕为笑,紧紧抱住杨破云的胳膊。
杨破云又说道:“我想先安置好这个孩子,我们再去陈家堡一趟,将母亲接出来如何?”
陈曦薇道:“一切都依你!”
“肖道仁说过,藏边大雪山雪莲可以救他。我刚好和大雪山转轮寺中的喇嘛相识,就将这孩子送到哪里,拜入佛门,从此后便远离这世上爱恨情仇!”
陈曦薇道:“好,我便跟你一起去。之后我们便去寻魏奉朝报仇!”
杨破云道:“仇人势大,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只好慢慢寻找机会。对了,差点忘了一个重要人物。那日我昏迷之前,李老前辈以武当神技大无相功对付萧道仁师兄,竟然能将他压制,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陈曦薇道:“我也跟风掌门说起过此事。风掌门说李老前辈是武当山一个长辈人物,因为犯了戒律才被囚禁起来,具体事宜因牵扯武当派的声誉,也没给多说。”
杨破云道:“这些名门大派表面上正大光明,内地里卑鄙龌龊的事情当真不少。他们的事情我们原不该理会,只是那日里我们三人各收那黄庭经三气后,我自觉在善护功之外,体内又有了另一股真气,只是引导上十分的难。想要找他请教一下呢。”
陈曦薇道:“这个我却是知道。李老前辈曾找过我,他原来是我父亲的师叔,问了一些母亲的事情,顺便叮嘱我黄庭三气乃是自然灵气,不是一般心法能调动的。
但我所修炼的抱元功,也就是他们说的太极拳,却和黄庭经同根同源,因此最能发挥效力。而你一直修炼的善护功,是以护体为主,无法外发击敌,也不能自己运行,这股真气在你体内最为合适。你不必管它,让他自行游走便是。”
杨破云终于放下心来。
风如秽与萧道仁共同走进真武大殿,看到一派杂乱景象,不由得心中伤感,向萧道仁问道:“你那师兄司无相,是什么来路?”
肖道仁道:“惭愧。这个师兄我其实也没见过。他修道不成,被心魔侵扰,在我入师门时,就已经叛师出逃了。师傅羽化之前传我秘法,嘱咐命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降服。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江湖游历,就是为了寻到他。但他好像知道我有制服他的道术,因此躲到武当上隐藏起来。”
风如秽道:“合慕容海、闵生主、杨破云、景阳子等九人之力都不是对手,说司无相是当世第一高手一点也不过分,你若要降服他,需要万分小心。”
二人正说着话,一名道士从外面直奔进来,扣头报道:“掌门真人,山门外来了一帮丐帮的人,领头之人自称韩春雨,求见掌门真人。”
二人心中疑惑,丐帮这几年发展迅猛,都是这名叫韩春雨的功劳。据说这人年纪轻轻,却手段通天,不仅统一了南七北六十三省堂口,还与青楼组织结了盟。两派垄断了天下消息打探、传递的事务,势力一眨眼便布满了天下。武当山变故是青楼在后面支持,这次丐帮又上到山来,必然也有所图谋。
“这个丐帮新任掌门,我早就想见一见了!”杨破云在陈曦薇的搀扶下,一边向下走来,一边向二人说道。
风如秽点了点头,立即给小道士道:“赶快列阵迎接。”
那日风和日丽、云淡风轻,一个身形瘦弱、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正拾级而上。台阶很长,但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四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不知韩帮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来看一个人!”韩春雨道。
“看到了吗?”杨破云问道。
“看到了。阿果,我们该走了!”
阿果早已换下了水绿色的长裙,穿了一身粗布衣服,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沿着石阶慢慢的走了下去。韩春雨笑了笑,也不知对谁说道:“我走了,保重!”
萧道仁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慢慢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杨破云点了点头,说道:“但我想不起他像谁来。”
陈曦薇道:“那个人好怪啊,为什么要带着脸谱呢?”
风如秽道:“也许他不想见人,却又不想骗人吧!”
入夜,武当山上繁星漫天。萧道仁煮了茶,邀请杨破云、陈曦薇等人聚在一处。
众人于山顶之上仰望星空,各怀心思。
萧道仁先说道:“此间事已了,明日我便动身去京城,帮一帮罗森。”
杨破云道:“我已和曦薇商量好,这孩童身体耽误不得,须得赶快启程前往大雪山。”
陈曦薇似是响起了一件事情,对萧道仁道:“说起来,这孩子还没有个名字呢!刚好你在,就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保佑他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萧道仁看了看一旁酣睡的一人一兽,道:“这孩子生来便不是寻常之人,却怎么能一生平安喜乐呢?我早已推演过,给他取名字的人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此时北斗七星正高悬在顶,分外明亮。萧道仁忽然心中一动,抱住杨破云道:“我想出来了,我想出来了。那日你告诉我卢静秋临死之前画了十三个点,说是务必找到烧饼歌是不是?”
杨破云眼中光芒闪动,急忙问道:“那可是解出谜底了吗?”
萧道仁道:“是。原来这十三个点的排列的形状,乃是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的样子。你刚才说到大雪山,我才想到,按照你拓的印来看,天下能看到的那种形状排列的,只有西藏大雪山。
杨破云喜道:“如此一来,便可取到那部奇书。阉党可除,江山可保,百姓可救了。”
三人心中甚是喜悦,杨破云不由得拔出九段刀武了起来。肖道仁也摸出竹笛吹奏相合,陈曦薇伴着悠远的笛声,高声唱道:北有千里雪,南有万重山,西有大荒漠,东有海无边,黄雀思白马,夕鸟念云间,只是江湖远,恁想见,怎相见!
第八十七章 白山生黑水
成败无非荒丘骨,死生都是披甲人。
群鸦悲鸣,迷鹿长嘶,夕阳未落,满地残红,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残阳颜色。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的铺满了山谷。就在不久前,黑水族用一千诱饵将神策营支援辽阳城的两万余人的兵马引进伏击圈。
神策营士兵跑的跑、死的死,只用了不到三日便全数被歼。此刻几千身着皮甲的黑水兵士,正纵马在尸体间踩踏,看见稍有一口气的,当即补上几刀。
一名身材健硕的将领开怀大笑的看着这一切,对旁边一名魁梧的年轻勇士说道:“老十四,你不愧是我黑水族第一勇士。用不足五千军马,就轻轻松松的击溃明军两万多人。大哥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你这可要超出你几个兄弟一大截了。”
那勇士名叫多轮,乃是黑水可汗穆祖的第十四个儿子。
他微笑道:“明军太过怂包,本来只想击退他们,给可汗留些时间。可是弓箭一响,这帮懦夫就跟蝼蚁一样,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咱们打下这汉人江山指日可待。”
穆其道:“当年我和大哥在明军服役时,他们还没有这么草包,短短几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汉人中也有能打的,不能掉以轻心。”
多轮道:“这口袋阵原本是汉人兵法中最寻常的机谋,可是这帮明将连这样的伎俩竟然都看不破!我安排在明军的细作早早就报过,这路明军的将领叫做李松,是李成梁的儿子。
不过他这个将军头衔全是靠着父亲的关系才当上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所以我才敢冒这个险,布这个口袋阵,没想到这个李松比我想的还要差劲。”
穆其道:“若是这些人再多一些,那我们破山海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策马在尸体间行走。如此大胜,让叔侄两个异常兴奋,一时间忽略了警惕。
就在兴高采烈之时,一支弩箭忽然从马下射出,多轮本来身手极为灵活,但这一箭从下而上、角度刁钻,而且距离极其短,根本无法闪避,一下子便穿透他的右胸。
他只觉得胸腔撕裂似的疼痛,呼吸之间右肺嘶嘶作响,一口鲜血喷出,便再也握不住缰绳,掉下马来。
穆其一伸手将多轮抱在马上,一边策马向后退去,一边大声呼喊。
黑水士兵听到呼喊立即围了上来。一堆尸首中,爬起来一个血淋淋的明朝士兵。这士兵身上插着三支羽箭,全身上下被暗红色的血液染遍。
那士兵用嘶哑的声音高声笑道:“黑水鞑子,想夺我河山可没那么容易,我大明贪官污吏固然不少,英雄好汉却也遍地都是。”
穆其气的哇哇直叫,想不到这践踏过去的尸堆中还藏着一个活人。这人前面一直装死,为的就是等着射这一箭。若是多轮有什么闪失,他可没法向可汗交代了。
他大声喝道:“给我碎尸万段。”
十几个黑水兵士带着刀枪奔了上去,那明军士兵哈哈大笑,将手中一个物事展开披在身上,却是一枚鲜血染红的神策军旗。他怒目而视,凛然站立。
就在这汉子要被乱刀分尸之时,远处传来一声长鸣,一只白色长箭破空而至。
箭气呼啸,虽是只穿透了一人,却将附近几十名士兵一同掀翻。之后那箭连穿数人,其势方减,钉死在一名军官的胸甲之上。
穆其心中一惊,他们黑水世代以打猎为生,弓箭好手不计其数,却哪里见过这等神威箭法。
又见不远处白光闪动,一队军马从一侧山坡冲下。定睛一看,当先一人身着黄金盔甲,手中一杆大棍,便似条金龙一般,所过之处兵士纷纷倒下。
其后紧随两人,一人手持长弓,一弦三箭百发百中。另一人挥舞两柄硕大的锤头,一锤下去连人带马全被砸成肉泥。
其后又跟十数人,兵器各异却都威力异常。黑水勇士虽然勇敢,却哪里抵挡得住,纷纷败退下来。有几个不怕死的牛录迎上前去,却像雪花扑火一般,不是四分五裂,便是被高高抛出。
多轮被横担在马上,努力睁开眼睛,极为艰难的说道:“这是山海游骑,叔父快……快逃!”
穆其猛然醒悟,口中大声呼喊,让士兵奋力抵挡,自己抱着多轮一路向狂奔。
只听见耳后杀伐喊叫声音震天,他却是不敢回头,只顾用力鞭马。狂奔数里之后,喊杀声音渐渐消退,那马也累的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他抱起多轮,只见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呼吸也几不可闻。心想若不能赶快治疗,恐怕多轮的命便保不住了。
回头四顾,远远看见一处茅屋,便带着多轮跑了过去。那柴门闭的甚紧,穆其一脚踹开,却见屋子角落里躲着两个一对老夫妻。
他刚要拔刀,却听见多轮虚弱说道:“老丈,我们是神策营士兵,与蛮兵作战败了,请老丈帮帮我们。”
穆其会意,急忙点了点头。那老夫妻闻听来人说是神策营的,连忙起身,却见二人穿的盔甲,多轮说的又是汉话。于是信了,忙收拾了土炕,让他躺下。
一边问道:“怎么伤的这么重,蛮子的弓箭这么厉害吗?”
此地乃是黑水与大明交界之处,两族人之间互通很深。黑水贵族很多在大明做官,无论是装束还是说话都与一般汉人无异,是以老汉认不清多轮是黑水人。
但穆其仍旧怕露馅,只是点头不敢说话。那老者立即从身后柜子中拿出一包东西,拆来来看却是金疮药和小刀。
他对多轮说道:“小兄弟你忍着点。”便用小刀割开右胸前皮肉。
那一箭虽然距离近,但是那名士兵毕竟身负重伤气力不足,是以入体不深。老人双手用力,一下便将箭镞拔出。随手拿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多轮始终紧紧咬住牙齿,不哼一声。待老汉将伤口包扎完后,方才松了口气,头上汗水已如同黄豆一般滚落。老人见状便取下了头盔,这一取之下,不由的大惊失色。
第九十章 猎人与猎物
盛极立即跪下道:“为了我黑水大好前程,牺牲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那日我若被擒,还望父汗及诸位兄弟手下不要留情!”
穆祖道:“只可惜现在抓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老十四!褚英你说!”
一个身着火红色铠甲的汉子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父汗,二弟、四弟说的都有道理!汉人有句话叫做父子连心,如今十四弟被明军俘获,父汗心中必然焦躁,巴不得立即率军营救,这是情。
但辽阳之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我军有任何异动便会动摇军心,功亏一篑,这是理。
依我之意,父汗拨我精兵一千,我前往十三山查探一番,伺机拖住明军,待父亲攻下辽阳城才与我汇合。”
穆祖点了点头,道:“我穆祖以十六副铠甲起兵之时,便曾立下誓言,跟随我者,皆是兄弟。哪怕有一人陷入绝地,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我意已决,三军修整半日,巳时拔营攻袭十三山。”
穆祖一声令下,三军齐声回应,慌得那城中守备的明军打了一个寒颤。
盛极与代善二人均受到训斥,反倒是褚英一番话赢得赞誉,内心闷闷不乐。
穆祖对他二人说道:“随我进营帐,褚英也来!”三人便紧随其后,跟进了帅帐。
穆祖示意三人坐下,慢慢说道:“十六年前,我在建州起兵起兵之时,只有先祖的十六副铠甲。
当时一位世外高人便算的我黑水族早晚必马踏中原,成就大业。
可是到了现在,当初与我共同征战的十六个人,只剩下我和穆其……,啊!穆其也没了。”
穆祖顿了一顿,努力掩盖心中悲伤,接着说道:“可是现在,别说北京城,就是山海关、辽阳城我们都还没拿下。这逝去的一十五人,要么死在叶马部落的毒箭之下,要么死在明军的红衣大炮之下,甚至连饿死、冻死的都有。
他们一直跟着我吃苦,但却始终心志坚定,何曾想过你压我一头,我胜你半分之事!
我刚好有你们十六个儿子,战场上刀剑无情,说不得那一天一场大战下来,就一个都没了。
你们现在争斗起来有什么意义?你看大明江山有辽阔的土地,有无尽的财富,但是他们守不住,因为他们不团结。
整日勾心斗角、相互坑害,所有气力都用在兄弟相残上,怎么能抵挡住我黑水大军。
那万里江山还不够你们几个分吗?即使要争,也去跟明军去争,赫赫军功不是喊出来的。”
三子听完穆祖教训,便如芒在背一般,均深深跪在地上,喊道:“父汗,我们知错了!我们一定拼死救出十四弟。”
穆祖道:“你们三人中,各有各的本事。但是综合起来说,褚英是大哥,随我时间最长,也最有见识。
不过,你刚才所说的要分兵之法,实在是匹夫之勇。我下令退兵,自然有我的想法,你们需更加精神些,应付接下来的大战!”
三人齐声答应,穆祖又说道:“汉人兵法高深莫测,在这一方面你们都不如多轮。
等会大军拔营,你三人各自率领本部巴图鲁殿后,刀出鞘、箭上弦,辎重物资一律丢下,做好血战准备。你们可明白?”
盛极闻听此言,大喜道:“孩儿明白!父亲是想……”
穆祖点了点头,其余二人也当即会意,脸上兴奋之色难以抑制。穆祖道:“快去各自准备!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眼看着午时三到来,黑水兵马早已集合完毕,等待首领发号施令。
穆祖骑在一匹骊马之上,纵立中军。他往辽阳城望了一望,城头上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明朝士兵。
想起自己在明朝为官时,也曾在此地驻守过,心里长叹一口气。
他抽出腰刀,高声喊道:“全军拔营!”
众黑水兵士齐声高呼“万岁”,当即开拔。
八狩军与明军编制不同,此时一百人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每一军固山数目不等。
穆祖亲帅苍龙、玄虎二旗,其余六旗分别由他的两个弟弟及四个儿子所统领。
可汗命令从上至下迅速传达,各级额真分开部署,两万大军井然有序,看不出一丝乱象。
这把城头上的李柏看的胆战心惊。他虽然是依靠祖上福荫才当上神策军统帅。
但毕竟出身武将世家,也曾几次远征,对于行军打仗,却也是有些真知灼见。
他对身旁的王佐六说道:“黑水人军机如此严明,怪不得我大明军队不是对手!
我们还是牢牢守住,等待援军为好!”
王佐六当然明白李如柏的意思。那日他看到远处绿色狼烟,便知道是魏武侯向他传递信息,山海游骑已经集结,且就在附近。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就可以两面夹击黑水军队。
山海游骑负责冲散八狩军队形,神策军便可以依靠人数上的优势一举击败八狩军。
他早已把这个想法或者说是建议,告知了李柏。毕竟辽阳城中,还轮不到他做决定。
不出所料,李柏根本不想听他的,无论王佐六怎么说,他就是要坚守城池,绝不肯出城迎战。
王佐六很失望,但仍旧保存一丝希望,因为山海游骑已经集结。
只要辽阳城坚守下去,穆祖若是强行攻城,山海游骑必定会从后方偷袭,这样胜出的概率很大。
他们一起打了这么多年仗,太了解对方了。到时候,便是把刀架在李柏脖子上,也要逼迫他出城迎战。
他却没想到,穆祖竟然撤军了。撤的很突然,而且毫无缘由。
辽阳城虽然城墙坚固,但三万大军粮草物资早已消耗殆尽,就连守城的弓箭一人都分不了三支。
穆祖只要再强攻一次,辽阳城可能就陷落了。
当然他不知道穆祖为什么撤军,就跟穆祖不知道明军已经进入绝境一般。
两方唯一知道的,就是魏武侯那一支不知在何处、不止有多大实力的军队。
王佐六眼看着正在往远处移动的八狩军,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一直军队无论纪律多么严明,只要是在行军,那么阵势一定会有破绽。他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撤军是不是和魏武侯有关系。
但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把握住。因为按照他的计算,从看到狼烟到现在,山海游骑应该已经到了。
难道穆祖有所察觉,准备逃了吗?
他向李柏一拜,请求道:“李将军,敌军正在撤离,我军应出城追击,定可大败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