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慧眼辨古剑
因他从众人头顶越过,更是引发不满,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怒气冲冲便要追上去理论,却被一旁汉子给拦了下来。那汉子见杨破云赶着马车,便示意七八个同伴让出了道来。
杨破云双手抱拳,喊了声感谢。那人也回礼道:“不必客气!”
好不容易捱到了前面,又堵了起来。杨破云一瞧,却是那骑白马的和用轻功的在哪里争吵。
骑白马的怒道:“李快风,你要愿赌服输,大家都看到了,是我马蹄先到的。”
使轻功的轻描淡写道:“江硕沿,我们赌的是谁先到,没说是谁的马先到吧?我明明比你快半个身子,怎么你还想抵赖吗?”
“我的马是我的,它到了自然也是我到了,有什么好争执的。”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你看前方地上是什么?”
“什么?”
“那是我的扇子,我早早的便扔了过来。这可不是领先一个身子了,这怕是要领先你一丈了!”
“强词夺理!如你这般说来,我十丈以外声音就传过来了,我声音先到,还是我先到了。”
“哈哈哈哈,我在空中,五十丈外就看到了万紫楼,那就是我目光先到了,你服不服?”
“你,你,我去年到万紫楼住过几天,总比你到的早吧!”
“我二十年前就来过了!”
江硕沿开口大笑,道:“二十年前?你还没到二十岁呢!你要笑死我吗?”
李快风待他笑声止住,微笑说道:“我还没出生,但我父亲来过啊!”
众人闻听此言,一阵哄堂大笑。本来有几人要寻他二人麻烦,也被逗的发不出火来了。
一个中年道人走到二人身边,说道:“你们在这里争执,没什么用。不如把随身携带的宝物拿出来比一比,让大家做个评判岂不是好?”
二人相视苦笑,道:“正是没法比所以才想出这等法子。请教道长大名?”
“不敢称大,在下山东徐虹如。”
道士名字刚一报出,周围人纷纷将目光聚集过来,江李二人赶忙下拜,道:“原来是徐仙长到了,还请恕晚辈无理之罪。”
杨破云也知道徐虹如的大名,江湖传闻他精通道术,能偷天换日、会呼风唤雨,修为几与萧道仁的师傅紫虚真人并肩。
这江湖传言自然骗不了他,但徐虹如乃是成名很早武林的前辈,他自然也十分敬重,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向清高内敛的他,也会参与到这低俗的‘天下第一斗宝大会’中。”
徐虹如笑道:“怎么就没法比呢?”
李快风对江硕沿道:“拿出来吧?”
江硕沿依言把身后一个长盒取了下来,打开来却是一柄古朴长剑。而李快风也拿出一个包裹,展开来看,也是一柄古朴长剑。这两柄剑,看外形是春秋样式,似乎是一对。
“啊!这是…...”
现场负责鉴定宝物的一个老者急忙奔到近前,轻轻拿起两把剑仔细观看,好一会才道:“天哪,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够见到如此神物,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这是什么剑?”众人纷纷围着问道。
“这两把剑本是一对,一名干将、一名莫邪!”
干将、莫邪,无需过多解释,现场顿时炸了锅,众人挤来挤去争睹神剑风采。若真是这两把剑,却是没法比较谁高谁低。
徐虹如微微一笑:“这个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人拿得出比这更好的宝物,不就行了。你二人也不愿意争第二第三吧?”
江硕沿道:“仙长说的是,只不过我斗胆吹嘘一下,怕没人能拿出比这更好的宝物了吧?”
徐虹如微微一笑,道:“这世间宝物不计其数,这两把剑虽然珍贵,但也不见得就能获得这斗宝大会第一名了。你二人亮出这宝贝也正是时候。可以以此为基准线,自觉不如的便不会拿出来献丑,这大会便能更清净顺利些。”
众人听他说完,纷纷点头称是,有几个悄悄把随身带的东西藏了起来,想必是怕人看到耻笑。
但李快风却说道:“不成,不成。且不说这宝物能不能拿第一,现在我们二人就想分出个高下来。”
徐虹如道:“那也简单。你二人各拿一剑用力对砍,谁的剑断了,谁便输了。你们看如何?”
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好,江硕沿左右看了看众人:“砍就砍,难道我会怕吗?”
李快风却抱紧宝剑对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两把剑本是一体,对砍只会两败俱伤。”
“你不敢跟我对砍,你的就是假的。看来还是我赢了!”
杨破云又好笑有着急,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身旁一个黑脸小个子忽然大喊道:“这儿有个懂剑的,让他看看。”
杨破云转头一看,那黑小个子竟然指的自己,他刚要发作,却看那人有些眼熟,仔细分辨才认出来,竟然是陈曦薇。
他待要说话,陈曦薇一把把他推了出来。
他也想着快快驱散人群让马车通过,便走上前去,向二人道:“两位公子,能否借刀一看?”
二人虽不认识杨破云,但见他长的气宇轩昂,料定不是一般人物,便将宝剑递给了他。
杨破云接过两把刀一掂,心中便明白了。
他向众人道:“寻常刀剑都是精钢所锻造,大小一样的重量也差不多。但干将、莫邪却不同。
相传楚王有妃子夜梦仙人临幸,因而怀孕,三年后生出一铁块。楚王令干将莫邪以之铸剑。成两把,一名干将一名莫邪。
剑成之时风云变色、山鬼鸣泣。干将知道自己必死,因而只献上雄剑,留下雌剑交给妻子,嘱咐她待腹中孩子长大后持剑为他报仇。
楚王得剑后异常高兴,又担心干将再为其他人铸剑,便杀了干将。二十年后干将儿子眉间尺长大,得知真相后,从母亲那里取到雌剑,杀了楚王。这便是两把剑的来历。”
江硕沿恍然大悟道:“我只知道这宝剑厉害,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历。那我可舍不得对砍了。不过,你还没说怎么分辨呢?”
杨破云道:“干将莫邪之所以坚硬锋利,是和材料有关。我们只需要取同等大小的精铁,比较重量。若是比铁重就是真的,比铁轻就是假的。”
众人听罢纷纷鼓掌。李快风却是聪明些,问道:“这剑如此形状,如何得知原来精铁的大小呢?”
陈曦薇却高举起手,大声喊到:“我知道我知道,你将一个水缸注满水,将剑投进去。把溢出的水收集起来就是原本精铁的大小了!”
众人纷纷伸出大拇指夸赞,陈曦薇得意的望了望杨破云,杨破云也对他赞赏的点了点头。
李快风道:“虽然麻烦些,但总要叫你心服口服。”便要去找水缸。
徐虹如却道:“何必如此麻烦,我招眉间尺来问问便是。”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朱砂和黄纸,随手画了一个人形,写了一连串的怪字。向空中一抛,火光一闪,黄烟升腾。
散去后,原地忽然出现了一个身高一丈多的狰狞恶汉。那汉子青面獠牙,双眼赤红,身上绘满了金色符咒。
众人有的惊吓躲藏,有的好奇观瞧。那巨汉缓缓向徐虹如跪拜道:“恭拜东天皇极大道帝君。不知帝君召唤有何法旨?”
第四十七章 青衣裹冷暖
在众人惊叹声中,徐虹如负手而立,对那狰狞巨汉道:“唤你出来,是让你瞧瞧这两柄剑,是不是干将和莫邪?”
“尊法旨。”
巨汉转头望过去,江、李二人吓得一哆嗦。
“禀帝尊,是假的。”
众人哗然大笑。杨破云也笑了笑,忽然觉得手臂一紧,却是陈曦薇害怕那巨人,抱着手臂紧张的躲在身后。
杨破云看她梳了个朝天发髻,便揪着说道:“莫怕莫怕,都是幻术。假的假的。”
他跟肖道仁是至交,早就对道家幻术了如指掌。只是这徐虹如能对众多武林高手施展幻术,修为不知比肖道仁高了多少。
徐虹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望着杨破云说道:“眉间尺,有人好像不信啊。”
眉间尺巨大身躯转了过来,对着杨破云一声嘶吼,陈曦薇只觉得腥味扑鼻,差点吐了出来。
杨破云将陈曦薇挡在身后,向徐虹如道:“道长好深的修为。我有一个好友名叫萧道仁,也深谙这奇门遁甲之术。”
“萧道仁?他们云门派都是欺世盗名之徒,不要与我相提并论。”他又对那眉间尺说道:“既然是假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眉间尺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江李二人身前,取了双剑并在一起,用力一折,竟然一下断做两节。
杨破云心中一惊:幻术都只是制造假象,但眼前这个巨汉分明是真把双剑折断了。
众人一个个大惊失色,江硕沿、李快风抱着断剑愣在当地。徐虹如对二人道:“借的便是假的,断了便是断了。你若还不信用那小子的刀砍一下试试。”
李快风就要向杨破云讨刀,杨破云怎能给他,自己抽刀一砍,地上断剑又多了一节。
众人方才相信,对徐虹如的敬仰有多了几分。
徐虹如哈哈大笑道:“眉间尺,既然叫你来了,你也别急着回去。就暂时当我的童子吧。”
眉间尺答应一声,附身跪下。徐虹如便踩着他的手臂坐上肩膀。眉间尺小心站了起来,向万紫楼走了过去,众人纷纷避开。
杨破云也赶紧拉着陈曦薇,与张二九父子赶着马车紧紧跟了上去。
陈曦薇在一旁问道:“那是神还是鬼?”
杨破云道:“都不是。依我看,应该是人。”
“那有那么大的人?”
“天底下千奇百怪的事情还多着呢。”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眉间尺开路一会就到了万紫楼前。仰头看去,万紫楼共分四层,装饰艳丽而奢华。门厅很大,足可容下百人。门口设着一排台子,几个鉴定宝物的人正紧张忙碌着。
这样大的盛会自然是人人都想参与,若不控制一下可就人满为患了。稍微体面一些的,早就拿到邀请,从一旁贵宾通道入楼休息。未受邀请的,也可以凭借手上的宝物入场参加。有几个宝物鉴定没过关的在哪里与鉴定人争论起来。其中一个貌似不服,竟然抽出刀来。还未比划,几个劲装大汉便奔了过来,按到在地扭送出去,这些闹事的也自然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杨破云仔细观瞧,来人大部分都是江湖上闲散之人,大门大派的并不是很多,想来是故作清高,看不上这样媚俗的集会。江湖和江湖,始终还是不同的。
杨破云停稳马车,嘱咐里面的人不要说话。一个人走到那贵宾入口处,几个脂粉涂得已经开始往下掉的女子在哪里迎着,看到杨破云便围了上去。
“这位侠客来自何处啊,不如随我休息去啊。”
“随你休息?你今晚不是约了好几个了吗?我那地方安静。随我来吧。”
“你那里阴沉沉黑漆漆的,还是我哪里好正对大街热闹亮堂。”
杨破云急忙摆脱纠缠,作揖道:“请问贵处那个姐姐主事?”
一个中年女子道:“呦,你这胃口还不小呢?小当家在里面忙呢,你有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也算得数。”
杨破云伸手拍了三下肩膀,中年妇女登时会意。这是青楼组织的暗语,意思是要对切口,便说道:“青衣裹冷暖?”
杨破云应道:“红袖藏乾坤。”几个年长的姑娘听完,瞬间端正了身子。中年女子见杨破云对出了切口,知道是自己人。
手中一笔划,便将杨破云一把推了出去,吼道:“你个穷酸,你把我们这当成什么地方了,要找活干把你媳妇送来,你却是不要。给老娘滚。”边说着边向杨破云使了眼色,杨破云会意,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众豪客的哄然大笑。
杨破云带着张二九一家转了一会,两个大汉迎面过来,径直走到杨破云跟前,作揖道:“请这位大哥随我们来!”杨破云道了声好,便跟着二人走到了一处楼宅的后门,那中年女子正在哪里等候。
“怠慢自家兄弟了。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九段刀,杨破云!”
中年女子大惊失色,道:“杨兄弟怎么才来,小当家等你很久了。”
杨破云心中疑惑,他并不知道中年女子所说的小当家是谁,先将马车交给两个大汉,嘱托好好安顿。又将陈曦薇拉过来,准备一起进去。陈曦薇却一甩手,生气道:“我不从这里进去。我看前面好玩,我从前面进。”
杨破云无奈道:“我们又不是来玩的。”
陈曦薇道:“我也不是来找什么小当家的!”自己一人又离开了。
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中年女子一笑,道:“尊夫人怕是吃醋了!”
杨破云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怎么,姐姐看出他是女的来了?”
中年女子笑而不语,引着杨破云一路进了万紫楼的后院。
万紫楼的后院是姑娘们休息的地方,少了前院浓重的脂粉气息,更没有灯红酒绿的俗世气象,装扮的朴素自然、轻松暖心。
几个穿着得体端庄的女子,正倚着栏杆向下眺望。看到杨破云近来都很稀奇,齐齐下楼围着他观看。
第四十八章 红袖藏乾坤
对这群姑娘来说,早已见惯了人间诸多丑态,每一个人进了门后,从肢体到眼神再到形容,无一不暴漏出恶的本性。可杨破云不一样,这样一个血气外溢,英武俊朗的男人,在众女妖媚、炽热的目光注视下安然而坐,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她们不知道,此时杨破云的心里,却在想着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故人。
因为人总是会变的,顶着同一个名字的人,今天说的话到了明天不一定会认,现在做的事到了将来也多半也会忘记。
对他来说,那个叫做卢夕月的人,是蹲在秋千上守着月亮不肯睡去的女孩,而不是深宫中被重重帷幕裹住身影的嫔妃。
他很珍惜每一个不用打打杀杀或者匆忙赶路的时光,这样他可以好好想想一些问题。
眼前突然黑了下来,是一个人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柔媚但未脱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云哥哥,猜猜我是谁啊!”
杨破云听到这一声云哥哥,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扎着小辫,拿着糖葫芦的女孩的模样。
“叫我云哥哥的,肯定是阿果了!
“哈哈,你一猜就猜中了。”阿果松开手,跳到他眼前。杨破云几乎都不敢认了。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身材饱满婀娜,面容玲珑姣好的女孩子,与那个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片子画上等号。
“你都长这么大了?”
“云哥哥,都七年了。你再不来看我,我都要嫁人了!”
“哈哈。是啊,这一下子就七年了。世叔他还好吗?”
“那个老头挺好的,还能活三四十年。云哥哥,你怎么才来?”
“看来你们当家的早知道我要来啊?你快请她出来相见,我有要事和她商量。”
众女子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阿果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杨破云一脸疑惑的看着大家,道:“怎么了?”
那中年女子道:“阿果姑娘就是我们少当家啊!”
杨破云这下可真的傻了。
阿果好不容易忍住笑,对他说道:“这里的姐姐出了事情,阿翁派我临时来负责下。云哥哥,到我房中说吧。”
杨破云道声好,便起身跟着阿果到了一处偏僻房子。这小姑娘自小便跟着他玩,他一直当妹妹看待,所以也不拘束。这房间与其说是闺房,倒不如说是一处办公的场所。
一排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种簿子,前面是一张书桌。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床了。
他在书桌旁直接坐了下来。阿果不待他发问,主动说道:“你到宁夏之后,开始我们还掌握着行踪。后来你跟一个商队出了关,怎么就没了消息?”
杨破云道:“说来话长,我在宁夏被一群外域人攻击,险些丢了性命。以后若有时间我细细说于你听。你先跟我说,这个‘天下第一斗宝大会’有什么名堂?”
“我搞这个大会却是为了你。”
“为了我?”
阿果点了点头。
陈曦薇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寻见了江硕沿、李快风二人。他们正蹲在地上一手一块断剑思考人生。
“让我抓住那骗子非宰了他不可。骗我十万两,骗了你多少?”江硕沿问道。
“一两银子都没骗。我偷了我爹的一只洞箫换的。”李快风答道。
“什么一支破箫也能换来?”
“破箫?那可是苏轼的箫啊。独一无二,孤品,买都买不到?”
“苏轼是谁?”
“我不想理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反省,要不是你跟我面前显摆,我也不会犯错误。”
“唉,你这就没良心了。可是你求爷爷告奶奶的让我告诉你那骗子的去处。”
“别说了,先想想回去怎么交代吧?”
“就说被石龙山的人打劫了!”
“石龙山的人跑到武当山下打劫?你脑子被打劫了吧?”
陈曦薇瞅着二人懊丧的样子,感觉特别好笑,也蹲在地上插嘴道:“就说是互相对砍,砍断的。”
不说还好,一说更来气。江硕沿看了陈曦薇,认出就是那个黑小个子,恨恨道:“还没笑够,到这里来说风凉话吗?小爷发起火来,扭断你的胳膊。”
陈曦薇道:“我本来想帮你们,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转身欲走。李快风一转身便挡在她身前,道:“这位兄弟有什么见教?”
陈曦薇道:“你二人过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参加斗宝大会啊。若是运气好,顺便就把天下第一美人带回家。”
“这就是了。既然是来参加斗宝大会的,自然要斗宝啊!就算输了,回去也有个交代。”
李快风道:“可我们的剑是假的,也都断了!”
“哈哈哈,我有办法。只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把我也带进去。”
“快说快说,若是能成,当然会带你进去。”
陈曦薇一拍手道:“我看二人都是富贵人家子弟,身上少不了银票吧?”
江硕沿道:“有啊,就不缺这个。但是这会了上哪里买去?”
陈曦薇道:“不用买啊,你们手上不是有现成的宝物吗?虽然是断剑,砍个普通刀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我买的时候还试过,厉害的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你同伴一刀就砍断了。”
“他那把刀是一把真正神兵利器,莫说你这假货,便是真的干将莫邪也不见得就比那刀强!”
“原来如此!那我们怎么办?”
“听我安排。”陈曦薇低声说了一通话,乐的两人直竖大拇指。
三人商量完毕,每人抱着一截断剑大模大样的走到了鉴宝之处。那鉴宝的却是刚才那个老头,一看三人道:“三位这是?”
“鉴宝啊!”
“可是……”
陈曦薇抢着说道:“刚才那个不算,我们新带了三把剑,一名鱼肠、一名龙鳞、一名虞帝,可都是名震一时的短剑啊!”
“可是……”
江硕沿拿起半截剑,对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锭一挥,那金锭一下子便分成两半。
“看见没,削铁如泥!”
“可是……”
陈曦薇将手中一个纸团塞进那老头手中,道:“战国时期的短剑,到现在有破损是正常的。我们也不跟别人比了,就想进去看看世面。如果可以,还请老丈加个印章。”
那老头不用展开,也知道陈曦薇赛给他的是一张银票。他悄悄拆开一看,登时乐呵呵的说道:“这位小爷说的在理,我这仔细一看果然是好宝贝。”
随手开了三张票据,盖上印章。写的是鱼肠、龙鳞、虞帝,小字上还备注了破损的字样。
三人便如此大摇大摆的进了万紫楼。
第四十九章 善恶何所辨
陈曦薇、江硕沿、李快风三人大模大样的走进万紫楼,正赶上晚饭时间。当日万紫楼少当家亲自安排宴请,不少武林豪杰想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早早便入了席,但主家却迟迟未出现。
三个人既没有邀请函,又没有响亮的名头,自然没地方坐。负责接待的中年女子一眼就发现了她,暗地里差了丫鬟将三人领到一个偏僻位置坐了下去。
陈、李二人还以为自己名望高,顿时趾高气扬起来。
陈曦薇四面看去,坐满了三教九流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李快风看她瞧的仔细,便问道:“有熟识的人吗?”
陈曦薇摇了摇头。李快风道:“我给你介绍下。你看对面那个黑脸汉子,叫做王大猷,是漕帮帮主。手下有不少兄弟,专管运河拉纤的生意。那个和他争执的红脸高个子,是海盐帮帮主安海生,向内地贩卖私盐的。那个衣着光鲜的油头小生,是梨堂堂主赵小梅,专管天下戏子,那个贼眉鼠目的,是妙手门掌门人,鲜于空空……”
他正一一介绍,众人忽然都站了起来,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慢慢悠悠走到主席上做了下来,身旁众人赶忙上去寒暄起来。
陈曦薇道:“这老爷子看上去江湖地位很高啊,他是谁?”
江硕沿呸了一声道:“屁的江湖地位。这老爷子是楚党的领袖,名叫闵生主,是一个掮客,贺云暖死后,就由他专门调停朝廷与江湖恩怨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江湖人如此尊敬。”
“也就仗着是剑仙洛嗔翁的老丈人,江湖人都给个面子。这人看似公平,心黑的很。去年黑了我万马堂几个牧场呢。”
“得了吧。你把平南王世子打的鼻青脸肿,没赔上性命已经不错了,还想怎地?”李快风嘲笑道。
“我去你大爷的。你就是占了跑得快的便宜。那天你要不跑,你家几个船坞也保不住。”
陈曦薇听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身边这两个脑子不大胆子缺不小,平时没少给家里惹祸。不过听上去过的也蛮逍遥快活的。
李快风朝二人道:“我们听听这老头子说些什么,说不准能透漏点朝中大事。”
陈曦薇、江硕沿一起点了点头,三人便凑了上去。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问闵生主道:“闵阁老大驾光临,一定是带了绝世珍宝,不知是何物,可否先让我等饱饱眼福?”
闵生主道:“那里那里,在下一生为官清廉,不曾置办下半分家产,哪有什么珍宝。这次来就是看看解解眼馋。”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急忙打个哈哈,道:“阁老德高望重,两袖清风,实乃是朝廷之幸,武林之福啊。”
众人纷纷称赞,闵生主却摆了摆手道:“我们都老了,占着位子,却干不动事了。以后还得看年轻人。最近听说江湖上出了好几个厉害的年轻人啊。”
“是谁又给阁老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就只是听说有个什么君山五义,十几日前大闹了武昌城,还联合石龙山的人击溃了地方守军,抢了三百多万两银子。”
“是有这么回事。君山五义豪气干云,替天行盗,不但重创巨鹿帮,还劫了他们的赃银。我姓安的一万个服气。”说话的正是海盐帮帮主安海生。他话音方落,有数人便纷纷点头附和
闵生主寻声望去,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帮主啊。你说的也没错,这君山五义六年前杀掉武林魔头血菩提,的确是为天下除了一个大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石龙山的人又勾结在一起。”
“石龙山的人怎么了,劫富济贫,惩恶扬善,一样是江湖好汉。”
众人看向那说话之人,是一个大汉,都不认识。大汉旁边一人赶忙将他拽到身后,向众人道:“我兄弟是个鲁莽汉子,不会说话,请大家莫怪。”
陈曦薇看这伙人眼熟,努力回想了下方记起来,正是上午给自己马车让路的一伙人。
“说了便是说了,又怎地。你们都自称是英雄好汉,却又几个敢和君山五义比较?”漕帮帮主王大猷拍桌喊到。
梨堂堂主赵小梅却不屑的“切”了一声,道:“君山五义杀了血菩提,你们谁见到了?都是假的,博取名声而已!”
王大猷怒道:“戏可以胡演,话不可以乱讲!”
“没有乱讲。五天前锦衣卫的人在武昌城外发现了芒砀三鬼的尸首,和之前几个江湖高手死状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伤口,但体内鲜血全部消失了。”闵生主慢慢说道。
“普天之下,除了血菩提没人能做的到。所以当年君山五义并没有杀死血菩提,只是为了名声,编造的谎言罢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一半为了血菩提的重现,一半为了君山五义的名声。
闵生主见大家不再说话,便哈哈一笑道:“都怪我,都怪我,坏了大家性质。赵小梅,你带的什么宝物,可否让我一看。”
赵小梅立即奉上一个锦盒,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东洋人那里弄来的,一颗东珠,足足有鸽子蛋大小了。”
“哦?快拿来我看。”闵生主打开来看,盒子里果然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而且品相极好。
“你这算什么。看我的羊脂玉净瓶。”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道
“一个玉净瓶,也敢和我珍珠比吗?”
“你可看清楚,这是南海普陀山观音院观音手上那只。十年前被大盗贺飞盗走的那只。”
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去,将陈曦薇、江硕沿、李快风挤了出来。
三人也不愿听这些无聊的东西,便到原地坐了下来。
但没多久江硕沿和李快风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开来,陈曦薇看二人跑开,便问道:“怎么了?”
江硕沿不说话,远远的指了指她旁边。陈曦薇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狰狞的巨脸,登时吓得不敢出声。
被唤作眉间尺的巨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黄色雏菊,食指与拇指捏着递给陈曦薇。
陈曦薇颤抖着接了过来,巨人咧嘴一笑,慢慢的向徐虹如身旁靠了过去。
“谢谢你。”徐虹如像陈曦薇道。
“为什么谢我?”陈曦薇问道。
“谢谢你给了他一份世间的善意。他很开心。”
“他是一个……人吗?”
徐虹如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陈曦薇又向那巨人看了过去,他静静伏在地上,虽然狰狞,但眼中却尽是哀伤神色。陈曦薇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瞧见他手臂上有一处看不出深浅的黑色伤口,便从身上取下了一块纱布试探着给他包扎起来。那巨人一动不动的让她包扎好,又咧嘴一笑。
陈曦薇也笑了起来。
“他不是眉间尺对吗?”
徐虹如冷冷看着她,道:“你若不能带他走,就不要对他好。你今日对他好一分,来日他受到的恶便多十分。”
陈曦薇又怎能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她叹息道:“我若是能有处地方安身,那就好了。仙长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眉间尺的故事吗?和你一起的那小子不是讲过了吗?”徐虹如道。
“哦,那也是个好听的故事。”
“我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吧。在西川一个山中,有个小村庄。一家农户老实本分又勤快,虽然不富裕但也过的平安和顺,唯一不足的是,农妇已经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
不知是不是上天可怜他,这农妇四十多岁时忽然怀孕。两口子自然十分高兴,满怀期待的等着孩子降生。
可是天不遂人愿,农妇怀胎十月后,竟然产下了一个巨大怪胎。婴儿生来便是一身红皮,长者两只巨大獠牙。
村里人都传农妇生了一只恶鬼,逼迫那对夫妇杀了孩子。
那对夫妇自然不愿,跪求众人放过。但偏偏那年大旱,村中一个酒肉和尚逢人便讲是那孩子作怪。
愤怒的村民深夜闯进农夫家中,就要动手杀那孩子。农夫拼命反抗,竟然被村民活活打死。
农妇仰天长哭,跪求众人放过他们母子。那酒肉和尚就拿了一把利锥,蘸着狗血给孩子身上纹满了符咒,说是镇邪。法事做完,那老妇便带着那孩子远走进深山中去。
如此平静的过了十六年后,那村庄忽然发生怪事,所有不足周岁的孩子,一个一个接连在夜里被捉走。与此同时,有人看到一个身高一丈多的恶鬼时常在村庄周围游荡。
村里人为了自保,集合起来捉拿这恶鬼。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恶鬼果然来了。
黑灯瞎火中,村民听得门窗破损的声音,紧接着便有婴儿啼哭。村民点燃火把极速追去,正看到那个一丈多的恶鬼在前面奔跑。
村民紧追不舍,有几个猎户还拿火箭射中那巨鬼的后背。但他们跑不过它,不一会便被远远的抛开了,只能看到巨鬼背上浸泡了桐油的箭支慢慢熄灭。
正当村民们失望时,那巨鬼竟然回来了,身上溅满了鲜血,口中还叼着一个襁褓。
众人都不敢动,只见那襁褓慢慢松开,一个孩子从里面滚落下来掉到了地上。
那巨鬼吃了一惊,弯腰用嘴去捡时,一张大网罩了下来,将巨鬼牢牢捆住。
次日,他们发现这巨鬼生着两只巨大獠牙,浑身红皮上绘着金色符咒。他们认出来,这就是当年的那个怪胎。
村民恼怒当年没有将他彻底杀死,便朝他身上浇满了火油,准备烧死。便在这时,乌云密布,天黑如夜。一群豺狼从山中奔袭而出,将村民紧紧围住。”
“哦,我知道。那巨鬼从小和狼在一起长大,群狼来救同伴了是不是?”陈曦薇抢先说道。
徐虹如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那只是故事,真相要比故事残忍的多。”
第五十章 芙蓉初长成
陈曦薇单手支腮认真听着,惊讶道:“不是吗,那后来怎样了?”
徐虹如道:“群狼将村民咬死的咬死,咬伤的咬伤。那巨鬼被绑在那里怒吼,终于吸引了狼群的注意。几十匹狼上去撕咬,差点将巨鬼咬死,但也把绳子咬断了。
巨鬼胳膊被咬断,只能和狼群对咬。那么多村民竟然没有一人去帮助他。后来巨鬼力竭晕倒过去,群狼也损失惨重逃走了。一整个村的村民,都逃出了村子再没回来。巨鬼的下落也无人再知晓了。”
“这巨鬼好可怜啊。幸好有人收留了他。”看着那眉间尺说道。
便在此时人群忽然安静下来,陈曦薇好奇张望,却见一名身着紫衣、头戴薄纱的女子,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大堂。那女子身材婀娜、风姿绰约,一路走过来,似潋滟动秋月、如春雾掩桃花,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走到堂前台上,向众人欠身致礼,微启朱唇柔声说到:“怠慢各位英雄了,出来了一点事情,耽搁一阵。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少当家亲自款待,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一部分人纷纷说道,另一部分人却仍是张大嘴巴,直勾勾的盯着阿果。
阿果掩嘴而笑,道:“承蒙众位看的起我们青楼,小女子感激不尽。家师身体抱恙,便由我来组织这‘斗宝大会’,如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还望各位及时提醒。”
“少当家客气,三尺红云头费劲心力组织这一场盛会,让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相聚,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闵生主捋着胡子说道:“不过我也是好奇,老爷子是为什么要办这样一个斗宝大会呢?”
阿果嫣然一笑,道:“众位都知道,阿公身体一向不好。组织里又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小女子虽然勉力支撑,但仍能想到以后一旦阿公不在了,这么大的组织便没人主理了。这‘斗宝大会’是他老早便想好的事情。哪个在斗宝大会上胜出,如若不嫌弃,便将我许配给他,也将这青楼交由他打理。”
此话一落,全场震惊。这笔买卖可是赚大了,一夜之间美人、财富、权势全部入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闵生主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名为斗宝,实为选人。老爷子高明啊,能拿出这世上第一珍宝的人,家世一定也不错,足以配得上阿果姑娘。这场热闹有的看。哈哈,有的看。”
一个着锦绣配长剑的青年公子忽然站起,向阿果道:“若是如此,便不用比了。我平南王府家有金山,在做各位哪个能敌?”闵生主一看,原来是平南王府世子沐崇安,便颔首打了个招呼。
可那些江湖人士却不买官家的账,纷纷不屑,揶揄调侃之声混在一起。其中两个声音特别突出:“你有钱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叫爹,你这种怂包,阿果姑娘能看上你才怪呢!我看你还想挨揍了。”
沐崇安循声望去,见是江硕沿、李快风二人,脸上瞬间失去光彩。他曾在京城被二人殴打当众出丑,虽然后面找回了场子,但失了面子。他灰溜溜的坐了下来,悄悄安排身边卫士,斗宝大会一结束便暴打二人一顿。
江硕沿、李快风二人得意洋洋的说道:“若是给阿果姑娘挑选夫婿,还得从我们这种年少有为、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武艺高强、能吃能……不是,能文能武的少年豪杰中选拔。”
众人一片哗然。阿果微微掩住嘴唇笑道:“如果我们比试青年才俊,二位定然不分伯仲,但这次既是‘斗宝’大会,自然以宝物为主,不必执着于年纪。”
陈曦薇“呸!”了一声,看那江、李二人还在那里开心,心中暗暗骂道:风尘女子果然是风尘女子,这样的话也能当众说出口。还有这两个蠢才,别人嘲讽你们,你们也听不出来。忽然身旁一暖,转头一看,杨破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
“你不去陪着你的老相识,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今夜便要上武当山。特来与你告别。”杨破云淡淡的说。
“什么,你还是打定主意要一个人上去吗?我们还没将武当派的丑事公之于众呢!你等等,我这便跟大家说。”
杨破云一把拉住她,道:“不必说了。有个比我们更合适的人会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手上的证据只有这一支断臂,若是武当派赖账我们也没法子。一旦群雄上山,武当派定然会将所有的痕迹抹掉,到那时候就晚了。”
“看来我是拦不住你了。你看看,这偌大的一群人,各个都自称英雄好汉,为什么非得让你去打这个头阵?”
“因为那里有我最关切的人。”
陈曦薇咬了咬嘴唇,道:“我也去。”
杨破云急忙摆手道:“我此行太过危险,你万不能去。留在这里照顾李二九一家。对了,你的玉牌我借用一下,如果平安回来,一定原样奉还。”
“不行。越是危险,我越要与你同去。武当山我呆了半年,前山后山都已转遍,有我在麻烦会少很多。你也……平安些。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一旦有事我跑了便成。”
杨破云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二人一同离去,那伏在地上的“眉间尺”抬头望着徐虹如的背影,眼中留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徐虹如轻轻说道:“别看了。人与人是不同的,不要期待太多,你还能过得好一些。”
“眉间尺”呜咽一声,闭上了眼睛。
二人匆匆行走,一会便将灯红酒绿的万紫楼抛在了后头。陈曦薇叫住杨破云道:“武当山共有五个山门,一个比一个严苛。昨夜长空被我二人打伤,一定会加强守卫。等会到了山门,你要看我眼色行事。路上不起冲突,我们也能快些到达。”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包袱中拿出一件道袍让杨破云换上,又给他挽了一个翻天印发髻。自己也洗净了脸,恢复了寻常道士的模样。
第五十一章 双璧夜中行
杨破云心中只顾着去救卢夕月,因而脚步格外的快。初时陈曦薇尚能跟上,可是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只好蹲在地上歇息。
杨破云转过头来,看到陈曦薇疲累的样子,心道:这小姑娘功力不够,又受了伤,那能和我这修炼过善护决的人相比?我这一路只顾前行,却是把他给忘记了。
走到陈曦薇跟前,见那小姑娘眉目间渗着密密的汗珠,便道:“我修炼的善护决,疗伤解乏功效甚好。以后可以交给你一些口诀。若你不介意,把手给我,我助你运行真气。”
陈曦薇犹豫的将手背在了后面。杨破云微笑道:“我们江湖人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命,却还管得了这么多。我认识很多巾帼豪杰,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提刀上马、疆场杀敌丝毫不逊色男儿,比那些活在深闺中的女子更加快意恩仇些。”
陈曦薇抬起脸望着杨破云,轻声说道:“杨大哥说的是。我母亲便是那整日窝在深闺中的人,受尽了欺辱也不敢多说话。所以我才偷偷跑了出来,再也不回去了。”
杨破云道:“你虽然聪明伶俐,但江湖经验实在不行。你先前说要寻武当掌门柳玄枝报仇,但不知是怎样的仇恨?”
陈曦薇心中默默念道:杨大哥,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已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看待。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也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可是你现在要去做要紧的事,自然不会上心的,待我们把这事情做完了,我再说于你听。
杨破云看到陈曦薇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虽然是一瞬而过,但眼中却藏不住忧愁。
他看出陈曦薇心中有苦事,不愿意与旁人说。这样一个柔弱女子,若不是遭了非常之事,也不会一人在江湖上漂泊这么久。
他心中怜惜,便拉起陈曦薇的手,掌心贴住腕上任督二脉,将真气与陈曦薇连通。
陈曦薇只觉得一股雄浑刚正的气息由内关穴缓缓流入,登时便神清气爽,倦怠之气一扫而光。惊叹道:“好厉害的内功!”
杨破云道:“这功法厉害倒是厉害,可也是一个牢笼。他阻住了外面的敌人,却也限制了我的功力。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我无法将真气转化为内力,与人对战全凭这柄刀。”
“那你还是不要用这吓人的内功了!”陈曦薇关切说道。
“不能不用。这善护功并非由我控制,而是自行运转。我能做的,只是催动丹田真气而已。况且我心脏有伤,全靠这善护功维持性命。”
杨破云嘴上说着闲话,却没有放下陈曦薇的手,就一直牵着上了路,但脚步比之前慢了很多。
陈曦薇此刻脸红的便如同炭火一般,所幸是在晚上,否则早就羞得跑走了。
杨破云自然也觉察到了,但他若是不大方些,陈曦薇会更难为情。反正四下无人,也不必避嫌。
他觉得帮陈曦薇似乎患有寒疾,便催动丹田升腾真气,不断输送到她体内。
陈曦薇只觉得身体暖暖的,甚是舒坦。也就不自觉的握紧了杨破云的手。这双手给的温暖和信任,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杨破云问道:“似我们这样上山,大概要多久?”
陈曦薇道:“差不多一个时辰。”
杨破云皱了皱眉头,说道:“好!”
陈曦薇却问道:“你不顾一切去救的这位姐姐,怕不只是旧相识这么简单吧?”
杨破云回头看看她,道:“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曾经约定相守终生的人。”
陈曦薇手轻微抖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姐姐命真好,只是你为什么没能娶她呢?”
“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给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有的人活着,活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我也是,她也是。”
“我怎么能不懂呢!”
“她嫁人后,我便去了塞外。这五年里我想通了很多事情。等到回来时,师父已被人害死,恋人也被人劫掠。这一切都因为我当初的决心不够坚定。所以我想尽我全力做些事情弥补犯下的过错。”
杨破云心中一阵悲怆,与他真气相连的陈曦薇竟然也有所触动,忍不住想要安抚他。
“对了,我听他们说你还有四个结义兄弟,你们合称君山五义,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我以后可记下了!”
“哈哈,你记这个做什么。我那几个兄弟却都是很好很有意思的人。有机会给你一一介绍下。”
二人走了一炷香时间远处灯火渐亮却是又到了一处关卡。
陈曦薇轻声说道:“杨大哥我好多了。”杨破云会意,将真气慢慢收回,放开了手。
陈曦薇亮出那玉牌在守卫面前晃了一晃,那守卫抱拳行礼,让开了道路。
杨破云奇道:“你这块玉牌什么来路,恐怕不简单啊!”
陈曦薇假装没听见,道:“此后的关卡却要比前面严的很多,要小心些。”
杨破云点了点头,行出一段距离方道:“刚才那个道士是假扮的。”
陈曦薇心中一震,道:“为什么这么说?”
杨破云道:“道家弟子作揖双手结的是子午阴阳印,和一般江湖弟子不同。无论这道士修为如何,手印是不会错的。”
陈曦薇心念一转,道:“你是说这武当山上不止有武当弟子吗?”
“恐怕是这样。如若不然,以你的江湖经验怎能在山上混过半年之久?”
“怪不得。他们定是把我当做对方的人了。我们慢慢留心,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不远处又是一座山门,守卫的人陈曦薇却是认识:“封师兄今夜当值吗?辛苦了!”
那位姓封的道人也拱手道:“陈师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办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我不敢在山下耽搁,连夜回来了。”
“好。陈师弟地位尊崇,却也亲自去办事,叫我等惭愧了。他日师弟若是回去了,可要照顾下我们这些兄弟。”
“好说,好说!”
“这位师兄是?”
陈曦薇悄悄凑到封道人耳边说道:“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最好。”
“哦,明白,明白!反正明日就是师兄弟了。哈哈哈”
那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也让开了路。陈曦薇大方走过,杨破云却突然问了一句话,把陈曦薇下了一大跳!
第五十二章 独斗七劫阵
那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也让开了路。陈曦薇大方走过,杨破云却突然问道:“巨擎攀日月?”
那封道人立即回道:“白鹿入中原。”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去,留下姓封的在哪里一阵凌乱。
“杨大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陈曦薇问道。
“那是巨鹿帮的切口,我随口一问他就答了上来。”杨破云道。
“但是他不是巨鹿帮的人,我敢肯定他是武当派的弟子无疑。”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武当派内部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
陈曦薇打了一个哆嗦,许久方道:“若果真是这样,恐怕江湖要大乱了。”
二人又经过数道关卡,终于上到山顶。武当山不愧为天下名山,虽是深夜,但处处灯火,将山顶太和宫映照的分外金碧辉煌,便如同一座小宫殿一般。
陈曦薇悄悄说道:“那些姐姐不在此处,而是在后面秉烛峰之下的山洞中。那个地方是武当山的炼丹禁地,防卫极为森严,我只知道位置,但从未进去过。”
杨破云道:“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形。”
陈曦薇点了点头,道:“我先放把火,把这劳什子宫给烧了。”太和宫真武殿是武当山的大殿,供奉的是真武大帝,既是北方之身,又是武学之人的护法者。因此无论是地方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常来真武大殿供奉香火,这门前的香炉里满是灯油。
陈曦薇随手折了一根柏枝,悄悄的将山上一颗柏树点燃,瞬间生了浓浓烈焰,引燃了周围一片树木,一场大火便着了起来。当值的道士从梦中惊醒,拼命嘶喊着众人来救火。
杨陈二人便趁乱绕过主殿到了后山秉烛洞口。
那洞口守着两个白衣道人,陈曦薇仔细一看,心中暗道不好。那两个白衣人正是武当新一辈中的佼佼者,武当七秀中的万子同和刘望峰。
她急急忙忙上前喊道:“二位师兄不好了,大殿着火了,快去救火啊。”
万子同和刘望风二人却只是冷冷瞧着陈曦薇,纹丝不动的守在洞口。杨破云忽然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这地方是个陷阱,他们已经是进入陷阱中的猎物。
他反映神速,抱住陈曦薇纵身一跃。陈曦薇惊呼一声,就在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张布满利刃的网落了下来。若不是杨破云发现的早,只怕已经被这网困住了。
杨破云挡在陈曦薇身前,九段刀指着前面道:“我只当是武当派光明磊落,却原来也使这些下三滥的法子。”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也放火烧了我们真武殿吗?却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光明正大!”
黑暗之中走出五个人来,单听声音便知道,为首的一个正是那日被杨破云砍断手臂的长空道人,其余四个却都身着白色道袍,想必也都是武当七秀中的人了。
杨破云虽然没和武当七秀交过手,但却早听过大名。这七人分别是武当派掌门人和六大长老选出的传人,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加难办的是,这七人自小就习练武当山绝学“真武七劫剑阵”,威力极大,江湖上至今还没人破过。
如今这七人当中到了六人,再加上一个长空,对阵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卢夕月此刻就在七人身后洞中,他早已热血上头,便是武当七个老不死的一起来,也休想拦阻他的步伐。
五年来,他时刻压抑自己的情感,要把卢夕月放下,但却始终难以释怀,他需要做一件事情,来弥补年轻时因不够坚决而犯下的错误。
“就是现在!”杨破云心中想着,体内真气瞬间升腾起来。
“杨破云,我早知你会找到这里。你的卢夕月就在身后的山洞中,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把她救下来。你来的太晚,时间不多了!”
长空道人一挥手,万子同、刘望风、宋水吟,葛筱落,韩与石,王柯哀六人便各自抽出长剑。
杨破云九段刀横在胸前,喝道:“既然如此,你们六人一起来吧!”
万子同挺剑而上,向杨破云眉心而来。杨破云九段刀一挥,将万子同长剑荡开。正要追击,脑后风声凄厉,他急忙转身闪避,刘望风一剑刺了个空,与万子同并肩站到了一处。
长风道人对其余四人道:“此人功力高强,你们一起上,免得再生枝节。太阳快出来了,千万不能让我们这五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六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分别踏着阵步,向杨破云一齐逼来。杨破云将陈曦薇往后一推,道:“你先走。”便提刀迎向六人。
陈曦薇哪里肯离去,但又担心拖杨破云的后腿,便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观瞧。
只见那武当六人来回进退颇有章法,杨破云以一敌六,顷刻之间便落在下风。
杨破云早已料到,武当七秀若是单打独斗,其中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合六人之力开启剑阵,你进我退你守我攻,所有的破绽都不是破绽,杨破云便如同被困在四面墙中,远远见得有一个门,走近时却又消失不见。
他靠着九段刀精妙直接的招式和刚猛的劲道,稳扎狠打、直击要害,每一刀挥出便能将一人击退。让他奇怪的是,武当六子虽然步步紧逼,但眉宇间丝毫没有杀气,这剑阵也是处处破绽,难道因为少了一人,所以威力大减了吗?
七人又斗了一阵,长空道人见拿不下杨破云,气急嘶吼道:“你们六个蠢货,说什么武当七秀,六个打一个还拿不下。”他手中突然翻出一根短笛,呜呜哇哇的乱吹一阵。
六人听罢,脸现痛苦之色,进攻忽然凌厉起来。杨破云压力陡增,接连几次遇险,身上已受了多处剑伤。但他便如同一头困兽一般,越是情形危险,反击能力越强。
他已看出,这六人中以万子同为中心,只要压制住他,便有破阵的机会。
九段刀刷刷刷三声,雷霆落地、铁马秋风、醉里挑灯三式刀法快速使出攻向三人,不仅力道足,速度也是极快。三人齐齐架起长剑,准备防守,却不想杨破云这三招都是虚招,拼着挨了万子同一剑,使出一招“破”杀式,三人长剑叮叮当当碰在一起。
那阵法微微一顿,杨破云便瞅准空隙一剑刺向万子同,万子同急忙后撤。杨破云便趁机跳出了战圈向那洞口的长空攻去。
第五十三章 烈火焚人心
长空没料到杨破云竟然能破解真武七劫剑阵第二层变化。眼见他不顾身后数柄长剑,横刀向自己砍来,心中着实吓了一跳,左手挺剑抵挡。
杨破云没想到长空左手也能使剑,被他拦住几招后,身后武当六子又已经围了上来,却是三人一组各站定两个方位,万子同和韩与石二人分左右攻向杨破云,其余四人仍旧转换步伐在旁支应。
长空吼道:“早就该如此。没了风如秽,你们连阵法都运转不开了吗?”
杨破云心中暗暗惊惧:“我之所以能撑如此长时间,想必是武当七秀中缺了关键的一个人物,以至于六人阵法错乱。若是那七人都在,我恐怕早已败了。”
他生怕长空加入阵法,便朝他喝道:“妖道,今日我便是拼着姓名不要,也得把你斩做两段。”
长空哪还敢往战圈里跳,一个闪身进入洞中。杨破云想要进去,却被六人死死缠住。又斗了一会,已是筋疲力尽,丹田之中空空如也真气耗费的干干净净。万子同似是察觉到杨破云内力不济,手中捏起一个剑诀。
杨破云心道不好,这下他们要出杀招了。果不其然,随着六声断喝,六把长剑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杨破云罩在剑光之下,眼看杨破云难以抵挡,陈曦薇突然高声喊道:“步走震坤,刀向乾兑。”杨破云依言而行,堪堪避过了袭来长剑。
“踏坎位,刺向比观。退三步走巽位,回撩节夷……”
他依言而行,不但躲过所有攻击,还出现了数次能够破阵的机会。武当六子瞬间神色大变。
杨破云一边按照陈曦薇指挥行动,一边默默思考,他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事情,按照陈曦薇提示的步伐,武当六子不但不进攻他,反而更像是配合他攻击别人一般。
真武七截剑阵本来是七个人,武当派有六人,难不成他现在走的便是第七人的步伐?如此一来他便成了阵中一员,其余六人无论怎么攻击,都不会伤到他。
想通此处心中大喜,他本欲开口询问陈曦薇是否正确,但这剑阵仍在运转,陈曦薇还在不断念着方位,哪有时间回答。他心中一横,决定赌上一把。
“如果步伐不错,他们便伤不到我。但是我的刀反向运转,一定能破了着阵法。”
只听到陈曦薇喊道:“上步乾位,正刺离火。”
杨破云立即上步乾位,却反向坎水位刺出。
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万子同被刀刺中,倒在地上。真武七截阵顿时便凌乱起来,杨破云信心抖起,几刀过去便冲散了阵势。
但他此刻已经力怯,虽然阵法已破,但六人还在,一人一剑就是乱砍,也足以致他于死地。
陈曦薇知道杨破云已经抵挡不住,急忙从树后冲出挡在他身前。杨破云咬牙道:“不可,你不擅刀剑,不是他们对手。”
陈曦薇却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坚定的挡在前面。
“你们快去洞中救人,他们交给我。”身后一个声音想起,杨破云往后看去,只见万子同扶着剑摇晃站起,胸口兀自留着鲜血。
“多谢你破了我的夺魂术,务必在日出之前把人救出来,否则就晚了。”万子同长吸一口气,挥剑便冲进五人之中。
杨破云看看天色,东方已现微光,他向满身鲜血的万子同道了一声“保重”,便和陈曦薇杀进洞中。
那洞口从外面看来甚是狭窄,往里面行不多久,便看到远处一道石门虚掩,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在里头活动。
杨破云想继续往里走,陈曦薇却拉了一下他,道:“慢一些,不要中了机关埋伏。”
杨破云却浑然没听见一般,一头冲了进去。陈曦薇跺了跺脚,眼看杨破云越走越远,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追了过去。
刚踏进石门,一股热浪便轰然袭来,空间豁然开阔了起来,也不知是人工开凿还是天然形成,便如同一个巨大宫殿一般。
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丹炉,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传到外面的火光就是从这丹炉中发出。
杨破云细看时,不由得一阵战栗。那丹炉周围竟然布满了铁架,铁架上赫然挂满了赤身的女子。有的已经烤的干枯,有的兀自滴着油状液滴。
纵是见惯了各样惨烈血腥场面的杨破云,心中也是惊骇无比。这场景下,便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而陈曦薇五脏一阵翻腾,一下便坐到了地上。
丹炉傍边,长空道人正在不断往里加着炭火,嘴中嘟嚷道:“快些,再快些!马上就要成了!”
杨破云双目眦裂,飞也似的奔了过去,一刀砍向长空。
长空似是入了魔一样,任由杨破云一刀斩在自己肩上,疯狂抱住杨破云撕咬。杨破云用膝盖猛的将他顶飞了出去,长空衔着一块皮肉重重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眼看那丹炉中的火越来越旺,偌大的山洞中却找不到一点水。杨破云握住铁架上的一根柱子,用力往后拉去,却那里能拉动。
陈曦薇已然回过神来,想上去帮杨破云,手刚一握住铁柱子,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传了过来,原来那铁架已被烤的炽热了。
她忍着疼痛,与杨破云一同用力,终于将那铁架拉倒。她一边哀嚎,一边将人从铁架上救下。一拉才知道,所有人都是孕妇,被铁钩穿心而过拴在铁架上,都已死去多时。
杨破云嘶吼着翻找,终于在中间寻见一个烧的面目全非的人。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与她重逢的场景:也许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俯瞰着文武百官;也许是在蝴蝶飞舞的花圃中,他正对着如镜的湖水发呆;也许是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趁着月光翩翩起舞。
如果是这个样子,杨破云一定不会让她发现,只要在一旁悄悄看一眼便好,他也就能放心离去,寻一处清净地方藏起来,慢慢过完一生。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身怀龙种,本该呆在深宫中的妃子,竟然遭到这样的磨难。
他实在不愿相信,怀抱着的这一具焦尸就是卢夕月。可是他认得那根昆仑冰蚕丝做的腰带。这是他从昆仑山采下的蚕茧做成,刀剪不断、火烧不掉。
当年她还说过:“这带子就像你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却是我最想带在身上的。”
他紧紧抱住卢夕月,哀吼道:“你这下可知道了……你这下可知道了……当年若是带她离开,又怎会害她成这样,现在你又来的这么迟,有什么用啊。”
可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是泪水,最没用的却偏偏也是它。
第五十四章 云月诀别时
杨破云眼泪鼻涕沾满了衣襟,滚落在卢夕月半边烧焦的脸上。
陈曦薇心疼难耐: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悲惨之事,怎么又都让杨大哥遇上了。我自己觉得命苦,但我至少还有一个娘亲陪伴。可是杨大哥既没有父母,师傅也死了,就连从小爱慕的女孩,也死在他怀中。
她上前抱住杨破云哭道:“杨大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还有我。”
就在这时,陈曦薇忽然看到卢夕月的手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幻觉,参看眼泪仔细一看,那手指竟然真的微微的颤动。
她赶忙拉住杨破云道:“杨大哥你看,卢夕月还没死。”
杨破云止住眼泪,望向怀中的卢夕月,便在这时卢夕月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嘴唇噏动了几下,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双如皎月般的眼睛深情望着杨破云。
二人四目相接之时,便好像说遍了人世间相见、别离的话语。
杨破云静静看着这双眼睛,直到完全失去光泽。
“杨大哥,你看这满山的桃花多美啊。纵然他们会谢掉,可我已装进了心里,从此谁都不能从我这里夺走他们。”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爱上她的吧。
正在发呆时候,他忽然看到卢夕月小腹一阵抽动,却不知怎么回事。
陈曦薇惊奇喊道:“她是怀有身孕的。不会是,不会是这孩子要出生了吧?”
杨破云也是手足无措,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卢夕月却懂些医理,赶忙趴下身子看去,果然是孩子要出生了。急忙让杨破云脱下外衣盖在卢夕月尸身之上。
杨破云呆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陈曦薇高兴了喊了一声:出来了!
她手中举着一个湿漉漉的婴孩,给杨破云看。
那孩子紧闭双眼,并没有啼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曦薇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孩子离开这里,找水清洗一下,或许还有救呢!”
杨破云急忙脱下袍子,将孩子包括起来。
陈曦薇一眼望去,肌肉健硕,线条分明,忍不住心动了一下,待看到胸前身后无数的刀疤时,爱怜之心更甚。
杨破云却不知道如何抱这孩子,便将那孩子又递给了陈曦薇。自己则背起了卢夕月尸身,二人匆匆朝外走去,只盼能够找些水和丹药,救这孩子一命。
他内心十分焦急,只想赶紧走出这洞口,或许还能救活这故人之子。却不想走到门口时,却发现洞门早已不见,似是从来没存在过一般。他用力推遍每一块岩石,但都是白费力气。
陈曦薇道:“找长空,他一定知道怎么出去!”
回头找寻,却不见了那恶道士的身影。
杨破云自责道:“怪我一时大意,这恶道定是自己逃脱,把门给封死了。你好好照看孩子,我再去查看一下。
杨破云又把那石壁仔细查看了一番,仍旧没有发现机关,终于明白为什么进来这里时门是开着的,因为所有的机关都在外面。
他心中担忧,若打不开这道门,他与陈曦薇和这新生的婴儿便要困死在这里了。
陈曦薇心思却在那小婴儿身上,他出生到现在还未哭过,呼吸几不可闻,甚至连心跳也越来越弱。她向杨破云着急喊道:“杨大哥,你快想办法救救这孩子!”
杨破云接过婴儿,伸手一摸,浑身火烫,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陈曦薇道:“杨大哥,你的善护功不是能疗伤吗?你把真气输入到这婴儿体内,不知道能不能有效?”
杨破云道:“我修炼的真气霸道,怕这孩儿承受不住。”
陈曦薇道:“我修炼的是混元劲,倒是阴柔一些。但我不会给别人运劲疗伤的方法啊。”
杨破云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我们三人联通,我将真气注入你的身体,运行上一个周天,在引导至这婴儿体内。”
陈曦薇道:“你可有把握吗?这法子我到从未听过。”
杨破云道:“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这是夕月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他,只要有一分希望也要试一试。”
陈曦薇点了点头。杨破云嘱咐了她一些善护功的要点,她用心记下,随后双手抱紧了孩子。
杨破云端坐在地上,丹田之中一股纯阳真气升腾了起来,由两臂经脉传递至双手手掌,缓缓注入陈曦薇体内。
陈曦薇突然感觉两股炽热精纯的真气从双肩秉风穴进入体内,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突然袭遍全身,她既紧张又麻木,身体一阵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杨破云顿时察觉到了异样,他的真气一进入到陈曦薇体内,便似被牢牢抱住一般,无法正常的在经脉中行走。于是低声道:“不要分心,不要运气。”
陈曦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杨破云尝试将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了一遍。初时非常晦涩难行,一个周天之后,才稍微好了起来。三个小周天过去,这股真气变得柔和起来,便低声道:“我现在把真气注入到孩子体内,你切勿乱动。”
这股真气便由杨破云操控,以陈曦薇身体为媒介注入到了婴儿身体。
只听见婴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紫色黑血,杨破云敢忙停下,陈曦薇迫不及待的抱住男婴,一摸脉搏跳动有了些力气,虽然身上依旧火烫,但要比以前好的多了。
杨破云看那男婴获救了,心下稍安。对陈曦薇道:“我们要尽快想个法子出去才好。如果这门打不开,我们便向洞里深处寻下。或许还有别的出口。”
陈曦薇却道:“这孩子还没有吃过一口奶呢!”
她抱着男婴走到卢夕月的尸体旁,掀开上衣,将那孩子递了过去,那孩子刚刚含上,便大口的吸吮起来。
杨破云看着这一切,心中犹如狂风席卷波涛,汹涌澎湃无法止歇。
卢夕月,这个他深爱的人,在生命尽头奇迹般的诞下了一个婴孩,即使死去了也仍然用**去哺育着他,这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又是怎样的留恋和牵挂。
他暗暗的发下毒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亲手杀掉那个害死卢夕月的人,即便他高高在上执掌天下,自己也要拼经全力翻天覆地。那婴儿吸允了良久,终于什么都吮不出来了。
陈曦薇将孩子抱起,摇着说道:“可怜的孩子,你也喝过你娘的奶水了。希望你以后能够记得这个味道。”
第五十五章 情窦为君开
陈曦薇仔细查看孩子的脸色,虽然已经输过了真气,身上温度降了一些,但额头仍旧烫的厉害。她也无计可施,只好将那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杨破云默默注视着陈曦薇的一举一动,虽然只认识不久,但这姑娘不顾安危与自己一同赴险,又冒着真气逆冲走火入魔的风险搭救卢夕月遗下的男婴,着实让自己感动。
这姑娘不到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是道士打扮,但仍掩盖不住清秀之气,尤其那是一弯新月般的眉眼,于俏皮之中渗透着一股深藏的妩媚,就像是卢夕月和李念夏合起来的样子。
一想到李念夏,他急忙收了心思,回到现实中来。
前面石门已被封死,只能期望这山洞另有出口了。杨破云侧耳倾听,里面似有水流之声。便对陈曦薇道:“前面路打不开,我们不如到后面去看下,说不定会找到出口。”
陈曦薇点了点头,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刚要走,却又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问杨破云道:“这些人虽然与我们非亲非故,但若我们走了,尸体必定会腐烂在这里,不能入土为安。我们不能不管的。”
杨破云道:“你说得对。但我们二人力量有限,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我们先往深洞里深处走走,若是能找到出口,我们再将他们遗体火化掉,带出去葬了。”
陈曦薇道:“若是找不到出口,我们也要把他们葬在洞中。”
杨破云点了点头,又道:“曦薇,你害怕死在这里吗?”
陈曦薇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什么好怕的。有杨大哥陪着我,我什么也不怕。”说罢眼眶一红,却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杨破云道:“恩。我这半生,不在生死之间转过多少回。比这凶险百倍的事情都经历过。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把你们两个带出去。”
陈曦薇使劲的点了点头,呆呆的看着杨破云,脸上又起了一片红晕。杨破云以为她身上不适,赶忙将手搭上额头,果然滚烫的很,急急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陈曦薇赶忙摇了摇头,又小声说道:“杨大哥,刚才你可是喊我曦薇吗?”
杨破云心中一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女子的一个脸红,有时会胜过一大段对白。这是他害怕的事情。
他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是。难道不妥吗?”
陈曦薇摇了摇头道:“我这个名字从小只有我娘唤过。杨大哥也这样唤我,我很开心。”杨破云道:“恩,以后我便这样唤你。”陈曦薇脸上的红,愈发鲜艳起来。
二人收拾停当,点了浸油的火把,朝那洞穴深处走去。
这洞穴是一个地脉溶洞,看上去并不宽阔,却是十分狭长。一路上拐来拐去,岔路很多。对陈曦薇来说,简直跟进了**阵一般。但杨破云有办法,他没行经一处岔口便在石壁上刻上箭号,若是走到尽头没路,便折返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时间,虽没能够寻见出口,但却找到了一处水潭。杨破云听得陈曦薇重重的脚步声,知道她已经十分疲乏。便道:“这洞不知有多大,一时半刻我们找寻不完。不如先停下来休息下。”
陈曦薇道声好,回转身时脚底下却打了一个趔趄。杨破云急忙将他扶住,关切道:“你怎么样?”
陈曦薇回道:“不碍事。”
杨破云道:“不要逞强,赶紧休息。那孩子如何?”
陈曦薇道:“呼吸越来越弱,身上仍旧发烫。”
杨破云又依着先前的法子,给那男婴输入了一股真气,见他呼吸顺畅了些,二人方才放下了心。
陈曦薇用杨破云的衣服绑了一个包裹,将男婴小心的放到里面。杨破云见陈曦薇不住打着呵欠,便道:“折腾这么久,你好好的睡一觉吧。”
陈曦薇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就侧趴在了杨破云怀中睡了过去。
杨破云苦笑道:“当真是累坏了,说睡着就睡着了。但却趴在我怀里,让我如何是好?”想将她放在地上,但那山洞地面潮湿阴冷,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扛得住。
想来想去,还是端端正正的盘了起来,将陈曦薇抱住。在江湖上漂泊的久了,知道有些时候讲究不得,只能遵从权宜之计。
他怕陈曦薇受凉,将丹田之中的内力催动起来,身体顿时发热,陈曦薇在她怀里躺着,时不时的砸吧下嘴唇,杨破云笑了笑。
他也觉得有些疲累,却不敢睡,害怕那道人突然引人回来。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催动真气,几个周天过去,他疲乏困倦之意一扫而光。
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陈曦薇一双大眼睛正瞧着自己。
陈曦薇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自己本来正在偷偷的瞧着,一下子被抓个正着,脸就又红了起来。
杨破云微微一笑,问道:“你醒了多久了。”陈曦薇道:“刚刚。”杨破云道:“恩。这些天把你折腾的够呛,你若是没睡好,不妨再睡一会。”
陈曦薇道:“我睡好了。我去瞧瞧那孩子去。”快速从杨破云怀中站起来,去看那男婴。那男婴仍旧没有好转,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时断时续。
“杨大哥,不如我们先回去,也许长空已经带人回来了,我们找机会逃出去。”
杨破云想了想,也没其他法子,就点了点头,在前头领路往回走去。
虽然出来时间很长,但多用在探路上。循着记号往回走,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丹炉中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几块红炭还在冒着青烟。
杨破云道:“看来他们是不肯开门了。从武当六子表现看来,似是收到胁迫,我想这洞中的事情,说不定在武当派之中也是秘密,长空自然不肯败露。我们再往深处走走吧。”
陈曦薇点了点头。杨破云又道:“这些可怜的人,先火化了吧。把骨灰就留在此处,日后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再寻找家人独自安葬。不过这里太过狭窄,你且带着孩子朝里面走,就到昨日那个水潭边等我。”
陈曦薇知道杨破云不想让她瞧见焚烧人身的惨烈场景,她虽然也算是江湖人,但毕竟涉世太浅。烈火附着人身,将皮肉化成烟,将骨头变成灰的过程,若非是见惯了生死,谁又能坦然得面对?
第五十六章 自此误终生
杨破云将那些妇人的尸体分开排列,正要火化,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也都有亲人朋友,若是就在此地火化了,岂不是剥夺了人世间最后的别离?他却是没有权利做这些的。
但卢夕月他要带走的,玉黛湖畔的桃林才是她的归宿。他默默的点燃傍边木炭,卢夕月便被一团明亮的火焰围住。
他盘膝坐起,嘴角喃喃的念道:“阎浮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业,是故临命终时,父母眷顾,宜为设福,引导众念……”
念过这一段超度经文念过之后,心里舒服多了。那曾经若天人般的容颜,已变成世间浮灰。
他小心的收起骨灰,与那块摔裂的玉佩一起用冰蚕丝带包住,紧紧放在到身上。人若真的有灵魂,此刻她一定正坐在前面看着他笑吧。
他心里默念道:“夕月,想不到最后还是我来送你啊。你安心走吧,我知道你最后的愿望,无论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总会帮你把他抚养长大。”
一切收拾停当后,他转身向洞深处走去。
昨日他们已经将这洞穴探过,所以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个水潭。陈曦薇伸手摸了摸那水,竟然是温的,昨天太匆忙,竟然没有发现。
她看着怀抱中脏兮兮的男婴,今日算是出生的第二日了,还没有洗过澡,刚好给这孩子净一净身子。因不知道水有多深,便小心翼翼的撩起袍摆,攀着边上钟乳石探了一下,水面刚莫过小腿。
她放下心来,小心抱着那男婴慢慢的下了水,一手托着,一手撩起水花淋在他身上。男婴细小的身体刚一接触到水,便打了一个哆嗦,她赶忙高高举起,却不想脚下一滑躺倒在了温泉中,站起来时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
不过,刚才那泉水浸润的感觉当真舒服至极。她离家半年以来,一直做道士的打扮,想好好的泡一个澡很不容易。
“反正衣服都已经湿了,身上也沾了这孩子的羊水,不如就洗洗吧。杨大哥那边估计要等上一会才能到这里来呢。”他心里想着,便剥去了湿衣。
十七岁的年纪,玉体初成,秀峰侧立,无暇的**冲破束缚,毫无保留的坦现了出来。
她抱着那男婴慢慢的向深处探去,待温水没过秀峰之处便停了下来。也不知是水重还是初生婴儿身轻,竟然漂浮在了水上。这水流的也并不急,她安心下来,慢慢的洗掉那孩子身上的污秽。
孩子虽然有些瘦弱,但仍然十分可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洗过澡的原因,这孩子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如同夏日黄昏时的启明星一般闪耀着光芒,又像黑色水晶一般无暇晶莹。
陈曦薇欢喜的看着这个孩子,心里猜想,当年她出生之时,母亲是否也是这般观瞧着她。如果那时能有记忆,她一定好好记着整个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即便是后来要历经千辛万苦、尝尽酸甜苦辣,也永远知道幸福的感觉。
她的惊喜,杨破云切切实实的看在眼中。
他心念着陈曦薇和那男婴,收拾停当以后一直朝那水潭走去,却刚好看到陈曦薇在水中擦洗身体。
他赶忙闪到石笋后面,盘腿坐下打坐,只盼陈曦薇早些梳洗完毕,他好出来相见。
就在这时,陈曦薇忽然惊叫起来,似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再不敢有顾忌,一下从石笋后面飞将起来,跳入水中。
陈曦薇仰面倒在水中不住的拍打的水花,似是有什么东西拖着陈曦薇快速的向水底游去。
杨破云左手抄起水上漂浮的男婴,右掌向水中奋力一击。水面四散开来,露出一个如大锅盖般的东西,却是一只大鳌。他紧跟着又劈下一掌,正中大鳌,却不想大鳌壳子坚硬无比,硬抗了杨破云一掌,还借着力道拖陈曦薇进到了水底。
杨破云放开婴儿,也急忙潜了下去,只觉水势越来越深,眼前漆黑一片,只能循着大鳌游动的乱流往前追去。追了一阵忽觉前面水流急速涌动,他本能伸手一抓,碰到了一个极软的身体。
那自是陈曦薇无疑,他牢牢抱住,但那大鳌还在往前急游。杨破云在水中拿它无可奈何,只好一只手紧紧抱住陈曦薇,耳听得他咕嘟咕嘟冒了几大口泡,心道这女孩不识水性,一旦呛水后果不堪设想。他急忙运行真气,急速注入陈曦薇体内。
陈曦薇呛了几口水后,心中害怕至极,脑袋中一片空白,心里不断回荡着一句,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娘怎么办,杨大哥怎么办?她强忍着不敢呼吸,脑中越来越空白,意识越来越模糊。
便在此时,一个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环抱起来,紧接着一股真气自丹田而入,游走过各处经脉和穴位。她知道,是杨破云来救她了,于是精神松弛下来,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曦薇隐约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想要努力的睁开眼,但又舍不得这股慵懒的感觉。半睡半醒只间,一个厚重手掌搭上了自己的额头,雄浑却又温柔的声音说道:“还不快醒来吗,你若再睡下去,我可不管你了啊?”
陈曦薇睁开眼睛,正对上杨破云关切的眼神,她惊慌失措赶紧闭上。杨破云道:“你终于醒了。我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哪里,差点便酿成大错了。”
陈曦薇努力回想,终于记起这惊险的一幕。惊慌之中忙用手护住周身要害,却发觉已经穿好了衣服。
杨破云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来不及多想,冒犯了你。”陈曦薇心里如小鹿乱撞,不知该怎么面对杨破云,只好紧闭着双眼点了点头。
杨破云看她这幅模样,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草莽,难以配得上你。等我报完仇之后,我便任你驱使。若是你心中气愤难平,也可直接取我身上东西,哪怕是头颅,我杨破云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这却不是陈曦薇要听的话,她又羞又气,睁开眼睛怔怔的瞧着杨破云,良久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破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道做到。”
陈曦薇道:“那好。你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杨破云从身畔拿出九段刀递给陈曦薇,微笑瞧着她。陈曦薇微咬薄唇,横刀架在杨破云的脖子上下定决心用力一挥。
第五十七章 相对诉钟情
一缕黑发落在陈曦薇手中,她细细的挽起,藏在胸口。对着怔怔立在一旁的杨破云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却没想到这么的不干不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偏偏要说这些折辱的话。我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比不得你家卢夕月……”
她说着说着竟然抽泣起来。
杨破云想要安慰她,却找不到话语,嗫嚅了半天,嘴中却只是说了几个“我”字。
陈曦薇手背抹去眼泪,正色道:“我屡次遇险,都是杨大哥救我。这次情形危急,若是没有杨大哥已然命归黄泉。若杨大哥不嫌我愚钝丑陋,我便陪在杨大哥左右,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杨破云见陈曦薇说的坚决,便道:“我自从回到中原,便抱定必死之心,不敢耽误你的大好青春。可如今深处绝境,能否出去尚未可知。若能出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完,若那时还活着,便携你同游江湖,好让天下英雄都知道我杨破云娶了一个你这样一个妻子。”
陈曦薇眼中无限惊喜,道:“好,无论是死是活,我只嫁你一人。”
她细心的理了理杨破云鬓角垂下的乱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是忘记了当下的处境。
一声婴儿的呻吟,将陈曦薇惊醒,他赶忙问杨破云:“孩子怎么样了?”
杨破云:“无妨,这孩子也是命大。他自生下来便气息微弱,浑身发烫,但在水中时却好了很多,那会已经睡着了。这孩子的父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陈曦薇道:“卢夕月的事情,你能跟我说说吗?”
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只是这些事情太长,有一些我都忘记了。你若是想听,我慢慢地给你讲可好。”陈曦薇点了点头,火折子跳跃的光在她柔和的双眼中不断跳动。
此刻的陈曦薇宛若日照下的桃花一般,杨破云看的心动,赶忙熄灭了火折子,道:“也不知道要在这洞中待多久,这火折子需省着点用。你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我说话吧。”
陈曦薇将身子靠在了杨破云身上,杨破云便由着她,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讲了起来。
那是一个深秋,天气很凉。更夫缩着脑袋,躲在一栋宅子的门檐下。他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一团白雾从嘴上冒出来,迅速消散。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刚睁开眼时,几匹健马已经到了门前。
马上几人都身着红色官服,更夫认得是锦衣卫的制服,赶忙退在一旁。一个青年武官走到门前,用力的拍打这处高挂着杨府匾额的大门。
门内迅速的传来回应,一名老家丁打着灯笼出来,向为首的一位男子作揖道:“贺大人,您到了!”
来的正是禁军统领兼锦衣卫指挥使贺云暖。院子里面灯火通明,正堂的大门敞开着,一位儒雅的学者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师椅上,向贺云暖道:“你赶回来了?”
贺云暖点了点头,道:“杨素,这次魏奉朝所参奏事情,我已经认真查过,他们证据确凿,救不了你。”
杨素道:“我知道。我写《告群贤书》之时,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贺云暖道:“东厂的人已经出发了,待会便会到门口。我只让他们带走你一个。”
“多谢你!”他一招手,将一个睡眼朦胧的幼童叫了过来,殷切说道:“云儿,为父出身贫寒,从山乡里正做起直到刑部侍郎。虽一直坚守圣人训令,以清正廉洁约束,但也做过不少违心之事。如今被那**人拿著把柄,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我走以后,你师便是你父,你要认真听他教诲,专心把武功练好。朝堂上的争争斗斗,你万不可参与其中。你可记好了?”
杨破云嘘着鼻涕,不知道自己父亲再说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杨府的大门嘭的一声被推倒在地,一个铁塔般的人迈了进来,观看下四周后闪在了一旁。待灰尘落地,一名干瘪瘦削的中年宦官,连着乘坐的步辇被抬了进来。
“这么多人都在啊,我看看都有谁!”宦官挨着扫了周围一遍,念道:贺云暖、左光斗、还有卢靖秋,都是朝廷重臣啊,聚在这里莫不是要商量着造反吗?”
卢靖秋怒斥道:“魏奉朝,在场的都是大明栋梁,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的人都在,安能容你信口诬陷!”
魏奉朝哼了一声,道:“你们觉得很讲义气是吗?你们人来的越多,这家人死的就越快!”
卢靖秋正要骂人,魏奉朝却高喊一声:“圣旨到!”
众人纷纷跪下,魏奉朝缓缓打开一个锦盒,取出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素,你不是个东西,我继位的时候你就百般阻挠,现在又私通番邦,垄断金银兑换,毁我大明国本,所幸魏爱卿发现的早,否则我还被你蒙在鼓里。我让他去抓你,你不要跑。钦此。”
众人听到这圣旨,一阵哗然。卢靖秋道:“魏奉朝,这圣旨是谁拟的?”魏奉朝道:“皇上亲手所书,不信你自己看。”
贺云暖接过来来看,一片狼藉的字迹,如同看到了一个王朝的命运,不禁长叹一声。
几十个东厂的人拔刀向前,将一付重枷扣在杨素身上。魏奉朝冷冷道:“杨府的人,全给我拿下!”
贺云暖立即迈步上前,怒道:“只许你们带走杨素。”
魏奉朝直盯盯的看着贺云暖,道:“锦衣卫了不起吗?我东厂办案先斩后奏,这是皇上给的权利。江湖上的歪风还想吹熄朝堂里的灯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刘颂、郭不弱!”
魏奉朝身后跃出两个人来,各使两把分水刺攻向贺云暖。贺云暖知道这刘、郭的恶名,不少江湖上的好汉和朝廷的正直良将都命丧在他们手下,便管不得什么东厂西厂南厂北厂,掌中挟着十成的内力,如两股奔雷一般迎向二人。
二人不敢硬接,分左右避开,却又仗着手上利器双双欺来。
这两下虽奇快无比、配合精妙,但在贺云暖眼中也不算什么,他心中有火,正要找地方发泄,双手中指齐出点中了刘、郭二人手腕。那二人惨叫一声,将兵刃丢在地上。
贺云暖这一指唤作金刚伏魔指,是正宗的少林绝技。他自幼便多奇遇,天下各门各派功夫都曾涉猎,不仅融会贯通,还以心学之道重新梳理,造诣早就超过各门正宗。这两下外人看来如若拈花,但在刘、郭感受上却比断了手腕更加难忍。
贺云暖也知道魏奉朝是奉皇命拿人,也奈何不得,只要给魏奉朝一个下马威,保住其他人即可。他听见杨破云哭声,便转头过去想安慰几句,忽觉烈风袭来,有人偷袭自己。
他听风辨位,避开了袭来一剑,但剑气已经破了他护体真气,一侧衣袖化作碎片四散落地。
贺云暖知道来者不善,回身、运气、提掌一气呵成,来人也不惧怕,与贺云暖硬拼了一掌,二人各自后退了几步。
贺云暖虽在朝廷做官,但在江湖上已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对方能与他打成平手,功力当真不凡。他仔细看去,那人浑身被一袭黑袍笼罩,难以分辨模样。
他从腰间拔出九段刀指向魏奉朝:“人我让你带走,这是公事。但杨素是我的朋友,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们要动他们,这便是私事了。”
魏奉朝想要说什么,却看到贺云暖一双眼睛满带杀气,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提高尖嗓喊道:“我们走。”便在一堆人的紧紧簇拥下离开了。
杨素回头向杨破云一笑,也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十年后,贺云暖才告诉他,杨素被罚往宁夏卫作苦力,被不明刺客刺死,连尸骨都没留下。
那日贺云暖面向窗子,背对着他。太阳将下未下,浮于西山之上,晚霞格外灿烂,但越是美好的东西,越不能长久,如同人之韶华,转瞬即逝。
“云儿,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你父亲的牺牲,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自知必死,为了保护别人,担下了一切罪责。若有人再去为他求情,无异于是向皇帝示威,不但救不了你父亲,反而白白耗了性命。东林党,已经不能再有人牺牲了。”
黑暗中,杨破云闭紧了双眼。多年以来他一直强忍着不去回想过往的事情。可是过往的事情,就像是一道伤疤,每到快要愈合的时候,都要忍不住去重新揭开。
陈曦薇躲在杨破云怀中,伸开双手紧紧抱住他,静静等杨破云讲后来的事情。但杨破云却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的事情就简单一些。我跟随师父勤学武功,为的就是想要为父亲报仇。可是东林党竟然和阉党讲和,而且……
“而且他们还把你最喜欢的姑娘嫁给了皇帝对吗?”
“是。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局,夕月只是他们的一枚弃子。”
“杨大哥,你和卢姐姐真的是有缘无分。但若是你当初再勇敢一些,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已经错过她可不要再错过我,无论是什么情形,都不可以!”
杨破云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陈曦薇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杨大哥,我如今嫁给了你。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我一定会帮助你杀掉魏奉朝的。你也一定想知道我的事情吧?我先不说给你听,等到我们成亲之时,我自然会和你说。”
许多年以后,杨破云才知道陈曦薇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因为她明白,卢夕月一直在杨破云的心中,也许就在那晚的黑暗里,他仍把自己当做了卢夕月吧。她在等杨破云放下。
可是很多事情,都是过去后方才领悟。譬如一个人对你说一句话,送一件东西,也许就是她的千言万语和整个世界,只是那个时候,你还不明白。
第五十八章 红绳束青丝
九月初九,日月并应,故曰“重阳”。
天下第一斗宝大会正在举行,天下第一美人也首次在大众面前亮相,如此抓眼球的噱头,自然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万紫楼前并肩接踵好不热闹。
但是能真正进到会场的人却不是很多,因为大多数人无权势又缺宝贝,只能挤在楼前凑个热闹过过嘴瘾。不过大家确实想知道,这大会魁首到底是谁,第一美人花落谁家。
万紫楼大厅内,数百个豪杰围坐在一起,有的互相吹捧、有的畅快痛饮,但内心里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开始的时间。
阿果在楼上默默注视着一切,扫过那些饥饿的眼神。她不急着出场,他们等的时间越久,她的魅力就越大,今晚的事也就更顺利。
大厅中灯火忽然熄灭,众人齐齐站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询问时,一阵幽咽的琵琶声自头顶传来。众人立即兴奋起来,期待着下面的惊喜。
一束光从下向上射出,照亮了空中舞动的飞天。琵琶声渐渐转急,笙、箫、筝、琴和声四起。忽然之间光线大亮,就在他们身旁不知多少个艳丽女子同时升空而起,偌大的一个空间里。飞扬着五颜六色,让人意乱神迷。
万紫楼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空中众女纷纷抛洒花瓣,众人伸手去接时,却化成了醇香美酒,沁在衣衫之上,惹得英雄意乱情迷,只顾鼓掌。
就在音乐最激昂时,众女同向一处拥去,昂首以待。阿果身着白色纱裙缓缓从天而降,落在众女中央。她双璧一抱,身后张开了一对巨大的白羽翅膀,便如同九天仙子降落在这尘世之上。
阿果这个出场,震惊了所有人,就连一道风烛残年的闵生主都忍不住搓了搓干瘪的小腿。
“美!”江硕言砸吧了一下嘴边的口水,自言自语道。
“可惜,我们没机会了!”李快风难过的说道。江硕言怒转回来刚要痛骂李快风坏了他的好事,却见李快风两道鼻血长流到了脖子。
“众位江湖义事,承蒙大家厚爱,到小楼捧场,阿果不胜感激。今日在这里设下斗宝大会,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小女子福薄,幼年失怙,飘零江湖,只盼寻一安生之所,从此安然度过余生。今日各位无论是谁,只要凭手中宝物夺得头筹,小女子便委身与他,做妻做妾,自无怨言。”
这一席话说的既凄凉又魅惑,便是铁打的心肝也要被化了。众人乱七八糟的喊叫着,也听不出说的什么。阿果也不打断,任由现场鼎沸。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平息下来。
她方道:“只是比试有比试的规矩,我在这里要先说明了。以免后面发生争执。我一条一条说,若是大家认可只需答个好字,不知可否?”
众人纷纷点头道好。
“这第一条最要紧,今日来的虽然都是江湖豪杰,但我们这是斗宝大会,不是比武大会,希望大家不要现场比试刀兵拳脚。”
“好!”
“这第二条,宝物比试不想比武,总有难分伯仲的时候。我便将这权力交给大家评判。那个得认可多些,那个便胜出。”
“好!”
“这第三条,今日参加比赛的人多,总要有个人维持秩序。我提议,由闵老爷子作为公道人,主持这场盛会。”
“好!”
“这最后一条,为防一开始就出现绝世奇珍,无人敢与之相比,坏了大家兴致。每件珍宝上台时,若无人与之相斗,则直接列入待选。再进行下一轮比试。今日重九,我便设了九个位子,待选满后便停止斗宝。既然是我嫁人,也想有个选择,我选中的那个就是魁首。”
“好!”
这四条规矩简单,却又十分得当,尤其是最后一条,不但完美解决了分不出胜负的风险,还给她自己留了极大的余地,不由得对她的冰雪聪明赞叹起来,毕竟谁都不想看到这样一个智慧美貌并重的绝世女子,嫁给一个手持重宝的糟老头子。
阿果冲众人妩媚一笑,道:“说了那么多,都是些不得已。感谢大家谅解。今日比赛的彩头,便是它了,最后胜出的人便可为我系上。”说着伸出右手亮出一根崭新的红色绳子,郑重交给侍女放在一个精致的盒中。
一些个老油条登时燥了起来,抓耳挠腮、大口喘息,双眼似乎要喷出火焰了。
“彩头就只是一根红绳子吗?”漕帮帮主王大猷疑惑道,她实在不知道这根红绳子有什么好拿的。
“切,这都不懂还来参加什么斗宝大会。回去问问你的相好吧!”梨堂堂主赵小梅揶揄的说道。
“下海系红绳,上岸断青丝。下海系红绳,上岸断青丝。”那风流倜傥的平南王世子也傻在哪里,嘴中不住地重复一句不知所云的话。
题外的话:各位看官,本周拙作试水推,给了个很差的位置,前景不容乐观。我在动笔时便发下决心完成一篇佳作,不敢说屠神正道,但也不愿被满屏飞舞的系统、穿越之流打败。我始终认为,传统武侠小说是高级的,是有魅力的,是经得起时光淘洗的。现在网文届流行一句话,武侠小说死的快。我很难过。在这里我请各位帮我个忙,动下手指点个收藏,有票的给个票,我一定要坚持到底,把这作品好好写完,武侠不死。
第五十九章 万紫楼斗宝
闵生主本来便是个好出风头的人,听阿果委托自己当评判人,也欣然接受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台上向众人说道:“既然阿果姑娘委托,我也就不推辞了。其实我与他师傅三尺红云头也是老交情,算她长辈。替她主持这事情也顺理成章。既然今天大家兴致都那么高,不如趁热打铁,我们开始斗宝!有哪位先亮出宝物?”
“我来。我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平南王世子沐崇安。只见他费力穿过人丛来到台下,双手攀住台面用力一支,却没上去。他尴尬的笑了一笑,怒对侍从喊道:“你们都是瞎子吗?”
那侍从本是好心,不愿意少主在众人面前出丑方才没管,但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更是丢脸,只好奔过去左右一架,将他推上台子。
沐崇安环顾四周,得意洋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向众人道:“我记得有个人拿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是不是。我觉得他就没必要拿出来了。因为我这里有个更大的。”
他一揭开锦盒,里面赫然露出一个鸡蛋一般大的珍珠,通体圆润,没有一点瑕疵。
女人们纷纷惊叹,男人们却都无动于衷。
沐崇安见众人反应不大,急道:“这真的是好宝贝,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闵生主哈哈一笑,道:“宋人戴复古有诗云:锦绣有光摇竹影,珍珠无价买春华。相传当年秦始皇四寻蓬莱,一无所获。最后一次还都时路经山东一个无名小村时忽然心生困倦,就在一处泉水旁睡着。梦见仙人降临,授之于珠。醒来时身旁泉眼不见,化为一粒珍珠。按照野史记载,那珠子也是如鸡蛋般大小。沐小公爷手上的这枚珠子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沐崇安见闵生主如此为他说话,心中自然十分感激:“还是闵大人博学多才,慧眼识珠。不似一些人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
他这句话一下子惹怒了众人,心道怪不得在京城会被人打,若不是有四条规矩,我等照打不误。也因此对江硕沿、李快风二人高看了一眼。
“哈哈哈,既然珍珠无价,那我也拿出一个无价之宝跟你比划一下。”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纵深一跃,便上了台上,引得众人齐声喝彩。
“在下八卦门傅紫松!”
“原来是傅掌门到了。”这傅紫松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武功人品俱佳,在江湖中颇有威望。
只见他拱手揖遍四方宾客后,从随从那里取过一个长条锦盒,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一副卷轴。
他更加小心的展开了那幅卷轴,一副小楷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已有妻室,本不该来参加。但是我又好热闹,也想见见老朋友认识新朋友,便忍不住心痒过来了。我害怕真的赢了,没地方安置阿果姑娘,因此没敢带贵重的东西。这幅《道德经》是晋朝王羲之所做,收藏多年,拿出来供群贤赏评!”
现场中几个儒雅侠客惊呼起来,挤到台前仔细观瞧。其余草莽也不懂,也不敢问,就在那里等着解说。
那闵生主知道自己该出场了,他撵着自己的胡子道:“这就厉害了!我不说他的价值,先给大家讲个故事。
王羲之是东晋时期著名的书法家,哦,就是那个写《兰亭集序》的人。很多文人梦寐以求得到他的字来临摹,但是他的字千金难求。但他本身富贵不爱金银,却是酷爱鹅。
一日,王羲之和儿子王献之乘一叶扁舟游历绍兴山水风光,只见岸边有一群白鹅,红顶白羽,相映成趣,忽而张翅狂奔,忽而引吭高歌,其中的两只毛色格外好看,叫声也分外动听。
王羲之出神地看着,不觉对这两只白鹅动了爱慕之情,很想顺便买它回家去。于是他就让艄公向岸边划去。
上岸后,王羲之父子穿过一片竹林,见寺院门前有个老道士,便快步上前询问鹅主。那道士连忙拱手作揖,禀道:“右军大人光临敝院,不知有何吩咐?”
王羲之即把自己的心愿开门见山地说了。那老道士道:“我这鹅是不出卖的,倘若右军大人想要,就请代我书写一部《道德经》”吧!”
王羲之求鹅心切,不到半日,一卷“铁划银钩”的恭楷《道德经》跃然纸上。那道士见着这卷书法脸现喜色,瞬间化作一童子,呵呵一声大笑道:“我乃观音坐下善财童子,王母寿辰在即,欲以书圣佳作献礼。因怕吓着你,所以幻化此等模样。今日书成,两只天鹅便送与你了。
说罢,伸手一挥那《道德经》上所有字化作金色光芒随童子离去。这便是书成换白鹅的故事。各位说下这幅字价值几何啊?”
“自然是无价之宝啊,比这劳什子珍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众人有意要踩沐崇安,懂的不懂的都把那《道德经》捧的上了天。
“什么啊。那都是故事你们也信?就这破烂卷子,能比我的珍珠值钱?”沐崇安羞愤难当,气急败坏的说道。
他越是这样,众人越开心,一直在那里哄笑。几个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拉他下来。
他怒道:“拉我做什么?我还有事没说完!”只见他用力一摔,那鸡蛋大的珍珠登时摔成了碎块。几个万紫楼的女子惋惜的快要哭了出来。群雄见他摔碎了稀世珍宝,也都惊讶的不再说话。
沐崇安昂首说道:“这颗珍珠却是不算什么。我今日就把它碎成粉末,供阿果姑娘敷脸用!”
这一下大手笔可谓是震惊四座,闵生主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阿果娇叱一声:“沐崇安,我知你家世显赫、富有四海,但你也把我看得太低了些,这些粉末了就留给你的那些女人吧。我们江湖儿女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们权贵子弟来欺辱!”
阿果这一席话分量极重,在场数名豪侠已经摩拳擦掌,要不是看阿果面子,早就上台殴打他了。
沐崇安在哪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彻底乱了分寸。只反复说道:“不是,不是!阿果你误会了!”
便在此时,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台上,一人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他身上。他一个趔趄,就栽了下来。刚要开骂,却看见了那两人样貌。不是别人,正是江硕沿和李快风。沐崇安登时把话咽了下去,只是抬着手指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闵生主怒向那几个侍卫道:“你们还不赶紧把少主扶走,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那几个侍卫迅速的抬起沐崇安,一路小跑狼狈逃了出去。
阿果向江、李二人深深福了一福,道:“多谢李公子、江公子!”
二人心里乐开了花,却仍旧装作斯文模样,举手回礼道:“姑娘不必客气,我二人生平最痛恨这种草包,以前就打的他叫过爹!”
阿果掩嘴一笑,江李二人自知不会说话,再多待下去便露馅了,赶忙不舍的下了台去。
闵生主续道:“众位,下面继续比斗,但却不可造次了。有哪位愿意跟这幅《道德经》比试?”
下面众人鸦雀无声。闵生主道:“好好,一开始就这么激烈,这门槛抬得可是高了。那我就把他放到第一个位置上了。”
“等等!”一个奇怪腔调突然喊道。
众人心道竟然还有人比试,转头看清说话之人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第六十章 天下第一宝
说话之人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罗刹人。群雄都见过世面,本来毫不稀奇,但罗刹人出现在这个场合可就奇怪的很了。
只见那个罗刹人操着并不流利的官话说道:“既然是斗图,我这里也有一张,想比一比!”
闵生主在朝廷为官,与不少罗刹人打过交道,便道:“这位异邦友人尊姓大名啊?”
哪罗刹人道:“我叫做汤祖望。”
他身材高大健硕,用力一蹬地便跨上了高台。众人都是行家,一眼便看出他只是力气大些,并不会轻功。
汤祖望向闵生主弯腰施礼后,也取出一个轴卷。闵生主帮着他展开,众人“咦”了一声,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那副图色彩斑斓,似画非画,倒更像是一幅海图。
他生硬的说道:“众位朋友,这幅图,,叫做《神域万国全图》,记载了世界上,所有国家和位置。是我们帝国勇士,历经千难万险绘制而成。你们明国,在这块地方,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这个,才是天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他们自小便以为这天下就是华夏,华夏就是天下。即便是周边有些个小国,也不过是野人兽类居住的不毛之地,何曾想过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大呢?
“假的吧,糊弄谁呢?”
“就是,随便找个孩子撒泡尿也比你画的好看!”
群雄爆发出层层声浪,纷纷喊这罗刹人下台。
汤祖忘哈哈大笑道:“在我们的国家,英雄们以四处征服为荣,我们的步伐踏遍了天下的每一处地方,找寻过每一个宝藏。而你们,却还面对这样一幅壮阔画卷不肯承认,当真是可笑。”
众人听他说的傲气,也都怒了起来。闵生主眼看控制不住局面,便急忙叫大家冷静下来。
他指着那副图纸说道:“对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成祖时我朝重臣郑和曾亲帅宝船七下西洋,到了爪哇、苏禄、天方、红海等地,也带回不少新奇东西,这天下确实比大家想象的要广阔一些。只不过哪些地方都是些穷山恶水,生养的人都是野人异种,哪比的了我华夏宝地,自然就跟没有差不多了。这天下,到底还是以我们为中心的。”
群雄听闵生主这么说,方才平息了心中怒火,不过仍然瞧这罗刹人汤祖忘不顺眼。
汤祖望便似没有察觉一般,仍然问道:“你们说说看,这幅万国全图,和那个书法,比起来,那个好?”
众人哄笑一声,纷纷喝起了倒彩,催促他赶快下台。
汤祖望明明被嘘,看上去却十分高兴,他向众人说道:“对不住,我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打扰大家了。”他便要收起地图。
台下徐虹如却突然喊道:“等等,我要瞧下真假。”便走了上来。
汤祖望见是个道人打扮,便疑惑道:“你能分得出真假?”
徐虹如微微一笑道:“一看便知。”说罢仔细看了起来。
汤祖望感到不对,急忙卷起了图纸,向阿果道:“对不起,阿果姑娘。我要走了,来日去拜会三尺红云头,希望那时你也在那里!”
说罢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门外等候的罗刹同伴急忙牵过马来,低声询问了道:“怎么样?”汤祖望诡异一笑道:“人不在这里。”便翻身上马冲过拥挤人群快速离去。远远回头一望,口中喃喃说道:“这就是他们的帝国勇士!让人失望,又感到高兴!”
万紫楼内,徐虹如高声喊道:“取笔墨来。”立即有使女现上笔墨,他展开纸张急速书画。众人开始不解,再看一会时忽然明白。徐虹如画的竟然是刚才那罗刹人的《神域万国全图》。
大家都知徐虹如是有大修为之人,但怎么也没想到就刚才短短一刻的观瞧,就把整个地图记在心中。只见他运笔如飞,未过多久便将整个图纸勾勒出来。方才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向阿果道了声谢谢。
“先生这么厉害啊,真是神人!”闵生主赞叹道。
“唉,可惜那人已经觉察。还有好几处没看清楚。”徐虹如一边回应,一边轻轻吹着纸上墨迹。待干了后,小心翼翼的折了起来。闵生主伸手来拿,徐虹如却自己揣进怀中,飘然下台。
“你个当道士的,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啊?好吧,好吧,我们这斗宝继续吧。”
现场中气氛再次热烈起来,雁荡派拿出九龙盘山玺,龙虎门亮出辉光琉璃石,甚至还有拿出家传武林秘籍的,还有一个不知哪里的土豪直接搬出一大箱银票……各式各样、林林总总五六十件。
最后终于选出了九件旷世奇珍,分别置于九个檀木高座之上。分别是王羲之作《道德经》、渎山大玉海、真珠舍利宝幢、司母戊鼎、青釭剑、九转还魂丹、催风落雨萧、佛祖等身像、金缕玉衣。无一不是举世无双的无价至宝。
寻常人一辈子见到其中一件也算是开了眼界,如今九件齐出、光芒四射,只晃得众人睁不开眼,也不知应将目光定在何处。
有人说九转还魂丹是最好的,因为它有起死回生之效果。有人却说佛祖等身像在最珍贵,得了它死后便能去西方极乐世界,还留恋人间做什么。还有人说青釭剑最有用,其他都是吹出来。但最终决定权,却在阿果身上。
阿果慢慢走到九座至宝前,仔细看过。谁拔得头筹,谁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和青楼组织的主人。众人翘首以待,看看阿果到底会选哪个。
“这《道德经》虽好,但是他的主人已有妻室,已明确说不参与比试,就只好放弃了。”傅紫松微笑着点了点头。
“渎山大玉海本来是集天地万年造化而成的宝玉,可惜被人雕刻成这个样子,已失了灵气,我是不会选他的。真珠舍利宝幢精美华贵,上面每一颗宝石都是难得的珠宝,可是他里面的舍利子乃是人骨所化,我有些害怕。司母戊鼎嘛,据说这上面的文字乃是天书,可是我又看不懂。女孩子佩戴刀剑什么的也是不应该的。只有这九转还魂丹、催风落雨萧、佛祖等身像、金缕玉衣我难以决断。”
四宝主人登时喜形于色,却听阿果说道:“只是这些宝物虽好,却仍旧比不过一件在场人人都有的东西!”
闵生主哈哈大笑道:“阿果你可是说笑啦,人的命只有一条,给了你,还怎么娶你啊?”
“不是命,比命更重要!”阿果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