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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史安善     相见江湖txt下载     相见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无题

    杨破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来的倒是快啊。”他沿着垭口石坡轻身而上攀上大旗对侧山顶。远远望去,五里之外灯火蜿蜒,杨破云心中破口大骂,夜晚奇袭最忌灯火,这帮人堂而皇之打着火把前进,轻而易举的就能被看出人数、行军速度、以及阵型凌乱程度,简直比通风报信还可怕,难怪大明朝边境烽火狼烟不断,若是边关的兵士也是这种样子,怎能不招四周狼顾?

    “一共三百人。行军速度很慢,军阵涣散,瞧样子应是地方守备军士。”罗森在垭口对侧石坡旗下喊道。

    杨破云向罗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后那杆大旗,上绣一只振翅雪鹰,威武霸气。

    “五弟,这上面就交给你了。”

    “三哥放心。”

    杨破云从十丈坡顶纵身而下,稳稳落到地上。萧道人已经将村民安排妥当,每人站定一个位置。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黄色丸药,递给杨破云:“这粒玄灵丹你先吃下,待会阵法启动,我怕你内力跟不上。”

    杨破云接过来吞下,道:“你这是要把你师父的老底都败光啊!”丹药入体,百脉通畅,丹田中的真气便似一头怒兽,若不是压着,早已怒吼而出。

    他高声唱道:“两怀杀生剑,一意九段刀。白羽破惊风,拂尘定狂涛。朝踏昆仑土,暮揽长江韬。丹心参天地,侠义照九霄。哈哈哈哈。”笑声在旷野中绵延,震的山中夜宵扑棱棱飞起。

    那大队人马越来越近,仔细看去,却分为三队。最前一队打着火把,身着军服,人数最多。后面紧跟两队,一队骑兵身着重铠,约有二十余人。另一队服色混杂,兵刃各异,各个凶神恶煞一般。这队中间是一个八人抬的巨大轿子,也不知里面坐了什么人。

    杨破云一看便知,除了地方守备军士,巨鹿帮何山海游骑竟然也一起来了。

    地方守备军最前头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正是武昌城的刘知府。那日杨破云大闹琉璃楼,这刘知府吓得尿了裤子。后面查得杨破云奔刘家村而去,生怕刘家村之事败露,一面急报巨鹿帮,一面向魏武侯求救。自己则整点人手准备报仇。

    魏武侯那日与杨破云一战未讨到便宜,心中很是不快,身上又有魏奉朝的命令,便答应跟刘知府一同“讨贼”。但他对刘知府勾结地方豪强欺压百姓之事也并非一无所知,更不愿与地方守备军这一帮乌合之众一起作战,临行之前早已安排,山海游骑只是观战。至于和杨破云乃是私仇,他一人解决便可。

    刘知府押着队伍到了垭口外的小桥,正要入村。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啸,紧接着便是“嘭啰啰”“喀喇喇”的响声从上面传来,他抬眼一看,自家军旗旗杆折断正往他身上砸下,慌忙翻身下马狼狈躲开。

    这一箭乃是罗森所射,他见对方来势汹汹,便抽出一支带有洁白尾翎的箭,对着那军旗射了出去。那箭如白鹤一般携风雷之势离弦而去,穿过中间那一段不可思议的距离后正中旗杆。虽然隔了百余丈的距离,却在黑夜中一击命中,不仅射断了旗杆,还余势未消,深深钉入地下。

    “有埋伏,有埋伏。”队伍顿时慌乱起来,一个个士兵抱着头左顾右盼,却看不到这箭从哪里射过来。

    “三哥,这箭好厉害,不知与你相比又如何呢!”魏武侯向一个身边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问道。

    “我的箭从来不会浪费在旗杆上。”那汉子颇有深意的一笑,又道:“小侯爷,你看对面石坡上的旗子。”

    魏武侯循着看去,只见村口处的一侧石坡上燃起了火焰,一枚绣有白鹤的大旗在火光中招展。

    “神羽营的人怎么在这里?”

    那枚招展的旗子,正是神州四大营之一神羽营的大旗。为抵御四周强敌,早在成祖之时便抽调天下兵马精锐,组成东西南北四个大营,分别为神策营、神羽营、神武营、神机营。这四个大营世代镇守四方,兵强马壮、战功显赫,四大营营主均是世袭,直接听从皇帝调派,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是巨大的实力存在,便是阉党也不敢随意轻视。

    尤其是神羽营,负责抵抗西北鞑靼,平定地方叛乱,从来不干涉中原的事情,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侯爷,我们静观其变。”一个带着面具但唯一没穿铠甲的人对魏武侯轻声说道。

    魏武侯点了点头。

    地方守备军士领头将领显然也看到了那山头大旗,急忙寻着趴在地上的刘知府,将情形报知。那刘知府一听是官军在驻守,登时挺起了腰杆,大声道:“什么狗屁神羽营、鬼羽营的。作乱的乡民就在前面村中,你们还不给我冲进去缉拿。若是跑了贼人,内相追究下来,一个都跑不脱。”

    那将领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号令众人向前硬闯。入村小桥狭窄,军士七零八落的拥挤着上前。山头忽然大喝一声:“放箭!”如飞蝗一般的箭矢破空而至,刚过河的兵士纷纷中箭。那守备军将领也是上过战场之人,知道对方用的是《孙子兵法》中“渡河未半,击其中流”的计谋,要破此招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于是拔出长剑大声吼道:“众军听令,极速进攻,不得后退,违令者斩。”

    他方举起长剑,罗森早已看到,一箭将他头盔射落,他“啊呀”一声丢掉长剑,奔跑到士兵之中。

    “小侯爷。那山上只有一个人。”那“三哥”说道。

    “我也觉得怪异,可是既然没人,这箭都是谁射的?”

    “小侯爷请看。”三哥递上一支从地上捡来的“箭”,众人一看哑然失笑,竟然是一根竹篾。

    “对方利用山上竹子和树木的反弹之力,提前作了机关,是不是?”

    “三哥”点了点头,却又道:“是这样。但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非常困难。可以断定对面有一个深谙箭道的高手。”

    魏武侯又点了点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就说内相不会平白无故给我安排这样一个简单差使。我到要看看对面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第十七章 双鱼陷巨鹿

    以树木、竹子反弹之力布下弓箭机关,确是罗森想出来的妙招。但这需要极巧妙的手法,耗费功夫也是巨大。因为时间有限,做不了许多,只能起到疑兵作用。一阵“箭雨”过后,虽然骗不过魏武侯,但足以吓阻那群窝囊的守备军了。

    刘知府混乱之中找不到领头将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身后喊杀之声传来。原来是巨鹿帮一众凶神恶煞正在疯狂砍杀溃逃的兵士,方才稳住阵脚。

    那一众兵士鬼哭狼嚎的被驱赶着过了石桥,幸好此时箭雨停住,周围开阔,便四散开来各自找地方抱头躲下。巨鹿帮众人继续驱赶兵士向村口冲去,一队胆大的刚冲了进去,忽然间天昏地暗、血雨横飞,立即哭喊着退了出来,缩在地上大喊大叫,任凭责打也不敢再上前。

    魏武侯诧异的向那村口望去,月光之下,几十个石堆旁各站着一人。最中间是一个道士,另一个却正是杨破云。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可怕之处,他想不到那些士兵为什么如此害怕,便向那戴面具之人问道:“独钟先生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独钟先生点头道:“我们低估对面了,看来还有不少高人啊。”

    他指着那乱石堆说道:“众位看那是什么?”

    那使巨斧的汉子道:“一堆乱石头啊!”

    魏武侯、“三哥”等人也纷纷点头,而一个普通军士却一脸茫然的盯着看了半天。

    独钟先生问他道:“你看是什么?”

    “报军师,村口处一团黑气围绕,我看不清楚。”

    “哈哈哈哈。你看不清楚就对了。那前方石堆并非随意排列,而是一个阵法,布阵之人更似会施展些幻术。对功力高或者意志坚定之人来说没什么,看到的不过几堆石块而已。但是功力稍差或心志不坚定之人,则只能看到一团黑气。先前哪些军士被刚才的箭雨吓破了胆子,心志最是脆弱,在他们看来那里面不是恶鬼,便是猛兽了!”

    “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战法?若是能用到战场上,岂不是无敌了吗?”魏武侯问道。

    “侯爷想的原本没错。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传说唐时兵马大元帅樊梨花平定西北,用的就是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术。其实便是阵法加上幻术,将突厥士兵惊吓的失去斗志。”

    “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历代兵家都不用呢?”

    “要布此阵须有两个条件。一是会奇门遁甲,二是能施展幻术。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本来便少之又少,能施展幻术得更是没有几个。最难的是要催动这么大的幻术必须要有极高的修行,可不是修炼内功这么简单。战场上的人成千上万,又早都看破生死,除非有大罗金仙的法力,否则毫无意义。”

    魏武侯方才明白,想了想忽道:“当年诸葛武侯布下八阵图,即使无人驻守,也能将陆逊困在其中。我想即使抛开幻术,这阵法应该也能用的。”

    独钟先生点了点头,道:“小侯爷,待会我细细观看他那阵法,若是学成了便安排游骑操练。”

    便在几人说话间,巨鹿帮帮众已经怪叫着冲进双鱼阵中。

    萧道仁大喊一声“起阵”,便闭目盘坐下来。杨破云催动丹田,只觉得周身气道都打了开来,眼前一阵恍惚,忽然看到前所未有得景象。他一个人便似是生了十八双眼睛一般,周围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都瞧得异常清楚。那二十几个农夫眼神也突然凌厉起来,一个个都抬头挺胸拉起架势,便似变了人一般。

    巨鹿帮众将近百人,而阵法中连同杨、萧不过才二十人而已,按理说是绝对的人数压制。可巨鹿帮众杀阵中之时,却发现并不是那样一回事。

    他们只看到四面八方镰刀和各式各样得兵器不断袭来,白森森刃光闪耀在阵中,吓得帮众惊慌失措,每每要闪退之时,却总和同伴撞到一起。更要命的是,那一众农夫不但力气巨大,而且动作非常迅捷、狠辣,不一会便有几十人丧命。

    剩余的帮众,却是有些真本事的,但也只是勉强抵挡而已,很难再支撑下去。

    独钟黄观瞧一阵后,道:“原来如此!”

    魏武侯问道:“先生可是看出些端倪?”

    独钟黄点点头,道:“侯爷,我们玄门中人平日里泄露天机太多,总有些五弊三缺。今年春时,我曾占卜一卦,三年之内,独钟黄必有一场大劫。若是离去,眼前这道人可顶替我。”

    魏武侯刚要开口,却又止住。思忖后道:“若先生有事,我山海游骑威势必将去半。”

    独钟黄没有回应魏武侯,只是对所有人道:“众人听令,给我看好哪位道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需力保他的安全。”

    众人齐声答应。

    独钟黄方解释道:“这阵中看似有二十人,实则只是借了十八具躯壳、用了两人的力量。”

    魏武侯道:“莫非便是这杨、萧二人?”

    独钟黄道:“正是。道家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这阵法即由阴阳五行相生之术变化而来,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这些帮众一旦进去,便似是进入千军万马之中,不但要跟对方打,还要提防自己人误伤。更厉害的是,萧道仁似是会移神之术。他以自己的意念为媒介,将十八人的心智与杨破云连在一处,还靠这阵法之力,将杨破云内力注入众人筋脉之中......”

    “所以这十八个人,就变成十八个杨破云了?”使大斧之人问道。

    “是也不是。这些人虽然是得了内力和意念,却因人数多而减的很弱。就好比将一缸米分与一百个碗中盛放,有形而无力。且因本身体质问题,一些招式是使不出来的,如若是强行运使,必定会伤筋折骨。”

    “我看这些人翻来覆去的只有三、四招。想必是之前已经练习过动作,所以筋骨舒展开了才能完成。若是换了我山海游骑来操练,威力必然无穷。”

    独钟黄道:“所以小侯爷要成大事,一定要将这人收于麾下。”

    魏武侯摇了摇头道:“我也有此心,只怕不太好办。”

第十八章 神箭荡森罗

    魏武侯道:“可惜我先前与这杨破云已有过节,这道人既是杨破云的朋友,恐怕有些困难。”

    那身背巨弓的“三哥”说道:“眼下正有一个良机。我看这村中都是老弱病残之人,并非那刘知府说的匪贼。杨破云这人在江湖上名声也不错,还有几个结义兄弟并称‘君山五义’,其中就有一个道士和一个箭士,当年在洞庭湖上血战吸血老祖一帮水贼,为朝廷和地方百姓除去一个大患。他们没来由去帮助匪贼作恶,侯爷若是能够查清前因后果,帮他们化解这场劫难,说不定这五义感念恩德,和我等一样从此追随侯爷呢?”

    魏武侯道:“可是内相的命令......”

    独钟黄道:“内相只是让侯爷护送一件重要东西进京,可并未让侯爷去帮助武昌城内这般蠢货啊。”

    魏武侯点了点头,道:“我们且观察下,再说不迟。”

    便在这边议论之时,那边阵内却是胜负已分。巨鹿帮众折损八成,剩下数十人仍在勉力支撑,想退却没有去路。刘家村村民也并不好过,所有人都已负伤,小小一块场地之上处处是残肢血泊,异乎寻常的惨烈。

    杨、萧二人头顶白气蒸腾,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各位供奉,此时不出手,还要等到何时?”那黑色轿子中传出阴森的声音。巨鹿帮阵中各门各派派遣来的高手互相看了看,一个胖大头陀挥舞禅杖喊道:“你们不上,我上。”立时便向阵中冲去。

    罗森早已做好准备,一箭便中了头陀手臂。头陀却也是个凶狠角色,怪叫一声折断箭簇,转而向罗森扑来。

    罗森无奈的摇摇头,又射出一箭。他前一箭乃是为了警示,故意射中头陀手臂,这一箭却不再留情,朝那头陀面门射到。

    那头陀眼见飞箭来到,口中哎呀一声,心道:“不好,老子要上西天见佛祖了。”便急往后一倒,却仍旧慢了一步,箭支刚好从鼻孔中穿过,带着半个鼻子不知飞到了何处。

    头陀后面还紧跟着几个不知何门何派的人,罗森也不停歇,引弓搭箭便是五星连珠,五支箭接连射向头先五人。这些各门各派高手并非寻常帮众可比,知道罗森箭法厉害,早早便闪在一旁。却哪里想到,罗森箭法神出鬼没,远看似能避开,到近处时箭矢突然转向、无一落空,虽没有射中要害,却也够他们养上几个月伤了。

    山海游骑均是用箭的行家,纷纷喝起彩来,那身背巨弓的“三哥”也是频频点头,却又着急喊道:“小心!”。

    罗森只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急忙翻身避过。却是一个双手带钢爪之人,不知何时绕到背后偷袭了一招。那人身形瘦小、行动极为快速,一抓不成紧逼上去。罗森把手中弓箭一横,当做兵刃抵挡。他本生于善羿世家,最厉害的本事便是箭术,距离越远威力越大,但若是敌人欺身搏斗,这箭法可就不怎么灵了。

    但他家族之所以世代昌盛,除了一套“大羿道”的箭术外,还有一套名为“金蛇缠丝技”的绝学,专门应付近身的缠斗。他自小便被告知这保命的技能比箭术更为重要,因此练得极为纯熟。

    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那钢爪是近身武器,连划带抓,极为凶险。但罗森这弓身三弯四曲,还有一根坚韧无比的弓弦,恰巧克制了那钢爪,二人拆了数招不分胜负,紧紧纠缠在一起。

    那胖大头陀已然赶到,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吼道:“猴儿仙,头陀来助你!”举起禅杖朝二人重重砸下。二人本是锁在一起,眼看那禅杖当头砸下,急忙分开,禅杖将石地硬生生的砸出一个坑来。

    猴儿仙怒对胖头陀道:“死胖子,你这是想砸死我吧。”

    那头陀道:“瘦猴精,你要想死佛爷还没那功夫呢。先料理了这放冷箭的家伙再说。”

    二人分开左右,攻上前来。罗森双手一抬,两支袖箭分别射出,那二人未想到罗森身上还有暗箭,急忙滚地躲开。罗森岂能容他们喘息,紧跟着扣动机关,袖箭接连射出,纷纷钉进那胖头陀和瘦猴儿的身上上。二人眼看行动不得,便要丧身箭下之时,一柄拂尘当头砸向罗森,却是自巨鹿帮哪里又出来一名黄脸道士。

    罗森躲避不及,急忙一个低头,一只弩箭从背上射出,那黄脸道士急忙摆头,弩箭擦着脖子掠过,将一侧血管刺破。而那一记拂尘也硬生生砸在罗森背上,“喀拉”一声响过,机括、铁簧崩了一地,却是后背上的背弩被一下打碎了。

    三人将罗森团团围住,那猴精朝那黄脸道士呸道:“妖道又来捡便宜了。我跟他说过数次,他那拂尘看着吓人,实在是没什么用,若是刚才换做单刀,这小子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胖头陀却对那猴精道:“你倒是仗义,让我在前面当靶子,你却是从后面偷袭,害得老子半个鼻子没了。”

    那黄脸道士却向那头陀道:“你是活该,那么多人围观谁让你先出头了,你不当靶子谁当靶子?”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谩骂,倒是把罗森晾在了一旁。刚才他硬挨了那黄脸道士一拂尘,虽有背弩替他挡了,但那道士功力深厚,直震的他气血翻涌。若是再正面对上三人,恐怕凶多吉少,须得尽快想法子摆脱他们。

    想到此处,他双手连翻,高声喝到:“看箭”。登时之间七八支袖箭劈面向那“猴儿仙”打到。“猴儿仙”行动不便,脚踝上又中了一箭。

    黄脸道人一看是机会,拂尘又见缝插针砸到,罗森手肘一抬,漏出一副盘肘弩。

    黄脸道士显然比其余二人武功高出许多,也更加机警。罗森刚抬手肘,他就闪在一旁,拂尘反手一挥,将盘肘弩箭尽数扫落。惊魂未定之际,又听到那胖头陀“啊呀啊呀”连声惨叫。转头看时,却见那胖头陀前胸齐齐的插了十数支弩箭,却是罗森在射完盘肘弩后,又提膝发动小腿上的步足弓机括,对那胖大头陀一通狂射。

    那头陀胸前鲜血淋淋沥沥的顺着衣角淌下,苦笑道:“背弩、袖箭、盘肘弩、步足机,这他哥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玩意。”

第十九章 一意九段刀

    “瘦猴仙”一边拔着脚上弩箭一边问道:“你这废物吃了这么多弩箭还不死吗?”

    那胖头陀咬着牙道:“没事,我有童子功护体。这些小孩玩意伤我不得。”

    “瘦猴仙”大笑道:“你还有童子功护体?你若是死了,便白来这世间一遭了。”

    黄脸道士见自己两个兄弟伤的严重,眼中凶光闪现,拂尘横扫罗森面门,罗森提膝喊道:“看箭。”那道人赶忙侧身,却发现中计,哪有什么箭?他以为罗森弩箭用尽,正要攻上,罗森再喊一声:“看箭!”又有七八支更小的弩箭扑面而来。

    黄脸道人简直要被逼疯了,心一横便要强攻,却听罗森喊道:“箭上有毒。”心中一惊急忙跳向侧后方,落地之后用手摸下脖颈一侧的伤口,见是一片鲜红颜色,知道又上当了,一边暗自庆幸箭上没毒,一边又恨的牙齿痒痒。

    他与那胖头陀、瘦猴仙并称芒砀三鬼,也是啸聚一方的人物,如今当着巨鹿帮及一众供奉的面丢丑,简直是奇耻大辱。生死是小、面子是大,他打定决心要和罗森同归于尽,把拂尘高举,鬼叫一声,便要上前厮杀。

    可这股英雄气概只维持了几秒的时间,因为罗森已经将白翎箭搭上弓弦,对准了他。

    “再动一步,我这一箭便要射穿你喉咙!”

    黄脸道士登时面如土色,问道:“你莫非就是白翎箭罗森?”

    罗森点了点头,向对面众人道:“我有一箭名白翎,可行空可穿云,可闭月可落星,可叫人间无不平,换时空,鬼神惊。”

    黄脸道人紧紧盯着罗森手中的箭,小心的一步一步向后挪去,边退边道:“原来是阁下。我们三个兄弟只是被邀来助拳,乃是身不由己。无意冲撞阁下神威,不知道能否放我一马?我三人以后退出江湖,永不复出。”

    罗森本来也无意取他性命,便点了点头。黄脸道人急忙扶起地上胖头陀和瘦猴仙,向外奔去。那胖头陀还想说话,黄脸道人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想活命就闭嘴。”

    三人退到小桥处仍不停歇,径直向远处逃去,生怕晚了一刻便丢了性命。

    轿中之人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平日里把自己吹的如何厉害,还自称什么“芒砀三鬼”,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吓成这幅样子,真是丢我巨鹿帮的脸。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各门派的精英到底是不是和他们一样。都给我听着,今日的事若是处理不好,休想再从巨鹿帮得一点好处。”

    此言一出,那些个观战的供奉们再也坐不住了。如今巨鹿帮势力极大,几乎涉足了所有的江湖营生,不少帮派要靠巨鹿帮吃饭,迫不得已也派出帮中子弟供他驱使,大家敢怒但不敢言,都知道巨鹿帮的后台便是东厂,只是这层窗户纸还未捅破而已。

    一干人等抖擞精神,各自携着兵器逼了上来。罗森正要搭箭,便听到杨破云朝他说道:“五弟,我来会会他们。”却是那边双鱼阵中一场乱战已经结束,一眼望去,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巨鹿帮的人,十八个村民也倒了大半。

    萧道仁也收回心神,悄悄对杨破云说道:“力气省着用,后面更难。”杨破云点了点头,拔出九段刀跨步到了罗森前头。

    一个使单刀的汉子带头抢上,与杨破云乒乒乓乓拆了几招之后,被一脚踹飞出去。

    “雁荡派的刀法,稀松如此,让阁下打头阵,太勉为其难了。”

    话音方落,一柄流星大锤当胸砸到,杨破云翻身闪过锤头,单手抓住绳索一拉,就把那使流星锤的人拽了出来,却是一个瘦高个子。

    那瘦高个子没料到自己如此不堪,赶忙松手想要转身逃脱,杨破云向他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将那锤头回掷,正中瘦高个子后背。

    瘦高个子刚一扑倒,旁边一个使双钩的光头老者和一个赤手空拳的络腮胡子便欺上前来,杨破云右手展刀拦下斜刺里杀出的两把风火钩,左手与那络腮胡子硬拼一掌,善护功应力而动,霎时便卸掉了络腮胡子内力。络腮胡子吓了一跳,不知他用的什么妖术,对掌时便似击向深渊一般,内力虽然发出,但瞬间便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他连起数掌,均被杨破云单掌接住,一样的毫无作用,内心不由得惊惧起来,招式渐渐没了力气。

    那老者走的却是狠辣路子,招招不离要害,杨破云单手提刀或封或挡,脚下腾挪闪转,带动二人身形寻找时机。几个回合之后,使双勾的老者已然浮躁,而络腮胡子出掌早已毫无章法,杨破云知道时机已到,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后背朝向了老者。

    老者心中一喜,高喝一声便要下杀招。杨破云大叫一声:“来的好。”一招“反弹琵琶”使了出去,背身挥刀猛力反磕,锁住了双勾,老者心道不好,刚要回拉时,杨破云抢先一步转身一绞,便把双钩从老者手上夺了下来。此时络腮胡子双掌奔袭而至,杨破云怒喝一声:“我教你用掌。”将九段刀插到地上,双掌迎上。

    四掌相交,高下立判。

    络腮胡子使得内家掌法,全靠双掌内力伤人,如今遇上杨破云,内力被“善护功”迅速卸掉,一点作用也使不出来。

    但杨破云那一掌却是极硬的外家功夫,名唤“大开碑手”,一掌下去,能开碑裂石。络腮胡子只觉得双臂筋骨一颤,差点疼的跪倒在地,急忙撤开双掌狼狈退到一旁。

    “岭南派的吴老爷子,双钩使得不错,但这不知那门那派的毛脸野人,就太稀松平常了。”杨破云一边拔出插在地上的刀,一边向众人傲然说道。

    巨鹿帮众供奉心中一懔,杨破云所说的那个稀松平常的“毛脸汉子”可不是一般供奉,而是威震两广的无极门门主侯四海,是众供奉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双先天无极掌使得出神入化、克敌无数,今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杨破云轻易的破了。对杨破云的惊骇,更多了一分。

    但谁都不知道,杨破云此时正忍受着巨大苦楚。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东西,包括这《善护功》在内。

第二十章 贺兰山旧事

    贺兰山脉位于宁夏卫与鞑靼国交界处,北起巴彦敖包,南至青铜峡。山势雄伟,若群马奔腾。鞑靼语称骏马为“贺兰”,故名贺兰山。

    这山与中原群山不同,山脉西北部是腾格里大沙漠,绵延千里寸草不生,东南部因黄河蜿蜒而过,造就了“鱼米之乡”宁夏卫。一山之隔,气候迥异,一边干旱贫瘠、一边富饶丰美,因此这贺兰山口自然成为历代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兵家必争之地。一旦破了贺兰,便可长驱直下,中原再无屏障可据守。

    正因如此,朝廷才在此处设卫,派重兵把手。因为距离中原太远,物资线过长,这宁夏卫与其他地方不同,士兵都是半农半兵、自给自足,和老百姓几无差别,因此战斗力便弱了很多。

    此地原本是西夏旧都,自金灭西夏后,党项一族全部斩杀,一度沦为无人区。明朝开国之后,大批民众随军垦一同迁至此处,方才重现昔日的繁荣。

    但光明之下,总有阴影。除了各部族势力纷争之外,因此地是丝绸之路重要通道,来往商贾络绎不绝,另一种职业也便应时而生,那便是响马。凡是被响马盯上的客商,一个都别想逃脱。众商户为了保护自己,除了雇佣军队护卫之外,还雇佣一些会武功的亡命之徒全程跟护,这些人也有一个名称,叫做刀客。

    杨破云因为一壶酒,也成了刀客。

    两年前的那个正午,他正百无聊赖的倚在卫所残破的城墙边上,数着经过的一队驼队数量。若是单数他便进山去杀几个响马,若是双数他就再睡上一天,宁夏的春日风沙很大,这样的天气即适合杀贼,又适合睡觉。

    忽然一壶酒递到了眼前,抬头看时,一个蒙面女子正低头看着他。“你不应该一个人坐在这里,若是非得一个人,至少也该有一壶酒喝。”

    那是一个年轻的异族姑娘,深蓝色的眼睛宛如静谧的月牙湖,神秘而美丽。

    如果算上最后一只怀孕的母骆驼,这队商队一共有二十四头骆驼。杨破云接过酒壶,一饮而尽。

    “痛快。走!”

    “去哪里?”

    “送你们出山口。”

    “可是我没有多余的钱了。”

    “这一壶酒足够了。”

    这日,风沙较平时更大,还未到傍晚,便已看不清楚。临到山口,四五个刀客前去探路,剩余的十几人卸掉货物,围住驼队短暂休息。一个首领模样的独眼刀客冲驼队中一人喊道:“阿里木,这次运的什么?怎么舍得出那么多钱,把我们最好的刀客全叫来了。你这些钱,足够收买一个百夫长了。”

    阿里木道:“黑鹞子,我是做什么的你还不知道?我运的这些东西可都是见不得光的,雇佣军队不是找死吗?”

    “哈哈哈哈,这些东西军队想要,响马更想要。你最好没走漏风声,否则我们大家一个也别想活了。最近响马子厉害的紧,听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厉害角色,但愿不会遇到。”黑鹞子一边咂摸着嘴,一边又道:“不过这次你队伍里咋有个小娘子,该不会是新讨的老婆吧?”

    “风沙大,少说话,小心沙子窜了牙。那姑娘是一个搭伙的客商,我瞧她可怜,便带上了。”

    “客商?哪有女客商跑这条路的,可别是响马子的奸细。”黑鹞子纵身下马,越到女子跟前,便要去掀开她的面纱。他一伸手便被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捉住,用力一挣,却没有挣开。仔细看时,却是一个刀客打扮的年轻人,他登时警觉起来。

    宁夏镇中所有刀客他都认识,怎么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生面孔。

    他果断拔刀,身为一个刀客最直观的感觉:这人定是响马派来的奸细。

    可是他的刀竟然没有拔出来,杨破云在他抬手之际,已经按住了他的刀把。黑鹞子是使刀的行家,对手功夫显然在他之上,正要呼喊同伴,杨破云确对他道:“围子有狼,莫生火。”

    这是绿林黑话,意思是有埋伏,不要乱动。黑鹞子心中一惊,凝神仔细的听了一听,果然风沙中隐约传来马匹喘息的声音。他看了看杨破云,杨破云指了指那姑娘点了点头,放开了他的刀把。

    “他娘的,今日合该倒霉。”

    阿里木也瞧见了二人神情,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运货查清楚,别没来由的运些晦气东西。”

    便在这时,马蹄声动,黑鹞子知是探路之人回来了,他心中略觉安慰,多一个人便多一条活命的机会。然而马匹到来之时,众人却惊吓起来。

    只见五匹马上各自绑着五个人,但浑身鲜血,沾满沙土,便似是新造的红漆人偶一般。阿里木惊吓一声,赶忙指挥驼队围成圈子,所有人缩在圈子中间。

    黑鹞子将几个血人扶下马躺好,其中一个还能呼吸,便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对头是谁?”

    那人用仅剩的一口气说道:“没……看……清楚。都被剥了皮。”说罢,便咽了气。杨破云注意到,那蒙面女子神情一动,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独眼刀客急忙召集众人,喊道:“点子手硬,大伙多留心。这趟走不成了,往回撤。”

    杨破云道了一声:“来不及了。”

    霎时间,马蹄声陡起,四面八方呼喊声纷纷传来,风沙之中杀出四五十个响马,他们显然跟踪已久,直接切断了商队的退路。

    黑鹞子久经沙场,一看形势果断下令众人弃掉货物,骑骆驼向前方逃跑,这种情形保命要紧,若是被响马拿住,一个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杨破云一把便将那蒙面女子提了起来,抢上一头骆驼,混在人群中向前狂奔而去。而黑鹞子则率领众刀客策马断后。

    这些刀客都是卫所中的好手,一边驱马紧跟驼队,一边又保持距离不让响马接近。响马阵型被拉扯开来,顿时没了人数上的优势。两队人一旦碰面,便毫不留情的下狠手,两三刀过后,便有人跌落马下。

    在沙漠中骆驼要比马匹跑的快的多,黑鹞子眼看两队已有距离,便放下心来,有意放慢马速,全力与响马厮杀。他本是中原豪门弟子,因犯了戒律被逐出家族,中原早无立足之地,这才到了宁夏做了刀客。因武功高强,从不失手,所以在宁夏卫众刀客中名声最响,有许多人跟着他吃饭,也有很多商旅靠他保护,对他来说人生可谓重新开启,他很珍惜,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队商旅出事。

    他挥动大刀接连杀了几人,已然看出对方人数虽多,但都是一般角色,于是将手指凑到嘴边打了个口哨。众人领会意思,这群响马不足为惧,先打拉扯消耗人数,最后反杀聚歼。大家继续策马奔跑,又杀一阵,响马人数越来越少渐渐退了下去。

    黑鹞子见响马不再追赶,知道对方明白吃不下自己,想要撤退。他示意手下快速追赶前面的商客,安顿下来后,再聚众夺回财物。那群响马没有骆驼,东西是运不走的。

    他快速清点己方人数,原本有二十个人,先前折损了五个,刚才又折损了四个,只剩下十一个人。原本预计驼队狂奔要好一会才能追上,但没想到不过一刻钟,就望见了已停下的驼队,他心道不好,前面莫非有埋伏吗,急忙纵马赶了上去。

    眼前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驼队前面,数百具尸首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狭窄峪口,其中有客商,还有兵士,让人恐怖的是,所有的人都被剥掉了后背上的皮,现场血腥冲天一片狼藉,这风沙弥漫的峪口,便似是地狱一般。

第二十一章 恩怨一壶中

    蒙面女子便要失声大哭,杨破云一把便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想活命就不要出声。”那女子虽未哭出声来,但在杨破云怀中不住颤抖,已是伤心到极处。

    杨破云暗暗捏住刀柄环顾四周,如临大敌。

    黑鹞子领着众刀客列在众人前头戒备。风沙之中无数黄衣人现身,已将众人紧紧围住。

    “这不是响马。”黑鹞子向阿克木大声吼道:“说,你到底运了什么东西?”

    阿克木颤抖道:“是火药。可是都丢在后面了啊!”

    “不对,还有东西。现在拿出来,还有活命的机会。”

    阿克木颤抖着把背后箱子递了过去,道:“还有这一箱药方。”

    黑鹞子一听火冒三丈,怒道:“这东西你也敢往外番偷运?活的不耐烦了?”

    阿克木自知事态重大,不敢说话。华夏医术精湛,乃是历经两千年才研究出的成果,虽然在国内是普通东西,但在番邦却是极为珍贵,尤其是战争年代,一个普通金疮药的方子,便能救无数战士的性命。朝廷深知兹事体大,首先禁运的便是这药方,还有冶炼、制造、农林等各项技艺的书籍。

    阿克木本是维吾尔人,此次冒险收集了各类医书怀揣上路,只盼能顺利运回家乡,为族人造福,却没想到在此地遇到困阻。但他左看右瞧,这队黄衣的蒙面人绝不是明军,却不知到底是何人与他过不去。

    黑鹞子接过箱子,向那队黄衣人道:“好兄弟,这是你们要的东西。还请众位放我们一马。”他用力将那箱子扔了出去,却听见一声晴天霹雳,火光一闪,那箱子不知被什么物事击的粉碎,便像是糟了雷击一般,所有书籍都变成纸屑,随风上下翻卷着飞走了。

    刀客们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但各自心中充满惊骇。他们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却真的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那可是天雷吗?”一个刀客忍不住颤抖的问道。

    黑鹞子心中也怕,但众人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不能露怯。在马上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东西也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地?”

    话音方落,杨破云大喊一声小心,众人便听到“轰隆”一声,沙尘里火光迸发,黑鹞子急忙翻身挂在马后,便听见坐骑一声悲鸣,便倒在了地上。他急忙查看,只见一侧马身有几十个小孔正在往外流血,登时明白对方手上用的是一种没见过的暗器。

    “应该是火器。只是从没见过威力这么大的。”杨破云下了骆驼,凑近黑鹞子悄悄说道。黑鹞子看了看他,道:“人是冲着你来的吗?”杨破云摇了摇头。

    对面一人忽然说道:“把人交出来,放你们生路一条。”一听便知是一个胡人,汉话虽然说的十分不流利,但意思简单,众人也都听懂了。

    “一定是那个女子,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黑鹞子低声道。

    “我也觉得他们找的是那女子,可是我真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杨破云答道。

    “你们要什么人,只要能放过我们,我们一定会交出去。是不是这个女人?是不是?”阿克木急忙向那些人喊道。可是他说的太急,那群黄衣人显然没听清这大喊大叫的人说的什么。

    “闭嘴。”黑鹞子恶狠狠的瞪了阿克木一眼,道:“我黑鹞子可不会败坏刀客的名声,今日就算死,也不会把任何人交给他们,这是一个刀客的底线。”

    “别太天真了,你看看前面被虐杀的士兵和商贾,你们真的相信他们会放了我们?”杨破云一边向众人说话,一边用余光看向那蒙面女子,只见那女子深深低着头,唯恐有人发现她。杨破云心中一阵苦笑:“为了一壶酒,可把命都搭上了。”

    “嗨,你们都把脱掉衣服。我们找到要找的人,就送你们走。”黄衣人继续喊道。

    登时便有几个人要把衣服脱掉,杨破云看见那女子异常的惊慌,急忙大吼一声:“不能脱。一旦脱了谁都别想活。对面有厉害武器,迟迟不出手就是怕毁掉要搜寻的东西。我推测,一定有人悄悄将东西藏到商队中,或许就在谁的身上。一旦脱衣搜了出来,那厉害武器便会将大家杀得一个不留。”

    众人听杨破云说的在理,便又穿回脱掉的衣服。那女子感激的望了杨破云一眼。

    黄衣人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喊道:“没办法了,全部杀掉,再仔细找。”这人说话却异常流利,众人听得更加清楚明白。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杨破云忽然走到前面,大声喊道:“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正是那女子给他的酒壶。那女子神情大变,在骆驼上大喊:“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事与你无关。”

    杨破云心中一阵怅然,轻声对那女子说道:“我的命,原来只值一壶酒钱吗?也罢,也罢,便卖给你了吧。”那女子大叫道:“不是,不是,你不要去!”已有一个刀客奔了过来,将她嘴紧紧捂住。

    杨破云对黑鹞子说道:“对方要的东西,是这酒壶无疑。待会你们先走,我殿后,千万不要为难那女子,务必把她送到想去的地方。”

    黑鹞子知他本领高强,便点了点头:“不知英雄尊姓大名?”

    杨破云笑道:“姓名不重要,如果一定要问,就叫我朝八吧。”

    黑鹞子一拱手,道:“谢谢朝八爷,山水有相逢,日后再相见。”杨破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里。给你们可以,但是要让其余的人先离开。”

    “什么?你说我们要的东西,是一个酒壶?”

    “哈哈哈哈哈。怎么你们连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还是收到了什么错误的信号?”杨破云暗地里捏了把汗,毕竟他也看不出这酒壶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黄衣首领问道。

    “你们要的东西当然不是酒壶,不过我把秘密都藏在这壶中。若是不信,我这便将酒壶碎了,我送不出去,你们也休想得到,大不了大家血拼一场,看看你们能不能赢下我手中这把刀。”

    杨破云见对方没回话,便将那酒壶高高举起,做实欲砸,黄衣首领急道:“不要,我们信你便是。”

    “好。让这帮人先走,一切和他们无关。”

    那黄衣首领点了点头,示意围堵之人让出通道。众刀客纷纷向杨破云道别,转身护送客商们向后退去。那蒙面女子还待挣扎,却被两个刀客缚住,硬拖上骆驼疾驰而去。

第二十二章 神秘黄衣人

    杨破云看到她临走时滚满热泪的双眼,忍不住自责起来。这酒壶也许真的是她愿意用性命交换的东西,可是自己不能因了她的私心,牺牲这么多人。

    他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扶着刀把,与众黄衣人僵持在原地。不知何时,风沙已经停歇,半个月亮悄悄爬上贺兰山颠,月光下的沙漠泛着空旷的白光。按照骆驼的脚力,估摸已经追不上了。他方落下左手,道:“你们拼尽全力要抢夺的,想来定是要紧的东西。你们现在下马,将马匹都拴在一处,只留一匹给我。我才敢给你们,否则我给了你们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黄衣人首领怒道:“这么多人都放了,还差你一个吗?”

    杨破云道:“看来还是不信我啊。”

    黄衣人首领低声对同伴说到:“此人如此谨慎,手中的东西应该不假。”随后大声向杨破云喊道:“我便依你。”他以番语向众人交代一番,众人领命纷纷下马,将所有马匹牢牢系在一起,只给杨破云留下了他自己挑选的一匹。

    杨破云将手中酒壶远远抛了过去,黄衣人首领一把接过,打开看时内里空无一物,外表也是光滑平整,只是一个寻常的酒壶。登时大怒道:“骗我们!杀了他。”

    杨破云知道不好,赶紧翻身上马想要逃跑,马匹刚迈出四五步,背后轰鸣声起,他急忙腾跃而起,烟火中马匹应声而倒。他落地时已被团团围住,便忙抽出九段刀迎战。一名黄衣人持刀来砍,却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招之下便被砍断了脖子。又有几个黄衣人齐齐出刀砍到,杨破云无法招架,急忙后撤。

    几人紧紧逼上,但脚下却是分了先后。杨破云看准破绽,接连递出三刀,立时便有三人倒了下去。眼见包围圈打开了缺口,他刚要突围而出,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他急忙后撤,却是那黄衣首领握着一把极细的剑向自己刺来。

    那剑极为快速,月光之下只见寒星点点,无论闪避抵挡都很吃力,心中暗暗惊道:“师父对天下刀法、剑法都曾讲过破解之道,但唯独没听过这一种剑法。”只见那人手中宝剑形状与中原大不相同,刀身细长呈棍状,只在刀尖之处开了三指的刀刃,挥舞起来剑花四散,诡异莫测,极难防御。杨破云只得运起“六九玄功”,单掌隔空发力,逼迫黄衣首领不敢向前。

    饶是如此,几个回合过后杨破云身上数处中剑,虽都避开要害,但血流不止,如此打下去定要交代在这里。九段刀法中,能打快剑的招式除了他还未曾领悟的第九刀“意杀式”外,最有效的是第七刀“回杀式”。

    他一抬眼,只见左方围着几个黄衣人,便想到了法子。运气提掌,一股啸风猛击向黄衣人首领。那首领脚下一错步,剑招便迟了一些,杨破云抓住间隙,迅速向那群黄衣人杀去。

    那群围观的黄衣人也非寻常之辈,见杨破云杀到纷纷挺刀与他战了起来,倒把首领隔了开来。首领见状收起佩剑,高声道:“给我留下活口。”

    好在那些黄衣人用的都是普通刀剑,虽然各门各派都有,但杨破云深黯破解之道,以一敌众仍游刃有余。只是装作勉强应付的样子,伺机准备逃跑。

    这机会瞬间便已出现。混战中,一黄衣人刀法迟了一下,而他所站方位刚好离首领最远。杨破云起手便是第七刀“白云苍苍”风杀式。这一式与其他几式不同,说是一刀,实际却是连绵不断的几刀,如同水上波纹层层荡开。那人自然受不得杨破云全力一击,勉强挡过两刀,第三刀却将半个胸膛剖了开来。杨破云激射而出,一步跨到马上,削断绳索疾奔而去。

    黄衣人纷纷上马要追,那首领却挥手阻止。杨破云未听到后面有人追赶,心中暗道糟糕,恐怕那惊人的火器又要射来,急忙回头观看,却不想马蹄忽然一失,一张大网瞬间罩了下来,几个黄衣男子从沙地里爬起,将杨破云牢牢困住。

    那首领冷冷道:“中原人,不可信!”一掌将杨破云击昏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铁锁拴在一个石洞中。黄衣首领正站在对面看着他,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双眼阴森十分瘆人。

    “说!”那胡人狠狠说道。

    杨破云笑了笑,道:“尔等外番,如此猖狂。天威之下,还敢行杀伐抢夺之事。不管你等有何阴谋,劝你们趁早退去,我华夏朗朗乾坤,容不得宵小做恶。”

    那胡人淡然一笑,道:“你也是个人物,想来应该有些见识。雄狮再威猛,病倒时也敌不过一只鬣狗。而且草原上的雄狮并非一头,妄自尊大贻害无穷。”

    杨破云道:“看来你们要做的,还在我想象之外了。”

    胡人点了点头,道:“你叫做杨破云,你师父叫做贺云暖。是也不是?”

    杨破云心中一惊,问道:“你是谁,如何得知这些?”

    那人背向洞口,沉默了一阵,说道:“与你比剑时已经猜到。原本想以后再去找你,没想到却这么早就碰面了。也罢也罢。你既然是杨破云,那么肯定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无关了。不过,我倒想一问,你是如何卷进来的?”

    杨破云道:“如果我不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胡人回头一笑:“我知道锦衣卫是用刑的行家,你也一定受过反刑讯的训练。不过你们发明了坐井观天的成语,却也慢慢成了那个观天的人。医生,到你出场了。”

    另一个胡人微笑着走到杨破云面前,手中拿着一个项链对杨破云说道:“这个项链是你心爱人贴身之物,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杨破云瞬间警醒起来,难道卢夕月已被他们抓住了吗?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卢夕月有这件首饰。胡人将项链来回摆动,他凝神仔细观瞧,却不知怎么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贺兰山中雨

    钻心的剧痛将杨破云刺醒过来。一柄十字枪穿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一处石崖上。阳光在头顶曝晒,他身体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正慢慢的将血液蒸腾成水气,将骨肉燃烧成灰烬。他需要水,哪怕一滴也好。

    他试着动了一下胳膊,结痂的伤口又重新崩开,比碎骨断筋还要厉害百倍的疼痛涌遍全身,几欲使他昏迷过去。他用力的回想发生了什么事。蒙面女子、驼队、黄衣人、项链……,对,就是项链。

    那黄衣人不断摇晃项链,杨破云逐渐失去了意识,隐约记得对方问了他很多话,他也回答了很多,至于到底说了什么,他根本记不起来。

    一只秃鹰在他周围盘旋一阵,看他不动,便停在了他身上准备啄食,他用力挥了挥胳膊,秃鹰被惊走,他也险些昏厥过去。

    “杨哥哥,你不能睡,你不能睡……”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脑中想起,他用力摇了摇脑袋,方才清醒过来。太阳已经落下,晚霞烧红了西天,头顶之上墨蓝的天空中星星开始闪烁。

    他依稀记起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贺云暖带他爬上泰山之巅,二人坐在巨石上感受天地的静谧,探寻自然的力量。贺云暖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他那时说了很多。

    贺云暖微笑着说:“忠君爱国、仁义信达,这样的话我之前对你说过很多,不过那都是师父对徒弟说的。你从小没了双亲,而我与你父亲是旧交,今天便替他对你说一句话,你要记在心里。”

    他顿了一顿,慢慢说道:“人生是一段艰难的旅程,你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要心中无愧就好。我要你活的快乐些、坦然些,去努力找寻自己的人生,享受该有的幸福。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困境,无论遇到什么难处,都不要放弃希望。”

    “无论遇到什么难处,都不要放弃希望。”杨破云咬牙坚持着,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能就这样离开。

    从来没有什么奇迹,所有的幸运不过都是绝境后的触底反弹,比如那日贺兰山中的一场大雨。

    杨破云张开嘴猛吸了几口雨水,力气便恢复了一些。数日暴晒之下,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痂,疼痛减了很多。他全力催动丹田,感觉一点真气生出,便急忙催动运转。全身经脉大都闭塞,只有左臂处少阳经还能勉强贯通,不过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抬起手来,握住十字枪柄,咬紧牙关用力一拔,十字枪应声拔出,他也向崖底跌落下去。

    幸运的是,因为山中雨大,崖底又是一个低洼之处,形成了一个很深的水潭,杨破云正跌落在水潭中心。饶是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也将他击晕过去。

    杨破云刚一落下,数个黑影便急速奔向水潭,将他捞了起来。一人着急问道:“他怎么样了?”另一人探了探鼻息,回道:“没死。”

    便再此时,高崖上有人大喊了一句番话,登时便有数名黄衣人奔了过来。前来营救杨破云的一伙人知道已被发现,急忙背起他向外逃去。

    黄衣人首领对那施展催眠之术的医生说道:“我料想的果然没错,他们回来救人了。这次一定要抓住那名女子。”

    来救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黑鹞子、阿克木和蒙面女子一伙人。

    那日黑鹞子护送商队返回城中,那女子跪地大哭一阵,便要扭头回去相救杨破云。黑鹞子也是个讲义气的人,早有回去救人的心思,只是这女子来历不明,不能糊里糊涂的便上了鬼门关。

    “你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他们要抓你?”

    蒙面女子紧紧盯着他,道:“你们先前看到的被剥皮的人,都是我的族人。他们为了引开外番贼寇,都已丢了性命。我没有什么古怪,有古怪的是他们,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就要把我族赶尽杀绝。既然族人们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只是临死之前,不能再搭上朝八一条性命,我这就去换他回来。”

    “你一个人能行?我这里有十几个兄弟,如果你肯出价,我们愿意帮你。”

    “我身上已经没钱了,你们去也是送死。”蒙面女子摇了摇头。

    “没钱不要紧,可以赊账。我听说你雇佣朝八用了一壶酒,我们人多也贵些,至少要两壶。”十二个刀客哈哈大笑起来。

    蒙面女子泪流满面便要跪下,黑鹞子伸手一搀,道:“天下有情有义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刀客的名声不能让我们丢了,我们这便回去救朝八。”众人齐声答应。

    黑鹞子见阿克木缩在角落里,跑了过去一把拉起丢在骆驼上,“你也一起去!”在阿克木的叫喊声中,众人策马奔驰而去。

    找寻黄衣人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对方不但没有抹掉痕迹,很多线索倒像是故意留下一般。阿克木小声说道:“这怕是对面故意引诱我们吧?”

    黑鹞子道:“这还用说?”

    “那我们还去?”

    “你闭嘴!”

    众人找寻一日,已经到了贺兰山深处的一处山崖。蒙面女子一眼便看到了钉在石崖上的杨破云,不由得失声痛哭,便要上前去营救。

    黑鹞子一把拉住,道:“你不看那是一处陷阱吗?你这样上去只能害了大家。相信我,只要我们不出现,他们绝不会杀了朝八。静待机会,这时节山中常有大雨,那便是我们的时机。”

    这场大雨终于到来。众人正要出动,恰好看到杨破云崖上拔枪一幕,黑鹞子大喊一声:“真是个汉子。”领着众人便奔向积水潭中将他救下。

    与此同时,崖后两侧也出现数十个黄衣人,喊叫着追杀过来。黑鹞子让蒙面女子与阿克木先行撤退,自己和众刀客抵住那群黄衣人。

    众刀客均是身经百战之人,在大雨中舍命搏杀。将黄衣人阻了一阻,乘势迅速退去。

    黄衣首领此时已然赶到,急忙指挥手下追赶。两队人奔跑不远,便又纠缠在一起。黄衣首领拿出古怪长剑杀了上来,接连刺落几个落单的刀客。黑鹞子见状大喊一声:“上弩!”众刀客齐齐放下兵刃,从背后取下弩箭便是一通急射。众黄衣人躲避不及,纷纷中箭落马。黑鹞子心中得意,大喊一声“再射”。

第二十四章 世外漠上泉

    众刀客弩箭再发一轮,却再未见有黄衣人被射中。仔细看时,所有黄衣人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枚圆盾护在了身前。

    “他哥的,这什么古怪响马,竟然随身配盾。”急忙加上几鞭,催马狂奔。

    又如此追逐一段时间,两队人马都已出了山谷。贺兰山中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阵大风吹开了空中乌云,月亮竟然露了出来。

    黑鹞子借着月光约略一数,追逐的黄衣人仍有几十人之多。他快速翻过一座沙丘,大声喊道:“阿克木,阿克木!”

    阿克木已等待许久,听到讯号便掏出怀中火折子点燃了脚下的引信,大声喊道:“别以为只有你们会用火器。”

    便听见“轰隆”一声震天响起,追逐而来的黄衣人连人带马都被炸飞了出去。原来阿克木早已在沙丘底下埋下火药,为了万无一失,甚至在所有箱子都捆上了毛毡,就是防着突如其来的大雨。

    火药一响,巨大的推力将也将众刀客从马上掀翻过来。他们迅速站起,拔刀在手,冲向那群被炸翻的黄衣人。

    大部分黄衣人或被震死震晕、或被沙子埋住,但仍有少部分人顽强站起身来,拔刀杀向刀客。两方都已没了章法,全是乱砍乱刺的招式,成对成对的人倒在沙上。

    黑鹞子早就红了眼,一眼便寻着了那黄衣首领,举刀砍了过去。那首领提起手中怪剑,一下便刺穿了黑鹞子的身体。

    黑鹞子死死抱住他,哈哈大笑道:“来啊,让你见识下什么是刀客,同归于尽啊!”黄衣人首领拼命的想推开,但却又推不动。

    阿克木眼看场中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心道不好,赶忙骑上骆驼飞奔而去。

    他狂奔一阵后,看到不远的前方蒙面女子正拖着杨破云在沙上爬行,急得大喊一声:“你们的骆驼呢?”

    蒙面女子急忙摆手道:“不要过来!”可是已晚,阿克木的骆驼忽然向下一沉,也困在了流沙之中。

    沙漠中的流沙极为恐怖,外表看去没什么异样,一旦踏足便即下沉,被埋进去只有死路一条。阿克木经验丰富,急忙翻下了骆驼,平趴在沙上。

    那骆驼不一会便沉了下去,他急忙打几个滚躲开那向下的沙旋,不敢再动弹。

    蒙面女子和杨破云倒比阿克木更好的多,他拖着杨破云试探着努力向外爬,只是半天时间才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这时,黄衣人首领已经赶了过来,他本不太熟悉沙漠环境,更不知道流沙的恐怖,一见三人在前方,便腾空一跃,落地时大半身子也陷入流沙之中,才知道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阿克木与黄衣人首领越陷越深,而蒙面女子也好不到哪里,虽然在流沙边缘,但她拉着杨破云根本挪动不了。流沙下陷的面积越来越大,将二人往中心吸去。黄衣人首领忽然从身上掏出一个方形盒子,也不知是怎么摆弄了下,那盒子“砰”的一下子撑开,变成一件盾牌。

    他将盾牌平放在沙子上,双手在上面一撑,身体竟然从沙中拔出一些。阿克木心道糟糕,若是让他脱了困,他们三人都活不成了。心中只盼望黑鹞子一伙人能赶到。

    黄衣人首领一边往外拔着身子,一面道:“不要看了,你们的人都死了!”他又看了看昏迷的杨破云,冷笑道:“杨破云,嘿嘿,杨破云,你这幅样子可千万不要被你父亲看到,太丢脸了。”

    阿克木眼看黄衣人首领就要脱困,而自己还在往流沙中陷去,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一边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一边向蒙面女子喊道:“姑娘,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也算是有一场缘分。我家乡在南疆库尔勒,请你务必把这本《本草纲目》交给我的儿子,他叫做阿里汗。你告诉他,要做一个好首领!”说罢双手一扬,将一本书掷给了蒙面女子。

    他又笑着对黄衣人首领说道:“听说你们外番人也信真神,我们各自去找自己的主接受审判吧。”

    阿克木不知何时已点燃了手上的一枚旱天雷,在黄衣人首领惊叫声中,旱天雷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蒙面女子和杨破云掀翻出去。起身看时,阿克木和黄衣人首领,都已不见了身影。

    她咬紧嘴唇,默默的抹掉眼泪,想站起身来背起杨破云,却不料小腿一疼,跪倒在地。原来那轰天雷填充的是阿克木改良过的火药,威力极大,饶是她离的远,也被炸伤了腿。

    她拉紧杨破云的胳膊,拖动着向前艰难爬行,小腿处疼痛难忍,便如同爬行在刀山上一般。她很想停下,就这样结束掉一切,但是她不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这个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杨破云醒转过来,他看到那虚弱的女子正努力的向前方爬着,便使劲张嘴说道:“把我放下!”女子听到杨破云醒了,急忙回转头来,哭泣道:“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杨破云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蓝色湖水一般的眼睛,阳春白雪一样的肌肤,鼻如虹桥,唇似花岸,虽然一脸憔悴,但仍盖不住神秘的异域美艳。

    “想不到,这么美的女子,心肠却是如此歹毒。你骗我也就罢了,为什么隐瞒身份混进商队,险些把大家的命都搭上。”杨破云强忍疼痛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要伤害大家。我叫做李念夏,所有的事我以后会说给你听。我腿受伤了,你能动吗?”

    “动不了。你不要管我自己走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带离出去!”

    “你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活不了。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受了很重的伤,没人能救得了我。你也不用自责,我把你的东西交给了别人,咱们两不相欠。”杨破云刚说完一句,胸口一疼,吐出一大口黑血。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有个人能救你。等你好了,我把所有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一定要撑住啊!”

    杨破云却没有听到这句话,又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床上,伤口处都被包扎了起来。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是一间简陋的土坯屋子,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照了进来,惊起了满屋的浮沉。

    他推开门,眼前是一个月牙似的湖泊,湛蓝的湖水被洁白的沙丘簇拥着,静谧而美丽。一位老僧背对着他站在沙丘上,像是眺望远方。杨破云慢慢爬了上去,可是远方还是空旷的沙漠,什么都没有。

第二十五章 茅山派剑来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除了沙,还是沙。”

    “既然看到了沙,为什么还说什么都没有?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你的前面,是无数的世界,也是无数个人生。”和尚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杨破云。

    他满脸皱纹,须发皆白,看不出年纪。但一双眸子精光内敛,一看便知是有大修行之人。杨破云弯腰一躬,道:“多谢前辈教诲,只是晚辈愚笨,还未能参悟。”

    “不要紧,不用刻意去想。每经一事,便会明白一分,经的多了,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你伤好的比我预料的快很多,是个武学奇才。”

    杨破云苦笑一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月牙湖。一个女子在沙漠中爬行了三天三夜,将你拖到这里来的。我在周围设的阵法,若没有坚若磐石的意志和纯净无邪的心境,是闯不过的。所以我才出手救了你们。”

    “她怎么样?”

    “不好。她腿上受了极严重的伤,在沙漠中爬行的太久,已经坏死掉了。我给她装了木肢,昨日她骑骆驼出去,还没有回来。”

    杨破云心中思绪犹如滚滚江涛:他与这自称李念夏的女子本不相识,但她却找到并利用了自己,而后又不顾性命的把自己救下,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那群黄衣人又是谁?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熟悉?想来想去理不出头绪,心口疼痛的更厉害了。

    远处忽然传来驼铃声,李念夏飞奔回来,一眼便望见醒转的杨破云,跪倒在沙丘前喜极而泣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杨破云冷冷回道:“你冒死把我救出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李念夏愣了一下,心中极是难过,不知该说什么。

    杨破云瞥见她那条腿,自膝盖以下已全部截掉,换了木头的假肢,心中一软,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李念夏双目中噙满了眼泪,忍住哭泣道:“他们都死了。黑鹞子和刀客们,还有阿克木大叔,都死了。”

    杨破云心下黯然,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道:“我跌落悬崖之后的事情,你说给我听。”

    李念夏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老僧听完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默默的诵起了经文。

    杨破云听闻之后,心中更是难过。他与那黑鹞子、阿克木都是一面之交,却没想到众人为了救他而甘愿牺牲性命。他无以为报,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查明真相,替他们报仇。

    一切起于李念夏,当然要从她身上开始着手。

    他正要询问,李念夏却从身后解下一个长布包裹,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把九段刀。

    “我去那石崖上看了,黄衣外番都已不见。我找到了你的刀,就给你拿了回来。还有……还有这个酒壶,我拿给你看。”她从怀中拿出那个酒壶,递到杨破云眼前,道:“这真是一只普通酒壶,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

    杨破云知她冒死去到石崖那里,只为取回酒壶证明清白,心中登时明白错怪了她。但黑鹞子、阿克木等人的死,到底还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心中芥蒂难以消除。

    李念夏知道杨破云不肯原谅自己,低着头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你伤好了,我就告诉你!”

    杨破云冷冷道:“你还是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再上你的贼船。”

    那老僧睁开眼睛向杨破云道:“前世业造今世果,走不脱、逃不掉。你还是先养好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念夏赶忙道:“枯木大师,朝八哥的伤能痊愈吗?”

    枯木老僧答道:“能不能好,不在我而在他。一个人若是心死了,怎么救都没用。”

    杨破云道:“我之前却是因为旧事心灰意冷过。不过那日在石崖上,依然想的通彻。我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请大师救我。”

    枯木老僧点了点头,道:“你左胸被利器穿透,心脏已经破损,寻常医术医治不得。我有一套内功心法,名曰‘善护功’,练成之后,体内真气可自然流转,时时刻刻护住你的心脏。凡有外来内力入侵,善护功可立即将其化解消散保你无恙。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善护功有两个弊端。其一,无法再将自己的真气转为内力,以后只能守,不可攻。其二,所能消化的内力也并非无限度的,一旦入体过多,无法立时化解,外来真气便会在你体内逆行,到时如万剑穿身,极为痛苦。你可愿意修炼?”

    杨破云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

    三年之后,在这刘家村的垭口,他第一次尝到了善护功的反噬之痛。

    他先前作为双鱼阵的阵眼,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真气。如今对上侯四海的先天无极掌,真气已是十分有限,虽已将对方内力疏导开来但无法全部化解,便如同钱塘江潮倒灌一般,乾坤逆转、清降浊升,无以复加的疼痛传遍他的五脏六腑、经络骨骼。

    所幸有善护功护住心脉,保了灵台清明,他深知面对强敌,绝不能示弱,于是大喝一声:“还有谁来,九段刀一一奉陪!”

    众供奉见到连侯四海这样的顶尖高手,都被轻而易举的击溃,自然不敢再出头,都默默的看向那顶巨大轿子。

    轿中之人怒道:“都是废物!对付区区一个杨破云,难道都要我亲自出手吗?”

    便在此时,人群后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喊道:“后生,别太目中无人了,让老夫来会会你。”一名穿着天师道袍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众人一看都哑然失笑,原来是茅山派的掌门何长水。

    茅山派的名声是极为响亮的,比之少林、武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他们驱鬼降妖的法术。虽然武当也供奉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少林也供奉佛祖观音诸天菩萨,但这些名门大派都是在潜心修炼、追寻大道,以求正果。但茅山派的弟子却行走于市井乡野之中,专管捉鬼拿妖之事,赚的盆满钵满。虽在民间有好口碑,但有识之士都知是骗人的伎俩,对他们的做法极为不齿。

    这群人早就想看茅山派的笑话,没想到今日何长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自己出来找难堪。

    何长水撵着白须,飘然而出,倒是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一伸手,威风凛凛的喝道:“我有一剑,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剑来!”

    一个小道童慌忙冲上前去,将背在身后的剑取下递了过去。何长水潇洒接过,却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登时怒道:“这什么玩意,我要真剑、真剑、真剑!”却原来是那道童习惯了跟师父布道场,将做法用的桃木剑递了上去。

    众人登时哄笑起来,何长水涨红了脸,返回队伍一把夺下弟子手中的铁剑,又跑了回来。一来一回已累的气喘吁吁,众人笑的更厉害了。

    他装作没看到、没听到,拔剑出鞘向杨破云喊道:“教你活个明白,我乃茅山掌门何长水。”

第二十六章 山海心有意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想不到茅山派这样的明门正派,也被收买来做这些下作之事!”

    何长水道:“不必多说,还是多留心下你自己吧。我茅山派可不是轻易就与人比试的。看剑。”说罢一剑刺向杨破云前胸。

    杨破云心中暗道:“这人说话怪异,莫不是已发现我身上的问题?若是他再使出内力,我却是抵挡不住了。”

    眼看何长水一剑刺来,他忙举刀封住,一招‘醉里挑灯’连消带打。

    何长水沉声道:“来得好。”气贯长虹、遮云闭月、水落石出接连递出三招。杨破云心道:“茅山派果然名不虚传,这三招收放自如、大开大合,攻守兼备,确是上乘的剑法,自己须要小心应付。”便顺着对方剑路抵挡。

    何长水浸淫茅山伏魔剑法数十年,深知其中真味,一路剑法使将出去,气势、姿态都是非常的好看。

    但杨破云刚一交手,便觉不对。何长水剑招看似凌厉,但刀剑相交之时却没有任何劲力,看那表情却是连吼带叫、血脉喷张,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倒像是演戏一般。

    杨破云想探探深浅,反手用力一磕,何长水长剑向外一荡,险些脱手。

    他急忙倒退一步,握好剑把,高声喊道:“好内力,怪不得连侯掌门都不是对手。来来来,再战一百回合!”

    说罢又迎了上来,口中却低声说道:“臭小子,演戏都不会吗?”杨破云登时会意,也大吼一声挥刀砍了上去,却在最后时刻收了劲力。

    二人一边吼叫、一边跳来跳去,架势摆的相当足。尤其是何长水,一会展剑高跃、一会金鸡独立,便如同孔雀一般,引来大家一众叫好。

    一边打一边还道:“现在的江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邪魔外道的都敢出来招摇了。让老朽好好教你几招,让你见识下我茅山的上等武学。”

    不远处,魏武侯看的直摇头,向身边众人道:这茅山掌门的功夫华而不实,杨破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背巨弓之人也点了点头,道:“侯爷说的极是。我们用弓之人最是懂得劲力收发,那二人出招看似凶狠,但都在最后收力,普通武者根本觉察不出。”

    使巨斧的汉子道:“不过普通武者也很难做到这样收放自如,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我们再看下去。”

    杨破云一边仔细抵挡何长水剑法,一边暗自调息真气。阴阳双鱼阵一战,他虽然是吃了萧道仁的丹药,但那也是竭泽而渔的法子,若不调息,护住丹田,难保不会油尽灯枯。正好这何长水有意在人前卖弄,便尽心尽力的配合着那二十二路茅山伏魔剑使完。

    那何长水施展了一炷香时间,招式已然使了个遍,气力也有些不足,心道:“差不多了。”

    只见他猛地一个回转,手中宝剑舞起数个剑花,直刺向杨破云心口,这招有个名称叫做“天女献花”。若是对付一般人,只这一招便已足够。但何长水极为小心,还留了第二个续招“仙子提柳”。杨破云若能躲过第一招,重心势必不稳,再难躲过这从下而上的一剑。

    杨破云忽觉他招式一变,心道:这是唱完戏要下杀手了。眼看对方五六朵剑花袭来,他也不躲闪,一招铁马秋风直刺何长水手腕。以实击虚,彻底破了何长水的招式。

    何长水急忙撒手后撤,手中的铁剑也掉落在地上。

    杨破云一个健步上前紧逼,眼看那何长水便要伤于九段刀下,人群里忽然纵出一个青年道士,长剑直奔杨破云心口要害刺来。

    杨破云急忙止住身形,连续接下那青年道士几剑。惊觉那道士剑势沉稳、迅捷有力,使得虽然也是茅山伏魔剑,但却没有那些拖泥带水的繁重招式,竟然迫得自己连退数步。

    那道人也不上前,只是扶住尚在喘息的何长水道:“师父,您可还好?”

    何长水看了一眼那青年道人,提起掌来怒扇了他一个耳光,呵斥道:“孽障,本尊便要拿下这个狂妄小子了,你却要出来捣什么乱,给我滚回去!”

    那道人深深低头道:“是。”收拾起何长水掉落的长剑,抱着默默退回人群。何长水又长叹一声,昂首大步退了回去。

    何长水这一败之后,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既然如此,老夫今日是非出手不可了!”轿中鹿饮一字一顿的说道,便如同闷雷滚落一般,众人胸口均是一震。

    “鹿帮主且慢,我有话说!”魏武侯策马来到众人前头朗声说道:“山海游骑受刘知府所托,前来协助地方官军围剿山匪。但从刚才所见所闻,山匪没有寻着,倒是看到地方帮派勾结官员败类祸害百姓。说不得便要管上一管了!”

    这显然不在鹿饮所料之内:“小侯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知府急忙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向魏武侯道:“小侯爷,内相可是让你来协助本官的!”

    “协助你欺压百姓吗?这村中的事情内相可全部知情?”

    “这个……,干系太大,我不便说。”

    “你不便说,我就叫方便说的人来说。杨破云,你有什么话说来听听。”

    杨破云收起九段刀,向魏武侯道:“让村民说,比让我说更合适些。巧姐儿,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这位官爷。”

    巧姐从后面人群中挤出,拽着杨破云衣角,对魏武侯说道:“你就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魏武侯,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我奶奶经常讲你在边关杀敌的故事,说天底下只有你,是真正的大英雄。可是……可是……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奶奶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哇……”

    巧姐边哭边跪了下来,将刘家村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身后那一众百姓听到伤心之处,也纷纷大哭,跟着跪了下来。

    萧道人暗暗点头,心道:这女孩年纪不大,却如此的机灵懂事,天分又高,将来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魏武侯瞧着这一群下跪的人,倒有些错愕了。

    “我既然已为你们出头,就一定会管到底。”

    便在此时,杨破云后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嘶吼声:“爹,救我啊!”却原来是五花大绑的那位鹿公子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掉了嘴里塞的袜子,张嘴向他爹求救来了。

第二十七章 浮云长无情

    “哼哼,无端绑走我儿,还说不是匪贼?”鹿饮怒道。

    “先前巧姐说过,村中妇女都被巨鹿帮掳走。这鹿安便是知情之人。我请他回村中做客,就是为了探问被掳走之人的下落,顺便也告诉鹿帮主,莫要随意动手,小心伤了自己的人。这第一件事情吗,鹿公子倒是配合,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才得以将众女子救出。”杨破云向魏武侯说道。

    “你编的好故事,可有证据吗?你既然救了船上的女子,那就让她们出来对峙啊!”

    “哈哈哈,我何时说过我救的是船上的女子,鹿帮主你这么着急,不妨全说出来好了。”

    “荒唐。魏武侯,我儿鹿安现在就被绑在那里,我看你如何处置。别忘了你也是内相的人。”鹿饮狠狠说道,这话中的深意魏武侯如何听不出来?

    “这里的事便是这里的事,你扯上内相做什么?杨破云掳走你儿子的那晚我也在场,这事不用你说,我也要讲。”

    魏武侯又转向杨破云说道:“杨破云,我今日本来是要拿你归案,就算村民不是匪贼,但你们几人杀了这么多地方官军,罪不可恕。我这里有一个法子,你若肯依我,这场风波便可平息了。”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叫我放了鹿安可以,若是想让我归顺于你那是不行的。我们几个兄弟逍遥惯了,服不得你管束。”

    魏武侯还没开口便被拒绝,脸上杀气陡现,沉声道:“你非要自寻死路吗?”

    轿中鹿饮哈哈哈大笑起来,道:“魏武侯,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可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啊。巨鹿帮众人听令,杨破云杀我门人、掳我爱子,此仇不报巨鹿帮再无江湖立足之地。上去把所有人都杀干净,那牛鼻子、射箭的、还有这个杨破云,我一人收拾就好。”

    杨破云、萧道人、罗森三人并肩站在一处,豪迈笑道:“自洞庭一战,我兄弟五人还未曾携手对敌过。今日倒要看看,是你鹿饮厉害,还是那魔头血如来厉害。”

    “怎么,巨鹿帮不守规矩要群殴吗?算我一个。”山海游骑中那使巨斧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我瞧着有趣,也来向巨鹿帮的讨教一下。”使巨弓的那人也紧跟着跳下场子。其余山海游骑各自亮出兵刃,时刻准备厮杀。

    鹿饮怒道:“姓魏的,你好歹也是内相门下,一向只管边防不管内事,千万莫要因小失大,伤了同门情义。”

    魏武侯道:“鹿帮主说的极是。我自然不会蹚这浑水。不过我的这几位大哥出身草莽,从未吃过朝廷的粮,也不是朝廷的人,他们要是想管上一管,我却也拦不住。”

    独钟黄接上道:“不如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使斧头的名叫梁钟,使巨弓的名叫虫二,名字你们可能不太熟悉,不过一定听说过‘十四征衣吧’,他们便是其中的老二和老五。”

    ‘十四征衣’,一个响彻长城内外的名号。当年鞑靼五千铁骑冲破阴山关隘,一路烧杀劫掠直逼京师,两万多关防军被打的丢盔卸甲。刚刚承袭父亲爵位的魏武侯临危请命,自带一支两百余人的兵马与鞑靼铁骑正面交锋。凶悍的鞑靼铁骑遇到煞星,登时威风不再拼命逃窜。独钟黄又引了一百人正面拦截,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风云变色,直杀的方圆十里遍地尸骸几无落脚之处。

    鞑靼退后,魏武侯率人紧追不舍,长驱直入杀进毛乌素沙漠,将所有蛮兵连同其部落一个也没留下。而他的三百人也只剩下十四个,便是后来的‘十四征衣’。此战之后,山海游骑一战成名,在阴山以北,便是鞑靼的小孩子一听到“十四征衣”的名号也吓得不敢出声。

    独钟黄话音方落,全场一片寂静,都静静的瞧着场上两人,想看看魔头到底是什么样子。让他们失望的是,一个黑胖子、一个蜡黄脸,那里有一点背着千条性命的样子。

    “魏武侯,你不必在这里装好人。你若是真的要管他们,就不会给我讲什么条件。我这人最讨厌你这样的伪君子。”杨破云指着身后一众村民道。他不敢肯定三人是否是鹿饮的对手,若是能赢得魏武侯一方相助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他不肯相助,也要利用他尽量拖延下时间,援军应该马上就到了。

    魏武侯一脸肃杀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我若是做好人,早就在山海关外被乱箭射死了!我若是做好人,山海关早被铁蹄踏破。你救的是一村之民,我救得可是关内千万生灵,你杨破云没资格说我。“

    他又指着鹿饮的轿子说道:”他的武功天下罕有匹敌,你们要去跟他打,我不插手看着便是。赢了倒罢了,若是败了,这里所有的百姓都会死去。你一个都救不了,你敢赌吗?若是我插手,鹿饮他就没有赢的机会!我也不趁人之危,你们有三人,我这里也出三人,我们痛快比试一场。若是你们赢了,我便替你们劝劝鹿帮主。若是我赢了,你们从今以后便要加入我山海游骑,跟我一道去关外杀敌。”

    众村民听闻此言,纷纷向杨破云跪拜下去,央求他答应了魏武侯的要求。

    杨破云长叹一口气,道:“人一旦有了生的希望,什么骨气、尊严就都丢到一旁了。我答应你便是。”

    鹿饮在轿中高声笑道:“好戏,难得的好戏。你们先打,我后面收拾残局。”

    魏武侯不理那鹿饮,向杨破云说道:“那日琉璃楼上我和你未分胜负,今日刚好一战。我看罗森兄弟箭法不错,我这位虫二哥刚好也喜欢射箭,不如便由他二人做第二场切磋。另外……”

    “刚才那套阵法甚是有趣,这第三场便由我和这位小道长比试下棋艺吧。不知小道长意下如何?”

    萧道仁道:“求之不得。”

    独钟黄道:“如此便开始了,我先借鹿帮主十六个棋子。”

    只见那独钟黄一招手,巨鹿帮中十六个人栽倒在地,再爬起来时便似没了魂一般,呆呆走上场中,分成三排站定,最前一排五人、第二排两人、最后一排九人,却是象棋的站法。

    萧道仁微微一笑,道“原来前辈也会这小把戏啊,刚才却是让您见笑了。”他也盘膝而坐,最近的十六个村民也如同那几个帮众一般,走到场中面对面站定。

    “前辈比我年长,这第一步便由我来走好了。炮二平五。”

    第二排一名村民便向那中心走了五步,是“炮”走的路子。

    “好,中炮局。马二进三。”

    巨鹿帮最后一排帮众应声走了上去,乃是“马”走的步子。

第二十八章 棋烈箭更厉

    二人各自以意念控制着两队人作为棋子,开始了一局不同寻常的对弈。在场众人那里见过这样的下棋方式,一个个大开眼界,直勾勾的盯着棋局。

    走不数合,独钟黄平静的道了一句:“卒三进一,吃兵。”巨鹿帮那枚“卒”子便一下子跨过河去,径直走到村民跟前,一刀将那村民砍死了。

    这一下出乎众人预料,都禁不住张大了嘴巴。两方棋子拼命想要逃,但身体早已不受控制。萧道仁盯住独钟黄,怒道:“前辈,一定要这样草菅人命吗?”

    独钟黄淡淡回道:“下棋嘛,棋子当然有死有活。”

    “可是他们并不是棋子,是人。你无端取人的性命,心肠也太狠毒!”

    “不止他们是棋子,你我也是棋子,只是下棋的人不同罢了。我们的输赢不就是别人的赌注吗?你若不愿舍弃这几个棋子,那不如认输好了。其余两场你们都胜,还有机会的!”

    众人听完方知,独钟黄是借真杀“棋子”来给萧道仁压力,逼迫他弃子认输,不由得连连摇头。就连巨鹿帮中的众恶霸,也觉得独钟黄过分了。

    虫二刚要张口,魏武侯便阻道:“二哥莫要多言,专心对付罗森!”

    萧道仁咬牙切齿道:“卑鄙,狠毒。我萧道仁无论如何不会与你们为伍!”

    可这棋对萧道仁来说也太难下了。他本来极善对弈之道,在棋力上颇有信心,却不曾想独钟黄为了干扰自己,竟然用了如此邪毒的手段。

    他本欲驱“马”踏“卒”,但这样一来下一手无论如何也要折上一个棋子。但若不走“马”,自己左路必然空门大开,敌方“车”一旦长驱直入,便极为危险了。

    思来想去,终不愿意伤及无辜,只好放下先机,将对方“车”放了进来。如此一来二去,不但数个村民被杀,自己局势也渐渐落了下风。

    罗森正紧张看那对局之时,忽然一支箭迎面射来,他提弓打落。抬头看时,那射箭之人正对着自己微笑,不是别人,正是虫二。

    虫二将巨弓拿在手上,远远喊道:“射箭的小兄弟,不如我们也开始如何?”

    罗森道:“好!但不知前辈要怎么样比法?”

    虫二道:“我看小兄弟箭法了得,射靶子、射鸟兽的寻常比发恐怕比上十年八载也终是个平手。不如我们对射,最后没死的那个就算赢了,你看如何?”

    罗森道:“那这一局可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了。”

    虫二道:“你我都是行伍之人,哪天不是拿身家性命来赌?”

    罗森道:“好。就依前辈。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们只射对方,若是谁一不小心射中了别人,就算输了。”搭弓在手,便已准备射出第一箭。

    那正对弈的独钟黄却突然抬头说道:“二位以生死定胜负未尝不可,不过若有一人甘愿认输,倒也能算有了结果。否则无论谁赢,小侯爷都得不偿失。”

    罗森、虫二均哈哈一笑不理他,依着比箭法的规矩各自转过头去。虫二远远喊话道:“小兄弟当心,第一箭来了。”

    二人同时弯弓搭箭回头便射,那两只箭呼啸而出,却刚好在半途相撞,掉落下来。

    两箭手也是不停歇,一箭接着一箭连珠而发,仍然是相同箭道,纷纷相撞跌落。看上去似乎平分秋色,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罗森落了下风,因为这两箭相撞的落地点离罗森越来越近。

    原来,那虫二使得是一把巨弓,相比罗森的力道更足。二人虽然射速相同,但虫二的箭矢飞行速度更快些。杨破云在一旁看的着急,若是这样下去,最后一箭罗森非要被射死不可。

    罗森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害,但他艺高人胆大,眼看那虫二的箭离自己越来越近,不慌不忙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白翎箭,搭上弓、拉满弦,稳稳射出。

    这只白翎箭破空而发,瞬间便与虫二之箭接头。“锃”的一声响过,虫二那箭竟然连箭簇带箭支被击做几段散落在地上,而那支白翎箭却威势不减仍旧直逼虫二。

    众人纷纷拍手喝彩,虫二也道:“来得好。”又抽出一支箭射出,仍旧被白翎箭贯穿作几段。待要再射已来不及,山海游骑众人疾呼道:“二哥快闪。”

    虫二却似没听见一般,面含微笑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那白翎箭转眼即到,一下便射穿了他的发髻,满头苍白而干枯的头发顿时覆了下来。原来虫二第二支箭虽然依旧被击落,却也改变了白翎箭的方向,让它射偏。众人见他无事,都长嘘一口气,暗地里仍旧捏着一把冷汗。

    他撕了片衣服,一边束起披散的头发,一边对罗森道:“小朋友,好厉害的箭矢。”

    罗森道:“前辈的箭法才是真的厉害,晚辈这区区小技,倒是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虫二道:“却不知这样的箭你有几支?”

    罗森道:“杀人的话一支便足够了!”

    虫二道:“好在我命硬,浪费了你一支。我现在还你五支。”话音未了,已经抽出五支箭搭上弓弦。罗森道:“来得好!”也抽出五支普通箭支,二人同时射出。那十支箭却不曾有半点碰撞,径直射向对方上中下各处要害。

    眼见都无法阻挡,二人各自向旁边跃开。十支箭齐刷刷落地,深深插入地下。

    罗森也不再停手,又一支箭瞬间发出,而后急速跃起,空中再来一箭。虫二也不示弱,大步流星朝前奔跑,手上也是毫不停歇一支紧接一支射出。二人每每跃起或是奔跑开,那原地必定飞过一支箭。如此几十个来回,已经跑进了林子。

    这林子中树木茂密,更是增加了难度。罗森仰仗自己身法灵活,在树间穿梭。虫二却是站定在一棵树下,不住的放箭,逼得罗森不敢探头。

    虫二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这可失算了。我们在塞外与建州鞑子对敌,追进长白山中那是常有的事。这小树林却是对我有利了。”

第二十九章 我道既仁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罗森藏身的大树走去。罗森刚要探头,身旁便是一箭飞过,饶是他本领高强此时却是无法施展。耳听得虫二越来越近,他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一跃而出凌空一箭。

    与此同时,虫二箭矢也已射到。罗森微微转头,使出家传绝学“噬箭术”,张口接住这一箭。再看虫二时不由得吃了一惊,那虫二竟然也用口接住了他这一支箭。

    罗森心中疑虑越来越深,若说是天下箭法大同小异,对方既然深谙此道,自己会的别人也会那也没什么。可是这啮箭之术除了他家之外绝无第二家。

    正思忖间,眼前一个人影忽然逼近,他来不及躲闪,胸口重重挨了一掌倒飞出去。

    “你爹没有教过你,临敌之时不能有丝毫大意吗?我们用弓的,生死成败只在一毫一厘之间,你怎能犯这样的错误?”

    罗森道:“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的身份!你若和我家没关系,刚才定会下重手的。”

    虫儿瞬间明白,道:“看来刚才那一掌打的有点轻啊!”

    “你到底是谁?”

    “打赢我我再告诉你。先让我看看你的缠弓技如何。”

    虫二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根木棒拿在手上。罗森刚一站起,便朝他当头砸去,罗森只得咽下口中言语,专心与虫二拆解起来。

    几个回合过后,虫二一棒砸空,罗森看准时机,双手横推弓背,弓弦勒向虫二脖子。

    那虫二应变也是迅速,将手上木棍抬起阻住弓弦。但那木棍乃是新折之物,敌不住精钢与雪蚕丝混合制成的弓弦,登时折作两段。

    罗森提膝跃起,重重的顶向虫二前胸。虫二双臂挡在胸前,接下这一膝,身子却也向后急退,重重撞在树干之上,背后箭袋撕扯开来,箭矢都散落在地上。

    “想不到你不但射箭的功夫不弱,这近身格斗的功夫却也高明的很。都是从姓杨的小子那里学来的吧。不错,不错,比我们以前强的多。”

    罗森道:“你到底是谁?”

    虫二道:“我们还没比试完呢!”

    罗森道:“你身上已无箭,我却还有这一支白翎箭,你若以为能用噬箭术接住它,不妨救试试看。”

    虫二哈哈一笑道:“亏你还是飞卫传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射术的最高境界,不射之射吗?”

    罗森惊道:“至为为不为,至言为无言,至射为不射,不射之射。”

    虫二道:“正是!这第一重境界你可看好了。”

    只见那虫二挽起巨弓拉满空弦,“砰”的一声闷响,数股气流奔涌而至,将罗森身体撞飞出去。气劲更是从七窍窜入头颅,疼的他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上。

    看似胜负已经分明。

    这边棋局却仍在焦灼。萧道仁已经沉默两炷香时间了,无论怎么走,必有枚棋子被吃掉。也就是说,又一个无辜村民要死掉。

    独钟黄在一旁冷冷的道:“阁下打算耗到什么时候?”

    萧道仁抬头看了看杨破云,轻声问道:“如何?”

    杨破云盘膝而坐,双手向脐下丹田气海抱去。然后睁开眼睛道:“可以一战。”

    萧道仁道:“靠你了。”

    原来大家在观看对弈、对箭两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之时,杨破云已暗暗运转了一个周天的善护决。他全力催动丹田真气生发,功力已回复七八成。

    他相信,单以箭术而论,普天之下能赢罗森的凤毛麟角。自己若是再打赢第三场,萧道仁便可以直接认输,他们仍能赢了赌局。

    他提起九段刀,指向魏武侯。

    魏武侯策马来到场中,手中虬龙棍指向杨破云说道:“你恢复的如何,可别输了又说我占你便宜。”

    杨破云道:“你兵刃可选好了,别输了又说我占你便宜。”

    他二人走的都是刚猛路子,琉璃楼一战后都心有不甘,早就想痛痛快快再打一场。在杨破云心中,凡是阉党均是十恶不赦之人,而魏武侯更是急于报那一刀之仇,因此两人一上来便使了杀招。

    杨破云刀刀直逼魏武侯要害,魏武侯也不闪躲,直接用紫金虬龙棍猛砸猛磕。九段刀虽然迅猛快速,但那虬龙棍舞起来力道重逾千钧,双方各有优势,又都存短处,却要比那日琉璃楼上凶险万分。

    双方越斗越酣,利弊也渐渐显现。魏武侯对杨破云招式极为熟悉,又有胯下宝马脚力相助,力量上占尽了便宜。而杨破云情形则要差了很多,前面与侯四海等人相斗之时,已经受了内伤,功力并未完全恢复,虽然寻着魏武侯数处破绽,但却难以抓住机会。幸运的是魏武侯骑在马上,回旋游走多有不便,虽然势大力沉但招式不能连续,给自己很大的游走空间。

    二人斗到激烈之时,萧道仁和独钟黄的棋局陡然生变。

    独钟黄的两只马左右夹击,包围了萧道仁的一只相,无论怎么挪动都是死路一条。

    萧道仁沉吟良久,下定决心说道:“我便让你一个相。”一挥手,那当想“相”的村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退出了棋局。

    象棋让子是规则允许的,但要在对局前让。独钟黄没想到萧道仁会出这一招,对他道:“这怕不合规矩吧?”

    萧道仁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我不占你便宜,让相退出算我走了一步,下一步仍是你走。”

    独钟黄笑道:“肖道友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性命,却要让我连走两步吗?”他几乎稳操胜券了,但并不急于将军,他要将萧道仁的棋子全部杀死,彻底摧毁萧道仁的意志。

    萧道仁每撤走一个棋子,独钟黄便要再去捕杀另一个。

    萧道仁再撤子,独钟黄再捕杀,步步紧逼不留退路。未过几合,萧道仁便只剩下一帅一兵了。

    独钟黄看着这个孤军深入的可怜棋子,哈哈大笑道:“就这一个无名小卒,能在这盘棋中起什么作用?他过了河又能如何?这天下大势,岂是一人之力可能扭转的吗?”

    “人世便如同这棋局,有人善良正直,棋路也是光明正大。有人则是阴险狡诈,下棋处处阴损。这光明正大的人自然斗不过阴鸷小人呢。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明知必输,但也要不可为而为之。我不逆天天为何生我?我不破道又为何去修道?我之大道便是我心之道,天地不仁,我心道仁。兵三进一,破!”

    这一只过了河的小卒,便在萧道仁一声断喝中奋勇向前,直逼对方九宫!

    独钟黄立时清醒,看向棋局时冒了一身冷汗。这一只小卒同时杀向自己两炮两马,根本没有回旋余地。那兵一脚将炮踹倒,正将军独钟黄老将。独钟黄挪动老将,那兵又吃一炮,还将一匹马逼入绝境。

    如此一来,独钟黄只剩一马,和几个冲到头的卒子,再无将死萧道仁的能力。

    “道友果然高明。原来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摆下这‘一兵巧和十六子’的旷世奇局。我太大意了!”

    萧道仁紧皱眉头不语,头上汗珠滚滚而下。

第三十章 雷龙再相争

    萧道仁和独钟黄的棋局已是和局,但二人却没有停下,一人走将、一人行兵,就在一条线上反复来回。

    梁钟没有看懂,向何长水问道:“这两个不是和棋了吗,在这里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呢?”

    何长水白了他一眼,骄傲的说道:“这都看不出来,这二人是在比拼修为呢。看谁的意念坚持的久,谁自然就赢了。”

    梁钟这才明白,却又喃喃说道:“比箭的怎么还没回来,二哥看来碰上对手了。”

    罗森想不到,他们神箭世家“大羿道”的最高境界不射之射竟然真的有人练成了。

    这人到底是谁,与司马家到底什么关系?浑浑噩噩中只觉的一股内力从后背岑谷穴进入经脉之中游走,正是神箭世家内功的修炼方法。一个周天之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虫二正在为自己疗伤。

    刚要开口,却听到虫二道:“你莫说话,仔细运功,听我讲就好。”

    “罗森是你行走江湖的名字,你是神箭世家的人,你父亲叫做司马任,你母亲叫做罗绫绮,是也不是?”

    罗森点了点头,心道果然不错,此人却与我家有很深的关系。

    虫二又道:“江湖之上的名号,什么天下第一、刀皇剑仙的,都是杀来杀去得来的,唯独这箭神这一称号,却是由司马家世袭,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敢挑战。传至你父亲已经是第五代了。不过他天资驽钝、又没有骨气,远不如历代祖先威风。”

    罗森听到虫二诋毁自己父亲,立时便站了起来,说道:“晚辈不知前辈到底与家父什么关系,但对子辱父非忠厚正直之人所为,还请前辈自重。”

    虫二呵呵一笑道:“你这脾气倒是和我年轻时候颇为相似啊。你不愿意听,我便不再说了。司马家族每一代弟子都会在十六岁之时到江湖上游历,到了二十岁方可回家。这期间在江湖上的表现有专人记录并供长辈评测。成绩优异者将被确定为下一任的箭神,将来接掌神机营。这规定两百年来从未变过,到了你父亲这一代,家族人丁不旺,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人选。”

    罗森奇道:“我还有个叔叔吗?我却从未听说过。”

    虫二道:“你当然没听过。你父亲为了顺利接任箭神,与当时的权臣做了一笔交易,他们共同设计害了你叔叔。”

    罗森睁大眼睛道:“不会的,父亲绝不会这么做的!”

    “他会不会这么做,你心里不清楚吗?紫禁城箭伤贺云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所以你过了二十岁,却仍不肯回家,想必就是因为此事吧?”

    罗森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不过你也是司马家百年来难得的好苗子,我在山海关外就听说过君山五义诛杀血菩提的事情了。那血菩提的武功与贺云暖、洛嗔翁不相上下,在癫狂状态下甚至更高一筹。你们五个小子竟然能不失一人的情况下将他除了,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罗森道:“江湖传言大都夸大其实,不过那场大战确实凶险,换作现在我绝不敢贸然前去挑战了。”

    “那就好。你长大了,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情,不要轻易的与别人赌命。就好比今天,你就这么肯定你能胜得过我吗?”

    罗森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大丈夫光明磊落,既然技不如人,就要认。日后我在与你比过便是了。”

    虫二道:“刚才一战你却是输了,不过我们说好的比试箭法,我未射出箭矢,打伤了你自然不算。但我身上却真真实实的插着你的白翎箭呢!”

    罗森这才看见虫二的右肋之下插着一支箭,却是晕倒之前松了弓弦射中了他。

    急忙道:“前辈恕罪,我这便帮前辈拔去。”虫二却摆手挡了下来,道:“我贴身穿了锁子甲,你那箭虽然厉害,但失了准头未中要害,不打紧的。我带着这箭回去,大家自然明白谁胜谁负。就为了这些村民,你们也不能输。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当兵的真是铁石心肠,只是战场上呆的久了,不愿意因善心弱了斗志。我们回去吧。”

    罗森点了点头,却不愿迈步。

    虫二问道:“怎么了?”

    罗森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虫二摇了摇头道:“那个人早已死了,是我亲手葬的。”

    ……………………………………………………

    杨破云武功到底有多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九段刀厉害之处并不在招数上,还是在使用他的人上。贺云暖曾经说过,九段刀的前八式,没有人比杨破云更能发挥威力,就连贺云暖自己也不行。因为杨迫于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刚正、果断、直接,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把能洞悉敌人弱点,一招制胜的刀。

    但现在他对上魏武侯,却是用上了全力。

    魏武侯自幼便在战场厮杀,他的武功一半是泰山书院传授,一半是杀伐过后的自行领悟。他的招式残酷、极端、决绝,每一招、每一式的目的都是要将对手斩与马下。

    杨破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却从未像现在一般窘迫。因为他几乎是被魏武侯吊打。每每寻到破绽要近身,却受限于一匹马的距离,而这段距离恰是虬龙棍的最大威力的发力点。若要闪躲,魏武侯又紧紧黏上,不住消耗他的体力。

    他连躲三棍之后,压力突然一减,却是魏武侯将马快速倒退了四五丈的距离。他不明所以,只听见梁钟远远喊道:“小侯爷要使出那一招了,姓杨的小子怕是要倒霉了。”

    话音方落,只见魏武侯双腿一夹马腹,喝到:“白蛟,上。”那匹白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便向杨破云冲来,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杨破云暗道一声不好,赶忙翻滚向一边。魏武侯却从马上高高跃起,双手举棍朝杨破云翻滚方向用尽全力猛砸下去。棍落之时,山野惊动,鸟兽飞鸣,众人只觉地面一阵颤动,村口石桥喀拉拉轰然倒塌。杨破云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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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江湖介绍:
明朝后期天下大乱,代表门阀的文官集团、代表皇权的宦官集团和代表平民的江湖势力,围绕一部预言妖书《烧饼歌》,旗下高手倾巢而出争斗不休。与此同时,黑水族猛攻山海关,西洋势力“星斗会”渗透中原,绿林十八盟举旗反抗,王朝统治岌岌可危。在内忧外患中,东林武宗传人杨破云坚守初心、持正卫道、破解谜题、消弭仇恨,凝聚了江湖、朝堂各方仁人志士,为保国安民而与黑暗势力决一死战。九段刀?无靠剑?那算什么!大无涯功吞山,真无定境驱地。离合天剑化气,化血阴经沸生。不射之羿开云,九重幻灭生兵。哪又算什么,看我大道衍生,救世!QQ书友群210766256相见江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见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见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