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原来天降奇才(三)
熊剑东其实早就想到,侯意映迟早要对自己修改了何奎山那篇杂乱的汇报提纲,免不了向他探个究竟。
紧凭着以前在淮上市担任市局第一副局长的熊剑东,他毕竟只是出身于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兵,当然连最基础的经济理论都不会掌握。
在这一点上,侯意映显然对熊剑东的水平能力了如指掌。
“哦,这是因为……”
熊剑东略微顿了一下,从容回答道:“我在姚婆婆家居住的那段时间里,除了看电视就无事可做。后来,我对央视的财经频道渐渐有了兴趣,差不多有半年每天都在看。”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侯意映摇摇头,“要知道,看央视财经频道的不是你一个,没听说有人看成了经济学家!”
“此言差矣。第一,我还不是经济学家;第二,我不只简单在看,多数情况下会与众不同做点笔记,进行一些整理和思考。”
熊剑东进一步解释。
“想不到熊局长的学习力如此之强,真的就是奇葩之才!”侯意映知道问不明白,只好取笑道,“看来与你相比,我没法不妄自菲薄。唉!今后必须要努力崇拜和仰视阁下才行!”
她现在正急着有求于熊剑东,脑子里早忘了他不堪的衣着和流气,反当他成了自己的救命草。
约莫半个多小时,侯意映把她的奔驰越野军车,顺着北五环向西行驶,过了颐和园、植物园,开上了山间公路。然后再向深处行驶了十几分钟,便不时能见到诸如“军事禁地”、“禁止鸣笛”的警示。
熊剑东知道,这里进入了玉泉山一带,附近有三〇九医院、国防大学、军事科学院的研究所,属于军事管制区。
汽车再向前开,在盘山路上又绕行了一会,拐入密林深处,才开进了一个不为外人注意的院落。院子的大门口没有挂任何牌子,也看不到有士兵站岗,只见到“十九号”的字样。
但从院子里的格局与设施布置,以及高立的国旗桅杆,还是能看出这里像是一个很重要的机关所在地。
院子设有两个门卫室,每间都守立着一名身穿便服的年轻人。
熊剑东注意到,两个年轻守卫的站立姿势保持一致,当侯意映的汽车开进来时,他们同时举手行礼。他由此推论,两人体格健壮,训练有素,一定是不着军装的守卫士兵。
想来这个神秘机关,便是侯意映所在的国安部特情局。
何奎山已在自己的办公室,两眼从窗口盯住大门多时,见到侯意映的汽车一出现,便立刻跑进局长室,迫不及待地向局长乔宗报告:
“侯意映把我那战友接来了。”
“很好!”乔宗局长从办公桌前站起来。
他五十来岁,警服上肩扛银色的一枚橄榄枝,以及环绕半周的国徽,内着白色衬衣。这是少有的副总警监标志,相当于他的警衔已进入了副部级行列。
侯意映把熊剑东带了进来,把他介绍给了乔宗局长。
“首长好!”熊剑东向乔宗举手行礼。
不过,他因为从没有过训练,所以这敬礼的姿势很不像是个地道的军人出身。
熊剑东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平民身份,被乔局长这样的高级领导亲自接见,实属不易。
“请坐!”
乔局长回了礼,毫无架子地把熊剑东招呼坐下。“听何处长和意映介绍,你出身于海军陆战队,曾在淮上市担任过市局的常务副局长,属于二级警督,是吗?”
“报告首长,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熊剑东回答,“我现在是……一介普通百姓,还是个居无定数的游民!”
“更确切地说……是洗车行的零工!”乔局长哈哈大笑道,“可你,还是一个已经牺牲了烈士;并且就在前几天,还成为了一桩爆炸案里奋不顾身,勇救市民的无名英雄!”
“首长过誉了!”熊剑东局促道。
可以想象得出,何奎山和侯意映当然要把他的情况,尽其所能,并带了十分夸大的成分汇报给了乔局长,目的就是把熊剑东能够获得上司的接见。
“不仅如此,你还对国家的经济领域政策很有研究,见解独特,这很让我们对你感兴趣。”乔局长掩饰不住内心的愉快,“请说得详细一点,你怎么看待东南亚未来走向与我国经济发展的联系?”
他吩咐侯意映作好记录。
“我认为,研究发展什么样的经济,必须首先考虑这个地区的地理位置、优势和环境,就其本身来说,这是最大的发展资源。在当今经济全球化加速发展的背景下,东南亚经济的增长,有着长期的不稳定性和同步性。
“说到我国与东南亚经济的相互影响,现实情况是,东南亚的经济趋势,正在由加工生产向贸易发展。东盟自由贸易区,因为有我国的积极参与,已成为了全世界目前继北美、欧盟之后的第三大经济合作区。这也是发展中国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自由贸易区。
“就东盟自身的对外合作方向看,他们基本上是从五个方面进行选择,分别是基础设施、旅游与服务业、贸易与投资、渔业和海洋,再就是人力资源。当然,也许不仅仅是这五个方面,但我一时还想不到其他的。
“就以上五个方面看,我国与东南亚的经济联系,可以说是唇亡齿寒。未来,基础设施建设是我国对外合作的主要方向,而海洋资源可能引发争端…… ”
熊剑东一口气,侃侃而谈。
乔宗局长、何奎山、侯意映三人不断你我相视,显见被他深为折服。
也难怪,自从接受了中央高层布置下来的任务,两个多月来,特情局为了能圆满完成,先后组织过经济理论专家、大学教授,座淡会召开了五六次,单独请教沟通也不知多少回,竟没有一个学者向熊剑东这样地思路敏捷,鞭辟入里。
品质、气度、口才,再加上以往海军陆战队军官、警局副局长的身份,以及经济专业深谙技能,真的是天降奇才,使得乔宗对熊剑东倍加爱惜和不舍。
“这样难得一见的全方位奇才,如果破格引进特情局,再吸纳到黄莺行动小组去……”
乔宗不断在脑中翻腾着这个念头。
他甚至觉得,这个熊剑东显然要比何奎山更要反应灵敏,显得很有修养,并像是经历过多钟重要岗位的磨练。
第182章 原来天降奇才(四)
“剑东同志,”乔局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打算命令你立刻配合了何处长、侯督察,包括这两日的公休在内,三天时间完成对东南亚经济走向的情报分析。这项任务非常重要,时间也很紧。你愿意接受我的命令么?”
熊剑东见何奎山和侯意映面呈喜色,知道他们都已十分赞成,便立刻起身敬礼,斩言道:“感谢首长信任,保证按时完成!”
至于能否如自己所愿,把熊剑东破格录用到特情局工作,乔宗心里清楚,这有非常严格复杂的一整套组织和人事程序,现在还不能立即说出来。
离开局长室,熊剑东跟随何奎山、侯意映来到他们的特情五处。三个人做了明确分工,由侯意映负责前期基础资料整理,熊剑东进行归纳分析和提炼,处长何奎山把关审核。
接下来,他们连轴加班,一连几日都吃住在特情局。
按照乔局长的交待,何奎山、侯意映不得向任何人透漏熊剑东的来历。如果有人问及,只回答是从其他警务部门的临时调借。
为掩他人耳目,侯意映特地为熊剑东领来一套全新制服,出门等他换衣。
与普通警官装束有所不同的是,国安制服的臂章,其上面白**域少去了“警”两个字。
过了十多分钟,侯意映估摸熊剑东差不多该换好衣服,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熊剑东已经把他穿着多日的旧军装,折叠起来放在一边。侯意映对他这身旧穿戴早就看不入眼,顺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熊剑东急忙捡回,收进一个袋子里装好,道:“任务完成,我毕竟还是要脱去了你给的这身制服,回去洗车行工作呢!”
“依我看,你的那个洗车行的差事,未必还能回得去。”侯意映笑道。
她判断到乔局长的下一步,未必舍得眼前这个稀有的全方位奇才之人。
“为什么?”熊剑东问道。
“没什么,胡乱说说而已!”侯意映没有回答这是自己的直觉,而且说不定还会很准。
后来,侯意映顺手拿起了熊剑东的军官证,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原来你在海军陆战队,就已经被授了上尉军衔。” 她惊奇道。
“都过去很多年了!”熊剑东道。“还好,也幸亏我身上一直携带着这个证件,否则还真的说不清我是谁了。”
“这个,也许真的就能派上大用场。”
侯意映把军官证还给了他。
熊剑东其实从侯意映意味深长的话语里,早已经听出这背后的含义,但认为这种事绝不会轻易发生。
但是他转而又想,以自己与侯意映打过的多次交道看,她一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常有出乎意料之举,所以在淮上市的恩源学院时,才被修国治那帮学生们戏称她为“巫婆子!”
神秘,特权!这是国安人员的关键词。
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他们拥有独立的侦查、拘留、预审和逮捕权,不受同级任何政治、经济、军事单位干涉。
无论是在五处本身,还是整个特情局,侯意映肩扛银色橄榄枝和两枚四角星花,虽然和何奎山同属于高中级节警官,却能够接触和掌握许多不为一般人所知的机密情报,被大家看成了领军性的谍材人物。
这不仅是她姿容清丽的外表下,时而优雅绵柔,婉约动人,如小家碧玉;又时而性格狂野,豪放不羁,如意气风发的铁血男人,不差分毫。而是因为她在特情局里,只要上级做出指示,哪怕单人匹马也在所不辞。所以从上到下,她几乎赢得每一个人的敬佩和信任。
虽然她从小成长在军队大院,父亲是大军区级的高级将官,有着优越显赫的家庭背景,但从未见她摆谱过有什么与众不同。同事们有了家庭和个人上的原因请她相助,从来都是有求不拒,总能想方设法提供方便。
熊剑东看待侯意映,有三方面的考虑。
第一是她在淮上市时,作为社会心理学系研究生,敢于直言,甚至在华念平与学生对话时,当众放出男女一夜宿情话题。由此可见她桀骜不驯。
第二是她享有不同于一般女人的身价,出没各种特别场合,居然在央校夹带着手枪,随便进入森严戒备场所,如入无人之境。由此可见她身份特殊。
第三是她全凭个人意志,行事风格飘忽不定,似如怀揣尚方宝剑,敢于叫板各种人物,甚至对上司何奎山轻易就能发飙。由此可见她来头不小。
神秘和特权,在侯意映的身上抒发的淋漓尽致。
因此如何面对无所不能、无所不至的侯意映,更好地掩饰住自己是谁,这对熊剑东来说,绝对是一个重要的难题。
周一的下午,处长何奎山另有要事外出,侯意映把熊剑东留在自己的办公室,拿着厚厚的报告,一个人到乔宗局长那里复命。
乔局长只用简短的时间把报告浏览了一遍,就拍案叫好。他叫来机要秘书,命令立即呈文上报,算是了却一项担忧了两个多月的重要工作。
等机要秘书走开,侯意映故意向乔局长请示,该怎样打发熊剑东。
乔宗反而若有所思,向她问道,你对熊剑东这个人到底了解多少,他的背景到底是否可靠?
侯意映眼前顿时一亮,心中立刻清楚,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熊剑东真得就会被特情局破格录用。
“根据部里的指示,特情局很快就会成立一个代号‘黄莺’的联勤行动小组,这事你知道么?”乔宗道,“你,何奎山,六处的贾志明,还有三处搞技术的丁凯,都已经正式列入成员名单。蒋副局长亲自担任组长。”
“至于熊剑东,”乔宗继续道,“上午的局务会议经过讨论,从人员搭配上考虑,已经决定把他也安排进去。不过,是属于暂时性的秘密吸收,因为蒋副局长对此始终持有保留意见,他认为熊剑东来历不明,很难加入我们机关的正式编制。”
“原来不过是临时特工?”侯意映略微有些失望。
她想到,招募一个临时特工,这在任何国家的情报部门,都是史无前例,荒唐可笑。
“临时特工!”乔宗笑道,“你这个提法非常形象。我们已经给他起了一个独特的代号,叫‘芝麻’!”
“一粒芝麻,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侯意映皱眉道,“这个代号可不怎么公平,听起来好像很残酷!那么我的代号是什么?”
第183章 原来天降奇才(五)
“你的代号叫做美鱼人!这名字很好听,非你莫属!”
乔局长对侯意映笑道。“黄莺行动小组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代号。蒋副局长叫梧桐树,何奎山叫老枪,贾志明叫红蜘蛛,小丁叫黑凤凰。”
“布置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侯意映问。
“我暂时还不便多说。”乔局长道。“待蒋副局长正式上任后,他会安排你们进行特训,并告诉你们具体的工作内容。一切听他布置吧。”
因为部里已经做出研究,由蒋东宇副局长全面负责黄莺行动小组的工作,乔宗担心自己说得太多,反倒会引起蒋副局长不必要的误会。
从乔宗的内心来说,他对副局长蒋东宇背着自己,主动向部里活动,提出由他亲自担纲黄莺行动小组的组长,并不是十分乐观其成。
但是,既然部里已经有了决定,乔宗就只能以军令而行。
侯意映回到办公室,见熊剑东已经斜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有了一会。
她悄悄在办公桌前坐下,生怕惊动了他。
此时的熊剑东,一改侯意映初见时,那种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邋遢。
因为换了一套新制服在身,使得熊剑东此时看上去身姿英拔,强健的胸襟肌和宽阔的肩膀十分抢眼,全身透射出一种青春逼人的英武阳刚之气。
他刚才在楼下洗了澡,又在何奎山那里光净了脸,露出苍白的脸色和质感的下巴。但在他的眉宇之间,那种深藏的忧郁和内敛,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侯意映静静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变化莫测的男人。
对她来说,之前的熊剑东既算不上陌生,也算不上非常熟悉。
如果不是因为她要千方百计,摸探清楚华念平的最终结局是什么;也如果不是他死而复生,意外地闯入她的视野,熊剑东对侯意映来说,只不过是她在淮上市期间一个印象不深,概念十分模糊的地方警官。
即便熊剑东之前有着淮上市警局第一副局长的身份,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完全不同。
熊剑东恰似经过一番修炼,重出江湖的侠客。他不仅变得年轻英俊,气度不凡,同时也乖张怪戾,亦正亦邪,更是在脑袋里添增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秘密,使得她捉摸不透,谜底难解。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又一下子想到那天深夜,在送熊剑东回到洗车行门口,他突然间对她肆无忌惮的挑逗,心里不由得又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
正在这时,手机在怀里响起了铃声。拿出来一看,是汪希尧打过来的。
“你头上的伤……好些没有,还痛吗?”侯意映轻声问道。
自从打伤男友,她只去看过他一次。
“还好吧,已经拆了线,不怎么痛了。”汪希尧道,“听伯母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单位忙加班,连家也没回。工作进展如何。你住的好,吃的好么?春天的京城夜晚,还是满凉的,你单位的被子够厚么?”
熊剑东听到侯意映在电话里谈话,这时已经醒了过来。
他本要知趣地起身走开,但听到对方问及侯意映的工作,这是自己所关心的事,便想留下来听听侯意映如何回答。
“啊,工作完成的很顺利,刚才已经如期交差。你好好养伤,不要为我操心!”
能听到侯意映的语气虽是尽量轻柔,但却显得十分勉强。
她不喜欢汪希尧打听自己的工作,更不满意他女人一般的婆婆妈妈,但因为有熊剑东就在对面,且前几天又令对方脑袋受伤,只好这时忍住了性子。
“晚上,爸爸请蒋东宇叔叔吃饭。他可是你的直接领导,一起参加好么?”
显然,汪希尧口里的蒋叔叔,指的是蒋副局长。
“好吧,我会尽量赶过去!”侯意映答应。
蒋副局长的面子,她多少还是要给。
等侯意映打完电话,熊剑东这才起身道:“现在,已经到了我该离开这里的时候。请代我向何处长告别!”
“这身警服如何,我看对你来说,够潮,够酷!难道就没有找回你在淮上市做警局领导的感觉!”
侯意映所答非所问。
“哦,我马上换下来还给你们。”熊剑东道。
他误会了侯意映的意思。
“熊副局长怕是脱不下来了。”侯意映得意道,“乔局长让我通知你,过几天就会把你安排到黄莺行动小组,今后和我们一起开展工作。”
“你莫非在骗我?”
熊剑东盯住侯意映,不敢相信她先前的所谓胡乱说说,如今果真成为事实。
“是真的,我没有瞎说!”侯意映一脸认真,“连你的封号都已经定下来,叫……芝麻!”
至于熊剑东的身份不在特情局编制以内,只能作为临时特工对待,她实在不忍心对他讲出来。
“那么请告诉我,黄莺行动小组,具体承担什么工作吗!”熊剑东问。
“说实话,我和你差不多,目前也是对其一无所知。”侯意映道,“但是,黄莺行动小组既然隶属于特情局,并且由蒋东宇副局长亲自担任组长,你大概不难想象,有关任务一定会极为重要,非常机密。”
“可是,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熊剑东陷入了沉思。
——以他所拥有的熊剑东这般健壮体魄,曾有过海军陆战队变骨换胎式的、艰苦而严格的军事训练,造就了一副刚韧强健、速动灵敏的机能。
但这只是他的躯干和四肢所在,凭着一个人的大脑本能,甚至是机械般地反应,就能控制自如。所以才有了与金花蟒蛇搏斗、收服张二哥众兄弟、擒拿姚顺柱的矫健身手。
而以他所固有的华念平这般意识修养,脑子里塞满的是家庭耳濡目染的品质教育,以及在大学里的读书以及积淀的理论知识;再就是,他又作为一个多年的领导干部,所曾经具备的政治思想和对政策的把握能力,有了与众不同的深刻烙印。
世事变换难料。如今突然由流浪者转换身份,被接纳到神秘机关特警局,并且即将进入深不可测的黄莺行动小组,真是太多的人生跨界和转折。
所有的一切只能别无选择。
他不能不开始担心到底能否承受得住,作为国安人员这一特别职业的严峻考验——
第184章 究竟我是谁(一)
港九。
虽然婉转拒绝了好几次,李莉还是万般无奈,又回到所下榻的维多利亚城希尔顿酒店,与分离了好几年的前男友谭启镖,在酒吧里会上一面。
李莉想,既然谭启镖从弟弟那里套出自己的手机号码,难得他在内地颠簸,从京城回到广州以后,又在去南美之前专程途经了港九,费尽心机才找到了她的住处。所以,如今实在推托不掉,她也只好赶在谭启镖出发之前,与他匆匆相见。
毕竟弟弟当初大学毕业,能够进入中湾这样大型的央企工作,是依靠了谭启镖舅舅的人事关系。
就算是为了弟弟的将来着想,她眼下还不便得罪于他。
还有,李莉以为自己对谭启镖,也终究有所亏欠。他毕竟因为和她那时相恋中,放弃了加入外籍的机会。
谭启镖取道港九去往南美的飞机,是中午的航班。
他夜间从广州过来,原本是怀了迷浓春意,期望能在一大早就进了李莉所住的酒店,与她在一番温存之中,进而达到谈判目的。
他实在是思念李莉那刘某英一般的甜蜜笑容。
前些年,两人虽没有正式登记结婚,却有过聚少离多的同居生活。
而这近年以来,谭启镖又因为老板路志超所交办的特殊使命,煞费心机,猎犬一般地嗅跟着林思儿和华念平的来往踪迹,让他难以抽身与李莉做几日的温存。
也许在谭启镖意欲之念,霸占了李莉的身体,就等于和刘某英在一起。
然而李莉今天还是提前从酒店外出,使得谭启镖能够一早踏进她的房间,那再享春浓的愿望落了空。
不过,他看了一下时间,见这会还不到九点钟,又忍不住想入非非。假如是,她一见了面就能带他去到楼上的客房,还能挤出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两人足够……
于是见到李莉进来,谭启镖立刻弹簧似地从沙发座椅上蹦出来,猴尖的脸上溢满兴奋和激动。他做出上前拥抱李莉的姿势,却被她闪身过去,在他的对面落座。
这人的体格实在是瘦小不堪,缩在沙发椅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和半个肩膀。
李莉摇了摇头,想不到好几年不见,谭启镖比以前显得更加矮挫,几乎全身都是男人的悲哀。
“莉!”
谭启镖的呼唤依然带着过去的亲切,“妈和弟弟妹妹他们,都盼你能离开深圳,回到广州我们的家。”
“我已经回答过你很多次,若是要我再和你妈他们住在一起,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李莉的口气十分坚决,“我已经为你家人付出太多,你心里应该有数。”
“莉,咱们……还是去你的房间里谈吧”谭启镖说着,拿起随身的手提密码箱,又拎起跟前的背包,急不可耐就要离开酒吧。
显然,他还是没有忘记能在剩下一个多小时里,抓紧时间与李莉做足他所渴望的床第一梦。
“不,”李莉却是一口回绝,“我们就在这酒吧里,聊上几句吧!”
见李莉先坐了下来,谭启镖不由得顿时泄气。他只好把密码箱塞到身后,重新缩回位子里。
“你几点的飞机?”李莉问。
“十一点,还有时间。”谭启镖回答。
“那好,我现在就向你多说几句。”李莉道,“请你以后不要幻想我们还会在一起,也别再想着法子和我联系。我们两个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你,不会是有人了吧?”谭启镖吃惊地问道。
“这,你无权过问。”李莉回答,“反正,我是不想再和你,还有你的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是的,莉!广州的房子你以前有过供给,爸在临去世前的几个月,也多亏是你一个人在照顾。”谭启镖道 “正因为念你有许多这样的好处,所以才都会盼着你回家呢。”
“盼我回去侍候他们,继续做不花钱的老妈子!”李莉讥讽道,“我被你们欺骗的还不够凄惨么!”
“莉,求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其实我夹在你们中间也很难做。”谭启镖满腹委屈。“但是,我知道你一贯品性善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长远感情,只要你暂时多付出一些牺牲和让步,大家就会相安无事!”
“谭启镖,你真得是无可救药了。”李莉站起身,“时至今日,好几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是原来一般的那样自私!”
“你不要走!”谭启镖跟着站起来,“我与你有过三四年的交往,一同在国外朝夕相处,后来又同个家庭生活了一年多。莉,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
他说话间,眼泪像是开了闸门,迅速溜了下来。
哭笑收放自如,这像是谭启镖受过的专业训练。他泪腺发达,泪水的储存也比常人有充足的容量。
李莉第一次被这个男人感动,就是谭启镖在她跟前,破了世界记录般地接连泪奔两个半小时,当时那场景足以让所有的女人为之心软动容。
但是李莉今天却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谭启镖容他继续纠缠自己。
因为,她在玛丽医院已经预约,要带上一个失去记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病人,前去那里就诊检查。
“启镖,我还有急事,不能再多陪你了。”李莉放缓了口气,“今天就到这里。你不是要赶飞机么,我们快点离开吧!”
她提醒谭启镖,这阵子去机场的路段正在工程整修,最好是尽量提前出发。
“不!”谭启镖一把拉住李莉,哀求道:“莉,你给一个说法,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重新回家?”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我无法再和你妈,包括你的弟弟妹妹们,呆在一个家庭里生活下去。否则我会疯,真的会疯!”李莉变得不耐烦起来,“我马上要去医院,有病人在那里等我。”
她甩开谭启镖,夺门而出。
“你的病人是谁,他怎么啦?”谭启镖讨好地问道,“港九这里的好几家医院,我都有熟人,你需要帮忙吧!”
他急忙拎起跟前的背包,紧紧跟在李莉的身后,表示着自己的热心很真诚。
“他是我在沃特公司的一位新同事,因为车祸得了失忆症。”李莉回答道,“谢谢你,我们已经预约好了医生!”
她拦住了一辆的士。
第185章 究竟我是谁(二)
“请再等一下!”
谭启镖不甘心地向李莉最后说道,“我在米国的老板路志超先生,他命令我这次不仅去南美,随后还会有其他国家,是因为一些非常机密的重要工作,可能要呆上不短的时间。求求你,一定不要让我们之间失去联系。”
至于去南美的机密工作是什么,他一点也不敢向外人透漏。
对于谭启镖口中所讲到,他那位叫路志超的米国老板,李莉并不陌生,印象里此人相貌与气质都相当出众,并且非常有钱。
当初,谭启镖刚被路志超揽到麾下时,大家还聚在港九吃过好几次饭。
但是,李莉此时只想尽快摆掉谭启镖的纠缠,对他去南美做什么,又会呆上多长时间,懒得去问。
“再说吧!”李莉勉强应承谭启镖。
其实在她的内心里,却巴不得谭启镖永远也联系不了自己。
谭启镖沮丧地看着的士一溜烟跑远,内心咒骂了一句:“妈妈的混蛋!”
他后悔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何必多此绕道港九之苦。
至于这挨骂的对象是李莉,还是谭启镖自己,他其实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此时如果细心问到李莉所说的那位失忆病人,就是半个月前他在京城时,被丢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急救中心的华念平,“混蛋”一词理所当然,就只能是他骂给自己了。
服务生追出酒吧,要谭启镖付款结账。他正烦闷填心,扔给服务生几张碎钞,上了刚好停在不远的一辆的士。
……
李莉和华念平,是在好几天前从深圳来到港九。
韩胜美至今还躺在医院里,她在和华念平一起的那场车祸里,撞断了好几根肋骨,手术后要留院观察一个时期。沃特公司的日常工作,就暂时交有李莉代为主持。
不想,沃特公司控股的港九这边《新日月》报社,发生了紧急状况,因资金周转不灵,总编提出辞呈,眼见就要停刊。李莉打电话征求韩胜美的同意之后,立即带着华念平前来临危处置。
靠着沃特集团从深圳总部周转过来的一笔救急款项,《新日月》得以继续照常发行。
李莉想不到华念平虽是在车祸里完全失去记忆,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姓名,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但他居然在来到港九两天之后,很快就掌握了报社的业务流程,并主动担当起临时总编的职责,把报社里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
依照韩胜美的一再特别吩咐,李莉自从把华念平从武汉接到深圳,这段时间特别谨慎,对华念平以前与沃特公司曾有过的交往,没敢向其随意透漏过半句,怕是不小心之间揭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李莉无法明白,韩胜美要向华念平隐瞒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但想到他们两人一路开着辆破旧的运货小卡车,连天黑夜从京城向深圳出发,甚至高速公路也不敢行驶,这其中一定有着特别的隐情。
今天的一早,华念平在酒店里起床后,突然头痛、目眩得厉害,并伴发一阵阵地呕吐。李莉赶紧决定,尽快陪着他去医院诊治。
与二十几天前见到华念平不同的是,李莉发现他的额头上,添了好几条很深很长的伤疤。
李莉想,这一定是在车祸时留下来的印记。
华念平的失忆,还有断断续续的经常头痛,无疑与这几块伤疤有关联。
李莉抵达玛丽医院,正好赶上与医生预约的接诊时间。
医生很认真地听取了华念平断断续续的病况介绍,问李莉道:“你是他妻子么?”
“不,是同事!”李莉回答。
“在病人失忆之前,你们就认识了么?”医生继续问。
“不认识!”李莉毫不迟疑道。
“是在他车祸失忆之后,我们才在一起工作,有机会相互接触。”
她在看了华念平一眼后,又补充了这句话。
“你真得就记不起以前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家在哪里?”医生回过脸来又问华念平。
“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华念平答道。
“可是病历上的华念平三个字,姓名是哪里来的?”医生有些糊涂,“莫非是信口扯编?”
“说来凑巧,”李莉抢先回答。“十几年前,我们单位来过一个实习两个多月的大学生。他在深圳的暂住证,所使用的是这个名字,警局有档案保存。”
“我因为记起他们两个的长相,有那么一点点接近,就借用那个人原来的暂住登记,托关系为他在深圳取得了现在的常住户口。医生你应该知道,在内地要是没有身份证明,什么事情也办不成。”
李莉又道。
的确,她为了把华念平这些事情办好,很是费了不少周折。
“唔,是这样!”医生对李莉的这一大堆解释显然并不上心。
“你能想起任何一个家人或者朋友么,包括你自己受过什么教育,从事过什么职业,比如医生、律师、教师等等,哪怕是非常模糊的记忆。”医生继续启发式的询问华念平。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华念平回答。
“很显然,你是因为受失忆的折磨,才会经常伴有头痛。除非,你能下定决心,不打算再想起过去!”医生道。
“至于怎么才能恢复记忆,我们进一步打个比方吧,”
医生指着李莉对华念平道:“有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位女士,她非常漂亮迷人,对你也非常关心;现在触景生情,再联想你自己的妻子,回忆一下和她最后分别时,你们两人都做过什么。是购物,吃饭,还是在床上接吻,造爱?”
李莉满脸绯红。
她懂得,医生是在善意的比喻,并无恶意挑衅。
“我回忆不起来,也不能一个劲的去……去回忆。”
华念平摸了摸额头长长的伤疤,痛苦地摇头,“我非常想知道……究竟我是谁!但是,如果这方面想得太多,就会……就会头痛的厉害,还会呕吐!”
他连续说话太多时,就会显出语言的迟钝。
“那么,你怎么还可以进行工作呢!”医生奇怪道,“这种情况下,你只能静养,好好休息。况且你那条左腿……”
他在华念平一进来时,就注意到病人的跛脚,以为是车祸中的受伤。
第186章 究竟我是谁(三)
“幸好工作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华念平难得对医生露出一丝笑意。
他解释道,“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思考、沟通;如果没有事情做,总是去寻找……寻找失去的记忆,想的太多反而不好,很不好!今天早上,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会头痛。现在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至于这条残疾的左腿,肌肉长久萎缩,看来已经不是十年、二十年,华念平不想对医生做出解释。
虽然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失忆,但他的潜意识里,说不定自己本来就是这个跛脚的样子。因为这般身体的缺陷,由来显是不在一朝一夕之间。
华念平之所以今天早晨又会想得太多,是他在起床时,无意间又触摸到口袋里那个优盘,这才会坐在那里,有很长时间的苦思冥想。
自从车祸昏迷,他在醒来之后,就发现了这个珍藏在自己贴身上衣里的优盘。
那是一个源自米国产的优盘,上面的标识全是英文,国内市场没有销售。优盘上,带有骷头标志。
华念平根本难以回忆,这个骷头优盘何时放在身上。是自己用的,还是别人交给他的?
他想也许能从优盘里,意外发现到与自己身世之谜有关的某些线索。带着这个希望,他把优盘插入电脑里,但却显示出一推乱码,无法读出任何信息。
让他紧张的是,骷头优盘还用英文几次提示,如果继续输入错误口令,就会即将进入锁定状态,自动格式化销毁内存文件和数据。这让华念平不得不又立刻从电脑里拔出优盘,免得优盘瞬间就被格式化。
为什么优盘提示用语会用英文,而不是通常使用的中文?难道原产地会是出自国外么?
身世之谜,再加上莫名其妙的骷头优盘,让华念平每一次的追根求底,都会带来脑袋的沉重和发痛。
“做一个颅脑拍片吧,说不定有脑部有淤血,或者神经受损。”医生道。
“已经多次做过磁共振,还拍了颅脑ct片。他刚一有受伤就马上做了检查。”李莉道,“奇怪的是任何异常都没有发现过。”
不过,华念平还是遵照这位港九医生的嘱咐,再一次做了全方位的拍片检查。
医生经过对拍片分析,提出一个让华念平和李莉大为吃惊的结论:他的脑损伤不是一次性的,而然是经受过多起剧烈撞击。
“你是说,他或许在这次车祸以前,就已经有过失忆。”李莉问医生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医生道,“从患者的颅脑积血块状看,像是多次震荡形成的反复性淤血,而且前后相隔有过一段时间。”
华念平这段时间,也一直思考怎么会和韩胜美在同一辆汽车上。难道自己在登上她的汽车之前,真的还发生过其他事故?
原来的自己到底是谁?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何会有一连串的事故?他更是无法判断,自己与韩胜美在车祸发生以前,是否就已经相识。
医生的最终诊断结论是,华念平在医学上属于患有心因性假意失忆症。是由于脑部多次经受撞击以后,出现了功能性的脑神经紊乱。恰如局部细胞层的信息网络断电或崩溃,无法传播到整个大脑,把记忆功能整理出来。
但由于这只是局部的脑细胞层损伤,所以对进入大脑里新的信息,脑神经并不完全排斥。
这也是华念平能够可以正常思考,并且接受和反应能力更为强盛的因素所在。
心因性失忆这个医学词语,李莉近来已经听说了好几遍。她之前带华念平去过的武汉、深圳几家医院,也都是给出这样的结论。
医生给华念平提出的治疗建议是:心情放松,好好调养,切不可过度疲劳,出现有激烈的失控情绪;要通过保持安稳的思想状态,自然恢复记忆。
……
在返回酒店的路上,李莉忽然接到了谭启镖从机场打来的电话。
谭启镖的口气极其紧张,似乎被惊吓得不轻。
原来,谭启镖在李莉对他甩手而去之后,按照她的提醒,急匆匆打了车去机场。他心情沮丧,就拨了电话给李莉的父母,向他们哭诉李莉的冷漠无情。
这个怨气的电话被谭启镖一打,就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之久。
直到就要登机,才突然想起只把背包拎在手里,而一路被他从京城带到广州,又从广州带到港九,从不离身的密码箱忘在与李莉见面的酒吧里。
他当即就急出一身冷汗。
那个密码箱里,除了装有公司的文件资料,还有他费尽心机,在京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所窃取到华念平的护照、身份证、手机等。
这是为了有一天见到老板路志超,能够交差的唯一凭据。
果然,华念平和李莉一回到希尔顿酒店,总台就把一个密码箱交给了他们。
两人来到港九的这几天,差不多每天都去酒吧喝茶或饮用咖啡,那里的服务生已经熟悉了他们。
正因为如此,所以酒吧服务生一发现谭启镖忘在座位上的密码箱,马上就联想到坐在他对面的李莉,是这几日住在酒店里的长客。
李莉回了电话给谭启镖,告诉他已经把密码箱取回到手。谭启镖千恩万谢,拜托李莉务必妥为保管。
华念平帮李莉把密码箱送到她住的房间。
他哪里会曾想到,就是在这个密码箱里,藏着属于他自己的个人物品。至于谭启镖这个受路志超指使的亲信,直接令他沦落到如此不堪境地,竟是眼前李莉的曾经准夫,这就更是让人难以预料。
当然,对于已经完全失忆,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华念平,他即便在这个时刻,从李莉那里听到谭启镖这个名字,也会感到陌生。
李莉把谭启镖的密码箱放在床上,很想打开看看里面都收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以至于他在电话里紧张到语无伦次。
但是,她发现谭启镖已经改动了密码数字。
以前,两人在国外同居的几年里,谭启镖也会经常带着他的商业密码箱,但那是并没有对李莉有过设防,她随时能够打开,并帮助整理过里面的东西。
李莉想到了,在上午与谭启镖见面时,他曾经说过是奉了老板路志超的命令,前去南美处理机密的事务,如今把密码箱遗忘在她这里,该又如何完成他的工作。
也许密码箱里面的东西,对于谭启镖这次南美之行并无直接关联,否则他怎么可能在电话里后来又说到,留待下次见面取回。
但是不管怎么样,李莉想到,密码箱既然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总还是要认真替谭启镖保管起来。
第187章 权且临危受命(一)
在港九又呆了许日,直到为《新日月》报社新聘了一名姓顾的临时总编,暂时恢复正常运营,李莉和华念平才算暂时安心,返回到了深圳。
韩胜美也刚好从武汉被接了回来,住在沃特公司自己开办的医院里休养。
李莉约了华念平来见韩胜美。
他们一是探视她身体的恢复情况,二是向她报告沃特公司近期经营、以及在港九对《新日月》报社的处理情况。
华念平把一份不知在哪里得到的《沃特经营管理诊断报告》,做成了复印件交给韩胜美。
他说,这份报告虽然没有署名,但自己曾经认真研究过,觉得非常符合沃特公司的当前实际。
华念平分析认为,要想摆解沃特集团当前的资金周转危机,就应该以在宝安的口服液灌装厂作为优良资产,与融资机构联系,求得纾困支持。
他为此建议韩胜美、李莉,要按照这个报告的观点和理念,实施压缩规模,调整结构,改进公司产品方向的经营思路。
韩胜美和李莉相视一眼,表情复杂,默然无语。
因为她们二人都清楚,这份报告正是出于华念平自己之手。只是因为他如今完全失去了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大概就是三月初,华念平作为央校的春季班学员,前去广州进行为期一周的社会调查。当时,是韩胜美与李莉一道,亲自把华念平接来深圳,请他用两天的时间为沃特公司进行了管理诊断。
现今前后只不过二十来天,却恍如隔世,华念平已经像个天外来客,对沃特公司这里的一切,包括所有人,都形同陌路。
见韩胜美、李莉都不作言语,华念平还以为是自己的看法没有道理。
“怎么,你们是不是认为我的提议,难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问道。
“恰恰相反,我和李莉姐都非常赞成你的想法。”韩胜美回了神,笑道,“这件事情就有你全权负责如何?”
华念平连忙摇头,道:“我刚进入沃特上班十多天,资历、经验,还有能力,怕是都不够。”
“我想没问题,”李莉对华念平道,“胜美和我,会尽全力支持并配合你的工作!”
“莉姐,我想在集团新设立一个策划部,就交由念平大哥来负责。你看如何?”韩胜美道。
“最好,是集团副总经理,兼任策划部主任!”李莉建议。
韩胜美连连点头,道:“我完全同意。就委托李莉姐代表董事会,今天就向集团所属各部门、各下属公司宣布任命。”
她之所以当场有权做出决定,是因为沃特集团董事长,她的父亲韩熙承,目前进入肺癌晚期,已经时日不多,公司所有的事情都由她直接处置。
华念平没有再拒绝。
他心中的想法,既然沃特集团肯收留失去记忆的自己,给了他工作的机会,就该尽心效力。
李莉与华念平告辞离开,回公司处理事务去了。
韩胜美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百度引擎,搜索她这阵子一直正在关注的网上消息。
前些天,那些关于华念平的信息帖子,多是在议论他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并无端猜测杳无踪迹的他,已经转移巨款潜逃境外。
还有的竟通过人肉搜索,挖掘到华念平在淮上市恩源集团任职时的既往情史,说他不仅抛弃了结发妻子,还利用职权,霸占过蒙特利尔电影节获奖演员秦某茹,电视台主持人陈某娟,与她们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
近两天,韩胜美又通过某个官方网站,确认到一个事实,就是有关上级单位,已经免去华念平在恩源集团的所有职务。
这就意味着,即便华念平立刻恢复记忆,在理论上说也已经失业了。
她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在华念平危难时之,从那个贩卖人体器官的无良司机手里,果断出手救了他;还是应该疚责自己,无意之中落井下石,反而害苦了他。
不过,在昨天晚上李莉与她的电话深谈里,提及华念平在港九玛丽医院的看病情况,两人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不管华念平最终能否恢复记忆,只要能留请他在沃特公司工作半年,哪怕几个月,就能足以带领沃特集团冲出目前的经营困境。
所以现在,还不能向失忆的华念平,主动告知他以前的真实身份。
……
那天,韩胜美在位于河北省易州境内一个不知名的湖边上,与沃特公司驻京城办事处的周经理分别。不想意外之间,在那千年古树之下,突然雷雨交加,发生了令她触目惊魂、神魄俱散的可怕一幕。
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暴雨之后,韩胜美不敢大意,一路驾车载着在车厢里躺着的华念平,顺着一○七国道,途径石家庄、郑州等地向深圳方向进发,即便是已经连续驾车行驶了十几个小时,她也顾不得有长时间的停车歇息。
路途之间,韩胜美除了短暂停车,去到后车厢察看华念平的状况,在他干裂的双唇润些冷水,就不敢多有任何耽搁。
每见到华念平的身体或是嘴唇,有那么微微一丝的蠕动,她的心里就会感到舒畅,增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这辆老旧的送货车,被韩胜美开到了一百码,速度快到车身发抖。
车里,既没有导航,也没有空调,真不知道周经理他们是怎么开的。天又要快黑了,可车灯好像并不怎么亮!
前面已经是湖北境地,她在路牌上先是见到“武汉”两个字的路标,接着又注意到“事故多发地段”的警示牌。
韩胜美正在犹豫是否减速,突然头晕目眩,似乎前面的路段正在晃动。这一定是自己疲劳驾驶带来的错觉。
看来一秒钟都不能再开了!
啊,天哪!怎么有一个东西可怕地撞过来。
惊惧之中,她的手脚一下子变得不听使唤。不由地惊叫一声“完啦!”就闭上眼睛失去任何反应,由着汽车撞翻路拦,把她从驾驶室抛了出去。
当天深夜,两辆救护车把昏迷的韩胜美和华念平,送进了武汉市的一家医院。
幸好,华念平一直是平躺在封闭的车厢里,脑袋虽是撞了几个来回,却没有向韩胜美一样从汽车里被甩出来。
第188章 权且临危受命(二)
这场因为韩胜美过度疲劳驾驶,撞向公路护栏的翻车事故,不仅没有过度增加对华念平的伤害,反倒令他死里逃生一般,在医院的病床上,自己意外地苏醒了过来。
只是,他已经彻底失忆。
而韩胜美,却在这场交通事故里摔断了好几根肋骨,留在医院里做了紧急手术……
现如今被接回深圳,住在自家医院的韩胜美,虽是还不能下地走动,只能躺下来静养,却是卧床不宁,急切地在等待着一个回音。
终于,通过弟弟韩胜泰的联系,她等到了那个自称网络公关先生的电话。
这位网络公关先生从不与人谋面,他手中的资源无所不及,能够快速删除和屏蔽网上所有负面消息、帖子。
沃特公司为了保护企业声誉,曾经与网络先生有过几次成功的合作。
现在,韩胜美决定再花费一笔钱,把网上与华念平有关的所有信息,删减到极限的程度,甚至连他的姓名,华念平这三个字都无法搜索和链接。
她知道这种做法的确太损,也太狠了点,甚至有些忘恩负义,然而为了沃特公司,却只能是残酷无情,孤注一掷。
因为对华念平来说,已经误以为他正在所使用的,并不是自己真实的姓名,只不过是冒用了十多年前,从京城京大经济学院前来实习的一个大学生——其实不过是华念平当年在沃特公司所留下的本人档案。
并且,他已经被李莉煞费心机,托了种种关系,以华念平的名义登记了深圳常住户口,办好平常必不可少的身份证。
然而韩胜美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只要是通过互联网上引擎,就能随时随地搜索到与华念平有关,各种各样的讯息。
她自己就反复已经试过很多回,发现到很多与华念平有关,无论正面或是负面,总有几十面之多的网页。
这其中,有以华念平为名发表过的论文,也有他在援疆、淮上市任职期间的过往新闻。如果单单是文字描述,还可以对他解释不过是同名同姓。
但在有些新闻、简讯中,华念平屡屡出现于各类图片中的身影,或远或近,或模糊不明,或一眼就能看得非常清晰。这就使得韩胜美不那么放心了。
因为,互联网里这所有关于华念平的记载,都有可能成为他在失忆之后,从中寻找和发现自己是谁的诱因,或者某种线索。
所以,对有关华念平以往的历史进行彻底的网络清洗,成为了韩胜美的心头之患。
网络公关先生在电话中索价不菲,张口就是二十万元。韩胜美一口应承,立即通过网上银行向对方支付了定金。
她知道,沃特集团现今已到了存亡断绝的时刻。为了留住华念平,不使他在网上搜索到自己的信息,突然间就离开公司,不惜花上这笔钱是值得的。
处理完成这件事,韩胜美为自己的不择手段,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
自从华念平临危受命,获得韩胜美、李莉的信任与重托,接职了沃特集团副总经理,兼任策划部主任,便绞尽脑汁,一心扑在了公司救亡图存的工作上。
他的第一步,是收缩和调整公司庞大的产业结构,把所有的资金统配到集团账户统一管理使用。
在港九的《新日月》报刊,不再实体出版发行,而是转型为金融、经济、文化、图书、娱乐等网络信息的供应商;在深圳这边的印刷业务,也同步转换其功能,改造为进行庞大数据处理和加工的技术后台。
第二步,是布局制药和口服液新项目产品开发,跟进市场营销策略和手段,加大产品广告投入;尤其是借助《新日月》自身网络信息平台,进行联网推广、客户跟踪,增值品牌服务,提高盈利空间。当前尤其利用在宝安的灌装工厂资产,筹集急需的周转资金。
第三步,是规划资产重组,着手在港九申请创业板上市。
在这一点上,华念平经过慎重研究公司多年来的经营业绩,有信心经过梳理包装,认为已经具备了基本条件。
担任沃特集团财务总监的李莉,成为了华念平的得力助手。
她对华念平的经营战略眼光,佩服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称他无师自通,是现代商业策划和运营的旷世奇才。
“大概,我原本就是个职业经理人。”
华念平这样向李莉揣摩他失忆以前的身份。
“说不定你还是掌管某个跨国大型集团的ceo呢!”李莉顺着他的话,笑道。
“就这样来历不明,以前到底干什么?家又在哪里?此生此世,看来没有人能向我说清楚了。”
华念平神情黯然,陷入痛苦地绝望之中。
这个时候的李莉,只能收住她刘某英一般的灿烂笑容,变得沉默寡言。
其实,华念平曾经有意识向韩胜美尝试问过几次,在武汉发生车祸之前,自己怎么会意外出现在她的车上?然而韩胜美的回答,是与华念平路途偶然相遇,他只是顺便搭车而已。
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为什么会顺便搭车?从哪里来,又徃哪里去?并且一双脚,当时为何就穿有一只皮鞋?
华念平除了身上的那个骷头优盘,没有其他任何身份证明,找不到自己失忆前的一点线索,毫无蛛丝马迹。
……
在韩胜美能够下床走动以后,一天上午由弟弟韩胜泰开车,前去广州医院探视肺癌晚期的父亲韩熙承。
华念平、李莉陪着他们姐弟,一同前往。
韩熙承虽然已经不能说话,但神智还算清楚。他在病床上写下辞职书,向董事会推荐韩胜美担任沃特集团公司董事长。
临别时,韩熙承抓着华念平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他的眼神里,不仅是对华念平在沃特存亡断绝之际,对他力挽狂澜的感激之情,还似乎蕴含着另一种期盼。
这种期盼是什么,李莉在一边看得十分清楚。因为韩熙承在拉住华念平时,目光一直交替在女儿韩胜美的身上。
而韩胜美的脸在微微发红,低垂起眼睛,不敢回看父亲,也不敢正视华念平。
李莉在心里,隐约间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离开医院,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大家进了一家茶餐馆。
几个人找了坐位,韩胜泰先急着去了洗手间。
第189章 权且临危受命(三)
刚上来了茶水,一个走过他们旁边的男人,在走向楼梯时又突然折身回来,对着韩胜美、李莉惊喜道:“两位美女,你们好!还记得我么?”
“你是?”韩胜美一时没有想起对方是谁。
“我是黄春融.”
男人喜笑颜开地自我介绍。
华念平这时放下水杯,转过脸来看黄春融。
“哈,原来还有你这家伙,果真是艳福不浅!”
黄春融大感意外地叫道。
华念平却是一脸茫然。
韩胜美和李莉同时回想起来,她们两人半个月前,第一次与华念平在广州这里见面时,在他的房间见到过这位黄先生。
眼见黄春融还要继续说下去,却没有提防背后突然一拳袭来,把他击倒在桌子上。
袭击他的人,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韩胜泰。
李莉立即扶起黄春融,以亲热的口气道:“黄大哥,你可别生气!他叫韩胜泰,是胜美的弟弟。大概是误会你了!”
“对不起,黄先生!”韩胜美起身道歉,“我弟弟很鲁莽的。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黄先生是去楼上包厢吗,我先送你上去!”李莉问道。
黄春融点头。
他临上楼时,没有忘记狠狠地瞪了华念平一眼,不懂华念平这会为何装作陌生人,从一开始见到他时,直到自己被人袭击了一拳,都显得无动于衷。
看到李莉拉着黄春融上楼,韩胜美虚惊一场,长出了一口气。她赞许地看了弟弟一眼,意想不到他的动作会如此快速巧妙。
“你为什么要突然揍他?”华念平对韩胜泰刚才突如其来的表现,感到意外。
“我见他像是个贪念之徒,对姐姐们不怀好意,对你也很放肆。”
韩胜泰做出气愤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华念平思忖道,“我听他那口气,还以为和我有过认识呢!”
“你没有看到么,这位黄先生油腔滑调,连我姐对他都很不熟识呢!”韩胜泰对华念平道。
“我饿了。咱们去附近找家别的餐馆,免得胜泰和黄先生待会再碰面,又惹出事非!”韩胜美道。
她似乎还在担心。
“是不是等李莉下楼来,再一起离开?”华念平道。
“不用了,”韩胜美道,“等找到了地方,再用手机通知她也不迟!”
她说着,便先起了身。
……
此时,黄春融正在楼上忿然不平,大骂华念平。
“我今价遭人虾打,衰到贴地,佢华念平,食碗面翻底,定过抬油,实实个东西!”
李莉听懂黄春融这是在用广东白话,怒诉自己平白无故被人殴打,丢尽了颜面;而他华念平装聋扮哑,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实在是个无情无礼、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等黄春融骂够了,才问道:“不知黄先生有没有注意到华念平脸上的伤疤?”
“系巨地既死,关我屁事。” 黄春融余怒未消。
“他出了事故,目前正处于调养期间。”李莉道。
“事故……怎么会这样?”黄春融吃惊,“伤得厉害么?
“是严重脑震荡,暂时性的失忆,需要治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李莉回答道:“所以,才请黄先生不要怪罪他!”
“什么时候的事?”黄春融急问道。
“上次和你见面以后,他去了我们公司,然后就……发生了不幸。”李莉道,“对他,我们公司有责任施加照顾,直到他彻底恢复健康。”
“我要下楼去看他!”黄春融说着,就要急身出去。
“黄先生,不可以。”李莉拦住他,“华念平现在是病人,精神需要平静,不能受到太多刺激!”
就在这时,黄春融的好几个朋友拥进了包厢。
众人看到李莉,一起向黄春融开起了玩笑。
“把天后刘某英请来陪客,融哥好大面子!”
“板嫂嫂守居在港九那里奶孩子,融哥一个人留下广州,可真有福气!”
黄春融今天找来几个朋友,是商量过段时间为他新生儿子摆满月酒的事。
李莉把黄春融拉到一边,低声央求道:“求黄先生替我们公司隐瞒,无论今天,还是过后,对谁都不要提起华念平发生事故的事情!”
“你们公司怎么打算?”黄春融很不放心。
“我们想……等到华念平身体恢复以后再从长计议。”李莉道。
黄春融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李莉又笑道:“恭贺黄先生添得贵子。如果不嫌弃,我想留下来讨一杯喜酒再走!”
她真实目的,是想施展魅力,套住黄春融在楼上用餐,不使他再去楼下与华念平相见。
见色忘友,黄春融这个习气永远秉持不变。他当下喜出望外,便顾不得再去理会华念平这茬,连声向李莉道谢!
前些天,被称为板娘的杨玉月,执意要为黄春融赴港九产子。
黄春融的父亲虽然在港九拥有一家珠宝店,但他为了打通多个关节,还是破费了很大一笔开支。
在板娘看来,黄春融****,注定是个不可终身依靠的男人。她如果把婴儿生在港九,成为港民,就等于为孩子铺成了一条在港九的路,今后母凭子贵,她就在港九落脚过活。
何况,黄春融父亲在港九的珠宝店,将来还说不定,就交由她的儿子来继承。哪怕她在黄春融那里,至今还没有妻子这一名分。
黄春融的籍贯在深圳宝安。他自从被撤去恩源集团的常务副总经理职务,又与陈虹丽离了婚,就被父亲委派到广州来经营珠宝分店的生意。
如今,板娘在港九顺利产下一名男婴。黄春融也是两天前,才从港九回到广州。
李莉接了韩胜美打来的电话,知道已经另换了一家餐馆。她向黄春融和他的朋友们,每个人都敬了酒,才被众人放过。
黄春融一直揽着李莉的腰,把她送到楼下的门口,然后语无伦次地反复表白,李莉与台岛著名歌星刘某英有着无差别的柔情魅力,并一再向李莉索要手机号码,否则坚持不肯放她离开。
李莉见到黄春融像是已经喝大,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
或许是因为真的喝醉了酒,黄春融早把刚才在这家茶餐馆里意外见到华念平,以及华念平会发生了怎样的事故,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深圳的路上,李莉把与黄春融之间的谈话,背着华念平,如实地偷偷说给韩胜美。
两个女人寻思,她们今天算是侥幸瞒过华念平,不使他的身份暴露在黄春融跟前,或被当场揭穿。但这种无法表达出的深深歉意,两人却只能暗藏负疚在心,在许多天里挥之不去。
然而无奈之中,又有其他什么办法呢?
沃特集团处于存亡断绝的关键时期,现在只有华念平才能临危受命,依靠他带着大家最后一搏!
第190章 魔鬼式极速训练(一)
由乔宗所领导下的国安特情局,这个坐落在西山深处的神秘机关,共下设了六个处。
一处,主管局里的机要事务,掌握密码通讯及行政、档案、财务、训练。侯意映那天为熊剑东领取的制服,就是由一处所负责的后勤管理项目。
二处、三处,分别从事国际战略、社会调查事务。是对外、对内的一般性专业情报工作机构。
四处,负责科技和电信事务。主要从事侦察器材的研发、管理,以及邮件检查、电信布控等,具有高端技术性工作特点。
五处是局长乔宗最为看重的部门,承担着诸如反间谍侦察、政经情报收集和分析、涉外机构和单位的监控等多项事务。特情局很多棘手复杂的工作,包括重要的机密行动,都会打破常规,直接交给五处办理。
另外就是六处,原本其职责十分重要,主管国内外保防侦察和反间谍事务,但长期以来成绩平平,目前只能做些外围工作。其政、经、军影像情报分析以及网络监控这一核心工作,也被移交到了五处。
作为国安特情局局长的乔宗,岗位历练十分丰富。他从云南边陲的一位基层警官做起,担任过省厅的缉毒侦察员,处长,接着被提拔为内地一个省任职,先后历任警厅副厅长、安全局局长,直至几年前被选派到国安机关特情局目前这一重要首脑。
五处之所以多次担当重任,是因为局长乔宗认为,这个处里的何奎山、侯意映两人,堪称为特情局必不能少的两员大将。而现在,被看成是天降奇才的熊剑东,无疑更加重了五处在他心中的分量。
所以,组建将负有重要使命的黄莺行动小组,他才力主以五处为骨干核心,把何奎山、侯意映、熊剑东三人都倾派了进去。
整个特情局大院,共有前后两栋主楼。按此处一带对军事禁区的编序,机关对外不作任何标识,只标注为:西山十九号。
据说,这里原是清朝乾隆帝年间,一位王爷起初在京城城外修建的偏府,是猎游的休闲之处,如今还留有当年的后花园和几处凉亭。
在玉泉山的深处,现在还能见到很多这样依山而建的楼阁,但大多几百年没有修缮,早已经殿塌宇损,只剩下重重残墙断壁。神秘的皇家遗址,只能呈现出乾隆帝时期的昔日荣光。
唯独这个院落,民国初期曾是袁世凯有一段时间,在这里密谋称帝大计。后来,又不知被北洋政权哪一位军阀,破土重建,改造为地面上现今两处三层高的建筑,分为前楼、后楼,一度作为冯玉祥西北军在京城的司令部。
抗战年间,戴笠把这里作为军统局在京城的一个秘密据点,日本人竟从来没有发觉。傅作义在解放前夕,也曾经在此住过一段时间。到了六十年代后期,这里又被用来关押多名军队老干部。
院子的前楼,一层是食堂、健身活动中心,二层是资料和武器、设备库,三层是宿舍休息区。前楼还建有地下大厅,被作为室**靶、格斗搏击、擒拿训练场。
后楼,是特情局日常工作区域。局长室和各个处,全部集中在后楼办公。
除了前、后楼,院子里的后面还有一个两层小楼,原是给了警卫班,现在被清空腾出,让给了黄莺行动小组。
西山十九号,这里诺大的地点,其实不足百人在此从事特殊工作。并且通常,还会有一大部分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特情局的严格纪律之一,是不同之间的部门,除非必须发生的情报或业务技术合作,禁止私下里打探任何与己无关的任何议题,即便是副局长、处长,其横向联系也不例外。
所以熊剑东自进入特情局以来,将近好几个星期,除何奎山、侯意映,也只是熟悉了黄莺行动小组的另外两名成员,代号红蜘蛛的贾志明和代号黑凤凰的丁凯。
正式下发给他的警服,肩上缀钉了一枚四角星花,这是二级警员的标志,与侯意映的警督位节,差了七、八级警衔。类似于在军队里,熊剑东不过是一个新入伍的列兵,而侯意映却早已成长为校节高官。
当然,以熊剑东担任过淮上市警局第一副局长的身份,曾经拥有二级警督。
但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特情局没有编制的一名临时工,差不多相当于地方上的辅警,能有了二级警员的标志,已经破了很多条规。
这段时间,黄莺行动小组进行了魔鬼式的极速训练,除了基本的个人体能、心理素质、野外求生,甚至憋尿等非常规训练;再就是侦察与反侦察、瞬间观察和判断、格斗擒拿、摄影窃听、电子技术设备和轻重武器的使用。要求每个成员,至少尽快掌握两门外国语言的听力和
侯意映原有的基础是英语,又新学了法语、西班牙语。
至于熊剑东:
——作为华念平,在大学读书时就增加选修了法语、日语。后来在京大经济学院教书期间,由于去了新加坡做过长期的访问学者,又熟悉了东南亚马来语种,包括泰语、缅甸语的应用。他现在,又多加了一门阿拉伯语,就等于已经掌握了五门上的国家和地区语言——
半个月以来,各种专业教官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小组成员所接受的特别训练,每天都在十几个小时以上。其中:
极限体能训练,包括冲刺速度两公里奔跑,助跑五米跳跃,助跑三米翻墙;
特种技能训练,包括各种车辆、直升机、坦克驾驶技术,枪支、弩箭、短剑、匕首的实用技巧,炸单、**及各种电讯器械使用。
熊剑东在此训练之外,多数时间趴在图书资料室,浏览了几十本国内外权威人士关于情报、特工的高级教程。他对活跃在秘密世界的经典案例,以及二战以来英**情六处、米国联邦调查局、前苏的克格勃、以国的摩萨德等情报机构,还有那些史上著名的男女间谍,开始发生了兴趣。
黄莺行动小组组长,代号梧桐树的蒋东宇,在极速训练即将结束之前的一个下午,召集所有教官和小组成员,亲自检阅特训战果。
第191章 魔鬼式极速训练(二)
在特情局里,蒋东宇在几名副局长中间,虽然年龄相对较轻,却数他入职最早、资历最老。但他排名始终位居最后,手中一直没有实权在握。
这次黄莺行动小组成立,他如愿身兼组长一职,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在蒋东宇的思想世界里,他私下里最为佩服两个特工领袖。他们,一个是军统枭雄戴笠,另一个是传奇神话胡佛。
戴笠创建了国民党军事调查局,深得蒋介石信任。他从一个调查通讯小组起家,最初时只有十来名手下,号称“十人团”,后来不出几年,军统组织壮大为两万来人的强大特务机关。当年的戴笠,名满天下,也谤满天下。
蒋东宇极为赞叹戴笠周旋权术,不择手段,对驾驭军统的领导力。
至于胡佛,则是米国联邦调查局第一任局长,以叱咤风云、最有权力的人物之一而著称,甚至连总统也望尘莫及。蒋东宇之所以十分敬佩胡佛,是其能够绝对控制住每一个手下,所有雇员只能效忠他一个人的意志。
“机会就从这里开始!”
蒋东宇心中,对黄莺行动小组充满期待。
在他效仿戴笠、胡佛的庞大构思计划里,是要经过两年的壮大发展,在特情局里另外打造出一个至少拥有上百人的特工组织。并且毫不客气地说,这个组织只能对他蒋东宇惟命是从。
眼下的黄莺行动小组,虽然只有五六个人,却是是将来队伍发展的基础。
只是让蒋东宇不尽如意的是,乔宗居然靠着手中的权力,把来路不明的熊剑东给弄了进来。据说是这家伙,与何奎山出身于同一个海军陆战队,还曾担任过一个市的警局副局长,但在蒋东宇看来,对于具有某种特权的国安特情局来说,仍显得血统不纯。
令蒋东宇倍加反感的还有,就是在特情局大院里,大家以往都认为他棱角分明,相貌秀朗,处事果断,是所有女警眼里最具魅力的中年男人,不输英年才俊。
但熊剑东的意外出现,尤其那青涩面容里所透露出的冷静,以及在蒋东宇看来是故作深沉的忧郁,都让蒋东宇有了一种相形见绌的压力。
经过半个月的魔鬼式极速训练,蒋东宇觉得应该是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但是看过训练成绩单以后,蒋东宇脸上立刻布起阴郁。
显然,他对集聚了特情局精英,花费如此高昂代价,人力物力投入巨大的特训结局,很是感到失望。
教官记录下来对每一位黄莺行动小组成员的多次考评结果。
何奎山、贾志明,实战经验丰富,但理论功底太差,外语水平也不及格,肚皮上的赘肉依然十分明显。
丁凯,技术能力相对较强,然而心理素质太差。
而熊剑东,却与何奎山、贾志明恰恰相反,身体矫健,反应灵敏,总体理论水平最高;在心理测试中能够承受各种威胁、压力,时刻保持冷静镇定,观察判断和反暴恐能力也很强。
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射击训练中枪法极差,不仅狙击步枪,甚至汽车驾驶、器械应用,好几类基础功底考核,无一合格。这可是特情局里每一个成员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
只有侯意映,虽然是行动小组的唯一女性,却能各项专业考核突出,综合成绩位居前茅。
“再有几天,就需要把他们派出去执行一项特别任务。然而,如此窝囊的黄莺行动小组,怎堪重用。”
蒋东宇满心焦躁。
“但是,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找个人出来加以惩处,以儆效尤。否则,今后何以军令如山?”
蒋东宇把目光盯在了熊剑东的身上,难以明白一个出身于海军陆战队,又曾经做过市级警局副局长的人,怎么居然用不好枪、开不了汽车。
再有,令蒋东宇一直觉得心中不爽,就是极其看不惯熊剑东一副松松垮垮,却又故作忧郁深沉的表情,见他从来就没有在自己这位上司面前,踢出过标准的军人的步履和敬礼姿势。这与侯意映那英姿飒爽的形象,简直成为了鲜明的对照。
说不定,熊剑东就是那种所谓外表看上去随心所欲,起伏不定,其实心机内敛,令人难以捉摸,头昏目眩的家伙。
不然,他怎么能够对涉外经济鞭辟入里,尤其东南亚的社会形势能做出准确的分析,并且掌握了好几门类的多国语言,所以深得乔宗的赏识。
要么,他是在故意伪装自己;要么,他对特工这一行,从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芝麻!”蒋东宇喊叫熊剑东的代号。
“报告副局长,请问有何指示?”熊剑东上前一步,并脚敬礼。
“你应该喊组长,或者梧桐树!”蒋东宇不满。
“是,组长。下次清楚了!”熊剑东道。
“你的手枪射击、汽车驾驶,训练测试都不过关,这到底是为什么?”蒋东宇严厉问道,“该不会告诉我,你以前并没有摸过枪!”
“是!”熊剑东只有一字珠玑,等于巧妙避开,没有明确直接回答蒋东宇的问话。
——在此之前,作为身有残疾、跛脚的华念平,他的确对拆装、保养和使用枪械一窍不通,也没有尝试过汽车驾驶。然而这样的苦衷,只能深藏于心——
但此时,蒋东宇却感受到是眼前的熊剑东,似乎正在对他有意心存愚弄。
“现在,我要亲自考察你们一帮人的训练水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发着狠道。
西山十九号最里面的院落,被称为后花园,场地十分宽阔,除了一个深湖和边上的几个凉亭,还有许多的旧房子。
这里,被用作特情局的室外训练营地。
蒋东宇决定,从最简单的手枪、狙击步枪射击,进行现场检验。
果然,不出蒋东宇所料,熊剑东的手枪射击技术糟糕透极,十五发子弹射向直径四厘米的枪靶,只有一弹命中,并且仅仅是擦边而过。简直就是开了莫大的玩笑!
侯意映的射击全部满环,何奎山等几人也只是略有偏差。
“讽刺呀,讽刺。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蒋东宇气得大喘粗气,手指熊剑东道:“你……你徒具外表,没法做到训练有素的首要条件,不配做一个国安人员!”
第192章 魔鬼式极速训练(三)
在蒋东宇看来,能够挑选到黄莺行动小组里的人,哪一个不应该是身怀绝技,弹无虚发的神枪手。
“报告组长,我认为做一个合格的国安人员,首要条件是看他是否忠诚于国家和人民!”熊剑东道,“至于个人技能训练,当然十分必要。请再给我些时间做出努力,最终会让你和教官满意!”
“芝麻,你这是在故意当众顶撞和歪曲我,对么!”
蒋东宇两眼紧盯熊剑东。
熊剑东的背上感受到了一股阴森的寒气,鼓足勇气道:“组长不要误会,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什么叫而已?”蒋东宇冷笑道,“事实是你的训练成绩一塌糊涂,并且目无上级领导,简直就像一个傲慢十足的无赖!”
熊剑东本还要继续争辩,但何奎山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意思是赶紧住口。
接下来,教官播放了一段电视录像,用于考察受训人员的判断和危机应对能力。
教官播放的这段电视录像,别出心裁,来自于几个月前央视新闻中的真实截屏。
……在英国的海滩,人们的度假受到越来越多的海鸥侵袭,它们肆无忌惮的与游客抢食。
有一对年轻恋人刚准备了薯条、鸡腿,袋子还没有打开,就被数十只海鸥抢走,叼到一边与它们的孩子分享。男恋人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背,发呆地看着他的薯条和鸡腿,被海鸥吃得一干二净,女恋人则在一旁狂笑不已。那男的呆了半晌,顿然悟道,这些海鸥已经被训练成了****。
但是在英国,当局禁止猎杀一切鸟类,所以毫无办法。
“请大家讨论,作为情治单位,应该采取何种应对措施?”
教官要求道。
何奎山、贾志明、丁凯三人的意见较为一致,关闭这个海滨浴场,使海鸥丧失攻击目标。
侯意映的回答是,既然当局禁止人为捕杀,可寻找海鸥的天敌来对付。
临到了熊剑东,他却判断道,这些海鸥或许真得被****训练过,因为海鸥从来就不伤人;伤人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散发可能带来的细菌感染。
他还一语惊人,这是一个继米国“9.11”、西班牙地铁爆炸案件之后,最高明的一个恐怖手段。
除了蒋东宇,包括教官和侯意映在内,所有在场的人都对熊剑东的回答捧腹大笑。
教官没有给出答案。但是却参考事先拟定好的评判标准,当场公布了考题得分:侯意映七十分,何奎山、贾志明、丁凯三人将就及格,熊剑东则是零分。
天已经大黑。
蒋东宇气急败坏,忍无可忍。他立即当场宣布,会向乔宗局长提出动议,把熊剑东从黄莺行动小组开除出去。
“梧桐树切勿盛怒!”何奎山上前向蒋东宇劝道。
“组长不要单看射击考核。熊剑东如今的基本技能是有生疏,但是他当年在海军陆战队,可不是现在这般怂包,体能和技术在全旅实战比武大赛中,多年都是名列前茅。再说,他还有一项普通人没法想象的特殊本领,能在水下长久憋气二十分钟,说不定将来会派上大用场。”
何奎山寻思,熊剑东是自己的老战友,此时理所当然要站出来为他说句话。
蒋东宇鼻子“哼”了一声,没去理会何奎山。他一贯的看法,何奎山胸无点墨,就像一个榆木脑袋的卡车司机,只是因为被局长乔宗看作亲信,所以他和第五处才会受宠重用。
“报告梧桐树,我有意见要说!”侯意映道。
蒋东宇向侯意映点了点头:“你说吧。”
他很早以前在汪希尧父亲的领导下工作,正是靠了汪参谋向首长的游说,凭了侯意映父亲的一句话,才于后来调进特情局机关。所以,对侯意映相来十分偏袒。
“我认为熊剑东是有过错,不过,应该酌情原谅。”侯意映道。
她这段时间,始终对熊剑东手枪射击、驾驶技能烂到如此地步表示怀疑。心中想到:“这人会是熊剑东么?记得他在淮上市万水闸大坝,能在光线昏暗的月光里,一枪击中歹徒王正一的脑壳,使其当场毙命!”
但此人不是熊剑东,又能是谁呢?
于是,侯意映现在竭力替熊剑东解释。
“要知道,熊剑东的脑袋半年前,曾在一次爆炸中受过重伤。听说他在爆炸发生之前,几十米开外就能一枪击毙歹徒,显然原本射击能力很准。至于汽车驾驶、设备应用这些基础项目,我与何处长这些人,特情局每年都要进行反复培训和训练,当然要比熊剑东强了许多。”
她后来又信誓旦旦道:“请求组长再给熊剑东一次机会。我愿意亲自负责,对熊剑东进行单独辅导,会用尽快的时间,担保他满足黄莺行动小组成员的必备条件。”
蒋东宇沉默不语。
因为他心中在想,何奎山作为战友偏袒熊剑东理所当然,但侯意映现身而出替熊剑东辩解,并且要亲自负责对他的额外复训,这让他着实有点意外。
在特情局里,蒋东宇自恃资历很深,所以对任何人的意见,只要不合他意,可以说是一贯置之不理;哪怕是局长乔宗,他也未必全都听得进去。独有对侯意映,她的话却是要谨慎几分。
但是刚才已经当众宣布,要从黄莺行动小组开除熊剑东,既然话已出口,待要立即收回,这又为他固执己见的作风所不允。
“我看要不这样,”侯意映解围道,“熊剑东适才莽撞组长,实属以下犯上,傲慢无礼,必须加以惩戒。”
她在考虑,要给蒋东宇找一个下台阶的面子。
熊剑东知道侯意映是在尽力圆场。
他明白,自己现在已经逃离不掉被惩戒。虽然这场魔鬼式极速训练,自己正在逐步掌握到一些的本领,没有出现大的差错,但毕竟有些技术是刚刚接触,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吸收。
蒋东宇扫视了一眼那些教官们,问:“你们大家的意见呐?”
众教官一致表示同意侯意映的意见。
此时已到了晚间七点多钟,天空开始落起细雨,冷风飕飕。这些教官们早已饥肠咕噜,巴不得快点结束,马上就去食堂喝碗热汤。
“那么,如何惩处?”
蒋东宇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再问。
第193章 魔鬼式极速训练(四)
到底该如何惩罚胆敢冒犯了蒋副局长的熊剑东?
教官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吱声。如果是惩戒过轻,蒋副局长不会满意;可是从重处罚,他们一时又拿不出什么计策。
“禁闭思过……至少关一天禁闭!”丁凯小心提议。
蒋东宇狠瞪了丁凯一眼,显是觉得处罚太轻。
“何处长刚才说过,熊剑东有水下憋气的特异功能。”贾志明观察着蒋东宇的反应,“以我所见,就命他现在去那边湖里,水中憋气十分钟,既算得上是一种处罚,又兼顾对他不同寻常的本领,进行了现场考察。”
他说完,自鸣得意,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他真像你说,果真就有那样的本事?”蒋东宇听进了贾志明的建议,遂向何奎山问道。
因为,蒋东宇自然很不相信一个人的肺活量,能在水下呆到超过五分钟。这样别出心裁的处罚,既然是出自于熊剑东他自己以前老战友的提议,熊剑东只能乖乖就范,想是何奎山自会有苦难言,而侯意映也无话可说,岂不是很能服众。
“报告组长,我担保熊剑东水下憋气二十分钟,绝对没有问题。”
何奎山打起了保票。
“那好吧,”蒋东宇一锤定音,对熊剑东道,“芝麻,就给你一个机会,命你立刻去湖里找个地方,水下憋气十分钟!”
所有在场的人,也都想见识熊剑东这一特长的真假,就把晚饭的事暂时抛在脑后,全都跟着围到了湖边。
熊剑东意识到这一关今晚已经逃不过。
——就其作为华念平的心理而言,现在的顾虑是,所知一般人屏气绝不会超过两分钟,何况他自小身体残疾,从没有接触过游泳训练,根本不懂得水下憋气的技巧。
同时,他也在本能地十分怀疑何奎山的所言,是否确实,不知道熊剑东这具原本的躯体,一是水性功夫如何?二是是否果真就有水下憋气二十几分钟的本事?或是过去也许真有,而现在是否依然还有?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也只有进入湖底一试了。
熊剑东尤其明白蒋东宇看不起自己,甚至抱有某种敌意,当然就更不能有所畏惧。
刚至三月下旬,这个季节的京城,夜晚间一般属于低温,而今天风雨交加,水里将会显得更为寒冷。
军令如山!
熊剑东脱去外套,果断向着湖中心的深处,慢慢试着游了过去。湖水冰凌刺骨,他不断地打着哆嗦。
蒋东宇命令打开探照灯,时刻照准熊剑东游去的方向。他从对熊剑东这种虐待式的惩戒上,感到了一种精神的胜利和满足。
开始时,在离湖边的几十米处,还能见到熊剑东的脑袋浮在水面。但是再向前,探照灯在几秒钟之间,突然就找不到熊剑东的踪迹。
那里深不见底,看来他已经开始了水下憋气的本领。
众人紧张的计算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没有见到熊剑东浮出水面。
对何奎山所讲到,熊剑东那十分了得的水里憋气本领,聚在湖岸边的所有人,起先是非常怀疑;但过了一会,就变得无比惊奇;再后来,又成了担心和害怕。
“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蒋东宇向何奎山问道。
如果闹出人命,这可就不好玩了。他的冷汗开始从额头流下来。
“不会……还是再等等!”
何奎山的回答,虽然依旧带着那么一点自信,但背后的衬衣早已经大片津湿。
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还没有看到熊剑东在湖面现身。有人甚至不禁觉得,黄莺行动小组出征未捷,却折损一名成员自溺身先死,大概没有了好兆头。
……
当熊剑东憋了一口气,沉入水中的刹那,他最初时的感觉是脑袋膨胀,接着一股热力在腔中翻滚,顿时血灌四肢,浑身也变得舒畅自如。
啊,想不到身上果真蕴藏着这种难以想象的特异功能!
他开始尝试在水底移动。
大约游过十几米,他被水下一条很粗的铁链挡住。顺着铁链,向前摸索,像是触到了很多坚物。因为怕伤害了眼睛,一直没敢睁眼。即便睁开眼睛,他想自己什么也不会看到。
顺着铁链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熊剑东才开始浮出水面。确切的说,他是在走出水面。因为在这里摸到了湖的对岸,已是水浅到腰际,手里的铁链也到了尽头。
“熊大哥!”
岸边丛林,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向他轻声呼唤。
“是谁?”
熊剑东惊疑问道。
“幽兰弥香,醉春懒卧。鸠卫湖畔几愁落……”
女子口里吟道。
熊剑东听出这一首踏莎行,似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很难想起来。但这女子很熟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厚的内力,让他登时记起是谁出现了。
“妙馨道长,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着实喜出望外。
妙馨递出手中那对鸳鸯双剑,把熊剑东从水里拉到岸上。
她在黑暗里深施一礼道:“无量观,坤道下山有了几日,暂借居复兴门外白云观。这里已经是坤道第二次来过,只是不便现身与熊大哥相见罢了。”
“这首踏莎行,我怎么听得耳熟?”
熊剑东诧异妙馨刚才读出的诗句。
“熊大哥觉得辞赋如何?”妙馨偷笑,道,“是山间庙堂里,一个行踪飘忽不定的高人,醉酒所作。”
“诗句的确还算是好。对了,你怎么就能打听到这个地方?”熊剑东问。“要知道,此处非一般闲人就可出入。”
“坤道自有手段,能进得来,也能出得去,无需熊大哥担心。”妙馨回拢起双剑,换个话题道,“刚才,熊大哥在水里游曳,一如在岸上行走,可知究竟为何?”
“我也正为此纳闷,心想自家这水中憋气的本事,来的蹊跷玄乎!”熊剑东道。
“熊大哥喝了鸠卫山莲花潭蛟王的万年龙血,难保不会变成水中精怪。”妙馨道,“其实你在水中不需憋气,只需常人一般呼吸就是了。”
“莲花潭蛟王?”熊剑东想起了不久前在妙馨沁芳斋的那次梦境,怅然道:“确有一梦,被你带入鸠卫湖底,与那女娃娘娘、水中龙王相见,至今恍惚,难辨真假!”
“说那是真,其便是真;说那是假,其便是假。全在内心感悟!”妙馨笑道,“熊大哥切记我刚才所言,待会再回到水中,一试便知。”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听到了湖对岸响起了快艇发动机声。
“熊大哥快下水吧,定是有人到湖中寻你去了!”
这妙馨说罢,提了双剑闪入树丛,转眼间不见踪迹。
第194章 大漠客栈(一)
妙馨不过是鸠卫山女娃娘娘庙的一个道姑,她为何就能在这戒严壁森的西山十九号,身负一双宝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熊剑东虽是满心疑惑,却顾不得对妙馨的瞬间现身多做细想,当下里又从刚才上岸的地方,潜入湖中水底。
他试着按照妙馨刚才的嘱咐,不再向之前那样刻意屏住气息,而是随意自如呼吸。果然就是妙馨所说的那样,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不舒坦之处。
莫非真的是因为喝了鸠卫山莲花潭蛟王的万年龙血,才会神奇到如鱼鳖一般,就能久居于水里。
约莫是将近一个小时之久,蒋东宇、何奎山、侯意映等众多人,终于看到熊剑东从湖中现身。
乔宗也早已得到消息,来到湖边察看状况,等候确认熊剑东是死是活?
待到熊剑东爬上岸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刚从梦中醒来。
侯意映立刻用一张厚厚的军毯裹在了熊剑东的身上。
当听到接连的几声“哈欠”,她破涕为笑,意识到熊剑东接下来的几天,必会是一场感冒加身。
后来的时间,侯意映主动请缨,甚至向蒋东宇立下军令状,保证一周之内准把熊剑东的射击、驾驶技术找补回来。
虽然明明知道熊剑东那天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两个多小时,而且见他一上岸就患了很重的感冒,并且连着几天发着高烧,侯意映也没能放过他。
她手里执着一把教鞭,把熊剑东从床上驱赶到训练场,逼他练习格斗、手枪和狙击步枪射击等。
在熊剑东看来,侯意映甚至比教官还要霸道凶狠,稍有不顺她意之处,教鞭就雨点一般落到了身上。
“一旦拔枪在手,你的攻击必须是致命的,能让敌人瞬间毙命——如果你不放倒敌人,敌人就会放倒你。
“注意,你不能和对手贴在一起搏斗,要时刻保持好进攻的距离——在成为对方袭击的靶子之前,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侯意映总是这样诸如此类,喋喋不休地对着熊剑东大声训斥,命令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一秒之内卸装弹匣,包括如何迅速把枪械拆开,然后在一分钟内擦洗完成,又能瞬间组装起来。
她不断矫正熊剑东持枪时的站姿、握把、瞄准等基本要领,从简单的“三点一线”说起,教他如何把眼睛、准星和射击目标,锁定在同一水平线上。并且警告似地说道,实弹射击是国安特情局一个合格人员的核心本领,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虽然侯意映其实很难相信,作为曾经的淮上市警局第一副局长,居然不会打枪,也不会开车?
她甚至一度怀疑,眼前这个对枪支军械一无所知、毫无感觉的家伙,他到底真的是不是自己在淮上市见到过的熊剑东,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冒牌货!
然而,这家伙却又骤然变得文化起来,可以说得上思想睿智,内涵丰富,脑袋里塞满了以前不曾有过的各种高端学问,抵得上个大学里的教授,并且不可思议的沉入水底一个多小时?
也许唯一能解释通的是,正如熊剑东与她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那样,他的脑壳在保卫淮河大坝的那场爆炸里,被震出毛病来!左右大脑,一半被关闭,而另一半特别发达!
倒是让熊剑东吃惊的是,侯意映娴熟的手枪射击水平,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她手指一片树叶,给他做出示范。几十米开外,子弹就能从树叶的中心穿过。这样一种百步穿杨的本领,熊剑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练就不出来。
侯意映还把她的奔驰越野军车开出西山十九号,找寻到最危险的山谷地段,教会熊剑东练习爬坡、回退,以及原地一百八十度掉头、三百六十度兜圈。
她甚至不顾性命危险,在汽车里强迫着熊剑东,果断开足马力,极速穿越一米、乃至几米宽的深涧。
因为侯意映看来,全面掌握这些驾驶技能,是利用现代交通工具,与对手在生死危机里抢时间、抢速度,直至安全逃命,必不可缺的本领之一。
除了实弹射击、车技训练,侯意映更是逼迫熊剑东做出各种技术性的身体快速反应,不断纠正他与对手搏击时的躲闪动作,诸如把身体瞬间左右跳晃,侧转,屈腰,后仰,移动,退步等等。
哪怕熊剑东体力不支,栽倒在地,侯意映也丝毫不加放过。她用了诸如“混蛋,饭桶,废物,窝囊废,不像一个男人”之类的恶毒语言,大声斥骂,直到他重新站立起来。
……
一个星期后,黄莺行动小组接到特情局乔宗局长下达的一道命令,要求按照上级的布署,从西山十九号立即出发,前往疆南执行紧急任务。
蒋东宇亲自担任这次行动任务的总指挥。
熊剑东原本还想在出发前,抽出时间去看守所探望关押在审的姚顺柱,也想去一趟复兴门外的白云观,与妙馨道姑见上一面,但都因为时间紧急,而只能作罢。
放心不下小柱子,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案子会在哪一天才能开庭,起诉罪名是什么?又由谁来做他的指定律师?
这次突然进发疆南,何奎山、侯意映、熊剑东为第一路人马。他们三个人的装束,打扮成了登山旅游者的模样。
在机场,何奎山向熊剑东问起,过去在海军陆战队时,他的憋气潜水时间不过二十几分钟,已是接近吉尼斯大全记录;不解他十几年之后本领大增,竟能水下呆了一个多小时,害得众人恐惧,甚至开了冲锋艇去湖面找寻他的踪迹,就差没有打捞尸体了。
“那次在希尔顿酒店我们初次重逢,你不是笑我吃了唐僧肉,能够长生不老吗!”熊剑东道,“或许是我时光倒转,功力自会增加了许多成。”
“老弟,我可是认真在问你。”何奎山道,“看来你这几天高烧不退,是让我们的意映把你给折磨糊涂了!”
“我才没有折磨熊剑东呢!”侯意映开心道,“是他太会伪装,谁也不知道在哪一天,他才能在我们面前,毕露出原形。”
第195章 大漠客栈(二)
侯意映之所以这样说,一是这几天对熊剑东的特技训练,发现他的进步,远远超出自己对他的预料;二是在今天的央视早间新闻,看到了一则消息,令她对熊剑东的分析判断力,刮目相看。
电视上说,记者几个月前曾经报道过在英国海滩,发生海鸥从游客手中争抢食物的怪事。有游客当时怀疑这是恐怖袭击。
几个月过去了,经过英国情报机构的跟踪调查和分析,已经确认这些海鸥被某一极端势力进行过特种训练,目的是用海鸥身上携带的一种病毒,对人类发动生化武器侵袭。所幸,这种病毒不如极端势力组织预期,只需一般性抗生素就能消除。
至于那些受过训练的海鸥,已被英国当地警察全部捕杀。
此次,何奎山、侯意映、熊剑东三人,按照黄莺行动小组部署,前往地处疆南的北昆仑雪山区域,就是为了穿越那里的一个大漠客栈,应对一起关于暴恐分子活动的案子。
他们选择了夜间的航班。
在机场,一个叫提孜古力的维吾尔族小伙子,与何奎山他们会了面。他自称,是这三名登山旅游者找来的向导。
提孜古力是国安机关先前派出的秘密侦察员。纪律只允许他了解何奎山一个人的代号,知道何奎山被称为老枪。
他驾驶一辆看上去十分陈旧的老牌皮卡。
细心的侯意映注意到,这辆汽车的外表虽是破烂不堪入目,内部的装饰却十分考究,乘坐十分舒适,并且明显改装了3.0以上的大排量发动机。
她知道,这除了掩人耳目,再没有别的解释。
经过连夜五个多小时的跋涉,提孜古力把三人拉到山间的一个道观。这家道观坐落于昆仑雪山王母池,已是海拔四千多米。
两个中年道士把他们迎了进去。提孜古力说道,他两天前就预定了道观的四间客房。
此处属于喀嘞昆仑山脉的腹地,不远有一个叫巴扎库的乡镇,镇上有一座很大的普拉清真寺。
巴扎库镇距离喀什已有几百公里,地处边境,西南方是巴基斯坦、阿富汗国,邻近的周边还有印度和塔吉克斯坦。
在巴扎库镇十几公里以外,有浩瀚无垠的大沙漠。
第二天,熊剑东早上八点多钟醒来,见到外面还是暗蒙蒙的一片。据说,昆仑雪山这里被称为最晚的日出,怕是再过一个小时,也未必见到太阳出来。
侯意映找到他,问愿不愿意陪她去看雪山晨景。
两人离了道观,等爬到一个高坡,见晨雾才开始渐渐散去。
此时,天地间静无声息,雪山正在被一层层地照亮,露出了金色的灿烂。抬眼望去,脚下的西王母道观,云气缭绕,霞光弥漫,颇有一番仙境的气势。
再见,不远之处的胡杨林深处,隐隐绰绰,似有一个挥洒双剑的矫捷身姿,不时闪闪两道寒光。
那身影看上去轻盈细挑,无疑是个女人。
熊剑东一下子想起了前几天,那晚雨夜在西山十九号的湖边,意外出现在丛林里的妙馨道姑。他略有沉思,突然朗声吟道:
“千峰万涧险,悬壁川壑绝;瑶池幻梦影,妙姑或独缺。”
“瑶池……妙姑!”侯意映极其惑然,万想不到熊剑东居然瞬间诗句成章,并且像是意有所指。
“好一首五言诗。你在高岗之巅,诗中情深,这‘妙姑’一词指的什么人,莫非是仙女么?”她问道。
“啊,你说是仙女,就仙女好了!”熊剑东一时发窘,答非所然。
“我说熊剑东,今天可是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该不是你突然之间,想到了哪位心仪已久的女人吧!”侯意映取笑道。
她未曾料到居高临下,在这空旷的山间,两人的声音传到了那片胡杨林里。舞剑之人远远听见,红了脸颊,收起双剑,快步返回道观去了。
侯意映和熊剑东回了道观,何奎山和提孜古力正在等他们一起用早餐。
民间传说,西王母是玉皇大帝的老婆,七仙女的母亲。
但以道教记载,西王母的名号,其实为太虚九光龟台金母元君,系先天西华至妙之气化生。也就是说,她由先天阴气凝聚而成,每年农历三月三,便是西王母的诞辰之日。
西王母容貌绝世,风姿绰约,对天下惩恶扬善,是所有女仙的领袖。她居于昆仑山瑶池,那里栽有幡桃树,结出的果子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每年,西王母都会来到雪山池里沐浴。久而久之,这里便有了她栖息的道观,被称为雪山王母池道观。
如今,王母池道观除了接待众多的道士前来修行,也作为疆南的著名旅游景点,向过往的探险家、登山者等慕名游客提供食宿。
一般情况下,道观里的免费早点很是简单,只有稀粥、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但是何奎山他们的这顿早餐,却格外增加了具有新疆风味的特色烤饼、拌面,还有被叫做刀客的冰激凌,再为每人分送了一份天山雪莲羮。
提孜古力奇怪道,他经常来到王母池道观,能大早晨吃到这么豪贵的饭食,还是头一回。他问一名招待的小道士,缘何今日要比平常丰盛许多。
小道士回答,这是慈仪师太老观主特意嘱咐下来,一定要对几位特别款待。至于何故如此,他也说不上来。
提孜古力听说,慈仪是这座昆仑雪山王母池道观的老师太,戒行精严,德高望重。她深居浅出,从不示人,观内只有极少的全真派出家女道人,才偶尔有机会得她传道授戒,一睹真颜。
道士分全真和正一两大派。
全真派弟子为出家道士,不能成婚,只能食素;正一派道士可以有家,允许吃荤。如今,正一派大部分为不出家的道士,也称火居道士,只有少部分道士才会出家。
何奎山笑问那小道士:“承蒙慈仪住持眷顾,莫非我们几人中间,哪位与她老人家有亲戚不成,能否请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