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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尘兮     大跨界txt下载     大跨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游荡的幽灵(一)

    陈虹丽计算了一下日子,今天已经是与妹妹有过一夜之情的华念平,意外失踪的第十天了。

    “他凭什么,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呢?又凭什么霸占了陈虹娟一夜,以后对她不管不问了呢?妹妹也真是太傻了!”

    陈虹丽充满了对华念平的狂怒。

    她尤其这两天在网上,发现了多条与华念平有关的帖子,称是《淮上市曾经跪民的专员下落不明》;《集团领导离奇失联,至今杳无音讯》;《京城一下派厅官,有专案审查历史,疑出逃境外》等等,并被知名网站转载,引来纷纷热议。

    网上的帖子还扒出,华念平在淮上市任职某大企集团领导不到半年,就成为了央视频道、《社会周刊》报道过的新闻人物,说他多次批评当地存在的政绩观偏差,比如搞面子工程、形象工程、创建达标工程等。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所谓的“明星官员”、“网红官员”,屡屡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绯闻缠身。例举他与淮上市电视台某女主播曾经公然同居,因此与京城的妻子离婚;并且,还与一位演员出身的当地女企业家交往甚密,保持着长期的暧昧关系。

    有人还在网上深挖淮上市近几年来的政坛乱象,从汪回忠,刘涵清,李勤守等一干官员的纷纷落马,讲到男女关系复杂的恩源集团常务副总经理黄春融被开除公职,这次终于轮到了京城下派的华念平。

    所以难怪有网民讥讽华念平道,“没有一两个情妇,还真不好意思在贪官圈里混下去”。

    更让陈虹丽做梦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华念平的失踪,竟把她和妹妹一起,都晒到了网上。

    原是网上的帖子里,在戏谑华念平、黄春融生活作风凌乱的趣事时,有人竟然把黄春融的前妻也扯了进去。

    黄春融的前妻是谁,不就是她陈虹丽吗?

    网上的帖子说得再清楚也不过,竟然扒出了黄春融的妻子陈某某在团省组织身居高位,对丈夫黄春融的花柳习性频频有知,却竟能熟视无睹,充耳不闻,由不得令吃瓜群众连篇浮想。

    陈虹丽这两天还听说,因为一名身为央校在课学员、厅局级的领导人事,突然地莫名其妙在人间蒸发,事件引起相关上面的高层重视,内部批示道:严肃调查,整顿风纪。

    她得知就在前天,京城某机关一位姓朱的副局长,带领恩源集团主持工作的陶海亮、常务副总经理褚康健、秘书长刘长林等几个人,被央校的一名领导找来谈话。

    领导在向他们介绍华念平失联的过程时,也同时调查了解华念平在淮上市与恩源集团的工作表现,有无反常行为?

    央校并未公开披露华念平失踪的消息。

    陈虹丽怀疑那些网上的帖子,极有可能是那次谈话之后,从华念平任职的恩源集团走漏出来。

    此后,陈虹丽见到,在省里组织部的陆部长、那位朱副局长,他们两位的见证之下,华念平宿舍内遗留的所有物品,包括陈虹娟留给华念平的两盒婚纱摄影图片,全部被央校的教务处封存带走。

    她在东京的妹妹陈虹娟,近期即将从日国出发巴黎,前往一家世界著名的时装学院深造,这些日子正忙着补修法语。

    陈虹娟显然是因为好几次联系不上华念平,才把电话打给姐姐陈虹丽,向姐姐急切打探华念平的近期有关情况。

    陈虹丽向妹妹封闭了华念平失踪的消息。

    她对陈虹娟在离开京城的那天夜晚,居然对华念平痴情到以身相许,至今心存不满和怨怼。

    然而,不满归不满。

    既然妹妹疯狂地深爱着华念平,陈虹丽作为姐姐,从妹妹的个人感情幸福去想,她对华念平无缘无故地突然失踪,还是感到十分的焦虑不安。

    陶海亮的妻子洪芳,与陈虹丽同在一个省里的大院工作,彼此十分熟悉。

    她是这次随了丈夫一同来到京城,打算参加一位刚去世同学的头七祭奠。

    陶海亮则因为公务繁忙,已经随同陆部长,先于妻子之前离开了京城。

    洪芳独自告诉陈虹丽一个惊人的秘密。说是这位刚去世的同学名叫林思儿,初恋爱人便是华念平。

    据另外一个叫蒋爽的同学向洪芳转告,是华念平亲赴米国三籓,接回了病入膏肓的林思儿,然后在林思儿出殡的葬礼上殉情而亡。

    这个秘密,洪芳甚至没有告诉丈夫陶海亮。

    一是林思儿去世之后,她本人并没有现场参加葬礼,不能判断华念平殉情之说的真伪;二是即便事实如此,死者还有自己的丈夫路志超,外传出去,只会徒然带给华念平和林思儿的污名。

    毕竟,用传统的道德观点来审视这一对初恋爱人,有多少人会把他们比作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洪芳透漏出的这个秘密,首先让陈虹丽替妹妹陈虹娟,感到愤愤不平。

    她一度怀疑华念平的真爱并不在妹妹身上,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心中暗自叹息:“虹娟这个傻丫头,何苦你对人家,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侯意映从网上看到华念平失踪的消息,十分震惊,立刻打电话向陈虹丽询问。

    她与陈虹丽约定,打算在林思儿去世后的头七这一天,与洪芳共同前往祭奠,把华念平的殉情经过弄个清楚。

    一大早,侯意映就开车接了陈虹丽、洪芳,来到京大经济学院。

    林德逊教授满怀悲伤,把林思儿的死亡,以及所见华念平葬礼上当场殉情的前后,尤其是打听到了他的尸体似是在殡仪馆被盗,断断续续告诉了她们。

    他道,如今剩下的最大心愿,就是要想方设法,找回了华念平的失踪遗骸,然后与女儿合葬在一处。

    “难为念平对林思儿一往情深。”洪芳道,“只是他死得十分枉然。假是尸体无寻,真的就此不翼而飞,林思儿若是地下有知,岂不黄泉路上也难安心!”

    她难过地流出眼泪。

    “华念平的尸体决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侯意映道,“依我所见,说不定是在哪里出了岔子,只要一步一步地认真追查,总会有结果。”

    “是呀!”林教授道,“昨天来了一位自称熊剑东的年轻人,他也是这样判断。”

    “熊剑东?”侯意映吃惊道,“哪个熊剑东?”

    “是叫熊剑东。”林夫人肯定道,“他起先不愿意说出名字,我们追问了好几次,他才愿意讲出来。”

    “是个什么样的人?”侯意映惊疑问道。

    “很清瘦,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林教授回答,“他后来对我们讲出了实话,自己刚来到京城,现在海淀区一家洗车行里做零工,曾是华念平生前,在淮上市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

第167章 游荡的幽灵(二)

    “这不可能,黄泉之人岂能复活!” 侯意映叫了起来,一个劲地摇头。

    她道:“淮上市的确有一位叫熊剑东的人,曾经是警局的副局长。不过他已经牺牲很久,我还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呢!真的咄咄怪事,哪里会有华董事长这边刚没了尸体,那边就能突然冒出个还了魂的熊剑东来!”

    林德逊道:“这一位叫熊剑东的年轻人,穿一身破旧军装,胡子拉碴,十分落魄。”

    他想了想,又加以补充道:“不过,他看上去又显得很是精明,反复追问华念平当场以后的情况,包括送往哪家医院抢救,谁送去的等等,极为细致周密。”

    “很显然,他们是同名同姓。”陈虹丽道,“记得我们团省组织的宣传刊物,曾经到淮上市采访过熊剑东为保护万水闸大坝,与歹徒搏斗而英勇牺牲的事迹。”

    “真是奇趣得很,难道是幽灵现身!”侯意映思索道,“这次华念平的死,竟与熊剑东当初牺牲时同出一辙,都是不见了尸体;不单如此,现在还多出另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熊剑东来。诡谲,太诡谲了!”

    她说话时连连摇头,表情夸张怪异,像是在屋子里招进一股阴森之气,让众人不寒而栗。

    “经侯姑娘这么前后一分析,倒真够吓人的!”

    洪芳一缩脖子,生怕那个叫熊剑东的人此时立时出现。

    祭奠林思儿的头七,共集聚了好几辆汽车。

    除了侯意映和洪芳、陈虹丽所乘的这辆车,林思儿的舅舅和路志超的父母,也都各自带了自己的坐车过来。

    路将官夫妇自从听说,林德逊教授有意把死去的华念平与林思儿合葬,心中就十分愤慨,认为这简直是在为一对初恋爱人配阴婚。

    但是为了讨回孙女雅诗的抚养权,夫妇二人又不得不在林思儿的头七祭奠这一天,露脸前来做个样子。

    一路出发,就要到了西山公墓时,侯意映突然在车里叫道:“我好像看到了熊剑东。难道他真的活着?”

    当她开车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时,无意间见到一个身穿旧军服、面容似乎有些熟悉的青年男人,正要登上一辆公交汽车。当下猛踩住刹车,整个人瞬间便从驾驶室跳奔了出去。

    洪芳与陈虹丽对目相觑,心道:“这姑娘还真是见到鬼了!”

    但是没等侯意映追到跟前看个究竟,那辆公共汽车却沿着下山道路,已经开出了很远。

    “你真的没有看错,那人就是熊剑东?”

    洪芳等侯意映重新坐进驾驶室,惊问道。

    “还真是像!”侯意映不敢肯定,“不过,他怎么看上去,会忽然间年轻了十几岁?”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陈虹丽道。

    等她们追赶上前面的两辆车,一行多人来到林思儿的墓前,发现已经有人提早前来祭奠。

    因为众人发现,在林思儿的墓碑前正摆上了一大束鲜花。

    “是那个叫熊剑东的年轻人来过。”林夫人道,“我刚才过来的路上,正好见到他下山,去了公交站台等车。当时心中还想,他怎么会到公墓这里来呢?”

    她所乘是弟弟的汽车,坐在副驾驶位上,而这辆车又是开在了最前面,所以看得真切。

    “看来这位叫熊剑东的人,与华念平朋友关系绝非一般人普通,甚至连林思儿喜爱兰花的雅好,都十分地清楚。”洪芳道,“你们看,这一把幽香的鲜花,非常别致,全是用了蕙兰的花键制作而成。”

    侯意映之前听到林德逊教授提起,是路志超的父母负责把华念平送到医院抢救,这会便走到那位路将官的身边,主动与他攀谈。

    “将军、夫人好!”侯意映两脚并拢,行了一个优雅而标准的军礼。

    “你是谁,有什么事么?”路将官客气地回了一个军礼,奇怪地打量着侯意映。

    “报告首长,我在国家机关工作,也算是一名军人!”侯意映道,“听说,是您亲自把受了重伤的华念平送往医院。请问,是哪家医院,当时还是否有救?”

    “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路将官回答,“医生说,伤者失血太多,而且出现了脑死亡,不可能有救!但是,我依然坚持命令医生实施抢救,并且派了人在那里负责善后。”

    他注意到侯意映开来的是一辆“奔驰”越野军用汽车,甚至比自己的坐车还要高档,对她的身份有些琢磨不透。

    “请问被你指派善后的那个人是谁,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侯意映问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路将官勉强道,“他叫谭启镖,是我儿子路志超派往上海的公司代表。据我所知,谭代表已经离开京城很多天,有可能是去了南美。”

    “上海的公司?能否请问将官,你指的是上海家哪家公司?”侯意映继续追问。

    “有必要问得这么清楚么?”路将官的脸上显现一种极不愉快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被那辆气派的“奔驰”越野军用汽车所震撼,加上他又听到侯意映说在某个国家机关里工作,路将官还是向她说出了儿子路志超在上海的公司名称。

    原来是福克登公司的那个谭代表?

    侯意映的眼前,立刻浮想到了淮上市造神大赛那场颁奖典礼时,所见到那个身材十分瘦小的广东男人。

    但是,她开始拿定主意,不打算再继续向路将官探问谭代表的情况了。否则,等于是要向路将官报告了她的真实身份,并扯出自己曾经在淮上市见过这位谭代表,过早地把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真不知道得罪了谁,这些天总有人向我们追问华念平是怎么死的,难道他是被我们谋杀的不成!”将官夫人气咻咻发起牢骚,“尤其是前几天一位姓熊的年轻人,气势汹汹,简直是个无赖!”

    “夫人说的那人,是叫熊剑东吧?”侯意映再一次怦然心动,立刻问道。

    “管他叫熊啥子名堂!”将官夫人一脸鄙夷,差不多是带上了粗口。

    “破衣烂衫,毫无教养,一点也不客气地就闯进我们家里。我丈夫问他时,他和你说的一样,也曾经是个当兵的,还是海军呢。这样没素质没文化的人,靠他们怎么能够保家卫国!后来经我一再追问,哼哼,他现在竟是个替人家洗车的!”

第168章 游荡的幽灵(三)

    将官夫人口气霸道,对熊剑东一番不满的唠叨,让侯意映彻底无语。

    想不到,黄泉之人还真能复活!

    并且,这个复活的熊剑东像幽灵一样,也正在想方设法,追查华念平尸体的下落。

    侯意映想到,从路将官夫妇这里,她也许只能和熊剑东所收获到的信息一样多。

    林德逊教授,当场向洪芳、陈虹丽回忆了女儿出殡那天,华念平撑着连熬了几天夜的身体,坚持把林思儿的骨灰安放进墓。然后,他突然乘众人不备,先是纵头撞向林思儿的墓碑,继后再把脑袋向下砸在花岗岩石上,殉情之念可见坚固于心。

    洪芳、陈虹丽心情凝重,嘘叹不已。

    而侯意映,此时更为华念平的突然猝死,握腕叹息。

    她在恩源学院读书时,当面见识了华念平面向学生演讲与对话的生动风格。想他只有三十几的年纪,从京城被派往淮上市担任恩源集团的专员,一年后又晋升董事长,在历经跪民、除暴、车改、吏治整顿,虽艰难重重,但仕途总算平坦。

    如今,他回到京城进入央校学习,个人前程之路必然更为广阔。怎奈他衷心昔日初恋之人,以至于殉情到一命呜呼。

    离开西山公墓,侯意映、洪芳、陈虹丽三个女人俱都相互肃然,沉默无言。

    在京大经济学院门口与林德逊教授告别后,侯意映向洪芳、陈虹丽征询意见,道是她实在不甘心自己所景仰的华念平董事长,如今尸骨未寒就石沉大海。

    侯意映道,打算去往华念平被抢救过的那家医院,还有殡仪馆,前后再彻底追查一番。

    洪芳、陈虹丽都表示,十分愿意随同前往,一起弄了清楚。

    到了京城医大附属医院,侯意映没有去找急救中心了解情况,而是带着洪芳、陈虹丽直接来到了保卫处。

    她把身上的一个证件交给负责人看了,对方立刻毕恭毕敬的把她们三人迎进了接待室。

    负责人打了一个电话,功夫不大,就见到急救中心主任带着两名医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这位是国家安全部特情局的孙警督。”保卫处的负责人向急救中心主任和医生交待道,“她要了解一位叫华念平的患者死亡情况,请急救中心务必配合,不得有一丝马虎。”

    国安部特情局,这可是国家最重要的侦察机关,既神秘,又特殊!

    洪芳、陈虹丽还是第一次听说侯意映的真实身份。怪不得她开了一辆高档军野车,上面又贴了特别通行证。

    她是一级警督,甚至高过了熊剑东在淮上市警局第一副局长的警衔。

    看来若不是因为华念平的殉情死亡,情非得已,这丫头是不会轻易露出庐山真面目。

    听完两位当班医生对华念平入院前后情况的介绍,侯意映把主要线索放在那个谭代表、殡葬车司机身上。

    她问道:“医院的急救中心,应该布置有监控的吧?”

    “有的!”保卫处负责人回答,“在你们之前,前几天也来了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人,他也一再请求调看那天的监控,但被我们拒绝了!”

    侯意映心中暗暗称奇道:“这所谓的年轻人一定是熊剑东。料不到,他也能想到了这一层。”

    进了监控室,工作人员很快调出了华念平被送到医院后的监控画面。侯意映要求打印出涉及到华念平接受抢救、抬上殡葬车、以及谭代表相貌等十几幅截图。

    不肖多大一会,侯意映所要的东西便拿在了手里。

    她第一眼就吃惊地发现,这个谭代表果然就是几个月前,在恩源学院网络造神大赛,代表赞助商,向网络“写手大神”修国治颁奖的那个矮个子的广东人。

    后来,侯意映又注意到在这天的中午和晚上,有一个清瘦的女人前后多次出现在急救中心,便问道:“她是谁,看样子不像是在就诊,也不像是患者家属?”

    “是我在医大的同学,叫韩胜美。”一个医生回答道,“她家在深圳,那天只是顺便来见我一面。”

    但侯意映竟是忽视了这位医生的解释,没有向他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安排打印出韩胜美的出入截图。

    否则,若是以此线索深查下去,则所有关于华念平、熊剑东的谜团,势必就会因此逐一解开……

    看完了那天的全部监控画面,侯意映没有忘记再回放一遍,找到熊剑东昨天下午出现在急救中心时的监控。

    “熊剑东,果然真的就是他,像个游荡的幽灵一般!”

    侯意映笑道,顿时感觉大有收获。

    “只是,这家伙怎么就能死而复活,突然变得年轻,又沦落到这副潦倒的样子呢!”

    她命工作人员把熊剑东的好几幅近前图像也打印了出来。

    洪芳和陈虹丽都没有见过熊剑东,对他是否如侯意映所说,竟会突然变得年轻并无概念,但是眼见一个已经被确认是因公牺牲的人,居然真的重生在世,实在不敢想象。

    离开医院,侯意映载着洪芳、陈虹丽直接驱车来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那个拉运过华念平尸体的司机,已经接了京城医大附属医院保卫处的电话,煞白着脸,惊恐地侯在骨灰寄存室里等待。

    他在心里已经打定好主意,哪怕坐牢,也只能说是那具跛了一条腿的无名男尸,已经被提前进行火化。

    十多天前,这个无良的司机,本以为会从那具无名尸体身上,又要发了一笔横财,但是却意外落空了。

    这种偷卖无名尸体器官的勾当,他已经家常便饭,不知做过多少回,独有这次轻易间便失了手。

    那天深夜,被他叫做四叔的人果然在十二点钟,准时开车前来拉运尸体,打算摘了心、肝、肺等一应器官,再悄悄把尸体运回来。

    然而打开冰柜,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这让所有参与者都吓了一跳,莫非是尸体还魂,又活了过来,从殡仪馆里溜走了不成。

    四叔几个人扫兴离开后,那不良司机百思不得其解。

    按规定,无名尸体需要存放一段时日,经过警方部门最后审批同意,确实无人认领后才能进行火化。

    情急之下,不良司机立即想好一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之计。

    他一不做二不休,连夜又从别的冰柜里,冒险移出另一具无名尸体,权当替自己充数。

第169章 游荡的幽灵(四)

    但是没过几天,殡仪馆里还是因为发现少了一具尸体,依照火化工作人员的统计口径,悄悄追查下来。

    但不良司机一口咬定,他拉回来的那具已经送进焚尸炉,丢失的另一具与他无关。

    好在殡仪馆的领导没敢报警,尸体追查工作只在私底下进行,没有大张旗鼓。最终因为查无头绪,便只好内部做了处理。害得一名专门负责尸体管理的殡葬临时工,代了这个不良司机受过顶罪,被无辜辞退回家。

    事情过去很多天,不良司机本以为平安无事,想不到居然又会接到医院保卫处的电话,称是国安部门会有来人调查此事。

    这一次,他担心自己会不小心露了马脚。

    可是他转而又想到,这两天不是也有个年轻的男人来追问过那具尸体么。自己辩称已经移交火化,并无破绽,不就很快应付了过去!

    至于那个自称姓熊那个人,一再追问死者身上的东西,说是在上衣的贴身口袋,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骷头优盘。但这和不良司机他本人,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司机真就没见过骷头优盘,是件什么样的物品,到底值钱不值钱!

    再说,他那天翻遍了死者的衣服,的确没有从这个跛了一条腿的男尸身上,捞到丁点东西的好处。

    当看到过来的侯意映她们,不过是三个女人,司机提到嗓子眼里的心,顷刻间又稳稳当当落了回去。

    侯意映给司机看了证件,问:“那天,是你从附属医院急救中心拉回来的尸体?”

    “是!”他恭恭敬敬回答,不打算多说一个字。

    “立刻带我们去看尸体!”

    “已经火化了!”

    “火化了,有警局的批准通知么?”

    “没有!”

    “没有,怎么就能擅自火化?”侯意映变得严厉起来。

    “搞错了!”司机始终一副傻呆呆的脸,机械般地回答。

    “搞错什么了?”

    “搞错了冰柜里的尸体!”

    “什么是搞错了冰柜里的尸体?”侯意映气得快要爆炸,“你就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么!”

    “搞错,就是搞错了!”司机依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玩我!”侯意映几乎愤怒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玩你……怎么玩?”

    显然,司机没有觉得自己被嘲弄,只感到了可怜的无辜。

    侯意映目光紧盯着司机,心想如果不是洪芳和陈虹丽在身边,也许早就一巴掌,打在这个司机的脸上了。

    大概是被侯意映凶巴巴的目光看得心虚,司机为了证明所说过的都是实话,就又自证清白道:前两天还来过一位姓熊的人,他也是询问那天运来的尸体下落,自己当时也是这般据实回答。

    “你说,曾经来过一个姓熊的人,也打听了这件事?”侯意映立马再次想到,这人一定又是熊剑东。

    “是的。”司机回答,“不过,他好像更关心的是一个优盘?”

    “优盘,什么优盘?”

    “他说是骷头优盘。我回答没有见到,也不知道优盘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不是穿一身旧军服,只身过来?”

    “是的。他一直和我磨蹭了很久,才从殡仪馆好容易打发走。”

    显然,从司机的口中再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侯意映无奈地对司机摆摆手:“找你们领导过来吧!”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像是殡仪馆领导的人,满头大汗跑了过来。

    不良司机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馆长。”

    便躲到一边去了。

    馆长不等侯意映发问,就主动说明了那具尸体被搞错火化的原因。所谓搞错,不过是搞错了送进焚尸炉的冰柜编号,阴差阳错,便把这位不良司机那天送进来的男尸,提前时日进行了火化。

    他不能主动承认殡仪馆里弄丢了一个尸体,不然被上级追查下来,受了处分还是小事,如果惹来警察,麻烦可就大了。

    侯意映看了看馆长,又看了看焚尸炉那边,自我心里问道:“莫不是,华念平真得就一股清烟,从那个黑幽幽的烟囱,消失在无尽的苍穹里!”

    她自知实难再追查下去,向洪芳、陈虹丽彻底泄气地唉声道:“我已无能为力。看来华董事长的尸骨去向,还真就成了不解之谜!”

    “是不是把骨灰找过来,我们把它认领回去,好交给林教授。”洪芳提议道,“林教授的心愿,就是要把华念平和林思儿身后合葬在一起!”

    她想的是,也只有凭着侯意映的特殊身份,殡仪馆才会马上交出华念平的骨灰。

    侯意映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家殡仪馆的糟糕管理,已经混乱到令人望而却步、顿生敬畏的境界。如果不经过dna鉴定,很难闹清楚,我们认领的就一定确保无误,真的就是华董事长的骨灰。”

    “是啊,昨天来过的那人已经仔细地检查过骨灰了。”那个不良司机道,“并没有发现像他说的什么优盘,就能在炉子焚烧过后,会留下了金属渣滓。现在就是把骨灰再找过来,也还只会是一堆粉末。”

    司机还以为侯意映几个人也只是在为那个什么优盘上心,也真怕侯意映要搞出个dna鉴定,那可就会露馅了。所以他才主动说出,熊剑东已经看到过骨灰了。

    侯意映至少已经充分断定,现在发现的各种迹象,足以证明熊剑东真的还就活着。

    但是他如今,又到底身在哪里?

    她还想到,既然是熊剑东已经先后在林教授、路将官的家,以及医院和殡仪馆都有现身,以他做过淮上市警局第一副局长的经历,对华念平的尸骨去向都可能查无线索,她也只能到此为止。

    但不良司机突然讲到了优盘,这又使她隐隐约约感到,熊剑东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华念平的尸身,或是其中还会另有一番名堂。

    对于陈虹丽来说,她的心情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同情华念平的命运,为他和林思儿一对恋人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另一方面,她又为妹妹陈虹娟觉得难过,说不清妹妹对华念平以身相许式的爱情追逐,是真心向往,还是随意草率。

    陈虹丽想像不出应该以那种适当方式,把华念平已死的消息通知妹妹。

    “也许,时间会慢慢冲谈一切!”

    她这样地去想,心里才略微显得有些平静。

第170章 人鬼莫辨 (一)

    侯意映使用的是一把5.8毫米半自动特制手枪。弹容15发,既可单击,又可连发。

    这把手枪,她已经贴身使用了好几年。即便在淮上市的恩源学院就读研究生专业,它也从来没有离开自己的身边。

    坐在办公室里,侯意映卸下防身武器的弹仓,抽出套筒,反复拉动一个通条毛刷,清理枪管的弹药残渣。毛刷在枪管里摩擦,来来回回,不断发出“呲呲”的响声。

    不知为什么,她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觉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她把手枪擦上润滑剂,一切收拾停当,重新整理思路,把目光落到面前的那些打印图片上。

    谭代表,这个矮个子的广东潮汕人,记得他在“玉磐论坛”网络造神大战赞助商中,代为出席颁奖的单位,好像是一家叫做福克登的上海公司。

    当时的自己,因为已经接到奉调回京城命令,忽略了对这家上海公司和这位谭代表的背景调查。如今想来,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大大疏失。

    可是,谭代表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与路将官一家是什么关系,为何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华念平的身边呢?

    侯意映反复琢磨这个问题。

    她在想,华念平和谭代表按理应该相互认识。

    自从昨天在西山陵墓,证实了华念平确实因为以前的初恋林思儿殉情,侯意映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心。

    华念平,他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和蔼可亲,完全称得上是一位鞠躬尽瘁的人才,然而年纪轻轻的他却选择一条不归路,并且把自己弄得尸骨无存。

    他,真的属于那种不是用“可惜”两个字就能被总结和忘却的人!

    ……

    还是在去年的三月间,侯意映从海南执行任务刚回到京城,就被局长连夜紧急召见,给了她一个独自承担的特殊工作。

    特情局当时掌握到,近期先后有过好几批暴恐分子,在一个幕后组织的安排下,意图前往中东某个地区的秘密基地,接受活动训练。淮上市位于鄂豫皖苏等四省交接之地,经济虽然落后,但却是人口众多,外来人员流动频繁,所以被这个幕后组织选择为中途集散地。

    经过前期一段时间的侦察,侯意映很快掌握到,位于淮上市恩源学院不远处的一个废旧清真寺,就是这个集散地的联络点。那里有一个常年看门人,显然在负责这个清真寺联络点的蹲守工作。

    另外,就是在淮上市的恩源学院,有一个叫“玉磐论坛”的学生社团,打着某种思潮的旗号,其爱国热情正在被一部分心怀不轨的利益狂人所欺骗。

    根据情报资料分析,怀疑有某个国外势力正在积极介入“玉磐论坛”组织,修国治等几个激进学生是他们主要的拉拢对象。

    特情局布置给侯意映的特殊工作,依照已经掌握的上述情资,她要做好两件事:

    一是要盯住清真寺看门人的动向,排查筛选所有进出人员中的可疑分子,及时反馈给特情局总部;

    二是适时把握“玉磐论坛”的舆论倾向,以恩源学院社会心理学系学生的身份,有意识地向这个学生社团的内部进行渗透,施加正确的思想引导方向。

    侯意映在紧靠那个废弃的清真寺旁边,选租了一套不引人注意楼上住房。

    她在窗内设置监控录像,巧妙地加以伪装,居高临下,把清真寺每天里的活动,查看得一清二楚。

    上级向她发出的明确指示中,要求侯意映对于所有嫌疑人员,一律不得自行跟踪、抓捕。所以她的任务总体来说,完成的异常轻松。

    半年不到的时间,被她在淮上市所留意过可疑分子,在从这个联络点离开后,再辗转其他地方,如果一旦进入机场、轮船、边境,不能说百分之百,差不多是尽被截获。

    此举,极大地震慑了暴恐分子的嚣张气焰,使得那个幕后组织,不得不检讨这个集散地点的安全性和可靠性。于是,从年底开始,组织者被迫放弃了对这个淮上市联络点的使用。

    修国治,是恩源学院政治哲学系的领袖人物之一,也是“玉磐论坛”的主要发起人,在学生中间有足够的影响力。他成为了侯意映所首先考虑到,最要接近并建立密切友谊关系的人。

    侯意映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注意到修国治性格单纯,容易冲动,对个人看不惯的事情反应激烈,极易被极端人物利用和拉拢。所以,他才被那些民进思潮的政治达人们,不断采取各种手段,实行洗脑灌输。

    就修国治的思想本质上来说,善于思考,抱负远大,崇尚国家民族利益。侯意映对他颇为赞赏。

    恰逢时任恩源集团的领导华念平,为了坚守对高校学生思想的这块阵地,在电视台女主持人陈虹娟的陪同下,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演讲和对话。这让侯意映对以修国治为首的“玉磐论坛”舆论方向,终于获得网络思想转型的重大契机。

    让侯意映引以为警惕的是,她虽然孤军深入,却在这场与国外思想势力渗透的争夺战中,有了意想不到的另外战果。

    她偶然发现有一个叫“上灵神宗”的异派组织,打着宣扬道教的名义,多次派人与修国治等人联络,意图通过“玉磐论坛”,作为其所谓传播福音的网络布道。

    她弄到了一张“上灵神宗”宣传教义的碟片。其宗主是一个叫做惠昌援的人,被信徒尊奉为宗主。

    经过侯意映暗中侦查,知道了惠昌援的籍贯就在淮上市临淮县,曾经当过一段时期的语文教师,后来又做了多年的和尚、道士,善言能辩,所以练就了鼓噪蛊惑之术。

    她为此专门去了临淮县马寨乡,前往所谓的上灵神宗总坛进行了独自侦察,发现这里原先是一个少年武术学校,由一对龙青、龙山兄弟创建,如今已被惠昌援巧取豪夺,成为了他私人名下的地产。

    龙青、龙山两兄弟,为何就能甘愿受了惠昌援的蒙骗,进入上灵神宗的八大护法金刚,侯意映很是难解。

    惠昌援自诩他的咒语,是当今教旨唯一正确,并且以后永远正确的真理。

    这惠昌援更是向弟子这样解释他的横空出世:父姓惠,母姓昌,他是天地结合之物,称为援。

    所以单从惠昌援这三个字,就能看出冥冥之中已有了“惠及天下,昌盛未来,援助众生”的安排。

    “上灵神宗,爱护和拯救每一个教众!”

    那惠昌援教导他的信徒们,以祈祷、打坐、冥想,体味自然的超然感觉,颇具道家风范,故而吸引者甚是广众。

第171章 人鬼莫辨 (二)

    上灵神宗的所谓宗主惠昌援还狂言道,已降福在南太平洋的某个岛屿,只要“上灵神宗”的弟子们修炼到一种特有境界,就可以经他度化,一并携带其数个至亲爱人,在那个岛上享受千年的仙福。

    宣传碟片上说,“上灵神宗”本源于道教,已经训练了多位护法金刚,皆力大无穷,有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之神功;而宗主惠昌援的创世法术,已经前人的所有能力。

    当然,在侯意映和修国治的联手阻劝之下,“玉磐论坛”社团很快做出决定,不与这个异端邪说的“上灵神宗”组织,发生任何的牵涉。

    就在侯意映打算对这个“上灵神宗”邪端组织,作进一步深入调查之时,她在今年的寒假来临前,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求撤出淮上市。

    特情局乔宗局长明确指示侯意映,一是不要插手对“上灵神宗”组织的继续侦察,二是近期将有更重要的任务对她安排。

    但是侯意映坚持,一定要在参加网络造神大战之后,才返回在京城西山的特情局总部报到。

    因为,她已经为这场大赛做了一个多月的精心准备。

    果然,她在那次的游戏攻防单元大赛中一举夺魁,赢获网络“魔幻大神”的称号,由恩源集团的总经理陶海亮向她颁奖。

    现在,侯意映非常清晰地回忆到,她的确在网络造神大战的颁奖仪式上,亲自为谭代表和华念平他们两人,做过相互介绍。

    但是,侯意映此时还无法断定,华念平发生殉情事故所有前前后后,是否全都与这个谭代表有所牵联。

    其实今天的上午在西山公墓,侯意映便仔细观察了现场,当时在脑海里,就设想了华念平当时摔倒的种种场景。

    从她的分析察看来看,华念平身高大致在一米七五;按发生事故的位置和角度,头部向前倾倒五十公分;再向下的撞击高度,不过是两米的落差,即便是两次袭击,也还不至于就能当场毙命。

    那么华念平到底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她又想,以华念平多愁善感的性格及懦弱性情,重情重义,如是对初恋爱人林思儿爱到以死相随的地步,或许一时想不开,悲伤迷心,大有可能。

    但以她的长期观察,华念平同时又是一个很负责任、敢于担当的大企高管,这种人虚荣心极强,对个人名誉看得很重。

    华念平既知林思儿早已为他人之妻,岂不明白若是当众殉情,只会落人一把笑柄。

    然而,侯意映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因为:无论她怎样的不敢想象,也无论她怎样的推断出各种不合理因素,华念平虽是死得蹊跷,疑点重重,却也真的就一命休哉,从此与世隔绝。

    至于熊剑东的突然离奇出现,就更让侯意映匪夷所思了。

    他到底是人是鬼?

    侯意映当初在淮上市执行任务时,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淮上市安全局那位姓许的女局长,再一位就是主持市警局工作的第一副局长熊剑东。

    因为清真寺监控录像布置,以及追查“上灵神宗”宗主惠昌援家庭背景的需要,侯意映曾经好几次与熊剑东秘密见面,请他配合自己的特殊工作。

    无论是熊剑东,还是淮上市安全局的那个许局长,他们两人只清楚侯意映的来头,是从京城派来的特情局人员,身份极其神秘。至于侯意映的工作任务是什么,她没有透漏半分,他们也不便多问。

    在侯意映的眼中,熊剑东虽然任职了淮上市警局第一副局长,也算得上是英姿魁梧,相貌堂堂,却对他的看法很是一般,甚至打内心深处有些瞧不上眼。

    她以为熊剑东不过是徒有俊朗的外表,其实并无内蕴在身,甚至说的难听些,可能属于胸无点墨的那种人。

    这大概是因为侯意映觉得,熊剑东不过是一个与她享受着同等副处级待遇的地方警官,且履历从普通大兵做起,并不如她起步于军官大学的高材生。

    眼前这些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获得的监控截图,熊剑东的图像极为清晰。

    侯意映根据上午所归纳出来的线索,以及对熊剑东过去的记忆,找出一张纸,把她对熊剑东的所有疑惑,整理成了一张图表:

    第一,他是如何经历了万水闸大坝爆炸的生命逃离,奇迹般地死而复生?

    第二,他为什么没有选择回到淮上市,却只身来到京城,按林教授所说,在海淀区一家洗车行里做了零工?

    第三,他又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也在苦苦追查华念平的身后之事?

    第四,他如果是为了苦苦找寻一个所谓的骷头优盘,那在这个优盘里又会藏着什么重要秘密?

    “必须尽快找到熊剑东!”

    侯意映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拨通海淀区警局的电话,向值班人员发送了熊剑东的图像传真,请他们立刻派出警察暗地走访,哪怕寻遍辖区内所有的大小洗车行,务必短期时间内查到熊剑东的落脚之处。

    这点特权她还是有的。

    一切刚布置妥当,侯意映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想到,这一定是自己的男友汪希尧打来的。两人在中午就约好,晚上去中关村那里的一家涮羊肉店吃火锅。

    侯意映在电话里答应男友,会在下班时间一到,就开车赶过去。

    汪希尧虽然有了侯意映这层恋爱关系,但在侯意映工作的特情局机关,他也不能随便出入,所以至今没有对她的工作单位踏足过半步。

    刚挂断汪希尧的电话,处长何奎山敲门进来。

    他有一个刚被自己确认的消息,马上就跑来向侯意映通报。

    “那件事,你听说了没有?”何奎山道,“我刚从乔宗局长那里得到验证,特别行动小组很快就要凑足人马,付诸行动。”

    “略微知道一点。”侯意映道,“好像除了你和我,咱们局里还要再抽调两个人过去。”

    “是的,”何奎山道,“其中一个已经定了人选,是三处负责搞技术的小丁,我看那家伙除了会拉小提琴,别的什么都不懂。”

    “还有一个是谁?”侯意映问。

    “局长还没定。”何奎山道,“他计划派一个精通经济情报的人过去,但是在咱们这个局里,很难找到这样的人才。”

    “是呀!”侯意映叹道,“要是真有这样的下凡仙人过来,咱们也犯不着一连几个多月,都在因为东南亚经济走向情报分析这项任务,束手无策,搞得很是头痛。”

第172章 人鬼莫辨 (三)

    侯意映近来每次想到,她还有东南亚经济走向情报分析这个工没能完成,就觉得头大。

    她甚至抓狂地想到过,是不是要请假一段时间,好避开上司接二连三地催促。

    “啊,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又想了起来。”何奎山道,“局长说过,关于东南亚经济走向情报分析的归纳整理工作,关乎国家对涉外经济走廊建设的战略考虑,上面盯得很紧。”

    “把这种不着边际的工作布置给我们,本来就是找错了人。”侯意映不满道。

    她闷着脸不再言语,把面前的那些打印图像拢在一处。

    本来打算就要离开的何奎山,扫眼间注意到了熊剑东的图片。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面带诧异地问道:“你从哪里把这个家伙给挖了出来?”

    “你认识他?”侯意映问。

    “他叫熊剑东,淮上市人,是我当年的战友。”何奎山想着道。

    “对,对!”侯意映惊喜道,“这家伙是叫熊剑东!”

    何奎山回忆:“很多年前,我在海军陆战队担任教导员的时候,他担任副营长,同为战友七八年。记得他是因为犯过纪律,被旅部命令提前退伍!”

    “这么说从那以后,你们至今没有再见过面!”侯意映再问,“也不知道他已经牺牲的消息?”

    “熊剑东已经牺牲?这倒没有听人提起过。”何奎山回答,“只是在几年以前,有其他战友说起过,他已经被提任了当地警局的副局长。对啦,你不是刚从淮上市回来么,难道就没有在那里接触过他?”

    “是有过几次见面。”侯意映道,“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意外发现熊剑东的踪迹,原来他并没有死,并且现在已经到了京城。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摸清他的状况。”

    “看来是传言有误!”何奎山笑道,“很多年不见了,奇怪的是这家伙一点没变,还是年轻时的那副摸样,真的还是一股英气逼人的样子!”

    侯意映等着处长再说下去。

    何奎山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图片,摸了摸自己的溜光脑袋,不无感触地又道:“你再看我,头发差不多已经被岁月全拔光,活像个老头了!”

    但是,侯意映却并不打算把与熊剑东有关的所有情况,现在全都告诉给何奎山。

    不过,她还是对何奎山说,一旦有了熊剑东的消息,会尽快通知到处长,让两个老战友有见面的机会。

    到了下班时间,她正要按照预定去赴男友汪希尧的约会晚餐,海淀区警局打了电话过来,报告说已经有了熊剑东的信息。

    熊剑东做零工的那家洗车行,就在中关村的一条偏僻小胡同。

    警官根据侯意映提供的图像传真,很快发现了要找的人。

    他们根据侯意映的指示,并没有立即惊动熊剑东,而是已经悄悄拍摄下了他干活时的场景,过一会便会通过内部邮箱发过来,由她来确认是否有误。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侯意映才在电脑上接收到熊剑东工作时的图像。

    画面上,一个青年男人正在弯曲着身子,双手卖力地为一辆汽车打蜡,整个图像时间五分钟左右。虽然天色将晚,画质不是很清晰,又是远距离拍摄,但是侯意映已经断定,这个青年一定就是诡秘再现的熊剑东。

    “想不到他还真的就沦落成了一个洗车工!”

    侯意映心中发出一声叹息,不由自主住地摇了摇头。

    离开办公室时已经到了六点多钟。正是堵车的高峰时间,侯意映开了很长时间,还抢了几次道,才驶进中关村大街,找到了那家刷羊肉馆。

    她在路上已经盘算好,与男友汪希尧吃过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顺便找到那家洗车行,务必要见到熊剑东。

    火锅店开设在一幢大厦的第五层,它的下面是一家购物中心。

    从电梯里出来,侯意映发现这家刷羊肉火锅店,可能是因为生意奇好,把大厦的第六层也利用了起来,通过内部改造装修,建了一个上下两层连通的旋转式楼梯。

    汪希尧已经早早地就守在这里。

    他在楼上一个靠窗台的地方,为两人订好了位置。一看到侯意映出现,立马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把她迎了过去。

    座位上,已经摆上汪希尧带过来的一大束玫瑰。这在他看来,是每次约侯意映见面,必不能少的礼节。

    汪希尧与侯意映虽是生长在同一个部队大院,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个班读书,但是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却是天壤之别。

    他的父亲是从连队文书干到团职参谋,二十几年靠的是嘴勤腿快,加上文笔甚好,所以博得侯意映父亲特别青睐,能够一直跟随在身边服务。母亲是一名护士,更是对侯家殷情备至,隔三差五去首长那里量血压,送补品,对诸如侯家要交水费、电费,甚至洗衣晒被这样的繁杂琐碎,一应包揽在身。

    少年的汪希尧,就已经对活泼漂亮的侯意映心生向往,暗暗发誓长大后非她莫娶。

    他自知家境不能相攀,所以发奋苦读,直至成为了科大的物理博士后。

    现在,汪希尧已经进入一个尖端的国家物理研究所工作。

    侯意映的父母看着汪希尧在身边长大,见这孩子自小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如今又学业大成,料定将来不是工程院士,也是某个领域的科学专家,倒是替女儿先看上了他。

    问讯侯意映的态度,不说好,也没说不好,看来是默许了。

    后来,汪希尧有一次向侯意映问道,她为什么能够愿意与他交往。侯意映愣愣地想了半天,才有了一句让他每次想起时,都会感到胃痛的回答。

    “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汪希尧这个名字,起得蛮好!”

    生怕与侯意映感情出现搁浅的汪希尧,自她在淮上市执行任务回到京城以后,开始不敢大意起来。他每次与侯意映见面,都要奉送一大束鲜花。

    因为他听人说过:女人的情智瞬息万变,只有靠了玫瑰的尖刺,才能牢牢勾住她的心!

    这家涮羊肉馆的生意实在很热闹,楼上的位子几乎全部满座。两个人等了十多分钟,服务员才把火锅底汤端了上来。

    “映!”汪希尧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亮,“我父母想征求你的意见,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订婚?”

    他殷勤地把一份调好的酱料端给侯意映。

第173章 人鬼莫辨(四)

    “你的书, 都啃完了么?”侯意映一面吃,一面端详男友单薄的肩膀,带着发笑口气问道。

    “都已经博士后了,我如今已经读到尖啦!”汪希尧不解。

    “不考虑出国么?”侯意映道,“京城有很多你这样的人,都会留学再读几年,把身上贴满海外镀金的标签。”

    “无论米国,还是欧洲,只要你要我去,我就一定能去成!”汪希尧有些兴奋起来,“咱们喝点酒吧!”

    “我开着车呢,你自己喝吧!”侯意映道。

    汪希尧要了一瓶红酒上来。“我决定了,干脆就去米国。”

    他喝着酒,话也变得多了:“你现在的这份工作,听我爸说,有时候会很危险。等我在那里安顿下来,你立刻辞了职去陪读,一旦拿到绿卡后,我们将来就在米国发展。想到孩子会生在米国,我真是高兴!”

    “我不去米国,我的孩子也不做米国人!”侯意映正言道,“明白么,我只为自己的国家服务。”

    “可是……可是,是你刚才说,要我出国呢!”汪希尧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本意,你并没有搞懂!”侯意映不好再继续兜弯子,“其实我是想说,咱们还没有到可以订婚的地步。”

    汪希尧彻底发懵,他正要追问侯意映不同意订婚是何道理,这时就听得楼下惊叫一片。

    两人起身一看,见到不断有骚动的人群,你推我挤地向着楼上涌来。

    在下面楼梯间堆放煤气罐的仓库门口,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青年,一手执着水果刀,勒住一个女服务员的脖子,另一手拿着燃烧的打火机,对准了煤气罐的瓶口。

    楼上楼下,开始弥漫起可怕的煤气、火锅烧焦的味道。

    不超十分钟,就有大批警员布置在了这个大厦周围。

    五楼的这家刷羊肉馆火锅店,也很快冲进来十几名头戴钢盔的特警,面对着男青年,在十几米外端枪围成一排。

    侯意映也在楼上,拔出了自己手枪,向下瞄准欲图行爆的肇事者。

    但她所处的位置,角度无法有效射中那个男青年。

    汪希尧眼见侯意映就要冲下楼去,便死死抱紧了她的腰,坚决不许她去送命。

    如果煤气罐一旦发生爆炸,那情景不敢想象。

    侯意映对汪希尧愤怒异常,她斥责着挣扎。见他仍不肯放手,情急之下举起枪柄,对着汪希尧的脑袋砸去。

    汪希尧的眼镜跌落在地上,惨叫一声,头皮顿时冒出鲜血,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侯意映没有顾得去管他,奋力挤过人群,冲到了楼梯上。

    她刚要从背后向这个男青年的手部射击,突然看见一个快如闪电的身影,从那排警察的身后跳出,只消几步便冲到了这个男青年的跟前。挥起一拳,重重地击在男青年的脸上。

    男青年嘴里呜咽了一声“哥”,立即倒翻在地。

    “熊剑东!”

    侯意映看得真切,狂喜地喊叫道。

    但是她这声音,很快就被身后传出的震天一般欢呼所淹没。

    几个特警一拥而上,把那男青年立刻控制住,迅速戴上手铐,架离了现场。

    熊剑东和火锅店老板也被警官喊着,请他们去往派出所录口供。

    等侯意映开车赶到派出所时,对行爆男青年的审讯已经开始。

    汪希尧的伤势并不严重,被侯意映打发,自己去了医院包扎。

    停好了车,她还没能进去,就听到审讯室里就传出了又打又骂的喧闹声。

    像是熊剑东正在对什么人发作,腔调忽高忽低。

    但被侯意映听来,这力道好像是出自另外一人,是那种很为熟悉的风格,只是语气却凶狠而粗暴。

    一个警官拦住侯意映,问她是什么人?侯意映把身上的证件在警官眼前一晃,对方立刻恭恭敬敬把她让了进去。

    原来,这个劫持人质的男青年叫姚顺柱,是熊剑东在鸠卫山新认的干娘,那位姚婆婆的小儿子,乳名柱子。

    数天以前,熊剑东刚把姚顺柱找到,暂时落脚在他工作的洗车行。

    两年多那会,小柱子结识了一个姑娘,就是这家涮羊肉馆的服务员。

    双方只谈了二个多月的恋爱,就稀里糊涂地一起租房同居。小柱子对姑娘惟命是从,每月挣下的工资,除留下少许的零用钱,其余全交给她花销。

    也正因为这姑娘的霸道,柱子一连好几年,都不敢背着她,回家看望年迈的母亲。

    一个多月前,小柱子突然被姑娘赶了出去。随后,围在她身边的变成另一个男人,正是涮羊肉馆的二厨。

    小柱子几次哀求姑娘回心转意,屡屡遭到断然拒绝。

    今晚,小柱子与几位朋友一起喝酒,吐露了心中的憋屈,说早有与那姑娘同归于尽的念头。后来,他真的就拿上一把水果刀,来到涮羊肉馆火锅店,把那姑娘劫持到楼梯间的仓库,与她进行最后谈判。

    哪知这姑娘铁了心,一口要跟定了能挣大钱的饭店二厨。小柱子愤怒已极,才鲁莽地做出了如此令人震骇之举。

    被铐住了双手的小柱子,嘴角挂着血迹,显然是被熊剑东刚才一顿暴打,稀里糊涂没有反应过来。

    “姚顺柱,你果真是要劫持人质,在火锅店里蓄意制造爆炸么?”这是一个警官在厉声发问。

    “是,我就是要与那贱人同归于尽。你们枪毙了我吧!”

    小柱子强装着一副满不在乎、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到这样做后果!一旦煤气爆炸得逞,那些火锅店的顾客,甚至整个大厦里的人,都会因为你的丧心病狂,一同无辜送命?”警官再问。

    “想到过,不过就是同归于尽,命亡而已。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啦。”

    小柱子歪着一门心思回答道。

    也许,他当时真的就没有考虑很多。

    “什么叫同归于尽!”熊剑东铁青了脸,冲上前对着小柱子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要把你脑袋里的真正目的,如实报告给警官。说你不想杀人,也不想劫持那个姑娘,你只想吓唬她,逼迫她和你重归于好!”

    熊剑东一副恶狠狠样子道。

    “哥,是那个贱人骗了我,所以我才会……”

    小柱子辩解。

    “所以你才想会用了一把水果刀,想去吓唬她。”

    熊剑东不容小柱子把话说完,又是一脚狠命地踢在他身上,强迫他那一根筋的脑袋能够立刻开窍,“说你因为喝醉了酒,才会脑子冲动,不顾后果。”

    有两个警察把熊剑东拉向了一边。

第174章 人鬼莫辨(五)

    “照实说,我今天是有点喝多了几杯!”

    小柱子后来承认道。

    他一直懵圈,虽然没有按熊剑东所盼望的那样,被他一巴掌下去就能迅速转过弯来,朝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交代口供,但因为脑子里确实有些过激冲动的后怕,便透漏出自己当场劫持人质的真实想法。

    “我其实也不想真要她死,更不愿意伤害到别人。如果她……她还愿意和我好,我向她道歉就是了。以后挣的钱,还都交给她花!”

    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为小柱子的天真,以及想入非非,哄堂大笑。

    但是侯意映,却非常明白熊剑东此时的用意在哪里。

    若是这个小伙子现在就供认了自己的劫持行为,就会以绑架、爆炸、故意杀人等多项嫌疑罪被起诉,法庭绝不会对其轻判。

    不过让侯意映摸不着头脑的是,小伙子为什么多次称熊剑东为自己的兄长。

    她清晰记得,在熊剑东牺牲后的追悼会上,并没有出现过他的任何亲人。

    审讯结束,小柱子被送进了看守所。熊剑东作为当事人之一,被派出所留请下来完成了笔录。

    没有等他顾得离开,早已守候在这里的好几家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就一拥而上,把他视作擒拿歹徒、见义勇为的英雄,纷纷要求进行事迹采访。

    然而熊剑东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话,左躲右闪,径直逃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但不依不饶的记者们,穷追不舍,还是在前面挡住他的去路,一定要他回答滔滔不尽的各种问题,包括叫什么名字,何种职业,现场为何就能奋不顾身冲了出来,等等五花八门的提问?

    “嗨,要上来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向熊剑东呼喊道。

    熊剑东知道这是谁。

    汽车门已经打开,他转身一个跳越,就跳进了奔驰越野军车。

    没有等那些记者反应过来,汽车已经撒野似地绕开他们,扬长而去。

    “带上我,你这是个冒险的决定,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熊剑东道。

    其实侯意映一出现在审讯室,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不过那时正急着逼使小柱子改口,所以顾不得去招呼她。

    况且,他从鸠卫山这次回到京城,之前就已经考虑清楚,暂时不打算接近对原来华念平、熊剑东都有认识的人。

    “能不能先说说,你是谁,到底是人还是鬼?”侯意映问。

    “那么,我却先要请教你,何谓人?又何谓鬼?”熊剑东反问,戏谑道,“我看自己,倒是不人不鬼,徒具行尸走肉而已!”

    “是哪里不对劲?”侯意映将车速突然慢了下来,接连疑惑地盯住熊剑东看了几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讲话口气和腔调,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真的很像华……”

    “很像是滑头……滑头,对吧!”熊剑东不容侯意映说下去,赶紧抢过话来。

    他然后大笑道,“哈,你把我喊上车,然后又问我是谁,是鬼是人!我其实一直也想找个人问问清楚,为何如今,就过成了一个穷鬼般的日子?”

    “我向你说得可是正经话。”侯意映道。“我所认识的淮上市熊副局长,半年多前就已经粉身碎骨,烟消云灭了。再说,他也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贫嘴过!”

    “是啦美女,谢谢你刚才在派出所的解围。”熊剑东道,“要是有什么怀疑之处,或者实在不放心,你现在就可以把我赶下车。要知道,我还没有吃晚饭呢!”

    “那不成!”侯意映道,“既然是好不容易才把你逮到,我总要弄清楚,你这个自称的穷鬼,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来历?”

    汽车开到了一家小餐馆停下。

    刚才,侯意映和汪希尧在涮羊肉馆,火锅只是吃到几口,就被姚顺柱给搅了饭局,此时倒也有些真饿了。

    熊剑东说,他能有一碗面就够了。

    侯意映却一连点了好几道菜,并竭力劝他喝一点酒,表示愿意陪饮。

    “这顿饭,靠,向你说实话,我身上可没有几个钱,”熊剑东嬉皮笑脸道,“不光要你这美女陪酒,还得要你这美女请客。”

    他言语粗野,左一个“美女”、右一个“美女”的呼称侯意映,把市井之气拢于一身。

    “那当然,”侯意映一时并不在意,戏道,“看熊局长现在这副穿戴,还不如路边的乞丐呢。”

    “乞丐?”熊剑东心想,“她说的没错,自己这些日子还真是一个以乞丐为伍的人!”

    不一会,酒菜上来。

    熊剑东敬了侯意映一杯酒,又吃了一口菜,指着自己映在墙上的灯影,笑道:“听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也不能食用和人一样的菜肴,更是不能饮酒。你看我现今无所不能,何以为鬼!”

    “并非一定要把熊局长说成是鬼。”侯意映道,“只为你居然就能死而复活,突然在这京城里横空出世,岂不是太吓人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且来问,你参加过为我举行的追悼会吧?”

    “参加了!”

    “现场有我的遗体在那里么?”

    “没有。听说组织了很多人打捞,连个骨头渣也没有找到。大家都以为是爆炸的威力太大。不单是你,连那凶犯王正一,也都是魂飞湮灭,一无所有了。”

    “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在发生爆炸前的几秒钟,就跳下水,迅速逃离了快艇。即便这样,靠,我还是被震得昏了过去。醒过来时,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后来才知道,我原是被顺水飘泊到了大坝以外几十里的地方,在一个不知名的河边小村子里,被一个好心的老婆婆意外收留下来。”

    “你还真是命大!”

    “这老婆婆姓姚,就是今天晚上惹了事刚刚被抓,那个姚顺柱的亲妈。我在姚婆婆家休养了好几个月,才渐渐恢复意识,能够下地活动。”

    “为什么不回淮上市?”

    “靠,我干嘛还要回淮上市,岂不是自投罗网!你大概也听人说起过,那个被所有人认为已经光荣牺牲的熊剑东,却在他的办公室里翻出了一本日记,被发现与秦欣军有权钱交易,并且还涉及到恩源集团的原任总经理刘涵清。”

    “明白了!你是在担心一旦回到淮上市,非但做不了英雄,还会以贪官嫌疑被组织审查。”侯意映有所明白。

    “如果是我熊剑东一人获罪,倒也无话可说。由于会再牵涉到秦欣军、刘涵清两人,他们将因为我的重新出现,定然加刑在身。”熊剑东进一步道。

    侯意映连连点头称是。

第175章 移梁改柱(一)

    对于侯意映来说,她奉命潜伏在淮上市,就读于恩源学院学院心理系,有了差不多是一年的时间,自然很清楚地知道,华念平的前任刘涵清至今潜逃国外,熊剑东因为曾是刘涵清这条线上的人,如果一旦案发,还说不定真的就逃解不了某种干系。

    但是熊剑东居然肯为他人着想,不愿意牵连已经犯案服刑的秦欣军,足见襟中侠义之心。

    对这一点,侯意映以前未曾有过察觉,现在听到熊剑东有如此为他人着想的善意,不由得对他有了些敬佩之意。

    熊剑东又对侯意映解释道:“另外,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你知道我在淮上市已没有一个亲人。如今已拜了姚婆婆为干娘;她孤单一人,儿子姚顺柱流落在外多年没有回过家,所以我才来到京城,要把小柱子找回到他妈妈身边。”

    为了能把自己死而复生的离奇经历,向侯意映把故事编到十分圆满,熊剑东这前后一番顺水推舟般地讲述,听来婉转曲折,十分在理。

    侯意映虽是将信将疑,却也难以发现他有任何破绽。

    她盯着熊剑东看了半天,忽然又笑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位姚婆婆到底给你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不但让你起死回生,还居然时光倒转,把你年轻到二十几岁,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哪里就你这样看,我刚开始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也是吓了一大跳。”熊剑东道,“过后一想,返老还童总好过未老先衰!”

    “突然变得年轻,这会是怎样的感觉?”侯意映变得好奇。

    “毕竟我还是我,慢慢习以为常,也就是了。”熊剑东回答。

    在侯意映的印象里,她在淮上市与熊剑东有过几次接触,感觉上他虽然任职了警局的副局长,但不算是一个反应能力超强的人,甚至有时会在思维上慢半拍。

    然而现在她开始明显意识到,自己怎么就会发现不了熊剑东的任何破绽,反倒受其左右。

    带着不甘心,侯意映突然向熊剑东发问了一个问题:“从我所掌握的情况,发现你一直在关心华董事长的尸骨下落,因何为此?”

    “董事长?哪个华董事长?”熊剑东明知故问。

    侯意映明显泄气。“你难道不知道,华念平由以前的专员,也就是总经理职务,改任了董事长么?”

    “不知道!”熊剑东道,“我与淮上市,有半年多没有任何消息啦。”

    “那么我再请教,关于你要找的骷头优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侯意映把眼睛睁大,审视着对方。

    “哈哈,什么轱辘车盘,没有听说过!我干嘛要找这东西!”

    熊剑东淡然一笑,以为信口胡扯,就就给遮掩过去。

    “有一个叫何奎山的人,你对他应该很熟悉吧?”侯意映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她心中有数,仔细观察熊剑东对老战友何奎山的名字又会如何反应。

    何奎山,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熊剑东不敢对侯意映仓促回答,自己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何奎山……是什么人?”他带着试探,反问侯意映。“多年没人提起,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他可是对你记忆犹新,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侯意映不无诧异,“多年的老战友,你怎么能轻易忘记呢?”

    “你不会知道,我在爆炸时,脑子受到很重的伤害。”熊剑东道,“如果刻意去想从前的那些事情,就会……就会头痛的厉害!”

    “这人现在是我的上司,说是与你一起,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役了七八年呢!” 侯意映终于说道。

    “你早该提醒一下。何奎山,原来是那家伙。”熊剑东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当初在我们陆战队,他可是出了名的混球,典型的臭蛋。十几年不见,这家伙肯定变化很大!”

    “以前他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侯意映笑道,“不过现在,他可是脑袋已经成了光葫芦,不像你这般青春依旧。”

    “哈,这个是自然的了。”熊剑东慢慢心中有底,不由得开怀大笑。

    过两天就是双休日,侯意映向熊剑东约定,在星期六的中午寻个地点,要他和老战友何奎山见面。

    熊剑东怕侯意映起疑,容不得犹豫只能顺口答应。

    吃完饭,趁侯意映去结账的功夫,熊剑东凝神思忖,仔细地回顾今天晚上与她所有对话,是否有过不妥当之处。

    毕竟,她过去在淮上市,无论对华念平,还是熊剑东,都有过很深的接触。刚才在车上不就差一点,让她从自己惯有的讲话语气里,看出某种端倪。

    所以,自己必须要以那种市井无赖的另类之举,让侯意映对他施加反感。

    熊剑东以为,如果能激起侯意映的反感和厌恶,必然会减少对他的兴趣,进而减少两人间的接触机会,甚至不愿意再见他。

    离开餐馆上了车,侯意映问熊剑东,要把他送往哪里。

    熊剑东回答,暂且在中关村那里的一家洗车行店铺里落脚。

    不过,他无法对侯意映解释,自己这些天是和那些捡破烂、乞讨之人,杂居在一块。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侯意映道,“我想,应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比如经济上临时资助,或者替你介绍一份合适的工作。”

    “不,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熊剑东回绝道,“我大概还需要沉寂一段时间,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思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一直保持住现在这种样子,尤其要远离淮上市那众多的熟人。”

    “你不怕我告密么?”侯意映笑问。

    “你当然不会!”熊剑东充满自信地道,“因为我从来都很清楚,侯意映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姑娘!”

    “我很想再说一次,就是熊局长如今的做派,真得不像以前的你!”侯意映认真道,“说来真是奇怪,我一直注意到你讲话的声调,还有那些专注思考时的神情,感觉像是看到了华念平生前的那种样子。”

    “哦,这或许是你的错觉。”熊剑东心里紧绷,脸上却是十分平静,“要么另外的一种可能,就是我这段时间,因为每时每刻都在关心华念平的最终结局,所以才会无意识间受了他的影响。”

    身份一贯神秘的侯意映,她果然就如自己所判断的那样,一直对他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但居然就能看出身上潜在着的华念平某种痕迹,这让熊剑东意料之外,还多了些佩服。

    毕竟如今的自己,身体是熊剑东,思想却还是原本的华念平。

第176章 移梁改柱(二)

    熊剑东十分懂得,他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掩饰,都做到天衣无缝。更何况,侯意映又身份特殊,接受过某种训练,有着十分敏捷的洞察和判断能力。

    “看来,单单凭这一副粗俗还远远不够,有必要换个再歹毒一点的角色,让她彻底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熊剑东在心中打定了一个不算高明的主意,决定对侯意映肆意冒犯,让她看到一个心灵的丑陋男人会是怎样的不地道。

    于是,到了洗车行的门口,他并没有急于下车。

    “姚顺柱被抓了进去,今晚这里就我一个人住。你愿意陪我进去再坐一会吗?”

    他说着,忽然攥起了侯意映放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

    侯意映被熊剑东猛然间的一反常态吓住,登时把手缩到旁边,陡然变色道:“熊剑东,你要干什么,是喝多了吧?”

    “听说你在淮上市的恩源学院被称作校花……”熊剑东非但很不知趣,口气里还明显多出一种轻佻,甚至夹带着某种被人一眼就能看破的阴毒。

    “是校花又怎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侯意映开始有些愠怒,感觉到了熊剑东猥琐的目光。

    “我妻子已经去世很多年,当初就想找个相好的,苦于没有能有哪个女人看上我。”熊剑东表情潸然。

    他伸长脖子,脑袋向着侯意映的身边故意靠近了一些,“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仅仅是可怜,还孤独得很。想不到你今天能主动找上我,还请我吃饭、喝酒。我求你,今晚上能留下来……”

    “熊剑东,我看你这家伙真是的喝多了,想找死!”侯意映气急败坏。

    她掏出手枪,怒不可遏地对着熊剑东比划道,“快点滚下车去,不然本姑娘一枪毙了你!”

    熊剑东吓得一缩脖子,立刻跳下了汽车。

    他等到侯意映呼啸而去,才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一转念之间,他又对今晚在侯意映面前满口肮脏,以及后来这突然的恶作剧,不免觉得自己人格尽失,已经卑鄙到连自己都不敢想象。

    也许侯意映会在一怒之下,不再把那个所谓的战友何奎山,约来相见;也或是说不定,她遭此戏弄,过后甚至不愿意与自己再见,这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时,熊剑东心中又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前一阵子时间,向妙馨道姑、张二哥等人不告而别,趁夜下了鸠卫山,从易州乘车回到京城。先是寄宿在一家洗浴中心,在做了几天搓背工后,便联系到了姚婆婆的小儿子姚顺柱。洗车行的老板正缺人手,很乐意留下他做了一名工人。

    此后,熊剑东便开始打探华念平的尸体以及骷头优盘下落何处。

    当从林德逊教授那里得知,是路志超的父亲和谭代表把华念平送到医院抢救,他便有了不祥的预兆。

    果然,路将官和他的妻子,态度蛮横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把他堵在门口,了了几句便驱离了家门。

    好在,通过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急救中心的一个女护士,他打探到原本外衣夹克里的护照等物,虽然被谭代表卷走一空,但藏在贴身衬衣的优盘,似是并没有被女护士等人搜索出来。

    然而一路追踪到殡仪馆,熊剑东从殡葬车司机的那里,没有收获到任何线索。

    难道那个还没有手指长、不起眼的骷头优盘,真得就此销声匿迹,或者随意间被人损毁了么?这可是林思儿临死前的重托,是她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呀!

    如今,熊剑东剩下的唯一焦点线索,就只能是那位已经离开京城的谭代表了。

    尽管路将官和他的夫人,极不耐烦地只与他有过几句交谈,说是谭代表可能已经去往南美某个国家,但熊剑东还是从他们的口中,联想出了一些略微的信息。

    却原来谭代表,这位小个子的潮汕人,竟是米国一家公司派驻到上海企业的出资代理人。

    在上海的这家单位,叫做福克登贸易信托投资公司,是一家中美合资企业,旗下还拥有被称为福克登实业的上市公司。

    熊剑东记起,在林思儿去世之后,谭代表受路志超之托,为弥补良心上的亏欠,曾向林家送出一张五十万美元的支票。这张支票的签发人,正是福克登公司。

    当然,这张支票已经被林德逊教授撕成了碎纸。

    电子黄页是国内公开的企业信息网站,按国际惯例,专门用于刊登企业的名称、地址、电话号码等主体内容,相当于一个工商企业在某个城市或地区的户口本。

    熊剑东从电子黄页上查到,福克登公司的外资股东之一,就是注册于米国三籓的公司,而公司的拥有者,也正是林思儿的美籍丈夫路志超。

    熊剑东担心的是,谭代表从医院里窃取了华念平的护照等物品,会不会顺手牵羊,把他身上的那个骷头优盘也一并弄到手呢?

    却是还有一点,让熊剑东难以判断真伪,就是路将官无意间向他抖搂谭代表已经去往南美?

    也许,路将官大概是会考虑,一是明确告诉熊剑东不要妄想还能在京城找到谭代表,二是为了彻底打发他的纠缠,才随口绉了谭代表去往南美的虚假消息。

    也正因为考虑到免受外人打搅,悄悄追查谭代表的下落,能一门心思把骷头优盘的去处搞个水落石出,熊剑东才断然拒绝了侯意映对他提出帮忙的好意。

    其实,熊剑东今晚意外遇见侯意映,心中的确也曾经慎重思考,是否能够利用她与众不同的特别身份和手段,帮助调查谭代表更为详尽的背景,以及此人离开京城后的不明去向。

    然而熊剑东又担心难以向侯意映解释,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华念平,还是熊剑东,这令所有人都会难以置信的荒唐。

    ……

    但是令熊剑东非常沮丧的是,星期六的这天上午,侯意映准时守约,十一点不到就出现于洗车行的门前。

    他在另外几个洗车工惊奇的目光注视里,乖乖地踏进她的奔驰越野军车。

    一路上,侯意映谈笑自如,似乎熊剑东那天对她的恣意莽撞之举,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不由地,熊剑东想起了淮上市网络造神大战颁奖之后,修国治在篝火晚宴时对侯意映的评价。

    她是个巫婆子,还是个女超人,所以能夺得魔幻大神、玉磐大神杯的称号。

第177章 移梁改柱(三)

    “她的度量还真大。看来,是自己小看了这姑娘!”

    熊剑东对侯意映暗自赞叹,着实想不到那晚悉心演出的恶作剧,原本善意的不良手段立成巧拙,因此心中倍受打击。

    汽车开到了希尔顿酒店。

    这里是陈虹娟一个多月前从日国回到国内,参加京城时装周婚纱大赛的下榻之处。

    熊剑东刚一走进去,心情就立刻沉重下来。

    “对陈虹娟付出的深情,只能永远铭记于心,再也难以回报了!”

    他沮丧地想到。

    侯意映把熊剑东带进二楼餐厅。

    她说,何奎山处长上午在办公室加班,这会正在赶来的路上,半个小时后即到。另外就是,还约了正在央校学习的陈虹丽。

    陈虹丽恰巧就在附近购物,熟悉这家希尔顿酒店的位置。所以,侯意映才把午餐选在了这个地方。

    熊剑东默默在心中盘算,等一时应该如何调整和保持心态,妥为周全地应对何奎山、陈虹丽着两位来者。

    虽然侯意映的好客,对熊剑东来说,几乎是一种多余的热情,并且增添了他心理上的负担。但经过昨天晚上对侯意映的试探性较量,再加上她现在所表现出的豁达和从容,迫使熊剑东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至于是否借今天与陈虹丽巧遇的机会,向她打听陈虹娟在东京的目前情况?熊剑东决定只字不提。

    他只能把这份忧郁藏在心底。

    何奎山想到要急于会面多年不见的老战友,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到达了希尔顿酒店。

    当然,他脑中还有另外一个火烧眉毛,不能再拖的工作,要马上和侯意映商量。

    熊剑东早就暗自观察侯意映,留意她对进入餐厅里的客人们,所表现出的的每一个眼神变化。

    当秃发的何奎山夹着公文包,刚一出现在门口,侯意映面带微笑,正待从座位上起身之际,熊剑东急刻抢先一步,向何奎山迎了过去。

    “哎呀,老何!”熊剑东兴奋地大声叫道,“十几年了,我这还是与老战友第一次会面哪!”

    “是呀!”何奎山一把抱住熊剑东,“你这家伙是做了妖精,吃了唐僧肉么,真的是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两个人亲密地手牵手,一起落座。

    “听侯意映说,你现在已经高升处长要职,还是她的直接上司呢!”熊剑东道。

    “快别这么说。”何奎山摇头道,“不要忘了,这可是在京城,处级领导多如麻雀,一枪打下好几只呢!”

    “老何,你这讲话直来直去,依然是当年的军人作风!”熊剑东不摸何奎山的底细,只能以感慨的口气顺着应承,“想起我们那时在北海陆战队,七、八年间的军旅生活,光阴不长不短,可真让人怀念呀!”

    自打何奎山进到酒吧,熊剑东的言行一直表现得十分夸张。不难想象,他其实是在有意无意地做给侯意映看。

    “战友之谊,兄弟情份!”侯意映果然毫无起疑,欢喜道,“你们两位,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今天恐怕是不行了。”何奎山从皮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夹交给侯意映。

    他吩咐道:“这是我费尽脑汁,在办公室刚拟好的汇报提纲。上级的意图全在里面。请你现在就抓紧时间熟悉一下。乔宗局长说,希望下午晚些时候,就能看到我们两人对东南亚经济的初步分析报告。”

    “这件事,我不想干了。”侯意映把文件夹丢还给何奎山,“你另请高明吧!”

    “那怎么行!”何奎山光亮的脑袋,蹭地冒出一层细汗,“这可是上面的高层领导,亲自部署下来的任务,咱们必须在这几天就有个交代。”

    他又把文件夹塞给侯意映。

    两人你来我去,文件夹被推到坐在中间位置上的熊剑东跟前。

    “北大、京大,还有社会科学院,那里的经济学家、经济理论家比比皆是,上面干嘛老盯着我们不放!”

    侯意映瞪眼道。

    “再就是,我下午也抽不出时间陪你去见局长。我那可怜的男朋友汪希尧,他前几天脑袋上受了伤,说好要我今天陪他到医院输水。”

    她突然间找到了搪塞何奎山的理由,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至于汪希尧是被自己用枪柄在脑袋上凿出个大窟窿,被医生缝补了十多针,她似乎忘记了愧疚。

    就在这时,陈虹丽找到餐厅,在那里张望。

    熊剑东见她大包小包,吃力地拎了不少的物品,本能意识下站起身,想帮忙拿过来。但随即却又装出并不在意和认识陈虹丽的样子,顺手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翻阅起来。

    幸好侯意映丢下何奎山,帮陈虹丽提着东西,领了她过来。

    陈虹丽不认识何奎山,对熊剑东也是只闻其名,从未谋面。

    侯意映刚把大家互相作了介绍,何奎山就急急地客气了一句:“抱歉两位,我们去一会再过来”。

    然后,强拉着侯意映出了餐厅。

    熊剑东心里很清楚,何奎山一定会尽力绑架侯意映,坚决不负上级使命。

    现在,这里就剩下了熊剑东和陈虹丽两人。

    “听说你曾经担任过淮上市的警局副局长,如今奇异地死而复生,正在追查有关华念平死亡的线索?”

    陈虹丽饶有兴趣地问道。

    “死而复生,这太危言耸听!”熊剑东道,“我不过是在危机时刻,幸运逃过一劫罢了。”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文件夹,继续随意地翻看。

    “你关注华念平死后的踪迹,有什么发现么?”陈虹丽问。

    妹妹陈虹娟总在打电话催问华念平的下落,这让她非常为难。

    “我只能证实他确实已经死了,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熊剑东道。

    “他倒是殉情死得利落,”陈虹丽忿忿不平,“早知如此,何必再去害人不浅!”

    熊剑东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立时意识到陈虹丽一直还在为妹妹陈虹娟,那一夜对他的慷慨献身而惋惜。

    “我想,你大概清楚,”他转而问道,“组织上是如何处理华念平失踪这件事的?”

    “一是注销学籍,二是被省里撤去在恩源集团所有的职务,”陈虹丽叹道。“他在央校的遗物,已经全部上缴存封。”

    她回答的口气,明显带有一种耿耿于怀的冷漠。

第178章 移梁改柱(四)

    陈虹丽之所以对华念平心存极大愤懑,出于她的两个理由:

    一是因为得知了他竟是死于对以前恋人林思儿的殉情,分明并不在意和珍惜他与妹妹陈虹娟之间的感情;二是因为自己亲眼所见,在被教务处贴上封条的铁皮箱里,不单全是华念平以往的个人随身物品,也塞进了妹妹陈虹娟留给他的几大本影集。

    那几大本影集,是妹妹与华念平一个多月前,当着陈虹丽在场的面,公然所拍摄的婚纱图片。

    当然,这些被陈虹娟精心设计的摄影图片,也是她在这家希尔顿酒店里,对华念平以身相爱的纪念凭证。

    更让陈虹丽难以接受和心烦的是,她前一阵子在网上看到,不断有好事的人,正在通过各种途径挖掘华念平的私生活,历数他在淮上市担任恩源集团主要领导时的感情纠葛和糜烂作风。

    自然,妹妹陈虹娟也被无辜搅了进去,说她在淮上市做电视台主播时,就已经被华念平据为所有,甚至有过闪婚式的同居,是与林思儿、秦欣茹相比肩的地下三爱人之一。

    “把那些物品封存起来,这的确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判罚!”熊剑东的脸上带着苦涩,现出一种讥讽的微笑。“是一个好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感觉你怪怪的,对华念平的这种不幸命运,好像是在挖苦,并没有丝毫的怜悯,或者表示出一点同情!”

    陈虹丽吃惊。

    “他需要同情,需要怜悯么?不!一点也不!这不过是他别无选择,咎由自取的必然结局。”熊剑东发出急促而又刺耳的怪笑,“身体化作灰烬,灵魂从此如断线的风筝,终于可以自由飞翔,这难道不是一种意想不到的解套!”

    “你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陈虹丽开始有了一种胆怯。

    熊剑东近乎癫狂的话语举止,让心中发毛的陈虹丽顿然意识到,跟前是一个受过爆炸刺激的男人,他并不如过去所听到的英雄事迹那般让人敬仰,并且几乎带有一种神经质的病态。

    可是,侯意映和那位何处长有事在谈,好像还有一会才能回来。

    “对不起,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陈虹丽起身。

    她开始不习惯和熊剑东单独呆在一起,有心暂时避开。

    “您请便!”熊剑东道。

    “但是走之前,请把笔借给我用一下。”

    他盘算起脑子里想到的另外一个大胆念头,这时也正乐意陈虹丽能主动离开。

    熊剑东刚才听到了何奎山和侯意映的争论,此时又仔细扫视了一遍文件夹里的几份资料,知道他们二人是在为了撰写对东南亚经济形势的分析报告,因特别棘手而倍感头痛。

    他记得,那次在央校图书馆里与侯意映意外撞面,当时就注意到她所借阅的资料,就是关于东南亚经济的内部参考。

    在央校,华念平听到过高层关于“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想,其中围绕中南亚的新海上丝绸通道,是绕不开的重要内容。

    何奎山和侯意映的现在手头工作,看来与这方面有很深的牵连。

    熊剑东注意到,经过何奎山费了一个上午时间整理出的这份大纲,真的是毫无思路,如一团缠麻把很多东西绕结在一起,条理不分,杂乱无序。也难怪正如侯意映所说,只有经济学家们才能做好这个文章。

    熊剑东考虑,大概只需自己略为动上几笔,即可帮助何奎山和侯意映摆去困境,度过难关。所以他才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用了陈虹丽借给的水笔擅自修改起来。

    ——半个月前,华念平应李莉、韩胜美之约,前往深圳沃特公司实地考察,帮助进行企业管理诊断。

    李莉有过在斯里兰卡、缅甸上层社会交往的经历,对东南亚经济发展颇为关注。

    华念平在京大做经济学院副院长时,曾赴新加坡做过访问学者,对东盟的经济政策进行过鞭辟入里的分析。受李莉影响,又与她一起重温就科,目的是研讨沃特公司产品进入东南亚市场的可能性。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他虽然不知道何奎山、侯意映是为了什么,会被安排来完成这项差事,但知道上面的高层既然早有开辟新丝绸之路的战略考虑,而瞄准东南亚经济走廊,进行当前经济情报分析和研究,大概成为了他们的份内工作之一。

    问题是,要想能真正做到通盘考虑,重点突出,没有一定的世界经济宏观视野作为基础,他们两人真的就很难思路清晰——

    做完这项偷梁换柱般的工作,熊剑东只用去十多分钟的时间,便合上了文件夹。

    又过了一会,侯意映和何奎山才重新回到餐厅。她虽然看上去像是已经被上司说服,但脸上依然挂着极不情愿。

    因为她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想让我跳探戈,总得给找个舞伴吧!”

    “没有,真是没有。”何奎山看了一眼熊剑东,毫不避讳道,“别说是在咱们处,就是整个特情局,一个也挑不出来。”

    熊剑东猜想侯意映想要的舞伴,是给她物色一个帮手。至于特情局这个神秘部门,侯意映以前没有明确对他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

    等到陈虹丽也回到位置上,熊剑东把水笔还给了她。

    何奎山刚才因为颇费一片口舌,终于说动侯意映下午去见局长,然后又当着她的面,与局长通了好长时间的电话,反复强调这项工作的难度。局长后来终于表态,同意对他们两人再宽限几天。所以两人在外面才耽搁了许久。

    此时,何奎山心情大好。他张罗酒菜,说今天这顿饭必须有他请客,谁也不能抢他的生意。

    侯意映却对下午向局长汇报工作一事心中没底,呆在座位上满脸愁苦。她正要打开桌子上的文件夹来看,却被熊剑东伸手按住。

    “工作的事情,饭后再说!”他笑劝道。

    吃饭时,何奎山只要了一瓶红酒。他歉意道:“今天对不住各位,只能漱口小酌,算是意思一下!”

    “处长如此小气,该不是怕我喝醉反悔吧!”侯意映嘲弄道。

    “哪里!”何奎山讪笑,“何某改天定向诸位赔罪,那时再让大家开怀畅饮!”

    饭后,侯意映、何奎山直接返特情局处理公务。陈虹丽打车回央校。

    熊剑东帮她提了东西送到车上。

    分手的时候,他有几次想着张口,打算问及她的妹妹陈虹娟目前消息,却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179章 原来天降奇才(一)

    离开希尔顿酒店,熊剑东打算乘地铁四号线去往中关村。

    小柱子已经被警局拘留了好几天,他打算顺道去看守所见他一面。

    绑架罪,爆炸罪,甚至杀人罪,都可能和起诉小柱子扯上关系,被判个几年以上极有可能。如何减轻小柱子的刑期,成为熊剑东的心头之病。

    在地铁口,有一对“夫妻搭档”的乞丐叫住了熊剑东。

    男的六十多岁,断了一只胳臂,还拐着一条腿;女的年龄相仿,挎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布袋,只张口不说话,形似哑巴。

    两人都穿着行乞的“工作装”,手拿专业“道具”。他们把熊剑东领到一个僻静之处,男的递上一根烟。

    “大成叔,杨二婶,今日生意如何?”熊剑东低声问道。

    “还行!”大成叔答道,“总有个七八十元吧。”

    “我比老张能讨,一个上午挣了百十多块呢!”

    杨二婶见四周无人,也操起方言开口说话。

    她从布袋里拿出一沓病历,还有心电图表、几张x光拍片,对熊剑东感激道:“多亏你这丐头军师招数灵验,这垃圾桶捡来的东西还真派上大用场!”

    的确,她这颇能挣钱的链条性工具,出自熊剑东从一个捡破烂手里萌发的创意。

    被熊剑东喊作大成叔的人姓张,是姚顺柱在易州一带的同乡,也是熊剑东在鸠卫山结拜兄弟张二哥的亲叔叔。

    前段时日,张二哥就是通过在这里做乞丐的叔叔,才打探到姚婆婆小儿子的下落,使得熊剑东一回到京城,就很快与小柱子取得联络。

    作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全国各地的乞丐大军比比皆是。尤其是曾在京城这样的大都市,只要有不被强行管制的落脚之处,过街天桥、地下通道、地铁站口等等,总能随处可见职业乞讨者踪迹。

    他们,有许多是装扮成残疾,或者稍许轻微却表现出更为严重样子;也有的,装作为重病老人,或者为孩子乞讨手术费。

    在熊剑东做工的那家洗车行不远,有一处尚未实施改造的棚户区,面积不大,只住有几十户人家。

    以张大成为首领,带着麾下的若干乞丐、捡破烂的人,就寄居在这里。通常,他们与上班族作息时间无异,一早出发,傍晚收工。

    大成叔已经有了十多年的丐龄。

    他早年在京城建筑工地干活,因为半个身子触了高压电线,截了一只胳臂后,便开始了行乞生涯。

    乞丐们大多抱团,所以常有地盘、路权之争,一般不能单兵作战。

    大成叔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不定期为他的乞丐队伍进行角色组合,变换行乞路线图。否则,总是一对熟面孔、一个老地方,哪里还有人还愿意施舍给钱。

    今天,就是大成叔和杨二婶搭配为临时夫妻,在这里的地铁站口兜揽生意。

    熊剑东这些日子在京城别无他去,整日大多时间要与街坊摊贩、流浪工人,甚至乞丐和捡收破烂的寒暄客套,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离不弃的关系,为大家拿定些主意,无形中成为了乞丐队伍里的一员,并被奉承为“丐头军师!”

    只是,他就差跟着一同沿街乞讨了。

    熊剑东一方面,同情这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弱者;一方面他自己,也同时在感受着社会最底层生活的艰辛和困苦。

    当然,他还有另一层更长远的考虑,就是一旦有了谭代表在京城的蛛丝马迹,就请求张大成这帮乞丐队伍帮忙,派人守候在路将官家的门口,监视来往客人。

    这时,张大成问道:“熊老弟,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看望一个熟人。”熊剑东不便说是去了希尔顿酒店吃饭,那会吓住眼前的两位乞丐。“现在,我想乘地铁去见小柱子。”

    “我去给你买票。”热心的杨二婶说罢,就赶紧跑去了地铁售票处。

    “可怜的小柱子,这下子没救了,保不准会被枪毙!”张大成惋惜。“说来,火锅店那个女服务员也够可恨的,不是她接二连三地挑衅,小柱子也不会一冲动,就惹上这么大的事!”

    “你快说,那姑娘是怎么挑衅小柱子的?”熊剑东心里为之一动。

    “那天,小柱子约我们几个在地摊喝酒,正好女服务员和新任男友从那里路过。”张大成道,“男的掏出一把水果刀威胁小柱子,以后要再敢招惹女服务员,就挖了小柱子的眼睛。那个女服务员还把水果刀扔到小柱子跟前,对小柱子说,如果有种就杀了她!”

    “这么说出事那天,小柱子用到的水果刀,是女服务员和她男朋友所有,不是他事先谋划好的?”熊剑东惊骇。

    “正是!”张大成道,“后来,我们把女服务员和她的男友推走,那把水果刀就留了下来。”

    “大成叔,你可救了小柱子啦!”熊剑东高兴道。

    他等杨二婶买了票过来,顾不得多谢,就立刻上了地铁。

    如果大成叔所讲的属于事实,这对小柱子的案情来说,将获得一个十分有利的重要证据,甚至就会由此产生意想不到的逆转。

    因为那把水果刀,作为绑架劫案的关键证据,如果是小顺子之前准备好带在身上,就意味着他早有行凶动机。反过来,要是属于女服务员新男友先前准备,并确实用来威胁了小柱子,当然就会有了另外一种情形的新说法。

    想到这里,熊剑东立刻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小柱子有烟瘾。在看守所对面的一个小超市,熊剑东买了两包香烟。看到货架上有袋装的鸭腿、茶蛋,他颇为犹豫。

    离开鸠卫山时,妙馨道姑揣给他身上的钱,经过这一阵子花销,已所剩无几。

    但他走出超市不远,脑子里不禁想起了一直对儿子朝思暮想的姚婆婆。于是又折回头,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元钱尽数全掏了出来。

    现在,熊剑东已经身无分文了。幸好,如今与张大成一帮乞丐混在一起,暂时有吃包住,只要挨到了月底,便可从洗车行老板那里领出第一笔计件工资。

    警官从号子里提出的姚顺柱,只允许熊剑东对他有十分钟的探望时间。

    小柱子被看成是极度危险的重犯,所以与熊剑东会面时,还带上上了手铐脚镣。

    他一等到警官离开,立刻对着熊剑东大哭起来。

第180章 原来天降奇才(二)

    原来,羁押小柱子的那间监号,牢霸是个三十几岁、好勇凶狠的故意杀人犯。

    这杀人犯见小柱子无人提供财物帮助,又没有接到任何被关照的请求,当晚就对他整了一个“见面揍”。

    挨完打,小柱子还要对这个牢霸扣头致谢,表示心服。

    熊剑东带来的香烟和咸鸭、茶蛋,小柱子现在不敢自己独享,他过一会要带回监号里孝敬牢霸。

    “哥,你帮我逃走吧!”小柱子哀求。

    “逃?”熊剑东下意识摸了一把身上的太子剑,它硬邦邦、牢牢地贴服在小腿上。

    “你怎么能想到要逃狱,这只会罪上加罪?”

    这个无知和冒失的干弟弟,让熊剑东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了。也许,用他的太子剑,轻而易举就能砍断小柱子的镣铐和铁窗,但谁又会愚蠢到如此地步呢。

    “我在这里……被人欺负!”

    小柱子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既然犯了罪,就得要付出代价。”熊剑东教训道,“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着案子开庭审理!”

    “要不,你给看守所里花钱送礼,把我换到好一点的号子去。听说,这里有单间!”小柱子可怜道。

    “你以为是在住宾馆么?”熊剑东哭笑不得,他身上哪里还有一分钱。

    “我死定了!”小柱子又呜呜地哭起来。

    “要不,我想想办法吧!”熊剑东叹气道。

    他后来问了小柱子关于水果刀的由来,以及女服务员的新男友是否对他有过言语挑衅。

    小柱子的供述与大成叔讲到的果然如出一辙。

    而对于小柱子要换个号子到单间去收押,熊剑东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就是请侯意映出面帮忙。

    侯意映给过熊剑东手机号码,在此之前他还没想过要主动打给她。

    警官回来了。

    他把小柱子带走之前,问熊剑东要不要介绍一个应诉开庭的辩护律师。熊剑东不置可否,回答道考虑考虑再说。

    以小柱子案情的严重性,任何律师都不可能作无罪辩护。

    熊剑东那天,在小柱子被抓进派出所第一次录口供时,之所以拳脚相加,就是怕他会胡言一气,而是有心逼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去供述所谓的犯罪目的和过程。

    刚才在路上遇到大成叔和杨二婶,又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对小柱子有利的证据消息,这更让熊剑东对小柱子的案情审理有了信心。

    但是,在京城要想找一个好律师来打官司,代理费的要价可想而知。

    哪来这笔钱?谁来出这笔钱?姚婆婆至今毫无所知,就是知道了也拿不出几个钱。

    自己如今更是身无分文,为钱所困。

    或者,法院会指定一个免费的代理律师。但熊剑东又想到,对小柱子这种因感情纠纷,引发的激情犯罪行为,辩护的空间很大,关键是指定律师在庭审时能否给力,这还真不好说清楚。

    ——其实,如果还是作为华念平,银行卡里倒还存了几万块钱。但是,他如今的公开身份是熊剑东,已不再是华念平。

    护照、身份证,还有银行卡,全被那个谭代表席卷而去,自己的身上只有一张熊剑东十几年前的军官证。看来,这笔钱只能沉淀在银行。

    再者,因为和吴宁芳的离婚,曾向林思儿借过三十万元,直到她死后也没能归还。

    还有,穷困潦倒的他,还甚至被妙馨道姑资助——

    熊剑东刚出了看守所,侯意映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她的口气非常激动,心急火燎地问熊剑东人在哪里,立刻就来接他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究竟要去什么特别地方,熊剑东不得而知。

    但是他那天有意识地了了数笔勾画,偷梁换柱,点石成金,确实真的帮何奎山、侯意映应付了难关,这显然无须怀疑。

    所以,熊剑东对侯意映此时急着见他的用意,当然心中有数。

    他也却好正需要侯意映的帮忙,就约在了看守所的门口,一面等她开车来接,一面在内心里盘算着交换条件。

    当侯意映开车赶过来,两人在看守所门口见了面,熊剑东立刻把小柱子想住进单号的奢望,向她提了出来。侯意映二话没说,随即把熊剑东领到警官值班负责人那里,拿出她无所不能的证件,稍作安排便一切搞定。

    熊剑东又把刚才从大成叔那里听来的信息,请求警官记录在案,表明小柱子的作案刀具归以前的女友所有,并存心激怒挑衅小柱子,所以才惹得这年轻人一时性起,并非早有预谋。

    于是,小柱子顿时有了冰火两重天,截然不同的特殊犯人最好待遇。

    离开了看守所,侯意映又催问道:“熊局长,快说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她急着要把熊剑东马上带去一个地方。

    “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再借点钱给我!”熊剑东已到了鸟为食亡的境地,索性大言不惭。

    他寻思,向她张口借上一、二千元,大概不是问题。

    “前几天不就好心问过你,是否需要向我申请贫困救济……你现在终于肯低头!”侯意映大笑。

    她拿出一张银行卡给他,“随用随取,还不用打借条、计利息。”

    “我一定会还的!”

    熊剑东反而不好意思。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侯意映曾经借口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才从了恩源学院中止学业,但又把为数颇丰的大神奖金当场捐赠了《玉磐论坛》,现在又对自己出手阔绰,真是太多的不可思议。

    上了车,侯意映问熊剑东:“知不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

    “是去你们单位吧?”熊剑东猜道。

    “没错,是我们局长要见你。”侯意映道,“何处长编写的汇报提纲,被你就那么稍作改动,立刻就成了局长手里的宝贝。”

    “仓促之间,没有经得何处长和你的同意,就冒昧地擅自调整修改,补充了一些我所知道的材料进去,实在抱歉的很。”

    熊剑东客气道。

    “你当真是妙笔生花,天降奇才,帮我与何处长成就一番大事!”侯意映道,“我们局长非常满意。他说,我如果能按照你补充修改后的提纲,把报告尽快完成,即便是个外行看了,也能一下子变得思路清晰。不过……”

    “不过什么?”熊剑东问。

    “因为,我们都很难相信,你怎么居然就对国内外的经济宏观、微观走向,那么了如指掌,甚至比这个领域的许多专家还要精通!何处长尤其觉得不可思议。他说过以前在部队里,你只是个中学生的文化水平,很不善于做文章。”

    侯意映于是把对熊剑东的这种疑惑不解,全抖露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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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儿用骷头优盘,掌握了丈夫服务海外间谍机构的罪证。为守护祖国,她于垂危之际,将优盘托付给初恋情深的华念平。华念平屡遭各种妒恨、阴谋与陷害,无惧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一如不死的九命猫妖,不断突出重围。他浴火涅槃,跨界再生,分身化作了截然迥异,顽强的两个躯魄。既是国安特工熊剑东,身怀太子剑,驰英沙场。又是商界大亨华念平,凭魔杖护身,枭雄雪恨。大跨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跨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跨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