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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是王富贵txt下载     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我的状元徒弟

    张璁花了一个多时辰,将他的这篇雄文写完,期间除了两次短暂的停顿,其余一气呵成,文不加点,如同黄河之水,自天上扑面而来,沛然莫能御之……

    张璁的文章,大致能分成三部分……首先,他开宗明义,认为孝顺父母乃是人的天性,他说“臣窃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身为人子,尊奉父母,乃是天经地义。

    只是一句话,就奠定了大局!

    张璁靠靠抓住了孝道,这是杨廷和等老臣也没法否定的。

    赢得了大势还不够,张璁接下来破解所谓“濮议”之说,他认为宋英宗是早早过继给仁宗,并且养在身边,是正儿八经的养父子。

    可朱厚熜不一样,他不是孝宗养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父亲,如何能悖逆人伦,只怕孝宗九泉之下也未必高兴。

    到了第三层,张璁就拿出了杀招。

    他接连质问群臣,就算朱厚熜答应了过继孝宗,那礼节怎么处理?生母变成婶母,亲娘向儿子磕头?

    往后怎么祭祀兴献王?

    孝宗驾崩这么多年,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又该怎么处置?

    群臣执意让朱厚熜先继嗣,然后继统,实在是滑稽透顶,于情于理,都讲不通。

    谁规定只有皇帝的儿子,才能继承帝位的?

    且不说前朝,光是大明,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登上了皇位,他需要自降一辈,过继给朱允炆,或者过继个朱标,然后才能登基吗?

    不需要啊!

    朱棣就是继统,继承老朱家的江山,天经地义。

    朱厚熜的道理也是一样,为何要遭到群臣的反对?

    张璁没有继续多谈,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就是指责群臣,欺负小皇帝年幼,想要压制天子。

    所谓继嗣之说,根本是私心作祟。

    而且文臣如此坚持,也有复杂的心理因素。

    他们希望抹掉正德的历史,借着孝宗的名号,推行对文臣有利的国策。

    另外呢,也想通过继嗣的举动,表明他们是孝宗的忠臣,处处替孝宗考虑,不忍心孝宗绝后,愣是找了个儿子顶替。

    他们不是在乎孝宗如何,而是纯粹想要博一个忠臣孝子的美名。

    这又一次证明了士人的心中只有自己,没有天下苍生。

    王岳和群臣辩论过,王阳明也驳斥过,可是到了张璁这里,却形成了系统,有着缜密的逻辑,还有强大的依据。

    众臣堆里,杨一清眯缝着老眼,仔细思量,以他的才智阅历,竟然没法驳斥张璁一丝一毫!

    同样的,杨廷和八成也只有徒呼奈何!

    “张生此议,圣人复起,不能易也!”就算是孔老夫子从坟里爬出来,也休想改变大局。能得到老狐狸如此称赞,张璁这家伙也足以骄傲了。

    其实张璁虽然是新科进士,但是连续七次的落榜,还有几十年的苦读,已经把他磨砺出来,相比起那些官场的小菜鸟,张璁性格坚毅,学问扎实,而且目光犀利,看问题准,下手也狠!

    他敢毫不犹疑,押上一切筹码。

    这家伙就像是老天爷送给朱厚熜的礼物,天生就是帮着他打赢大礼议的!

    “诸位爱卿,张璁的学问你们都看见了,他的这篇文章,在众目睽睽之下写就,没有半点作假的可能!朕以为今科状元,非张璁莫属!”

    状元!

    张璁听到这两个字,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昏过去。

    他这个落榜生,居然一下子成了状元,这也太逆天了!是天恩浩荡,还是神佛保佑?张璁高兴的几乎傻了。

    就在这时候,王岳急忙跪倒,恭贺道:“陛下慧眼识人,张状元实至名归。得此贤才,实在是大明之福,臣不仅要为大明贺,也要为陛下贺!”

    朱厚熜欣然大笑,“是同贺,同贺!”

    顿了顿,他又道:“张璁,朕赐你飞鱼服,御街夸官的时候,你就穿着飞鱼服,让世人领略文曲星的风采!”

    张璁听到这里,忍不住磕头作响,感激涕零。

    “陛下洪恩,臣唯有鞠躬尽瘁,方能报答陛下万一!”

    他激动无比,王岳又道:“陛下,张状元的文章如此高明,臣以为应当立刻明发天下,还要多多刊印,四散出去。让天下人尽快了解真相,明白陛下的苦心。”

    朱厚熜眉开眼笑,频频点头,“王……卿,你的思虑周全,朕十分满意,你还有什么想法,不如一起说出来。”

    王岳笑道:“想法谈不上,只是一点建议。臣希望将状元公的文章,送到国子监,其实不只是国子监,府、州、县,各级官学,都要仔细研读,让学子们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免被人左右,不辨是非!”

    不得不说,能比张璁还招人恨的,就只有王岳了。

    自觉仕途已经没有半点希望的毛澄愤然道:“官学教的是圣贤之道,春秋大义!张璁何德何能,他的文章能进入官学,简直荒唐!若是如此,只怕朝堂日后尽是谄谀小人,再无正人君子!”

    “君子?”王岳忍不住哂笑,“毛部堂,你说的君子,就是那些用卑劣手段,侵占皇家土地的大才子吗?”

    这句话比匕首还锋利,比毒牙还可怕!

    别装大瓣蒜!

    你们以为完事了,做梦去吧!

    虎房的案子还要继续追查,杨维聪背后一定有人指点,是他爹,还是你这个师父,暂时不做结论,但是放心,案子就在这里,真相也不会缺席!

    毛澄老脸憋得通红,突然大口大口咳嗽起来,激怒之下顺着他的鼻孔嘴角,流出了鲜血。

    王岳也吓了一跳,我的老天爷啊,什么时候,我学会了诸葛村夫的本事了,竟然能骂死老贼了?

    这个毛澄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王岳一脸无辜,可是在场重臣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撕碎了王岳。

    从王宪,到乔宇,再到毛澄!

    三位部堂大人,都栽在了王岳手里。

    这个兔崽子,简直就是朱厚熜的一条恶犬,不弄死他,还会有更多人遭到他的毒手。

    王岳,你等着,就算放过张璁,也不会放过你!

    朱厚熜也注意到了毛澄的惨相,估计是气大了伤身,在这么喜庆的关头,朱厚熜也不想让毛澄死在金殿上。

    “叫太医过来,赶快把毛尚书抬下去。”

    朱厚熜顿了顿,又道:“众卿都年事已高,为了大明,辛苦操劳,回头臣每人赐老参二斤,给你们补身体,这大明江山,还要靠着你们挑着呢!”

    安抚了老臣,朱厚熜又对张璁道:“三天之后,就是御街夸官了,你好好休息吧!回头朕还有要务要托付给你!”

    这还没正式当官,就已经得到了天子垂青,张璁的仕途,已经是一片光明。

    殿试结束,张璁从奉天殿退出来,整个一天的经历,就仿佛做梦似的,他已经从无名小卒,变成了天子宠臣!

    一篇文章,天下闻名。

    从此之后,张璁也算是个人物了!

    锦衣玉食,高官厚禄,什么都有了!

    年近五十的他,突然拥有了奢望了几十年的一切……人生巅峰,想不膨胀都难。

    张璁都分不清南北了,正在这时候,王岳从里面出来,一阵凉风,张璁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骤然而贵,王岳才是天子真正的心腹!

    想到这里,张璁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他竟然撩起袍子,跪在了王岳面前。

    “学生拜见恩师!”

    王岳都被他弄傻了,别开玩笑,你比我爹还大了十岁呢!

    这个徒弟,我可不敢要啊!

    “殿试之上,是恩师向天子推荐了学生的文章,阅卷之情,举荐之恩。无论恩师承认不承认,弟子都以恩师为榜样,忠君报国,肝脑涂地!”

    咚咚咚,张璁一口气磕了三个头,根本不容王岳推辞……

第92章 商君虽死 ,遗泽千年

    我虽然没有参加科举,但是我有个状元徒弟,最扯淡的是目前我的学历只是监生,而且还是一天课没有上的那种!

    我能教你什么啊?

    王岳在心里疯狂吐槽,不过他也清楚张璁的用意,这家伙表现的太明显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

    张璁太需要靠山了。

    虽然朱厚熜愿意充当他的靠山,但是毕竟是初来乍到,光凭着一刻的赏识,并不管用。

    所以他需要一个更接近皇帝,更能影响天子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王岳!

    很显然,换成任何正常的士大夫,拜一个十几岁的娃娃的当师父,都会觉得羞涩为难。可张璁没有这些庸俗的情绪,他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已经蹉跎太多的岁月,他必须往上爬,任何有帮助的事情,都不会放过,包括王岳在内,都是他的登天之梯!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没有谁能预料得到……即便在这个妖孽横行的时代,张璁依旧算是众多妖孽之中的佼佼者!

    “你拜我为师,只怕会招来无数明枪暗箭,到时候你怕是会后悔啊!”

    张璁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呵呵道:“这么说恩师是答应了!弟子拜见恩师,回头弟子自有束脩奉上!”

    张璁行过大礼,显然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王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跟这家伙搅在一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还真说不好,没准还负负得正呢!

    对了,张璁这个宝贝可不能折了,王岳琢磨了片刻,干脆去找陆炳了,没有别的,从这位手里借俩锦衣卫,暗中保护着张璁,王岳又想了想,给张璁打包送去二十条猫狗,这可不是吃的,而是帮着验毒。

    等猫狗买妥了,王岳才意识到,他还不知道张璁住在哪里,估计是没有住处。

    王岳又把崔士林给叫了过来。

    “我给你收了个师弟,你这位师弟眼下没有住处,你给想想办法。”

    崔士林脸都黑了,“师父,我现在被爹妈赶出家门,我都没地方住,哪里还能帮得上师弟……对了,你又祸害哪家了?从哪冒出来的师弟?”

    “呸!”

    王岳狠狠啐了他一口,“为师从来不敢害人的事,我害的都不是人!告诉你小子,这位师弟就是新科状元张璁,我准备给他找个住处,你打算怎么办吧?”

    崔士林眼睛瞪得溜圆,新科状元!张璁!

    我的老天爷啊!

    这可是文曲星啊!

    他怎么变成我师弟了?

    “师父,不是开玩笑吧?人家状元公跟你能学到什么啊?”

    “你找打是不是?”王岳气坏了,“你师父的本事一大堆,随便拿出一点,就够你学一辈子了!”

    崔士林根本不信,自己这个师父啊,除了教过自己怎么刺激土豪,增加打赏,就没有别的本事了。

    不过能有个状元当师弟,还是挺有面子的。

    崔士林欢蹦乱跳,去给张璁找住处了。

    这货到底是京中的贵人,永康公主的儿子,又是给新科状元找房子,还有什么难的。

    很快,他就在离着御街不远,找了个很幽静的院子,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应有尽有,家具摆设,也都是一流的。

    崔士林还弄了一套前朝的官窑瓷器,又搜刮了点名人字画,挂了上去,还给找了十名仆人。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这才乐颠颠去告诉王岳,十分凑巧的是张璁竟然也在。

    三天的光景,又是殿试名次,又是御街夸官,还有同科进士的琼林宴。

    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这几天就是人生的最高光时刻。

    风风光光,享受无数人的崇拜和羡慕,那滋味,绝对比娶媳妇入洞房爽多了,要不然怎么管成亲叫小登科,中科举才是大登科呢!

    只不过张璁这家伙有点不一样,那边琼林宴还没完事,他就屁颠屁颠,跑来拜见师父了。

    王岳皱着眉头,从张璁手里,接过三条腊肉,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早就听说过肉形石,没想到今天见到真的了,这家伙出手还挺大方的,王岳情不自禁抓在手里,想要仔细欣赏,结果却抓了一手油。

    “这么大的油性?”

    王岳惊讶,张璁神情古怪,“师父,你们见过腊肉吗?就是吃的,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焖饭,很香的!”

    王岳脸黑了,他能不知道腊肉吗?

    问题是这是你的束脩?

    张璁也不好意思了,“那个,区区三条,实在是少了点,回头发俸禄了,弟子再送点过了,要不这样,干脆等有空了,弟子亲手做点,给师父送来。”

    王岳哭笑不得,“你这是跟我哭穷吗?”

    张璁嘿嘿道:“弟子不是哭穷,而是真穷。弟子都七次落榜,这是第八次,要不是仗着有举人功名,那点家产还不够盘缠呢!实不相瞒,弟子今天晚上就要断顿了,我还琢磨着,能不能去吏部,提前支取点俸禄花花……师父,你有经验,能不能帮帮弟子?”

    王岳翻了翻眼皮,“我有个屁的经验!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俸禄。行了,也不能让你白来。”王岳把腊肉放在了一边,弟子送的,总不能浪费,回头叫厨房蒸了。

    “走吧,去看看你师兄准备的住处。”

    王岳让崔士林带路,来到了新的宅子门前。

    崔士林笑嘻嘻道:“师弟,你看看这里怎么样?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给你想办法。”

    张璁站在宅子门前,向里面眺望了两眼,只见建筑精巧,颇有南方园林神韵,外面都是这般,里面就更不凡了。张璁突然摇了摇头,不无歉意道:“师父,您老人家和师兄费心思了,这份好意弟子心领了,只是这个地方,弟子住不来!”

    崔士林大怒,心说这个东西怎么不知道好歹啊?

    从来都是师父坑人,可没见师父对谁这么好过,他想发作,王岳却拦住了他。

    “你觉得不合适?”

    张璁点头,“豪宅美人,非是弟子所爱。”

    “那你想要什么?”

    “致君尧舜!”张璁目光坚定。

    王岳深吸口气,忍不住轻笑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张璁点头,“弟子晓得,弟子已经做好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准备!”

    崔士林听到糊涂,怪叫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连命都不要!你还要什么?”

    张璁抬起头,凝视着崔士林,露出坦然的笑。

    “商君虽死,遗泽千年!张璁不敢比商君,能为大明延寿百年,便是张某所求!”

第93章 连升三级

    真有这么大的决心啊?

    崔士林开始崇拜起这位师弟了。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好歹在国子监混过,听说过商鞅的故事,这位的下场可是很惨很惨的。

    而张璁以商鞅为榜样,那是奔着死去的。

    连命都不在乎了,不用问,一定是狠人!

    崔士林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无辜的小白兔,可爱的小猫咪。

    他居然还琢磨着,要弄死王岳。

    想想都觉得可笑。

    这就好比一只蚂蚁,想要吃掉一只大象,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难怪爹妈都吓坏了,要是不采取断然措施,没准全家人都可能身首异处……毕竟这帮人都是拿着命在玩!

    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崔士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退后半步,他还是离着远点算了,往后出什么事情,也都跟他无关。

    王岳注意到了徒弟的举动,简直气炸了肺!

    崔士林,你丫的有点出息行不?好歹是我的大弟子,这么没出息,简直给师父丢人,以后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训练这小子,不求你成为藏獒,但怎么也要赶上泰迪啊!

    要是连干翻一切的勇气都没有,不是给师父丢人吗?

    王岳琢磨着如何收拾崔士林,脸上却是笑容可掬。

    “张璁,你能安贫乐道,这个很好。但是为师要提醒你,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你的文章,你的志向,都太招人恨了。明枪暗箭,不能不防。师父可不想让你提前折戟沉沙。”

    王岳笑呵呵道:“我已经安排了保护你的人,莫非你要让师父的心意白费吗?”

    张璁顿时慌了,连忙摆手,“弟子不敢,师父如此恩待,弟子铭刻肺腑,无以为报,弟子拜谢师父!”

    说着,他要下跪,王岳伸手,把他拉住。

    “咱们之间,不讲究虚礼。”

    王岳拉着张璁,一起步入院落。

    踏着青石的道路,两旁有花草树木,又有硕大的鱼缸,里面的鱼儿欢快地游动着,不时还跑到水面,吐个泡泡。

    王岳对于崔士林的骚包,总算有了直观的印象。

    他们走入了正堂,目之所及,都是紫檀的家具,墙上挂着的都是名人字画,桌面上摆着的也都是宋代的官窑。

    他还真是下本啊!

    “那个你看这样行不,我把这些东西都带走,给你换点竹器,行不?”王岳笑呵呵询问徒弟。

    张璁一听,可不干了,“师父,既然是您和师兄的一片心意,弟子怎么好推辞呢?还真别说,弟子穷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东西!我收下师父师兄的馈赠,自然就不会被其他人收买了,是吧?”

    张璁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茶杯,给自己来了一杯顶级的铁观音。

    浓烈的茶香,在口腔和喉咙炸开,整个人都升华了。

    “喝了这么多次茶!就这回的地道,真地道!”张璁一高兴,连在京城学到的新词都用上了。

    王岳微微点头,如果张璁执意不要,那就是矫情了,他接受了,还说出了一番道理,王岳很满意。

    “那好,你就先休息,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让他帮你解决。”

    王岳点了下崔士林,这位崔大师兄半点晏殊不起来,只剩下点头哈腰,活脱一个狗腿子。王岳更气了,这个怂货啊,不调教是不行了。

    他打算尽快离去,不过在走之前,他又到了张璁面前,微微一笑。

    “该说的话,我会说的。咱们师徒之间,论事不论心,用不着太累,只要不忘初心,自然一帆风顺。”王岳说完,转身离去。

    他走了,张璁却呆呆望着王岳的背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的。

    从殿试开始,到写下大礼疏,再到面对王岳的种种表现,一切都是经过算计的结果。张璁比起其他进士,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年纪阅历。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依靠什么。

    借着大礼议的终南捷径,迅速巴结天子,获得信任。

    拜师王岳,引为强援。

    展示清廉,赢得名气,以最短的时间,成为天子宠臣,朝廷重臣,掌握权力,实现胸中抱负!

    张璁的功名之心是真真切切的,他也知道,这在别人的眼里,不是什么优点,所以张璁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既固执,又灵活,既愤世嫉俗,又通情达理,充满了吸引力……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上面能更看重自己。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年纪轻轻的王岳居然轻易看穿了他苦心营造的人设。

    还给了他“论事不论心”这五个字。

    为师什么都清楚,可为师愿意跟你演下去,只要你不改初心,就不用担心!

    “师父,弟子并非高古君子,却也不是追逐名利的小人!您不会失望的!”

    张璁握紧了拳头。

    作为状元,张璁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品级不高,只有从六品,张璁第一天去翰林院坐班,很显然,翰林们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整个一个上午,都没人跟张璁说一句话,就把他晾着,好在张璁年过不惑,脸皮早就练出来了,根本不在乎。

    一直坐到了中午,准备吃饭,突然宫里来了旨意。

    翰林修撰张璁,文采过人,礼法见解高妙,学问笃实……升任左中允……钦此!

    听到这个消息,翰林院的人都傻了,左中允是詹事府的官,由于詹事府早就名存实亡,只能用来给翰林官提升品级待遇,作为迁转之阶,没什么权力。

    可问题是张璁坐了半天班,就升到了正六品,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又一道旨意下来,左中允张璁,熟悉礼法,心思缜密,做事认真,提升为翰林院侍讲学士,负责迎接兴献王妃入京礼仪。

    又升了一级!

    已经是从五品了,这是何等受宠啊?

    大家伙晕乎乎,挨到了傍晚,准备回去跟熟人聊这事,可就在他们还没走的时候,第三道旨意踩着点来了!

    “兵部武选司责任至重,调翰林侍讲学士张璁,充任郎中,即日上任!”

    哔!

    正五品官职到手,请查收。

    一天之内,连升三级,而且跳到了公认的第一肥差位置上,要说张璁是老天爷的亲生儿子,他们都信。

    这官升的,简直邪门了!

    张璁来不及理会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红眼睛,他匆匆离开还没坐热乎的翰林院,直奔兵部而去。

    很凑巧,在兵部武选司,还有个状元公杨慎在等着他,这可是状元对状元,天子宠臣对首辅公子,谁公谁母,就看明天了……

第94章 状元对状元

    张璁步入兵部衙门,作为执掌一国戎政的中枢,兵部气象森严,所有人都小跑着,丝毫不敢怠慢。

    张璁看在眼里,还真有点意外,没想到大明还有这么勤恳的衙门,真是难得啊!

    其实他也疏忽了,以前的兵部可不是这样,多亏了阳明公入主兵部,大力整顿,整个兵部才有了一丝军务重地的架势。

    张璁在下面人的引领之下,来到了武选司值房。

    等他迈步进来,就听到有人随口道:“桌上有茶,炉子里有炭,想喝自己动手。”

    这位头也不抬,继续处理公务,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可是还没写几个字,突然发现眼前一黑,他忍不住抬起头,发现一个人正冲他嘿嘿笑。

    “你就是杨慎杨大人吧?不凑巧,本官也是武选司郎中,政务理当咱们一起负担才是,张某万万不敢失职!”

    说完,张璁就把公文夺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来,快速浏览。

    面对旁若无人的张璁,杨慎忍不住摇头。

    你丫的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给你多大的一张脸,一上来就敢抢事情做?

    他怒目而视,张璁竟然还是视若无睹,他的速度极快,厚厚的公文,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得七七八八。

    这时候张璁才抬起头,冲着杨慎一笑,“杨大人,这都是提拔任命一些武官将领的公文,你的意思是怎么样的?”

    杨慎更加哭笑不得,“张大人,貌似直接询问本官,有点不妥吧?”

    上司才能询问下级,两个人平级,你张璁还是后来的,怎么敢压我一头?

    张璁认真想了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杨大人,我没有命令你的意思,你先稍等。”

    说话之间,张璁提起笔,大笔一挥,写下了两个字“如拟”,写完,他扔给了杨慎,“杨大人,如果没有别的意思,就发下去吧!”

    “你!”

    杨慎俊美的面庞变得扭曲狰狞,他出身显赫,求学于名师,身为科甲状元,就连长相都是一等一的。

    从小到大,杨慎都严守礼节,不敢随意胡来。

    在他看来,一个人不懂礼数,就表明家教太差,家教差,就是给父母丢脸,让祖宗蒙羞,就是天大的不孝顺。

    尽管他也何人争吵,吵得还很厉害,但从来都是论事不论人。

    “张大人,你初来乍到,只怕连这些事情都不清楚,又如何敢做主?”

    张璁把毛笔放下,轻轻一笑。

    “没什么不清楚的,还不是一些随着王部堂出征大漠的功臣,陛下要任用他们,执掌三大营,整顿禁军。此事已经操持了一两个月,愣是没有结果,看起来,是我们兵部失职啊!”

    杨慎闷哼,“张大人,你要清楚,大凡将领任用,都有一定之规。这些人之中,不少祖上不是武夫,没有世袭爵位,本身又没有参加过武举,没有功名在身。他们全都靠着王阳明,升任高位,不加以提防,能行吗?”

    “哈哈哈!”张璁朗声大笑,“真是荒唐!军中将士,只看能打不能打,何来看祖宗?至于功名,那就更是笑话了!功名乃是敲门砖,是让普通人进入军中,为国效力。而这些人已经浴血沙场,为国立功。又何须经过武举考试?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至于要防着王部堂,那就更可笑了!”

    张璁朗声道:“当时文武百官,人人畏敌避战,唯有王部堂当仁不让,率众北上,大胜而还。倘若你杨状元有本事,也可以去阵前杀敌,立功受赏!你们这些人畏刀避剑,缩在京城。等人家打赢了,立功了,反而大言不惭,要严加提防!杨状元?难道在大明朝,是做得越多,功劳越大,就越要受到惩罚?反而是一群碌碌无为之辈,能窃据高位,安享荣华,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吗?”

    “若说提防,令尊四朝元老,柄国几十年,权势熏天,门生故吏,遍及两京一十三省,人人皆知杨阁老,却未必知道朱皇帝!如何不需要提防?”

    “你!”

    杨慎豁然站起,怒视张璁。

    张璁坦然以对,两个人就跟斗鸡似的,盯了好半天,杨慎满肚子话要说,可又觉得,跟张璁浪费吐沫,实在是丢人。

    他突然掏出了一份手谕,扔到了张璁面前。

    “你自己看吧!”

    张璁好奇展开,发现正是内阁的命令。

    有关这些有功人员的任命,内阁已经基本同意,只等兵部拟定详细名单,立刻落实!

    杨慎轻蔑冷哼,“张大人,或许在你看来,满朝之士,皆是私信作祟的小人,都是利欲熏心之徒。可你也别忘了,每个读书人都是孔孟门徒,都想着致君尧舜,解民倒悬。都想着报效大明,至少,不是人人都如你想的那般龌龊!”

    “唯才是举,任人唯贤,这道理我们不光懂,而且也做得到!这就是明证!”

    杨慎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全都抽在张璁的脸蛋子上。

    让你瞧不起士人,就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士人!

    张璁仔细看了看内阁公文,呵呵一笑,放在了一边。

    “倒是没有故意为难,可任用几个武夫,对文官又有多少损害?惠而不费的事情,内阁诸公都不愿意做,那他们还如何立足朝堂?真正的改革是壮士断腕,是向自己下刀子!是涤肠洗胃!铲除真正的蠹虫。这些大事,又有几个士人能做得出来?”

    杨慎呵呵,“张璁,你既然说了,那我也有几件事情请教……自从先帝以来,大肆任用宦官,如今内廷宦官已经多达二十万。这些人还分驻各地,监视文武百官。他们肆意贪墨,大肆敛财,这些人要不要处理?”

    “还有泛滥的宗室,现在藩王繁衍生息,数量越来越多,有些地方,竭尽一年的岁入,尚且不够支应宗室子弟半年的禄米。这些皇亲贵胄,要不要裁撤?别忘了,宁王叛乱之祸,刚刚过去几天啊?”

    “再有,文恬武嬉,纲纪荡然,人心混乱,吏治败坏,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哪一样不要解决?”

    杨慎深深吸口气,“凡此种种,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情。朝中有识之士,何尝不是忧心忡忡,竭忠尽智?张璁,你说士人乃是天下大弊,未免也太偏颇了吧?”

    敢情还是殿试留下了的后遗症。

    面对杨慎的质问,张璁坦然一笑,“杨状元,你说的都对,可你为什么不说诸多弊端之最?”

    “什么?”

    “自然是土地兼并!”张璁提高了八度,“天下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孝宗之后,土地兼并日盛一日,流民四起,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被兼并的土地,十成之中,有七成落在了士人手里,这些事情,你杨状元,更不会不知道吧?”

    杨慎的脸越发黑了,“张璁,别忘了你也是读书人!”

    “我当然是读书人!正因为我是读书人,我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杨状元,我想上书,立刻清查京畿周围的土地,把京城十万以上的流民安顿好!让他们不用睡在树上,桥下!入秋之后,也不会有人冻死,杨大人,你愿意跟我一起上书吗?”张璁目光炯炯,直视着杨慎……

第95章 欺师灭祖的逆徒

    装了一肚子学问的杨慎,第一次词穷了,他茫然看着张璁,不知道这位说得是真是假?

    “张大人,你如何知道京城有十万流民?你有打算怎么办?”

    张璁仿佛能看透杨慎的心思,尽管这位没有直接质疑用心,但是语气之中的怀疑,也是显而易见。

    “杨大人,这是我第八次进京赶考,我已经落榜七次了。”

    杨慎没有反应过来,这位是打算说考取功名不易?

    张璁自嘲笑笑,“张某第一次进京,那还是孝宗的时候。你们都说孝宗是仁君,可我却知道,就是从孝宗开始,文官士大夫愈发肆意妄为,根本不受约束。他们到处兼并土地,越来越多百姓破产。前后二十年间,京城的流民从不足万人,到足足十几万。这可是天子脚下,大邦之地。身为朝臣,我就把感到羞愧吗?”

    “你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可以告诉杨大人,之前几次进京,我就注意过流民的问题,这一次因为殿试延宕,我抽出一个月的时间,把京城跑了一个遍儿……”张璁指了指脚上的靴子,“光是这个,就磨坏了三双。杨大人,不管做事,还是做学问,张某更相信自己跑出来的,而非道听途说……只不过你怕是不会认可吧?”

    杨慎伏身听着,他的内心波澜滔天。杨慎不敢相信,这个张璁竟然是自己的知音!他也主张凡是要亲眼所见,没有深入的调查,就不能妄下结论。

    “张大人,你以为杨某又是什么人?”杨慎直接反问,“你当我什么都不清楚吗?土地兼并,甚至要向上追溯,一直到英宗朝,甚至更早,如果光是归结到孝宗,绝对不公允!”

    张璁没有否认,“我承认杨大人或许是对的,但是你想过这背后的缘由吗?”

    杨慎面色严峻,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四个字……主弱法弛,就这么简单!”

    张璁侃侃而谈,洪武,永乐,包括仁宗和宣宗,都是公认的盛世,问题还不大。而土木堡之后,尤其是朱祁镇复辟成功,第二次当皇帝,他为了奖励帮助自己夺得皇位的有功之臣,就开始大肆封赏。

    将盐引当成奖赏,几十万引,几十万引,赏赐近臣……上行下效,变本加厉。

    原本朱元璋留下的祖制,被大肆破坏。

    盐法、军户、田亩、禁军、边军、吏治……就像是骨牌,一张一张倒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宪宗和武宗正德都试图扭转颓势,他们一致的选择是放出了宦官势力,以此来牵制文官。

    至于孝宗皇帝,他因为童年的经历,加上文官对他有恩,不但没有约束,反而推波助澜,让文官士绅的力量迅速膨胀……

    朱厚照无力改变老爹留下来的局面,他只有利用宦官,重新建立一套体系,刘瑾的等八虎的地位,就犹如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一般。

    只可惜,倒霉的朱厚照英年早逝,他的努力也付诸东流。

    而且他不但没能约束住文官,还造成了宦官势力泛滥,给大明的弊端来了个超级加倍!

    “天子底气不足,无力捍卫祖制,必然导致文恬武嬉,土地兼并,流民四起,国政乱如团麻……杨大人,这事情绝非几个正人君子,几个贤臣就能解决的!”

    “那该怎么办?”杨慎情不自禁,用上了请教的口吻。

    没错,一位状元,把另一位状元给说服了。

    张璁热情洋溢,充满了斗志。

    他就像是个布道者,将自己前后八次进京,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包括眼下的朝局,张璁也洞若观火。

    “要想维护祖制,整顿弊政,就必须天子手握权柄,乾纲独断。偏偏当朝诸臣,一心让陛下过继给孝宗,这其中的道理,杨大人不会不明白。他们是想继续压制天子,并且打着恢复孝宗之政的借口,继续大肆侵占土地,中饱私囊,任用私人!继续搞座师门生的那一套,肆意结党营私。在朝中,他们是呼风唤雨的朝廷重臣,返回家乡之后,他们是遥制朝局的宿老,整个朝堂,都要听他们的左右……”

    张璁说话,非常不客气,可正是这些话中的棱角,戳到了杨慎的软肋。

    针对大明的诸般弊政,杨慎也是心知肚明,他开出的药方,是崇实黜虚,停止没有意义的名分之争,专心解决民生困苦。

    杨慎的主张不能算错,只是显得有些肤浅。张璁的主张,要尊奉新君,提升皇帝威望,借着天子威望,恢复祖制,消除弊政……很显然,这个思路更加深刻,也更有操作性。

    只是这样,就要拱手将文官获得权力,悉数交出去,真的有那样的傻瓜吗?

    “杨大人……张某前后八次进京赶考,从青春年少,考到了鬓角花白。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干脆不考了,靠着举人的身份,也大可以过安稳舒服的日子。接受地方投献,弄个几千亩的土地,再想办法谋个教谕,只要干一届,就算是官身,回乡之后,地位更高,然后培养儿子后辈,让他们沿着我的路,继续考科举,做官,若是孩子们出息,要不了三代人,张家也就是地方豪门大族,人人羡慕……”

    张璁哂笑道:“杨兄,你觉得如此的名门望族,于国于民,又有什么用处?如今朝廷积弊重重。若是现在动手,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连这个机会都放过了,我们岂不是愧对大明朝一百多年的恩德!士人享受太多了,该拿出一些了。咱们总不能学南宋的读书人,跳海殉国,舍命不舍财吧?”

    杨慎傻了……他做梦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张璁说服,而且是彻头彻尾的那种。他简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杨慎知道,这不是张璁能说会道,而只是简单因为两个字……真实!

    这世上最能打动的人,也只是真实二字。

    杨慎深深吸口气,“张先生,你的意思我懂了,只是你还没说,打算怎么解决京城流民的问题?”

    张璁淡淡一笑,“杨兄这是要考验我!那好,我就抛砖引玉。首先,必须清查京城周围田产土地。如果有巧取豪夺,抢占百姓土地,致使流离失所的,必须把田还给人家,让他们回乡耕田。至于还有许多流民,他们暂时没有可去的地方,朝廷就该拿出钱财,给他们寻找事情做,养家活口。”

    “当然了,我也清楚,户部空虚,拿不出钱。所以,这笔钱就应该让京城的富户出!朝廷多少年,征收不上商税,这时候,让他们出点血,为国分忧,那也是情理之中!”

    真是好有道理,那还等什么,开始着手行动吧!

    ……

    “师父,这就是弟子跟杨慎商讨的方案。没有别的,弟子想请师父能支持弟子。”张璁趁着没有早朝,又跑到了王岳家中。

    王岳对这个方案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这是做好事,我当然支持。”

    张璁见王岳还没有闹清楚,就忍不住伸出巴掌,送到了王岳的面前,“那个……既然师父愿意支持,是,是不是拿出一点,一点钱财,做个表率!”

    瞬间,王岳的脸黑了!

    混球!

    从来都是我坑别人,这个逆徒竟然想打师父的主意,你是觉得我提不动刀怎么滴?王岳怒目横眉,很想杀人……

第96章 大明首善

    “张璁,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的?”

    王岳愤怒质问。

    试问还有这么不孝的学生吗?

    为师给你庇护,给你住的地方,又帮忙说好话,你当连升三级是容易的事情吗?没有我在天子面前替你说话,能做到吗?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倒好,当了官,掌了权,就先拿师父开刀,如此逆徒,简直该三刀六孔,扎几百个透明的窟窿,挂起来当蜂窝煤!

    张璁见王岳大怒,他慌忙道:“师父不要生气,你听弟子说完。我是这么想的,师父身为天子宠臣,如果师父都能带头捐献,其他人自然会老老实实听话的,这样一来,就会顺利许多。”

    “哼!说得好听!”王岳冷笑道:“我一没有中饱私囊,二没有兼并土地田产。我的钱都是经营所得,清清白白,凭什么让我出钱,总要有个道理吧?”

    张璁眼珠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师父,弟子不是让师父出钱,只是让师父带头罢了。”

    “这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师父只要带头,弟子筹集够了安顿流民的钱,多余的钱,就会退给师父,如果弄好了,师父还能赚不少钱!”

    张璁笑嘻嘻的,“师父放心吧,弟子绝不会让您吃亏的。”

    王岳眉头乱挑,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突然,他一跃而起,扭头去找棍子。

    不行!

    这个逆徒必须杖毙!

    不能留着他!

    “张璁,我告诉你,发财的招数我有千千万,靠着欺骗诈捐,那是最下作,最不要脸的!我王岳干不出来!你张璁存了这样的心思,你就是混账!就该天打雷劈!你,你给我跪下!”

    王岳大声叱责,浑身颤抖,怒火三丈。

    张璁先是一愣,在确定王岳真的暴怒之后,他直挺挺跪了下来。

    “你给我说,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张璁沉吟良久,抬起头,“师父,弟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确该死!请师父责罚,弟子不敢有怨言。但弟子有句心里话,不得不说,若非如此,弟子又怎么筹钱呢?别管手段如何,拿到了钱,安顿了流民,弟子……问心无愧!”

    “呸!”

    王岳毫不犹豫啐了张璁一口,“你想靠着小聪明,做成大事,根本是痴心妄想。做大事就要有大气度,而不是蝇营狗苟。不就是一点钱吗?我出五万两,而且我还告诉你,不用想着还给我,出钱了就是出钱!连我都出了,其他人谁敢不出!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流民遍地,像什么样子?兴献王妃要进京了,身为臣子,要给陛下赚面子。一个半月之内,务必要让流民安居乐业,所有筹措的款项,有一文钱的贪墨,我找你算账!”

    王岳一番怒斥,也懒得看张璁一眼,直接摆手,把他赶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让手下人拿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塞给了张璁。

    咱就是玩真的!

    捏着这张银票,张璁第一次迷茫了。

    他真的看错了王岳吗?或者说,他一直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这位小师父?

    张璁对王岳的印象,就是个天子宠臣,很聪慧,很强悍,由于杨维聪等人的案子,毛澄被严厉斥责,其他重臣也受牵连,殿试的时候,王岳负责巡视,恰巧成了同考官。

    说实话,张璁也是灵机一动,想靠着这点香火情分,跟王岳结成联盟。

    他的目标一项很明确,做大官,掌大权,干大事……为此,他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就像解决流民的问题,他也是这个思路,没有人愿意出钱,那就设计个套路,让王岳出面带头,然后再把多余的钱给王岳。

    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王岳肯定会答应,而且事情办成了,流民得到了安置,至于其他,都不在张璁的思考范围之内。

    “师父,弟子错估了您的人品,弟子惭愧!”

    张璁沉吟片刻,突然又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连续的挫折,让他看这个世界的眼神也不是那么阳光了,或许他真的错了。有师父这样的人,也有杨慎一般的人,总归这大明朝还是有些希望的,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管多重的担子,有人帮着分担,就会轻松许多。

    张璁如释重负,回家的脚步格外轻快,甚至哼起了小曲……

    “这个逆徒啊,还真是狠人!”王岳揉着太阳穴,斜靠着椅子上,大徒弟崔士林贼兮兮站在一边,他的心砰砰乱跳。

    “师父,你说师弟会不会让我也出钱啊?”

    王岳都懒得看他,“让你出你就出呗!你还没钱怎么滴?”

    崔士林哭了,“师父,您也不是不知道,弟子是真没钱。为了给张璁师弟张罗住处,我求了一圈人情,现在弟子都吃不上饭了。”

    王岳这个腻歪啊!

    他气得站起来,伸手点指着崔士林,“没出息的东西!你师父别的本事或许不行,可论起赚钱,这大明朝超过我的还没有!你当那五万两是我白出的吗?蠢材!简直蠢透了!”

    崔士林大惊,“师父!你是同意了张璁师弟的主意了?”

    “呸!”

    王岳啐得更用力了,“他不长脑子,你也不长脑子。我一个天子近臣,犯得着拿这种钱,给陛下散德行吗?”

    “那,那您怎么把钱赚回来?”崔士林傻乎乎问道。

    “这还不简单。”王岳呵呵一笑,“我不是排过大明富豪榜吗?这回你去给我弄个慈善榜,把你师父放在前面就行了,我要做大明首善。”

    崔士林懵了,“师父啊,您的意思是把自己放在慈善榜上?您这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吹自擂,这太不好了吧?”

    “怎么就不好了!”王岳冷哼道:“我出了钱,你实事求是地写!这有什么问题?有人要死羡慕,他们也拿钱出来啊!只要钱数够多,心意诚恳,同样能上榜。对了,你还要给我传出去一个消息。给寺庙几十万两,上百万两送钱,这可不算!不但不算,还要追究钱财的来源。只有真正照顾民生,解决百姓疾苦,这才是做善事。”

    崔士林跟着王岳没有多少时间,但是他已经大开眼界,三观不知道碎了多少次了?这人都怎么了,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他现在特别怀念正德,那时候还只是天子好玩,别人还都正常,现在倒好,大家伙比赛着发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疯一把?

    其实他还有一万两银票,这是永康公主偷偷给他的。

    看现在的情形,把钱拿出来,就能在慈善榜上,混个名次,说出去自己也是做善事的好人。

    只是空有个名声,又不顶吃,又不当喝,往后就真的只有在师父家混饭吃了,这事情值得吗?

    崔士林十分纠结。

    而与此同时,张璁和杨慎碰面。

    “安顿流民,不能是给点钱就完了,我打算趁机把外城给修好,将京城围上一圈,有了这一圈,一旦鞑子进犯,也多了一重屏障。”

    张璁终于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杨慎目瞪口呆,我的老天爷啊!这家伙的想法可真是够大胆的!

    何止是杨慎,哪怕是王岳听到,都会大惊失色。

    以工代赈,修建新城,这不是穿越者通常喜欢玩的把戏吗?逆徒这是再抢师父的戏码?你丫的不会也被附身了吧?

    其实王岳的担忧还真是多余的,有鉴于大明国力总体下降,边防压力大增,给京城加一道屏障,已经势在必行。

    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嘉靖朝开工的外城,只是没有料到,始作俑者,居然是张璁!

    赈济流民,慈善榜,修外城……一股庸俗但强烈的铜臭味,迅速散发出来……

第97章 诸位爱卿,出钱吧!

    最近存在感不强的朱厚熜,突然接到了一份奏疏,直接让他从普通小伙,变成了精神小伙,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动人了。

    刚刚荣升兵部武选司郎中的新科状元张璁,提出来要在京师之外,修建外城,将京城包裹起来。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能把一些关键的建筑,比如先农坛和天坛都给圈进城墙里面,保护起来。

    试想一下,如果皇帝去祭天,突然有鞑子杀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也不得不防着,尤其是当得知禁军缺额那么严重之后,朱厚熜几乎有了心病,必须加强防备,最起码要把京城保护好。

    其次,利用城内流民修建外城,然后顺便安顿流民,解决民生问题。让京城不再有流民之患,这可是他新君的德政啊!

    谁不想自己的家门口干净一点,整洁一点!

    别处或许力不从心,可天子脚下不能马虎。

    朱厚熜也很想以此收买人心,增加皇帝的权威。

    还有一点,那就是老娘即将进京。

    说来惭愧,蒋王妃也够倒霉的。

    当初朱厚熜进京,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而她折腾了好几个月,还是即将,即将……这走得也太慢了吧?

    毛病出在哪?就算是爬,也该爬来了吧?

    说来说去,还是个名分问题,朱厚熜坚持以太后之礼,迎接老娘,礼部非要弄出个本生皇太后……双方僵持,还出了张璁在奉天殿做文章的事情。

    总体来说,朱厚熜开始有了还手之力,他现在就想一鼓作气,干出几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彻彻底底奠定胜局!

    给老娘应得的尊重,也让老娘住在一个干干净净的京城里……

    有了这些打算之后,朱厚熜越想,越觉得张璁的建议好,好到他都睡不着觉了。

    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朱厚熜确定没有问题,他都没有把王岳找来商量,就早早下旨,把群臣都叫来了。

    朱厚熜小脸红扑扑的,干劲十足,他把张璁的奏疏给内阁和诸位大人传阅,而后欣欣然道:“众位爱卿,张璁的提议十分恰当,兼顾了民生防务,朕以为应该立刻推行,内阁的意思呢?”

    朱厚熜直接定了调子,杨廷和面无表情,“陛下所言极是,只是土木之工,不可轻动。似乎还要听从工部和户部的意见。”

    被首辅点名了,林俊和杨潭一起站了出来。

    这两位毫无疑问,都是杨廷和的党羽。

    “陛下,眼下大明百姓民生困苦,若是骤然兴起大工,只怕会伤损民力。更何况要修建外城,只怕需要百万民夫,这么多人聚集在京师,万一有什么歹人,煽风点火,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老臣以为,还是应该三思而后行!”

    林俊态度坚决,直接否定了朱厚熜的提议。

    杨潭相对柔和一些,可也是这个态度,“陛下,当前户部实在是太过空虚,筹备大典,赏赐有功将士,整顿军务……这几项已经掏空了国库。目前京官俸禄拖欠严重,全都指着秋粮进京,一年半载之内,实在是抽不出银两钱粮,还望陛下详查啊!”

    民夫不能征用,钱又没有。

    想修外城,根本是做梦!

    杨廷和觉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总结两句,把年轻人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灭!

    可他低估了朱厚熜的意志,小皇帝想了一个晚上,岂能轻易放弃。

    “朕知道户部空虚,也知道征调民夫不易。但是朕觉得外城还是必须要修。大可以暂时修建一段,民夫就靠着京城的流民,额外征调数量不会太多。至于经费,朕想了个办法,朕打算向诸位爱卿,暂时借一点!”

    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借钱?

    要钱还差不多!

    毕竟谁有胆子管皇帝要钱啊!

    大家伙已经从刚刚的冷淡变得愤怒起来。居然让我们出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杨廷和轻咳一声,“陛下,朝中诸臣,廉洁自守,只怕拿不出多少钱,距离修建外城,更是天差地远。老臣以为即便要修城,也是应该从正课下手,这才是正办!”

    朱厚熜不屑道:“朕也想正办,可是户部没钱,事情又不能不做,朕愿意从内帑出二十万两,你们看着办吧!”

    朱厚熜说完,竟然也不宣布退朝,直接换了个舒服的姿态,斜靠着龙椅,他是打算跟这帮大臣耗着了,不出钱,一个也别想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大殿都鬼一般宁静。

    都说朱家人奇葩,现在看来,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了。朱厚照那么能折腾,已经算是极品了,可跟朱厚熜比起来,简直能算是通情达理,平易近人了。

    好吧,给朱厚照平反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厚熜!

    可朱厚熜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都别跟朕哭穷,他抄了张鹤龄的家,知道张家有多少财产。

    即便这帮文臣打几个折扣,出一二百万两,还是没问题的,足够把摊子铺开了,至于剩下的,以后想办法。

    长久的沉默,杨廷和无奈,只好站出来,“臣,臣认捐三千两!”他见实在是躲不过,就只有出钱了。

    可当他说出来之后,朱厚熜半点不领情,反而眉头挑起,仿佛受到了侮辱!

    三千两,是欺负朕没有看过钱吗?

    堂堂首辅,只能拿出这么点钱?

    是你杨廷和在嘲讽朕,还是朕高估了群臣?

    假如大家伙都这么清廉,可真是天下太平了。

    朱厚熜沉吟之际,一些朝臣都跟着表态了,有首辅打底儿,其他人哪敢僭越啊!

    比如大学士梁储,出了一千两,毛纪出了八百两,到了户部尚书杨潭,就只有五百两。

    最厉害的还是工部尚书林俊,“臣出五百文!”

    朱厚熜听得啼笑皆非,“朕没有听错吧?只有区区五百文?”

    林俊昂然无惧,“陛下,这是臣全家一个月的菜钱,臣两袖清风,家中并无一丝一毫余财。”

    林俊说得自豪,他不光是没钱,也不像乔宇那样,能跟富商扯得上关系,他林俊可以骄傲滴宣称,老子就是清官,老子所向无敌!

    林俊或许是真的清廉,可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都照着学了。

    有人捐十两,有人捐三两,还有人捐一百文钱的……说到了最后,朱厚熜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商量着修外城,而是成了拿着碗,四处要小钱的!

    朕混成了乞丐!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把这帮人捐赠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两,连砖头都买不了几块!

    “诸位爱卿,你们可真是廉洁自守啊!有你们这些清官,朕大可以高枕无忧,做个垂拱而治的清闲天子了!”

    杨廷和急忙跪倒,“陛下,修建外城,绝非小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不如暂时安排人探查,等待朝廷财税充裕,再另行安排吧!”

    朱厚熜暗暗冷笑,又是这一套拖延的战术,朕要是答应了,还不知道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呢!

    “去,把张璁叫来。”朱厚熜愤怒吩咐。

    不多时张璁赶来,“启奏陛下,臣以为捐赠之法是可以的。杨慎杨大人愿意出一万三千两。王岳王大人,出五万两,崔士林出一万两,臣家中贫寒,却也筹措了八千两……”他的话,就像是蒲扇大的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了群臣的脸上!

第98章 王富贵的力量

    就连张璁都拿出来八千两,剩下的大臣拿的少了,如何能过得去?

    朱厚熜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而群臣头上的汗珠也冒了出来。

    到底拿多少合适啊?

    多了心疼,少了过不去这关。

    而且谁知道拿了会不会还有麻烦,万一再办一个贪墨那才叫丢了夫人又折兵呢!

    群臣迟疑之间,有一个头铁的站了出来。

    林俊冷哼道:“陛下,臣非贪赃枉法之人,两袖清风,身无余财,和其他人果然不一样!”

    嚯!

    真是好霸气,就差直接说,王岳这几位都是贪官污吏了。

    朱厚熜把脸一沉,“张璁,既然林大人怀疑,那你不妨说说,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张璁忙道:“遵旨。”他扭头对着林俊,轻笑道:“林部堂,杨慎杨大人一夜之间,卖了十几幅字,他还将收藏的苏东坡的砚台给卖了!”

    什么?

    苏大胡子的东西?

    这下子可把人惊呆了,更有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苏轼用过的东西,那可是沾着文气啊!早知道他们就下手了,这要放在家里,那该多好啊!

    这帮人暗暗感叹,觉得杨慎的脑子是真坏了,没救的那种。

    “崔士林的一万两,是永康公主给的,这个诸位大人可以去问问公主殿下。”

    用得着问吗?

    一个堂堂公主,还拿不出一万两?

    “至于下官。”张璁很不好意思,“陛下,臣的确很穷,拿不出钱来。不过恰巧恩师送了一套房子,里面的字画瓷器不少,我就卖了一套北宋的官窑瓷器,外加一套紫檀的家具。现在家里头都换成了竹器,用着更随意,屋子里也更雅致了。”

    张璁瞧了瞧诸位大人,没有再往下说。

    朱厚熜哑然一笑,“王岳的钱,诸位爱卿就不要过问了,朕怕他说出来,你们面子上不好看!”

    这帮人一听,面面相觑,明白的居多,还真就不敢问了!

    王岳弄了个富豪榜,先拿乔家开刀。

    堂堂天官大人,朝堂巨头,已经狼狈不堪,连官位都没了。至于晋商首富乔家,更是四面楚歌,经营的食盐商行,钱庄票号,全都受到了攻击,不用王岳出手,光是那些瞧他不顺眼的晋商,就能把乔家给吃的一干二净。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大明的这帮有钱人,谁不往王岳手里送钱,保不齐就跟朝堂某位扯上关系,如果掀开了,丢人的可是这帮人。

    毕竟王岳不要脸,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朱厚熜看着这帮人,呵呵冷笑:“张璁的话很明白了,只要想办法,总能筹措一些,朕不是要饭花子,更不要想着糊弄朕!”

    朱厚熜说完,又对张璁道:“回头等诸位大人把钱交上来,你就替朕写篇文章,讲修建外城的事情,凡是有功之臣,慷慨解囊之辈,悉数记录下来,昭示天下,告诉子孙后代!”

    张璁欣然答应,又给这帮人加了一重压力,不愁他们不就范。

    ……

    从大殿下来,这京城的官吏们就热闹了,坦白讲,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钱,而且即便有钱,也不能直接拿出来。

    因此就见京城的当铺,牙行,纸店,热闹的像是过年,有人跑去卖字画,有人去典当,有人甚至要买房子,一个个哭天抢地,跟死了老子似的。

    “这帮东西,就是太爱演戏了!跟他们点油彩,直接粉末登场算了。把官当成了戏子,真是无耻!”

    杨一清毫不客气,咒骂百官,回头冲着王岳一笑,“小子,乔宇已经请辞了,你看着吏部空了下来,谁合适呢?”

    王岳呵呵冷笑,“这还用问吗?自然是阳明公了!”

    杨一清老脸黑了,“臭小子,老夫真怀疑你是王阳明的私生子,你老提他争取什么?他现在管着兵部,重建三大营禁军,忙得不亦乐乎,你让他接吏部,他也不干啊!”

    “那,那就只有请袁宗皋袁老了!毕竟吏部和内阁掌握在一伙人的手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

    杨一清气得拍桌子,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臭小子,难道老夫就不配执掌吏部吗?”

    王岳能不知道老家伙的心思吗!他呵呵一笑,“我说杨大人,就凭您老的秉性,一旦坐上了吏部的位置,还不满天下安插你的门生啊!”

    杨一清不爱听了,他绷起老脸,格外严肃。

    “臭小子,你可不能胡说!你这是污蔑老夫的清白!老夫可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你看我都没儿子,哪里会想那么多!”

    王岳冷笑道:“部堂,太监宦官还争权夺势呢!再说了,你虽然没有儿子,但族人侄子一大堆,随便过继一个还不行?”

    “不!”杨一清断然道:“老夫可不干傻事,万一人家孩子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老夫其实真的不太在乎这些。关键是要对脾气,就,就比如说你小子吧!”

    杨一清指着王岳的鼻子,感叹道:“只要你管我叫一声干爹,我的产业,我的人脉,我的地位,全都是你的!你小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老夫给你遮风挡雨!”

    真是好诱人的条件!

    王岳给杨一清送两个字:做梦!

    “您老人家要是能庇护我,也就不用跑来跟我念叨吏部的事情了。我可以告诉实话,陛下的确有意让您老接替吏部,但是陛下也不会让你长时间掌控吏部,人事大权,必须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比如……张璁!”

    杨一清气得翻白眼,刚考上进士,就要把吏部给张璁留出来,丫的是多受宠啊?

    不过没关系,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即便只是一天,也足够兴风作浪了。

    “老夫会知道进退的。”

    事情谈到了这里,杨一清心情还算不错,他呵呵轻笑,“臭小子,别管你如何拒绝,老夫都是最看重你的。有了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老夫跟你讲一件事,你这不是准备修外城吗!那可是有很多好地,老夫提醒你,现在下手,多圈占一点,回头坐地起价,你就发大财了!”

    杨一清笑呵呵道:“怎么样?你这个臭小子开眼界了吧?”

    王岳斜着眼睛,瞧了眼杨一清,随口道:“我说杨部堂,这么容易发财的事情,你老人家一定买了不少吧?”

    杨一清慌忙摆手,煞有介事道:“不要诬陷好人啊!老夫只是提醒你,老夫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王岳笑道:“您老人家没掺和最好!我刚刚给陛下上了一道奏疏,草稿在我这里,您老拿去看看吧!”

    杨一清面带迟疑,你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等他把草稿接过来,才看了几眼,顿时毛骨悚然,惊得冒冷汗!

    “臭小子,你,你是想杀人啊!”

    王岳坦然一笑,“这叫什么话?修筑外城,是为了防范鞑子,这是第一条的。谁若是想在这上面大发利市,办一个勾结鞑子的罪过,没什么不妥吧!”

    “王岳!”杨一清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你,你小子这是在挡人财路!”

    “错!”王岳断然道:“我只是要主导整个建城计划。该给的利益,一点不会少……只是谁想绕过我,自己吃独食,就要先摸摸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杨一清切齿道:“王岳,老夫琢磨着,你应该摸摸自己的脖子先!”

    “哈哈哈!”

    王岳朗声大笑,“既然如此,你们就出来,见见杨部堂。”

    话音刚落,崔士林从角门走了进来,在他的后面,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驸马崔元,还有好几位勋贵大臣,一起走了出来,一字排开,笑吟吟站在了王岳的身后!

第99章 喜获婚房一套

    尽管杨一清已经很高看王岳了,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也是晕头转向,觉得自己这六十多年白活了。

    且不说王岳如何拉拢众多勋贵,光是让这帮人站在一起,就够难的。

    三大国公里面,英国公和成国公,那是追随朱棣靖难的旧臣,而定国公一系根本没有立什么功劳,全靠着有个好姐姐,凭什么跟我们并列啊!

    很显然,这两大国公,鄙夷定国公一系。

    可英国公和成国公也不和,他们的主要矛盾,就是争谁是第一功臣……然而,一旦面对其他勋贵,三大国公又是同气连枝。

    如果有文官掺和,这帮勋贵又会迅速捐弃前嫌,站在一起。

    总而言之,勋贵矛盾重重,而且因为世袭罔替,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玩命的。

    即便是朱厚照驾崩,新君登基……勋贵也是采取了作壁上观的态度。

    他们的任务就是拉拉队。

    两个二百斤的拳王较量,他们就属于给胜利者送花环的八十斤小姐姐,身材高挑,甜美可爱的那种。

    他们此刻出来,莫非表示勋贵认为朱厚熜会赢得胜利?他们已经下注了?

    杨一清久历官场,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貌似他的确不能首鼠两端了,尤其是他背后的晋商,该怎么跟王岳搞好关系,哪怕牺牲一些利益,也是可以的。

    毕竟一旦胜局奠定,凭着他们的年纪优势,未来几十年的大明,都要听他们君臣的摆布……三大国公齐出,威力果然恐怖如斯。

    把杨一清震得七荤八素,就差直接跪倒投降了。

    “我说王岳,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能不能跟老夫交个底儿?”杨一清探身道:“你不愿意说,那老夫就先说,我只有一句话,出钱,出力,出人,你要什么有什么!”顿了顿,杨一清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坑老夫就行。”

    听到这话的几位国公勋贵都要喷饭了。

    喂!

    你专业点行不?

    你是杨一清啊!

    刘瑾都被你弄死了,你的霸气哪去了?王岳就真的那么可怕吗?

    杨一清的语气简直是卑微地哀求。

    以王岳的脾气,当然不会难为老头了。

    “杨部堂,兴建外城,有多大利益,你比我清楚。光是正儿八经的利益,就足够大家伙分了。你们若是还想多占,甚至阻挠工程进度,给我添堵。那对不起,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相反呢!如果咱们心往一处使,把外城修建起来,京城多了一道屏障,也就多了无数可以开发的土地。不说别的,光是建成宅子,卖给进京的豪客,我们就可以坐着收银子。

    杨一清频频点头,“那个王岳啊,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老夫要提醒你,房子弄出来,咱们只租不卖,务必要把房产捏在手里,这可是不停下蛋的鸡,要是急着煮了鸡汤,一锅喝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岳斜了他一眼,瞧你那德行!

    你到底是大明的重臣?还是个利欲熏心的资本家啊?怎么赚钱的套路你这么敏感啊!

    不过既然站在了一条船上,王岳也就不好说什么。

    “部堂,具体的事情,让下面的人去谈……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先修出一条路,一条让兴献王妃体面进京的大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咱们把体面给了陛下,事情做得漂亮,自然会有好处。凭着咱们联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对吧!”

    “对!”杨一清认真道:“这事情的确很紧要,可想一个月就修出一条路,怕是有点难啊!”

    王岳哑然,“唯其困难,才需要部堂想办法。这事就让晋商和湖广的商人想办法,我就不信,还有钱财办不成的事?”

    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了。

    很显然,湖广的商人不穷,晋商更是富甲天下,杨一清咬了咬牙,用力一拍大腿。

    “行了,这事交给老夫,回头我给你消息。”杨一清起身要走,可有转过来,冲着几位国公抱拳拱手。

    “王岳这孩子去过大同,帮着老夫平叛,我们算是患难之交,就像一家人一样。不管有多大的事情,老夫都会尽力而为,你们就把他当成老夫的亲子——子侄吧!”

    杨一清说完,才笑呵呵离开。

    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他做得太熟练了。勋贵这帮人虽然衰败了,但好歹是京城的地头蛇,得罪不起的。

    杨廷和是真的糊涂了,居然不先把勋贵武人抓在手里,以为靠着那几个老臣,就能驯服天子,那也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看这个趋势,杨廷和倒台已经不远了,未来的首辅会花落谁家,这可就不好说了……王阳明,袁宗皋,甚至是刚刚冒出来的张骢,这些都是天子信任的人,如果想脱颖而出,只怕还要多依靠王岳才行……

    杨一清一路盘算,越想越觉得未来美好,老头笑得胡子都颤抖了。而与此同时,王岳的书房里,他起身,冲着几位勋贵微微一笑,自信十足。

    “诸位,杨部堂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他代表谁,你们也都知道。阳明公要整顿禁军,也不会一棒子打倒所有人。你们把名单给我,一定要挑选一些还有一点救的,我请杨部堂帮忙,给他们在九边找点事情做!”

    “说穿了,就是去历练!包括你们的子弟亲戚,也都可以!鞑子没有那么可怕,我也上过战场,还杀了半个人。阳明公也是一介文人,就敢领兵深入大漠,捣毁鞑子老巢。你们祖上更是杀鞑子如切菜!河间王张玉,东平王朱能,何等英雄了得啊!难道后辈子孙就只能靠着祖宗的恩荫活着吗?现在情况摆在这里,要不就从军中滚蛋,要不就去九边建功,我可以跟阳明公讲,只要证明他们能打仗,立刻提拔重用,如何?”

    王岳侃侃而谈,杨一清已经走了。

    如果老头在这里,估计会勃然变色,立刻掐死王岳!

    九边的位置,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被晋商经营妥当,完全熟透了。怎么会允许其他人插手?

    让勋贵的力量深入九边,亏你想得出来!

    老夫答应你什么?

    答应你个狗屁!

    杨一清是不知道王岳如何狐假虎威,凑巧的是,勋贵们也不知道王岳跟杨一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家伙真的跟王岳那么好?

    这小子说什么,杨一清就听什么?

    老头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外城那么大的利益,他们肯定穿一条裤子了。

    这几位眼神交流一下,立刻打定了主意,觉得可以一试。

    崔元因为儿子的关系,说话方便一些,他就代表勋贵,跟王岳提议道:“王部堂整军,我们全力配合。派遣人员去九边历练,也没有可说的。只是我们还有个请求。”

    王岳笑呵呵道:“讲!”

    “很简单!我们想出钱!”

    “出钱?”

    “对!”崔元坚定道:“我们要出钱修外城,晋商能拿到的东西,我们也要分一杯羹!”

    定国公徐光祚也黑着脸道:“没错,论起手段,我们或许不如老西儿,可我们在京几代人,难道还帮不上忙吗?”

    王岳简直想笑出声来,这还争上了!

    他欣然道:“诸位,五天之内,我想看到五十万两银子!”

    “好!”徐光祚果断答应,“我们出六十万,剩下的十万,留着给王兄弟添置家具!你这个宅子,真是太寒酸了!根本配不上你的身份!干脆,咱们就照着婚房的规制,把王小兄弟的家好好拾掇一下!”

    崔元也跟着道:“那可太好了,我看啊,干脆把夫人也安排上算了,我都迫不及待想喝喜酒了。”

第100章 拿下礼部

    这几位你一言,我一语,别说成亲了,就连几个孩子都给定下来了……王岳听得脑袋大了一圈,咱别开玩笑成不,我还不到十五呢,标准的少年,你们这是残害祖国的花朵。再说了,你们互相吹捧,说谁家的女孩好,那不是商业胡吹吗?老子要是信了,就是傻帽!

    王岳想到这里,一本正经道:“诸位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兴献王仙逝不足三年,陛下尚在悲痛之际,没有大婚。兴献王当初待我,犹如父子,我岂能失了礼数,还望诸公体谅。”

    大家伙一听,无比惊讶。

    好家伙!

    难怪朱厚熜这么偏爱王岳呢,敢情他们关系这么深?

    多半王岳的婚事,还要看皇帝的意思才行。

    定国公徐光祚突然想起,“王兄弟,你看兴王妃马上就要进京了,咱们这些当臣子的,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孝心才行?”

    王岳立刻点头,“这才是正事!务必要让她老人家高兴。王妃知书达理,仁慈宽厚。这次修外城,安顿流民,也有迎接她老人家的意思。如此咱们该拿出诚意……不说别的,凡是干活修城的流民,务必要给他们一口干的,馒头面饼管够,盐也要给足。大家伙吃得精壮,干得有劲儿,这是太后的恩德。还是那句话,咱们给陛下争面子,花多少钱都值得。”

    王岳顿了顿,又笑道:“我知道,或许有人心疼,舍不得花钱。没关系,你们要是不愿意花,我把消息传出去,这天下有太多提着银子,不知道往哪送的倒霉蛋呢!我提醒诸位一句,既然做出了决断,就别三心二意。住着北京,心念着南京。想踩两条船,左右逢源,告诉你们,别想!”

    “我再说句过分的话,丹书铁券,从来不是保命的东西!”

    光是利诱还不够,必须有威压!

    王岳很清楚这帮勋贵,都是属鳝鱼的,滑不留手,最喜欢两头下注。但是对不起了,在他这里行不通。

    谁两头下注,谁就第一个死!

    王岳从来不相信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假如谁能闹腾,谁就能捞到额外的好处,那不成了奖励为非作歹,奖励坏蛋吗?

    所以王岳坚信,有好处,一定要先给自己的圈子分,然后一层层分下去,最忠心的人,得到的越多。

    这样才有凝聚力,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核心,三千越甲,足够吞吴。八百白袍,横行天下!

    这几位勋贵听得五味杂陈,不愧是朱厚熜的侍读,就是够霸道!

    不过再想想,这小子也有资本啊!

    杨一清何许人物,居然把他当成了亲人一般。

    最最紧要的还是王阳明!

    事实上,这些勋贵能够登门,可不是王岳的手段高明,而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们压力,这个人就是阳明公!

    自从接手兵部,整顿禁军以来。

    王阳明昼夜奔忙,清点空额,核查历年军饷,调整兵部官吏,不断调查整理。他手上捏着厚厚的一摞证据。

    就连王岳也不知道阳明公掌握了什么,但是从这帮勋贵的表现来看,那些东西,多半足够挖坟掘墓,挫骨扬灰,不然他们怎么会老老实实,任凭摆布。

    这里面最倒霉的,只怕要数杨一清了,老头彻彻底底掉坑里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挖空心思,想办法修路,迎接兴王妃进京呢!

    杨一清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他决定正阳门外这一段,采用三合土垫道,发动五万民夫,用一个月修好,长三十里。

    进入正阳门之后,改用青石板,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再去弄新的石板,时间根本不够用,他干脆下令,把原来的石板翻过来,从正阳门到大明门这段,自然焕然一新。

    另外在沿路两旁,要多设彩棚,准备鼓乐队,他还下令,在京城周围,采买鲜花,到时候都拿出来,欢迎兴王妃。

    杨一清乐颠颠把方案拿出来,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

    竟然遇到了反对声音,而反对的声音,就来自礼部!

    “杨部堂,礼部商议的结果,是请兴王妃走东安门,陛下出东华门迎接。”尚书毛澄认真道。

    又来了!

    杨一清气得差点笑了,“我说你们礼部能不能玩点新鲜的?陛下当初进京,你们就摆弄城门,现在陛下生母进京,你们还玩弄这一套,累不累啊?”

    毛澄老脸通红,争辩道:“礼者,天地之序也!礼数乱了,我们会成为天下笑柄的!”

    杨一清把眼珠子一瞪,“毛澄,你这套跟三岁小孩子说去,跟老夫讲不着!国家衰败,民不聊生,让鞑子打进长城,那才是天下笑柄呢!你们这帮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笑柄,还不自知吗?”

    “你!你简直丢了读书人的斯文!”

    毛澄气得七窍生烟,虽说都是尚书,可他资历比不过杨一清,地位更是不行,面对这个老家伙,简直被碾压。

    “杨部堂,总而言之,只要我毛澄还在礼部一天,名分大义,我就不会放手。兴王妃并非太后,朝廷只能以迎接藩王妃子的礼数对待。即便为此丢官罢职,我毛澄也义无反顾!”

    杨一清切齿咬牙,冷笑道:“毛澄,你可真是不知死活!礼部尚书的位置,该换人了!”

    毛澄哈哈大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能为天下正道而死,毛澄死而无憾!倒是你杨部堂,一世英名,只怕会变为泡影!”

    杨一清何等机敏,老头隐隐弄清楚了,这个毛澄是存了罢官去职的心思。

    但是罢官的方式有千百种,他想选一个最体面的!

    果然,能熬到尚书一级,都有两把刷子,谁也不是泛泛之辈!

    毛澄要的就是尊奉孝宗,要的就是捍卫正道。

    只要有名声在,即便罢官回乡,下场也不会太惨。而且即便他这一代完了,也能给后代子孙留下一个好名声,他们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杨一清咬了咬牙,一向是他耍无赖,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更无赖的!

    你毛澄够意思!你当老夫拿你没办法?信不信老夫拼着名声不要,让你立刻滚蛋!

    正在杨一清愤怒无奈的时候,突然王岳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名锦衣卫。

    王岳到了毛澄面前,手高高举起,一卷明晃晃的圣旨,赫然出现!

    “毛澄,你授意会元杨维聪等人,结党营私,扰乱朝政,还有,你私自将自己的文集交给杨维聪,让他揣摩文风,逢迎主考……这两个案子犯了,跟我去诏狱吧!”

第101章 唐伯虎之冤

    毛澄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着实已经干够了。

    他也不奢望入阁拜相,甚至在朝堂一刻都不想停留了。恰逢兴献王妃进京,他干脆赌一把,反正也不是掉脑袋的罪过,如果遭到了免官处罚,这差不多是最体面的回乡方式了,从此之后,他在士林名望大增,又能摆脱朝堂纷争,不用当风箱的耗子,简直一举两得啊!

    这一个人不在乎官位,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毛澄敢跟杨一清对喷,丝毫不把这位天官放在眼里。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王岳突然冒出来,而且还以科场舞弊之罪,来捉拿他。

    毛澄立刻变了脸色。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要涉及到科场舞弊,不管多高的声望,都会顷刻之间,万劫不复,死得要多惨有多惨。毛澄可不会认罪,他怒视着王岳。

    “老夫清清白白,你这是有意诬陷!你想公报私仇!”毛澄想起他跟王岳多次冲突,这小子一定是早就憋着坏呢!

    王岳居然没有否认,而是笑道:“毛澄,你说对了,我就是公报私仇!”

    “你!”毛澄眉头立起来,臭小子,你敢承认,老夫跟你拼了!

    “我怎么样?”王岳呵呵冷笑道:“毛澄,我当初随着陛下进京,因为饮食不洁,水土不服,差点丢了性命,你这位钦差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毛澄脸色一变,随即怒道:“老夫身为钦差,怎么可能面面俱到?连什么事情都管?”

    王岳仰天大笑,“你是管不过来,可你从到安陆的那一刻算起,你就没把陛下当成天子,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潜邸旧人当回事!上行下效,才有了那帮人怠慢虐待……倘若你,你能多说一句,就,就会大不相同!”

    王岳说这话的时候,满腔悲愤,怒火冲天,就连一旁看戏的杨一清都吃了一惊。

    这小子是多记仇啊?

    一点小事,也能耿耿于怀?

    杨一清不明白,正是毛澄等人的疏忽怠慢,才造成了“王岳”的死!

    虽然穿越过来,但是王岳却清楚感觉,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股执念,包括和朱厚熜的友情,对家人的眷恋,也有不能看着伙伴登基称帝的遗憾……这是“小富贵”留给王岳的,他太不甘心了!

    明明是新君最信任的人,却不能陪着好朋友进京,不能看着他穿上龙袍,君临天下,强烈的情绪,支配着王岳……从一开始愤然站出来,替朱厚熜说话,再到之后跟群臣对抗,为朱厚熜争取名分,稳固皇位。

    这里面有王岳的念头,可暗中也藏着“小富贵”的意志。

    如今到了扳倒“凶手”毛澄的时候,小富贵的意志,格外强烈!

    我就是要公报私仇!

    你能把我怎么样?

    “毛澄,我拿你是公报私仇,因为当世贪赃枉法的官吏太多了,我没法一一拿下!可你放心,我是因为私仇拿你,却一定要以公罪治你!要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要办成无可置疑的铁案,让你尝尝被天下人鄙夷唾骂的滋味!”

    王岳过去嬉笑怒骂,总有一种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感觉,可今天太不一样了,他动了真怒,扑面而来的怒火,简直要把毛澄给火化了。

    杨一清很后悔。他压根就不该来!

    此时的王岳太可怕了。

    但是他又觉得来了才是对的,毕竟有这次的经验,提醒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别跟王岳做敌人,不然下场就太惨了。

    毛澄脸色铁青,“王岳,老夫为官清廉,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没受过一文钱,总而言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大可以诬陷老夫,我相信士林自有公断!”

    王岳哈哈大笑,“毛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为何你的文章会出现在杨维聪的家中,你还说不是向他泄露考题,帮着他考上会元?”

    毛澄一听这话,突然也笑了。

    他伸手指着王岳,讥诮道:“无知小辈,老夫可是当年的状元,学富五车,天下人尽皆知,更何况老夫的文章又不是什么秘密,你要是愿意花点钱,就能买到,这也能拿来当证据?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可那些文章是你亲笔所写啊!”王岳幽幽道。

    “亲笔?那又能怎么样?”毛澄依旧不屑,“我的亲笔文章流传出去的多了,杨维聪的父亲杨和久在官场,他能搜集到我的文章,也是情理之中。”

    毛澄笑吟吟地看着王岳,“你想凭着这些,就污蔑老夫,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夫……问心无愧!”

    毛澄反复扪心自问,他真没有觉得自己有半点罪过。除了在议礼上得罪了新君,别的他无可挑剔。

    不然他怎么可以稳坐礼部,甚至有望入阁呢!

    他现在甚至把生死都扔在了一边,唯一要捍卫的,就只是他的名声罢了。

    姓王的,你放马过来!

    老夫越是被诬陷,下场越惨,就越是能得到士林同情,我已经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就算死在诏狱,尸骨无存,我也不会低头!反正一条老命,一身傲骨,随你去吧!

    这位当真是豪气冲天,凛然不惧。

    王岳面对着毛澄,笑容不减,他突然开口,幽幽说出一个名字,“毛澄,你还记得程敏政吗?”

    听到了这个名字,毛澄突然一愣,在他记忆的最深处,一个被无数封印压制的所在,裂了那么一道小缝儿。

    一件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已经被他彻底遗忘的事情,竟然被翻了出来。

    这就好比收拾旧物堆,突然发现了年轻时候给女同学写的情书一样,很尴尬,又很可怕!

    毛澄还在努力回想,王岳到底找到了什么……而杨一清突然开口了。

    “克勤(程敏政字)兄当初在东宫侍讲,同杨廷和一样,都是先帝的师父,他出身名门,人品学识,天下少有,若,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正德一朝的首辅,轮不到杨廷和!”

    杨一清说到这里,突然扭头看向王岳,惊讶道:“你,你小子查到了那次的科场舞弊案?跟,跟毛澄什么关系?”

    杨一清声音又疾又怒。

    在这个官场上,杨一清已经没有几个朋友了,这倒不是他孤僻,而是昔日的好友,多半已经折戟沉沙,走到今天,还能跟他做朋友的,实在是少得有限。

    而当初杨一清还年轻的时候,程敏政就是他的好友,非常铁的那种!

    程敏政因为名门出身,学问极好,又给皇太子当老师,一度是热门的阁老人选,杨一清当时还在担任巡抚,他甚至给程敏政写信,说愿意一人在朝,一人在边,携手共创太平云云……

    可谁也没有料到,程敏政居然卷入了一场科举舞弊,忧愤而死。

    似乎从那以后,杨一清就不再向任何人袒露心扉,他几乎变了一个人。

    随后他想办法诛杀刘瑾,返回朝堂,他很想替故人报仇,可当时物是人非,案子早就不了了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心理的这根刺儿,一直留到了今天。

    杨一清也没有料到,竟然会被王岳提起!

    “你到底知道什么?是毛澄陷害克勤兄的?”杨一清低声咆哮!

    王岳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凝视着毛澄,笑吟吟道:“当时杨廷和与程敏政同为太子讲师,而程敏政先一步担任会试主考,距离入阁,只有一步之遥。结果有人诬告程敏政,随后大学士李东阳复查考卷。凑巧的是,李东阳是杨廷和的师父,而且复查结果,程敏政并没有录取那两位士子,结果却以程敏政收了一人礼物为由,将程敏政赶回家中。杨廷和也就成了唯一的太子之师,而你毛大人,就成了杨廷和的心腹。”

    王岳轻笑道:“整个舞弊案,最冤枉的人,除了程敏政之外,还有那两位学子,一人叫徐经,他已经死了。至于另外一人,他还活着,他叫唐寅,字伯虎!毛澄,你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第102章 老夫要埋葬你们

    王岳提到了一个名字……唐寅。

    就犹如李白和杜甫一样,他们在后世的名望,远大于当世。貌似很多文人都这样,生前籍籍无名,受尽屈辱折磨。

    用一腔血,一世才情,凝成一篇篇文章诗作,化为水墨丹青,流传后世,供千百年后的人们瞻仰赞叹。

    相比这些文人,唐寅还算幸运,因为他现在就很有名气,只不过这样一个大才子,却只能忍受孤独寂寞,困苦潦倒,以桃花为友,以笔墨为伴……有人要问,唐寅的悲剧在哪里?他为什么不下场考试,博一个功名呢?

    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应天乡试第一名,很凑巧,唐伯虎的乡试主考就是现在的大学士梁储。

    唐伯虎在中举人之后,曾经给自己的老师写过一首诗,表明心迹。

    梁储看后,深深被学生的才华震撼,他没有说别的,只是跟唐伯虎讲,他很仰慕程敏政程大人的学问,请他无论如何,要趁着进京的机会,替他求一篇文章。

    唐伯虎的才华,天下无双,可他在某些方面的迟钝,却也是无人能及。梁储想要程敏政的文章,自然有无数办法,怎么会轮到你一个新科解元帮忙?

    其实梁储是在告诉他,今科会试的主考极有可能是程敏政,你需要好好琢磨程敏政的文章,才有助你高中!

    唐寅没领会梁储的意思,偏偏他又牢记梁储的吩咐,而悲剧从这一刻开始了……他乐颠颠进京赶考。

    在路上遇到了徐经……一个很有钱,又很高调的举子。

    这位高调到什么程度呢?

    他进京赶考,居然带着好几个歌姬,身边莺莺燕燕环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旅游呢!

    徐经有钱,唐寅有才。

    两个人又都是张扬的个性,一路上,就结成了好友。

    等进京之后,徐经便带着重礼,四处拜见前辈,拉拢关系,结实朋友,在新科举子当中,打出名望。

    坦白讲,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所有的士子都会这么干的。

    问题是这俩活宝太高调了,他们一个大肆挥洒金钱,一个张扬才情,混得风生水起……唐寅跟徐经还去拜见程敏政,徐经送上了厚礼,而唐寅则是跟程敏政打赌,他还赢了,从程敏政手里弄来了一篇文章。

    他心心念念,要送给梁储,答谢师恩。

    可唐寅哪知道,他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跳进了狮虎狼群之中,还全然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程敏政是官宦世家出身,名望才学都是顶尖儿的,他又给太子朱厚照当讲师,还出任《大明会典》的副总裁,总裁就是首辅李东阳。

    加之他又出任会试主考……入阁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下一步入阁拜相,近在咫尺。

    面对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朝中的力量坐不住了,有人借着会试发难,说程敏政收了徐经的礼物,把考题泄露给他。

    这个事情出来,程敏政立刻申辩,他根本是无辜的。

    朝廷对待科举舞弊,一向重视。

    首辅李东阳亲自下场,复阅试卷。

    经过一番折腾,证明程敏政确实没有录取徐经和唐寅两个人,既然没有录取,又何来泄露考题呢?

    这显然是矛盾的,应该立刻恢复程敏政的清白才是,但结果却是虽然没有泄露考题,但是程敏政收了徐经的重礼,又给了唐寅文章,身为主考,如此做为,十分不妥,丢官罢职,被赶回家中,不久忧愤而死。

    而徐经和唐寅,也稀里糊涂失去了参与会试的资格,仕途彻底断绝。

    同时呢,弹劾程敏政的言官也被流放,看起来就是个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一场科举舞弊,就算是轻轻放下了。

    可之后不久,杨廷和接替程敏政,成了《大明会典》的副总裁,并且靠着修书功劳,荣升詹事府少詹事。

    并且他的儿子杨慎,还成了李东阳的学生。

    等到正德继位不久,杨廷和就被加了东阁学士,入阁拜相!

    要知道,程敏政可是礼部侍郎,充任会试主考,下一步就是礼部尚书,直接入阁。杨廷和跟他完全没法相比。

    在入阁之前,杨廷和只是詹事府詹事而已。

    换句话说,如果程敏政不提前折损,他一定比杨廷和先入阁,地位也远非杨廷和可比。甚至他能凭借正德之师的地位,把李东阳给掀翻,上演一出后浪拍死前浪的戏码。

    只可惜,论起浪,谁又能浪得过李东阳那只老狐狸。

    他为了消除程敏政的威胁,就拉拢杨廷和,给程敏政挖了个坑,被这支专业团队给送葬出殡,程敏政死的不冤。

    王岳查阅历次科场舞弊案,才发现了这个案子,说实话,李东阳和杨廷和两个人,都是超级高手,他们早就把一切抹平,半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可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看出什么问题。

    王岳查过,当年毛澄就是随着李东阳阅卷的官员之一,后来他也弹劾过程敏政……光是这些蛛丝马迹已经够用了。

    王岳提出这些,杨一清脑筋迅速转动,老头早就有怀疑,此刻王岳提出来,杨一清也迅速想清楚。

    自己的克勤兄是被人暗算了!

    程敏政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孤傲,不懂得抱团。

    他一个人,如何能胜过人家一群人。

    杨廷和,咱们俩没完!

    杨一清暗暗咬牙,就算为了死后能挺起胸膛,直面自己的老友,他也要拼了命,拉下杨廷和。

    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王岳的一番话,最初很震动毛澄,让他想起了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但是他入仕为官几十年,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王岳,这些都是你的臆测,更何况程敏政已经死了二十年,你想替他翻案吗?更何况老夫当年不过是仗义执言,没有任何过错,你想害我,那是做梦!”

    “哈哈哈!”王岳朗声大笑,“毛澄,你也太小觑王岳了。对付你,还用得着翻出当年的案子吗?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我只要照着方子抓药,按照你们对付程敏政的办法对付你就够了。程敏政不是给了唐寅文章吗?你也给了杨维聪文章,而且还不止一篇!你跟那些虎房案有关的士子,就没有礼物往来吗?我已经让锦衣卫去抄家了。虎房那么大的案子,抓了几十个,他们的想法跟礼部主张一模一样,就没有你的授意吗?结党营私,你跑不了的!”

    毛澄脸色惨白,他的牙齿不停碰撞,显然是害怕极了。

    “王岳,你这是捕风捉影,有意陷害,根本不是你说的私仇公罪,你,你自欺欺人!”

    “他没有!”

    杨一清突然怒喝!

    老头的一声喊,如雷霆炸响!

    毛澄吓得浑身一震。

    杨一清怒视着毛澄,冷笑道:“捕风捉影,公报私仇,这不是你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吗?我大明吏治败坏,士人无耻,就坏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徐有贞,一个是李东阳!而你们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一丘之貉!”

    毛澄铁青着脸,气急败坏,“杨一清,你,你也不要置身事外,你同样不是好东西!”

    杨一清呵呵一笑,“没错,你说什么老夫都接着,你放心,老夫会挨个埋葬你们,看着你们死光了,老夫再去阴曹地府,跟你们作伴!”

第103章 太后来了

    杨一清的爆发,让毛澄既感到意外,又感到绝望……如果说王岳发难,他还有办法应付,至少命不要了,还能保全名声,可杨一清出手,那是绝对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这些年杨一清没有入朝,掌控不了六部九卿,但是他坐镇三边,跟晋商穿一条裤子,在官场,谁都知道,宁可得罪朱皇帝,也别得罪晋商。

    而且程敏政虽然死了,他的故交好友还是有的。

    别人不说,大学士梁储就是唐寅的乡试老师。这些年梁储没少跟杨廷和暗中较劲儿,有了这次的事情,梁储估计也会倒向朱厚熜。

    即便是杨阁老,未来也不会多好吧?

    毛澄咧嘴苦笑,他是看不到杨廷和的下场了,估计只能先去地狱里面,给他占个位置……“总而言之,老夫问心无愧,你们想怎么样,随便!”

    说完这句话,毛澄闭口不言,彻底成了闷葫芦。锦衣卫的人把他拖了下去。

    王岳并不在乎,诏狱里面有太多的高手,根本不用自己过问,毛澄这家伙算是完了!

    心中的一块淤积突然打开了,王岳觉得如释重负。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在过去,他虽然占据这具身体,却不曾真正拥有。

    而扳倒毛澄,报了一箭之仇,让王岳念头通达,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真正成为自己的主人……尽管有点绕,但大约的意思就是如此。

    至少真切的感觉增加了许多,他自己变得有血有肉起来,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身边的杨一清也不同了。

    这个老家伙竟然流露出了真情,他居然还有这玩意,也太不敬业了吧?

    “唉!”

    杨一清叹了口气,“老夫是成化八年的进士,我最初在兵部观政,当时兵部尚书是程信程老前辈,他是程克勤的父亲!”

    王岳忍不住惊叹,原来杨一清和程敏政之间,居然有这么深的交情?

    “呵呵……”杨一清自嘲一笑,“王岳,老夫也曾慷慨激昂,睥睨世间。也曾想着治国平天下,青史留名,那时候的老夫,比你小子还要嫉恶如仇!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程克勤!他无辜被害,孝宗天子不能替他做主伸冤,天下士林,没有人能站出来说公道话!眼看着一个无辜的贤臣身败名裂,死得凄凉可怜,还让老夫怎么报国啊?在这官场上,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要谋身,才能谋国!”

    王岳听完杨一清的话,突然笑了。

    “部堂,你这是替自己洗白吗?”

    “洗白?老夫本来就不黑!”杨一清冷哼道:“王岳,你是天子近臣,陛下信任你,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你要多主持正义,说真话,毕竟正人君子已经不多了,你多庇护一个,就会影响一大群人。”杨一清深深叹息,而后抬起头,冲着王岳笑道:“小子,我希望五十年后,到了我这个岁数,午夜惊醒的时候,不会鄙视自己!”

    说完这话,杨一清径直离去,留下了陷入沉思的王岳。

    杨一清的无奈明明白白,王岳相信,杨廷和或许也有类似的无奈。

    难道说,真的要干点有意义的事情,至少比荣华富贵更高尚的,让世人的无奈少一点?

    这不是阳明公该做的事情吗!

    我还是个无辜的少年啊!我该享受生活才是。

    杨一清纯粹了上了年纪胡说八道,故意挖坑,想把自己埋了……哼这个老匹夫,真是坏得很!

    我才不被你忽悠呢!本少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老娘马上就要进京了,还是想想怎么招待老娘是真的。

    这一次老娘是陪着兴献王妃一起进京的,一路上也折腾够呛,一定要让老娘感受到他的热情。

    那几个国公不说嚷嚷着,要给自己重新装修房舍吗?

    就让他们出人出力,傻子才不用呢!

    王岳盘算着如何迎接老娘,同病相怜的还有朱厚熜。

    他一直要给老娘太后的规格,奈何礼部总是别着,让他没法如愿以偿。当王岳向他汇报,抓到毛澄把柄的时候,朱厚熜高兴得飞起……

    这个该死的毛澄终于被踢开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廷和一伙继续把持礼部。

    时至今日,朱厚熜手下的人马已经多了不少。

    可以攻城略地了。

    “传旨,让袁先生接掌礼部尚书,贾咏任左侍郎,调湖广巡抚席书进京,接任礼部右侍郎。对了,给张璁加翰林学士,参与议礼。”

    朱厚熜一声令下,四大战将齐出,将礼部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是继兵部之后,又一个被少年天子攻下的山头。

    而且和兵部情况不同,王阳明主管兵部,主要职责是整军强兵,是为了对付鞑子入寇。

    可礼部就不一样了,这是大礼议的第一线,谁掌握了礼部,就等于拥有了先手大义,对于杨廷和一党来说,着实是丢不起!

    “元辅,不管毛部堂是不是真的有罪,身为九卿重臣,直接被抓去诏狱,怎么也要有个说法。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想抓谁就抓谁!八虎临朝的光景,又要在本朝重现了!”

    大学士毛纪忧心忡忡,鼓动杨廷和出面,至少要把毛澄从诏狱弄出来。

    杨廷和脸色铁青,他能不知道礼部的重要性吗?

    只是他要保毛澄,难度可是不小,甚至可能把自己折进去……正在杨廷和思忖之时,突然有人幽幽道:“历来科场舞弊,都是如此处置的,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名望比毛部堂大的,地位比他高的,多少名臣都倒在了这上面!我看啊,还是管好自己,等着陛下旨意裁决吧!”

    说话的正是梁储。

    他这番表态算不得多重,但是却透露出一个可怕的信号。

    内阁不再是一个声音,他梁阁老要站出来,不再当杨廷和的跟屁虫了,尽管他跟杨廷和不睦的消息,时有传出,但是却都是揣测,而这一次,确确实实,变成了现实!

    从王宪开始,到乔宇,到毛澄,再到梁储……原本庞大的杨廷和一党,密不透风,铁板一块,如今已经被戳成了马蜂窝,到处都是漏洞。

    或许下一步就可以请专业团队,把杨阁老抬走了。

    就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中,兴王妃蒋氏,驾临通州。

    老太后终于来了!

    “陛下,臣等已经拟定,由吏部尚书杨老大人领衔,加上几位国公,一起前往通州迎接,务必要隆重热闹。”

    派遣重臣迎接,显然是要把礼数做足,突出太后的身份,完全符合朱厚熜的胃口。到底是自己人,就是想得周到。

    可这一次朱厚熜苦兮兮的,因为她的老娘提前送来了亲笔信。

    “母后说了,谁也不用派,就让,就让小富贵去接她。”

    “小富贵?”杨一清还没反应过来。

    朱厚熜黑着脸道:“是王岳!母后说了,朕这个儿子轻易不能离开京城,就让富贵替朕迎接,跟,跟亲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几位大人一听,全都惊呆了,尤其是杨一清,我的老天爷啊,以前只觉得皇帝跟王岳关系好,没想到皇太后更是偏爱这小子啊!

    以前杨一清还占王岳的便宜,想把他弄成自己的干儿子,现在杨一清连想都不敢想了,你丫的老东西莫非要觊觎太后不成?

    敢占太后便宜,那可是诛杀十族都不为过!

    这个臭小子,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大靠山,真是让人惊叹啊!

    杨一清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陛下,王岳还是监生而已,让他负责迎接,只怕会失了礼数啊!”

    朱厚熜焦急道:“所以现在就要商量一下,该给他什么官职才合适!”

第104章 疑似女主

    提到王岳的官职,这简直是让人掉头发的超级难题,完全是考验大明王朝官制灵活程度的极限……

    首先,他是天子近臣,最亲密那种。

    因此如何超擢,也不为过,就像袁宗皋,现在就是礼部尚书,朝野上下,没人敢放个屁。

    可人家袁老头有进士功名,又一把年纪,还担任过按察使,年龄资历都够,旁人也无话可说。

    到了王岳这里,事情就不好玩了。

    论年纪,他比朱厚熜还小三个月。

    论学历,眼下才是国子监生。

    按照道理,他连当官的本钱都没有,只能当个最末等的小吏,那还是不考虑年纪情况下的恩赏。

    很显然,这样的安排连朱厚熜这关都过不了,更不要说蒋太后那边了。

    更何况上一次授官,给的就是通政司参议,这回不能更低了……问题是六部衙门,哪里能放得下王岳呢?

    要知道这小子可不是寻常之辈,他去国子监读书,把祭酒杨和给干翻了,顺便还拉下了礼部尚书毛澄,这要是把他放在任何一个衙门,还不掀起滔天巨浪,人人自危啊?

    所有一切的难题,都压在了杨一清身上。

    谁让你接了吏部呢!

    你老东西想个办法吧!

    还真别说,杨一清就有主意!

    五十年宦海生涯,积累的雄厚功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陛下,王岳曾经在潜邸作为侍读,通晓礼乐,聪慧过人,陪伴陛下进京以来,每论礼仪,言之有物,条分缕析,是难得人才。更兼王岳曾经前往九边,协助老臣指挥大军,迎击鞑子,可见他在军务,在对付四夷的事宜上,都颇有见地。如此少年英杰,岂能埋没!”

    杨一清侃侃而谈,把王岳夸得跟一朵花似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岳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故此……老臣以为,应该升任王岳为太常寺少卿,兼任提督四夷馆!”杨一清说完,其他人都差点喷出来。

    你个老家伙,就是不要脸。

    给王岳一个官职就够了,你还给俩,真是够扯淡的。

    首先说,这个太常寺是干什么的呢?

    是掌管祭祀礼乐……这个衙门最大的特点,就是乐队比官多,里面吹拉弹唱,应有尽有。每逢皇家祭天祭地,祭祀祖先,他们就出来吹奏一番。

    但问题是祭祀礼仪主要归礼部负责,太常寺无论如何也争不过礼部,因此这个衙门就真的变成了一支乐队。

    至于提督四夷馆……这就更好玩了,如果说太常寺是鸡肋,那么四夷馆就是去了鸡皮的鸡肋,食之无味,扔了还不可惜!

    国初的时候,尤其是永乐朝,下西洋,万国来朝,四夷云集京师,翻译交流,十分密切……那时候提督四夷馆,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随着下西洋停止,朝贡经商的夷商也几乎断绝,四夷馆就成了一个纯粹养老的地方。到目前为止,四夷馆已经被鸿胪寺兼并,除了杨一清这些老臣,估计年轻官员都想不起来,大明朝还有这么个衙门。

    只不过这俩职位都挺鸡肋的,但结结实实,都是四品官。

    所以王岳不出意外,混上了一身大红袍!

    要知道多少穿越前辈,苦心读书,过五关斩六将,三元不够,六首来凑,折腾多久,也未必能穿上大红袍。

    到了王岳这里,一切就简单了,只要抱对了大腿,这升官啊,就跟喝凉水一样容易。

    “小子,你可不要辜负了老夫这番心意啊!”

    杨一清默默感叹着……他这个安排,那可真是挖空了心思。

    首先说,太常寺虽然权力极低,但是毕竟跟祭祀有关系,而朱厚熜又格外注重名分大义。因此祭祀礼节是马虎不得的事情。

    将王岳安排在太常寺,就能时时在天子面前晃荡。

    哪怕两个人关系再好,也需要日常维系,不断加强,要知道少年人是最容易变心的……

    至于提督四夷馆,这就是纯粹为了王岳的学历考虑了。

    他显然没有机会走科甲正途,至于国子监,虽然也是条路子,但.asxs.太低了。杨一清琢磨着,把王岳扔到四夷馆,让他整理一下永乐朝的档案,随便就能编出几本书。到时候就以修书大功,进一步提拔王岳的官职。

    谁有想法,也只能在肚子里憋着!

    “老叔祖,您对待王岳,可真是太好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笑呵呵道。

    杨一清斜了他一眼,笑呵呵道:“我这也是送顺水人情,乔家要不了几年,就会衰败。咱杨家取而代之,成为晋商执牛耳者,轻而易举。可坐拥财富,如何不被人算计,那就难了。老夫算来算去,也就是王岳能庇护你们了,而且你小子的前程也在王岳身上……要不这样,老夫帮你引荐,你干脆拜师王岳算了!”

    少年一听,顿时摇头,愤然道:“我也苦读多年,王岳又不比我大几岁,到时候功名我自取得,又何必靠着施舍!”

    少年顿了顿,觉得自己过了,急忙道:“老叔祖,博儿的意思是我会努力争取功名,跟王岳也会好好相处,但,但不该把咱们的命运,寄托在他的身上……”

    杨一清哈哈大笑,“不用解释了,你这是少年意气!”

    “老叔祖,这,这不对吗?”少年迷茫道。

    “怎么不对?”杨一清欣然道:“年轻人是要有骨气,有志气!当然,还要有眼光,老夫就不勉强你了,不过我相信你是个聪明孩子,很快就会想通的。”

    杨一清说完,就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从书房出来,少年杨博咬了咬牙,王岳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就是占了个好位置,有皇帝当靠山,瞧着吧,我以后的成就,绝对会远远超过他!”

    杨博愤愤然想到。

    他是随着家人进京,来拜见杨一清的。

    双方虽然都姓杨,但并没有什么亲戚,可这并不要紧,只要想扯上关系,那还不容易……杨一清祖上是被朱元璋迁居云南戍边的,而杨家也是迁居九边的,双方互相询问,还真别说,一百五十年前是一家!

    因此杨一清在山西为官期间,就跟杨家走到了一起。

    这一次王岳对乔家下手,他只是开了个头儿,真正下手最起劲儿的,就是杨家!

    杨博年纪还小,杨家让他过来,也是考虑到杨一清膝下无子,万一让老爷子看中了,能成为杨一清的儿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杨博并不服气,他觉得靠着自己,一样能走上高位,执掌大权。

    不就是吏部天官吗?

    早晚我也要当一当!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步入书房,就发现书桌上有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小弟,姐姐去通州看热闹了,你要乖乖听话哦!

    杨博一看,顿时脸就黑了,家里头简直疯了,没事让一个疯丫头进京干什么!万一出点事情,可怎么办啊?

    大姐啊,你让小弟省点心行不?杨博满腔的傲气,此刻只剩下无奈了……

第105章 彪悍的蒋太后

    杨博很糟心,为了比他大三岁的姐姐糟心。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就该嫁人了,即便没嫁人,也该在家里老实待着,学习女红,练习琴棋书画,准备找个好人家。

    但杨家却出了点意外,杨博的长辈早年都在外面奔波经营,家里的事情就不太管。杨大姐从小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喜欢读书,杨家长辈一想,干脆让她去学堂算了,反正多读点书,也没有坏处。

    只是一个女孩子跑学堂去不合适,就给她弄了身男装,反正刚启蒙的孩子也分辨不出来什么。

    杨家又跟私塾先生打招呼,让他适当照顾一下,顺便送上了一笔不菲的束脩。

    教书先生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就这样,杨大小姐在学堂混了好几年。

    随着时间推移,杨家才觉察出来,这位大小姐根本不是喜欢读书,她跑学堂,也只是捉弄别人,调皮捣蛋,惹事闯祸……把好好的私塾弄得鸡飞狗跳,要不是仗着杨家有钱,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摊上这么个不老实的姐姐,杨博能不发愁吗?

    京城人生地不熟,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万一惹了祸,只怕又要恳求杨一清帮忙了,可人家高高在上,会出手吗?

    就算他出手,那也是要算作人情的,以后肯定要加倍偿还。

    小小的杨博,已经有了人情交易的概念,果然是家学渊源。

    可他发愁也不管用,京城和通州这么近,想追回也晚了,只能祈求老天开眼了……杨博很无聊想着,杨大姐倒是挺高兴。

    她弄了一身男装,长袍逍遥,手里还拿着洒金折扇,就跟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似的,举手投足之间,还真有那么一丝大户人家的潇洒气度。

    她带着两个随从,骑着快马,从京城出来,直奔通州,一路上商贾往来不绝,热热闹闹,大小姐看什么都有趣。

    只不过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自安陆而来的蒋太后。

    新君登基,她作为皇帝的母亲,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了……这最有权势的女人,到底是什么风采呢?

    真让人好奇啊!

    其实杨大小姐向来不觉得女人低人一等。至少学堂的那些凡夫俗子只能做梦考中进士,然后当官发财……你们就不能想点高尚的,好吧,你们没那个福气!但是女人有啊,女人可以入宫,当皇妃,生皇子,母仪天下,然后还能看着儿子登基当皇帝,这才叫人生赢家呢!

    好吧,这位杨大小姐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领悟了后宫升级的路线,着实是骨骼清奇,非比寻常。

    她现在就怀着学术研究的心,来瞻仰目前的胜利者……蒋太后!

    兴王妃蒋氏刚过不惑之年,因为兴献王去世,身为未亡人,她没有太多的装饰,素雅娴静,就跟邻居家的大妈似的。

    行宫中,还没等王岳施礼,她就伸手,招呼王岳。

    “快过来,让我瞧瞧!”

    蒋氏仔细看了看王岳,忍不住叹口气,心疼道:“小富贵啊,你可瘦多了!这几个月,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王岳被一个妇人抓着,还略略有点不自然。

    “辛苦的是陛下,千头万绪,什么事情都压在陛下肩头,臣等就是跑龙套,摇旗呐喊而已。”

    蒋氏摇头,“小富贵啊,你是不一样了,有点当大臣的样子了。可我什么都知道,你陪着陛下北上,还没进京,就大病一场。那些文官欺负陛下,你替陛下出头,跟他们论理,你又跑去大同,还跟鞑子打过,你亲手杀了半个鞑子,是吧?”

    王岳小脸发红,这没想到,蒋氏竟然什么都知道。

    “傻孩子啊,你连鸡都没杀过,却要上阵杀人,这都是为了陛下啊!你太不容易了。”蒋氏感叹着,又伸手抓着王岳的官服,看了好半天,她也分辨不出来,索性直接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官?几品?”

    王岳道:“臣是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是正四品的官员!”王岳挺起胸膛,让衣服上的云燕图案更加显眼。

    毕竟这么年轻的四品官,在京城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旷世殊荣啊!

    哪知道蒋太后一听就翻脸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儿也真是糊涂了,该给你封爵啊,凭着你们父子尽的心,给个伯爵,侯爵,都是情理之中,就算是给个世袭罔替的国公,那也是应该的!”蒋太后心疼地拉着王岳的手,“富贵啊,别委屈了,等我进京,就跟陛下说,让他给你封爵!”

    王岳真是哭笑不得,说句实话,他对爵位的兴趣不大。而且仅仅靠着天子近臣的身份封爵,那跟外戚有什么区别?

    俺虽然追逐荣华富贵,但是却不想不劳而获。

    这位蒋太后啊,对自己是真好,只是有点让人接受不来。

    “臣不在乎什么官职不官职的,只要能替陛下效力,就心满意足了。而且当下也不是给臣封爵的时候,毕竟还有太多的正事要办呢!臣不着急的。”王岳笑得憨厚,蒋氏长出口气,竟然伸手捏了捏王岳的脸蛋,充满欣喜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的爵位我记下了,绝对少不了你的,至于正事……”

    蒋氏顿了顿,突然起身,还拉着王岳的胳膊。

    “小富贵,你过来。”

    蒋氏带着王岳,到了后面的一间房舍,在房舍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木盒子。

    蒋氏迟疑片刻,走过来,将盒子展开。

    王岳急忙闪目看去,里面没有任何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木头灵位,上面只有三个字“朱佑杬”。

    蒋太后冷哼道:“小富贵,我让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我带着灵位进京行不?我要问问那些文臣,在上面添什么?是写皇考,还是写皇叔父?他们要是还坚持写皇叔考,我就让陛下退位,跟我回安陆,老朱家的人别的没有,骨气还不缺!当初要是知道他们存了这个心思,我就不该让陛下进京!”

    蒋氏怒气冲冲,王岳都听傻了……乖乖,这位也太彪悍了吧?

    要知道文官那边还商量着,是用什么礼节迎接蒋氏,他们很想把蒋氏定位成藩王妃子,而不愿意承认太后的身份。

    王岳为了挫败文官的打算,还把毛澄给拉下马了。

    可他们都低估了蒋氏,作为朱厚熜的老娘,这位妇人可不是寻常之辈。

    你们还想算计老娘?

    对不起,老娘要跟你们摊牌了!

    带着朱佑杬的灵位上京,也亏她想得出来。

    王岳的眼前,立刻出现了画面……朱厚熜出来迎接母亲,给蒋氏磕头,毫无疑问,蒋氏就是太后!

    她既然是太后,那她的丈夫总不会是藩王吧?

    为了铁案如山,蒋氏还把称呼空了出来,留着见面的时候填上。

    这一招逼宫,简直是犀利狠辣到了极点。

    给杨廷和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敷衍,或者拒绝……

    可以说,蒋氏通过自己的举动,确确实实,给了主张继嗣派文臣一记狼牙棒,而且还是打出脑疝的那种。

    蒋氏见王岳神色变幻不定,她忍不住忐忑了。

    “小富贵,是不是我这招不行啊?”

    王岳忙道:“怎么不行?简直是一举定乾坤,一招制敌!臣简直五体投地,迫不及待想要看杨廷和无可奈何的狼狈模样了!”

    见王岳手舞足蹈,蒋氏如释重负,心中欢喜,咬着牙道:“就要让他们知道,欺负孤儿寡母的下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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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介绍:
我是王富贵。在大明朝,没有人比我的钱更多,没有人比我的官更大……不过要做这两点,首先就要帮朱厚熜坐上龙椅,要帮他保住自己的亲爹。守护最好的朱厚熜,坚决捍卫兴献王的亲爹身份不动摇……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中二少年的抗争之路,无论有多难,我都要这满朝大臣,烟消云散!…………读者群:284,427,642我是王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王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