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火器高手
“你叫张大郎？”严世蕃带着一种深深的敬意，主动问道。
对面的中年人憨憨一笑，“其实我有大号的，叫张文远。”
“张文远！”严世蕃立刻想到了乌龙院，毕竟以他的本性，肯定不会把孙十万的克星放在第一位的。
“我建议你改个名字。”
张大郎立刻瞪圆了眼睛，随即一阵气馁，不过他还是很点头了。
“小人愿意追随大人，鞍前马后，为奴为婢……”
“等会儿！”
严世蕃立刻打断了张大郎的话，“你恐怕是误会了，我是说有一本书，里面有个跟师娘搅在一起的反派，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对了，这本书你拿去瞧瞧就知道了。”
严世蕃一掏，顿时尴尬了，他随身带的肯定是绣像本的金瓶梅啊，又怎么会带无聊无趣的水浒传呢！
“算了，还是先上车，我跟你慢慢聊。”
严世蕃拉着张文远，坐在了马车里，这个感觉十分奇妙，有点像是时空穿越一般……
其实张文远他们在西域的时候，就遇到了几个大明的使者……奈何这帮人是正德朝派出去的，后来由于朝廷放弃了收复了对哈密用兵的打算，他们被隔绝在沙州一带，一百多人，只剩下不到十个，后来更是陆续凋零，只有五个人还活着。
虽说他们也会讲述这些年的沧海桑田，时代变迁，也会讲述朝廷，讲述大明……但他们也被扔到了西域没人管，而且他们口中的大明，显然不是那么满足三百年失落的心灵。
甚至一度让张文远等人产生了抵触，双方险些闹翻……
不过到了严世蕃这里，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口若悬河，向张文远介绍。
“我们和大宋立国就不一样……我朝太祖皇帝出身寒微，从小给地主放牛，还当过和尚，年轻时候，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张文远听得眼睛溜圆，“真的吗？那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谁说当皇帝要出身显贵的？像赵匡胤那样，欺负孤儿寡妇，靠着狐媚取天下，那才丢人现眼呢！我朝太祖起身寒微? 一心为民，他立足江南之地? 以二十五万大军北伐，横扫大元朝? 什么燕云十六州? 全都拿回来了，洗雪数百年的耻辱！”
“真的吗？”张文远惊叹道：“我听老辈说，大宋也两次北伐燕云，只可惜都失败了。”
“没什么可惜的……以高粱河驴车战神的水平，打赢了才是怪事呢！他的北伐方略根本不对……而且他不敢放权将领? 无论心胸格局，都比我大明差多了。”
“哦！”张文远点了点头? 联想起那几个大明使者的话? 也算差不多。
“那? 那现在的天子呢？”张文远好奇道。
严世蕃嘿嘿一笑，“你应该先问问我? 问问我爹? 还有我师父。”
张文远老脸一红，还真疏忽了。
“请问？”
“不用那么客气……我爹是当朝次辅，我师父是首辅……大约就相当于宰相和副相！”
“啊！”
张文远吓得目瞪口呆……敢情这还是位衙内啊！
“别害怕啊！”严世蕃笑呵呵道：“我可不是要吓唬你啊……其实自从嘉靖天子登基之后? 本朝又进行了一轮变法。这恐怕是那几位前朝使者没法告诉你们的。我们这一次的变法有几个关键……第一呢? 要均田均赋? 实现耕者有其田。第二呢，要推崇心学，废除理学，就是程朱理学！”
“心学主张人贵乎本心，主张百姓日用即道，主张士农工商，四民平等。”
“还有，我师父，也就是当朝首辅，他主张发展科技，主张用技术推动发展。”严世蕃说着，指了指四轮马车。
“你注意到没有？”
张文远连忙点头，低声道：“这个马车的确厉害，我听前人说，大宋也有四轮马车的，只不过由于转向不方便，只能用在城里，没想到大明的马车竟然厉害到了这个程度！”
严世蕃呵呵笑道：“还有更厉害的，我们已经再修建铁轨了，到时候马车就可以行驶在铁轨上面。”
“铁轨？”张文远真的吓到了，如果说能够在野外四轮行驶的马车只是出乎预料，那么轨道马车就有点颠覆三观了。
“大明朝有那么多的钢铁吗？”
“怎么没有啊！”严世蕃骄傲道：“我们拥有非常庞大的钢铁厂，在京城，在蓟镇，还有大宁，辽阳……全都有……而且我们还在研究新的动力，蒸汽动力，利用蒸汽机牵引火车……”
严世蕃兴奋的讲述，却让张文远越发沉默，甚至有那么一点失落……他们坚持几百年，最重要的就是技术！
当年成吉思汗四处征战的时候，每攻破一座城市，就会大肆屠戮，唯二能活下来的，就是工匠和医者。
没有过硬的本事，凭什么生存繁衍？
大明固然好，可大明已经到了令人目眩的高度，他们这些人，还能干什么呢？完全失去了可以发挥的空间……果然有得就有失啊……只不过往后要怎么活下去呢？
张文远低着头，神色不宁。
严世蕃略微沉吟，就主动道：“别光听我说了，你们呢？又是怎么过的？”
张文远无奈苦笑，“还能怎么过，熬着呗！起初蒙古人还是很看重我们的，我们会打造铠甲，兵器，能制作精美的首饰，还能做家具……他们怕我们跑了，就在四周安排人看管起来，但天长日久，也有一些自由。甚至还能娶当地女子，延续香火……只要按时把上面人需要的东西交上去，只要不跑，就还能安稳活着。只是后来这些国家不断灭亡，再也没有雄主，那些草头王只想着抢一把就跑。包括我们这些工匠也没法活下去了，所以……”
张文远很坦然，毕竟对方亮明了身份，而且这么长时间，你要非说是心向中原，不计一切，也有点吹牛过了。
严世蕃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你们能突破重重险阻，返回大明，就是壮举，我是五体投地……对了，你说你们给蒙古人做兵器，你们的手艺怎么样？”
“这个……我也不好说，只是怕没法跟大明相提并论啊！”
“别客气。”严世蕃笑呵呵道：“我师上课的时候，就跟我们说过，两宋时候，有好多不错的技术，因为战乱都已经消失了，没准你们还真能带回来不少失传的东西呢！”
严世蕃一时兴起，竟然扭头拿出了一支火铳，递给了张文远。
“瞧瞧，这是我们现在用的火铳……比两宋时候厉害多了吧？”
张文远一看这个火铳，的确眼前一亮，接在手里，更是不停点头。
“用料好，造型也好，看这个铳管，威力也不差！”
他赞叹了半晌，突然眉头挑了挑。
“怕是不怎么精准吧？”
严世蕃颔首，“的确，这也是没办法，我们在打仗的时候，都是以整齐的队列，一起射击，总会射中的。”
张文远点了点头，“蒙古人也用了为数不少的火器，他们还给我们送了几个从西边罗刹国缴获的火器，让我们仿制。”
严世蕃听到这里，他突然想想起，大明的火器长时间停滞不前，还是老师弄到了鲁密铳，才快速进步的，算起来时间也不长。
“张大郎，你，你能做更好的火铳吗？”
张文远呵呵一笑，“我的本事不算什么，不过我有个小师弟，他琢磨出一种办法，在铳管里面，刻上凹槽，能够提升火铳的威力。”
严世蕃紧闭着嘴巴，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好像是了不起的宝贝啊！
第529章 明军凶猛
“线膛枪，他们居然有这个本事！”
王岳眼前一亮，别管他怎么吹嘘，其实当下的大明，在技术上还是很薄弱的。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伴随着南宋灭亡，很多传承发展了几千年的东西，骤然消失了。
明初的时候，虽然有所恢复，但还远没有达到巅峰，结果又因为理学的桎梏，影响了技术发展。
虽然王岳以西山学院为根基，极力推动技术发展。
但问题是他一个人，不足十年，就算疯狂开挂，又能怎么样？
终究还是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啊！
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关头，竟然有一群工匠从天而降，而且还是精通军械制造的工匠！王岳简直要放声大笑了。
这场及时雨来得也太妙了，“把那个张文远请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王岳在住处接待了张文远，而在来的路上，张文远还忐忑不安，从严世蕃的嘴里，他得知这位首辅大人，不光是官做得大，而且学问极高，俨然半个圣贤一般的人物。
面见人家，压力还真大啊！
“严……严大人，你再说说，要有什么礼节，我怕弄错了，冒犯了首辅大人。”
“哈哈哈！”
严世蕃扬天大笑，“行了，别怕，我师父比我还随和哩！估计啊，他现在正忙着给你准备菜肴呢！”
“啊！”
张文远真的惊呆了，开什么玩笑，堂堂宰相啊！还能亲自干这事？
严世蕃笑而不语，他还真猜对了。
王岳定下了严格的规定，尤其是吃喝上面，必须符合标准。
国人能吃，会吃，吃得花样翻新，那是古已有之。
一顿饭，几十两银子，也只是毛毛雨，几百两最多意思一下，花个几千两，上万两，或许才能见到点东西。
一个钦差? 一个京官，下去走一趟，就能吃光地方衙门一年预算? 还吃得不怎么满意。
从张璁开始? 就严厉约束，到了王岳这里? 干脆规定，官方用餐? 人均上限是一个银元? 包括酒菜在内? 超过之后? 一律严惩不贷。
“我让他们多加了四个菜，尤其是这道东坡肉? 据说是传承了南宋的古法? 你尝尝吧。”王岳笑呵呵道。
张文远激动的手腕颤抖，险些没夹住。
当酥烂的五花肉在舌尖儿绽放，浓郁的汤汁弥漫整个口腔，顺着食道，直通胃里? 整个人都升华了，此刻耳边当有乐曲响起！
真是太好吃了！
虽说他并不知道宋代的菜肴是什么味道……但是他却知道，老辈抱怨最多的就是食物……他们常常以蔑视的口吻，说蛮夷懂什么美食啊！哪怕是君主，吃得也跟猪食差不多，然后就说起大宋传说中的美食，然后就说得大家一起流口水。
今天张文远终于相信了，即便是最夸张的描述，最丰富的想象，也没法形容中原美食的万分之一！
他又哭了。
貌似自从踏上大明的土地，他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看到山河壮丽，会放声哭泣，听到国势昌隆，会喜极而泣，甚至是美食，都能让他稀里哗啦！
“要是早点决定回来就好了！元辅大人，求你了，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来啊！我们已经死了好几百人了，元辅大人，救救我们吧！”
张文远双膝重重砸在地上，磕头咚咚作响。
王岳伸手，搀扶起他。
“你放心吧，只要是汉家儿郎，大明就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吧，我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接回来……平平安安，不抛弃，不放弃，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拜谢元辅大人！”
张文远五体投地！
一顿接风宴下来，王岳也弄清楚了这群工匠的情况，其实他们早就不全是工匠了，几代人传承下来，还拥有过硬手艺的，不过一百人，其他人只是家人，他们形成了一个聚居的村落。
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靠着过硬的手艺生存。
而王岳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还会汉语，还坚持汉字……这个道理就跟江湖人用黑话一样，他们使用汉语，书写汉字，就能避免技术外流，其他人听不懂，也看不明白，却又要仰赖他们的技术，这就是一种天然的保护。
三百年坚持，故事很动人。
但一切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流落在外面的汉家子弟不在少数，坚持下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反咬一口的白眼狼倒是不少见。
说这些不是贬低这一群人，相反，王岳很是钦佩，能够始终抱团，能够不断传承技术手艺，能够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坚持这么多年，无论怎么赞美，都不为过。
迎接这些游子归来，不但能提升工业水平，还能给大明注入一种宝贵的东西。
无论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你去，把这些东西封好了，送去俺答！”
严世蕃从师父手里接过了一摞救急文书。他只扫了一眼，就辨认出来，这是青海的卜儿孩送到大明的告急文书。
这个卜儿孩当初和达延汗争斗失败，逃到了西北，他跟甘肃等地的官员有很深的“交情”，总体来说，就是虚与委蛇，尔虞我诈，今天投降，明天反叛……反正都是这些烂俗的戏码。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身上还挂着大明的官身，在听闻俺答西征之后，他就向大明求援，希望朝廷爸爸能够出手救他。
只要扛过了这一关，他愿意乖乖听话，永远当大明的乖宝宝，孝子贤孙！
严世蕃看得连连摇头吗，这个卜儿孩纯粹是做梦。
大明怎么可能会救他？
不过倒是可以等他被俺答灭了，然后以这些救急文书为名，讨伐俺答。
毕竟咱上国做事，必须要讲究个体面！
而师父放弃了这个，直接把文书封存，送给俺答。
这一招可太高明了。
严世蕃越发觉得，师父办事，比以往大气许多，也磊落许多。
所作所为，多数都是阳谋，明明白白放在那里，你都没有办法拒绝。就拿这一次来说，俺答接到了之后，必定会卯足了劲头儿，疯狂往青海赶路，跟卜儿孩拼命。
俺答正在行军当中，接到了这一包密封的文书。
他微皱着眉头，撕扯开，才看了几封脸就黑了，切齿咬牙。
“好一个卜儿孩，当真是该杀！”
说完之后，他又跳下战马，冲着南边，深深一躬。
“多谢元辅大德，俺答铭刻肺腑！”
再三行礼之后，他猛地扭头，飞身上马。
“都给我快着点，快！”
俺答疯狂催促，蒙古大军宛如一条土龙，蜿蜒西进，席卷而来。
相应的，卜儿孩也是竭尽全力，调动人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跟俺答一拼……古老的河西走廊，见证了无数次的大战。
比这一次规模还大的，比比皆是，不管是汉唐雄兵，还是归义军的悲壮，这片土地见证了太多历史。
李念是个年轻人，今年还不到二十三岁，可早在几年前，他就是这群工匠当中，最厉害的那个，要不是年纪太小，威望不够，且不善于交流，这一辈的大师兄，并不会落到张文远的头上。
“要打仗了。”
李念轻轻念叨着，“已经是第五批了。”
不断有人过来征发，要粮食，要马匹，要兵器，甚至要女人。只要他们不抢夺人口就好，他们还活着的人，已经不足出发时候的一半了，真的不能死人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东南方向，再度出现一大片尘土，有一支青海的骑士赶到了。
“大汗有令，你们所有人都跟着前往军中，充当民夫，不得有误！”
一名骑士飞奔过来，送来了最可怕的消息。
李念浑身一颤，同样颤抖的，还有其他人。
他们小心翼翼，闯过无数险阻，一路到了沙州，却因为道路阻塞，没法前往大明……如今灭顶之灾临头，他们真的就没有半点活路了吗？
“都别冷着呢，青壮拿起兵器，老弱妇孺退到中间……所有大明将士，给我上前来！”
伴随着一个百户的吆喝，明军快速动了起来。
这支兵马是卢镗刚刚派过来的，人数只有区区三十人，他们甚至连铠甲都没有，李念并不相信，他们有多少战斗力，就像他依旧怀疑大明是否存在一样。
他们能行吗？不会送死吧？
就在李念，还有许多人惶恐，甚至是哭泣声中，明军快速完成了集结，他们举起黑洞洞得枪口，对准了冲击过来的鞑子。
战斗就这样突然爆发，枪声密集，只有区区三十人，竟然打出了几百人的气势……枪声虽然不多，但连绵不绝，每一次都有几个鞑子倒毙。
渐渐的，鞑子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终于慌了，超过两百人的骑兵，竟然掉头逃跑，仓皇撤退！
这也太荒唐了吧？
几十名火铳手，居然打退了两三百骑兵！
而更夸张的还在后面，明军见敌人撤退，他们竟然迈着大步，举着火铳，冲了上去！
真是见了鬼了！
这些大明士兵，都战神附体了不成？
李念完全傻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大明这么猛啊！
他的手下意识握紧了线膛枪，那是他的命根子。
“杀！跟着王师，一起杀敌啊！”
有人带头，李念毫不犹豫，也跟着冲了出去……
第530章 绿了！绿了！
沙州名副其实，狂风卷着沙土，很快淹没了战争的痕迹，甚至体贴地把鲜血遮掩起来……如果忽略那一堆尸体的话，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一共七十八具尸体。
这就是明军和鞑子骑兵的交战结果，而明军这边，只有一人重伤，五人轻伤，无一阵亡！
战斗力之强，简直令人咋舌。
其实在明军发起追击的时候，鞑子骑兵也试图反击……堂堂骑兵，人数占优势，被人家步卒打得乱跑，简直丢人。
他们吆喝着反扑……而明军见他们杀回来，立刻原地结阵，使用火铳反击……按理说光靠着火铳的弹丸，是不可能击败数倍骑兵的，他们肯定会被鞑子淹没。
而就在这时候，明军手里多了一种状若香瓜的东西，朝着鞑子就扔过去。
爆炸，火光，硝烟，弥漫天空，鞑子惨叫着倒地，有十几个人受伤落马，不光是人，战马身上也迸溅出一团团血雾。
崩溃不可避免，鞑子再也不敢反击，只能逃命……为了逃命他们丢弃了兵器，铠甲，甚至还有战马……
“你们真是好汉子，太厉害了！”休息的时候。李念凑了过来，发出由衷的赞叹。
明军的一个总旗笑容憨厚，“你也不差啊！我看你也冲了出来，还朝着鞑子射击来的。”
李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打偏了，没有射中。”
总旗一笑，“没什么，在战场上，终究不是一个人，需要大家伙通力协作，才能所向睥睨！”
李念用力点头，“能，能给我说说? 你们是怎么训练的吗？”
总旗哈哈大笑? “这位兄弟，你猜我读过几年书？”
“读书？”李念傻了，没听过当兵还要读书啊？而且他似乎听过? 不是说东华门唱名，那才是好男儿吗？”
总旗笑着举起巴掌? 挥了挥手，”五年！整整五年！要不是读书识字，光凭着我的个子? 是没法从军的。”
李念认真瞧了瞧? 总旗的个头的确不高? 如果站起来? 最多超过他的肩头。
可谁能想到，这副小小的身躯里? 居然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
杀鞑子简直跟砍瓜切菜一样啊！
“哈哈哈！你不懂的，这是鞑子偏师，说穿了，就是地方兵马，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战斗力，打顺风仗还行，如果遇上了硬茬子，跑得比谁都快，根本靠不住。俺答大军袭来，卜儿孩全力以赴，青海到哈密之间，甚至连吐鲁番的兵马都被调动起来。咱们所在的沙州，本来就是三不管，更不会派遣什么主力过来。”
“咱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王师过来……我能保护你们的安全，到时候也就可以交差了。等以后回去了，说不定还能记上一功。”
总旗笑呵呵说着，“对了，兄弟，你们一路过来，知不知道哪里有矿，或者有牧场？田地？
李念瞪大眼睛，“我倒是见到过一片地方，那里有不少玛瑙！”
“玛瑙！”
总旗大喜过望，“太好了，我说兄弟啊，回头咱们一起注册个公司，赶快把那块地买下来，那些玛瑙就都是咱们的了，发财了，发大财了！”
他兴奋地跳起来，竟然又叫了几个人过来，大家伙七嘴八舌头，兴奋地聊着……李念完全傻掉了。
这是真的傻了，这伙士兵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按理说能战胜几倍敌人的猛士，应该是那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拘小节的猛士，可这帮人不但读书，还想着赚钱，他们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啊？
在接下来等待的日子里，李念总算渐渐弄清楚了……明军的士兵，都要读书识字，他们每个人都要熟记军规，而且还有定期的读书读报活动……甚至还有内部刊物，鼓励他们发表文章。
诗词歌赋也好，训练心得也好，对军中一些英雄事迹的描述也行。
李念听得都傻了，这哪是粗鲁的军营啊，根本是一个学堂！
“没错！兄弟还真说对了，我们在保证正常的训练前提下，能够得到非常多的学习机会……就拿这次西进，上面还派了专门的人，教导语言风俗，了解西域的情况……为的就是我们退伍之后，或者到西域经营，或者参加朝廷的考试，直接到西域为官。”
“多数大明的士兵，都要有几样过硬的本事，，我们和那些乌合之众，完全不一样！”
总旗说到这里，嘴角上翘，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在王岳的这一番整顿之下，虽然不敢说每一个士兵都能这样，但大明的军队，绝对是这个时代，整体素质最高的一群人。
面对一些杂兵，完全可以喊出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还击的豪言壮语。
李念彻底惊呆了，在过去，他们印象中的中原，是财富遍地，富庶无比，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就是缺少武德。
要是大宋能打，他们也不会沦为可怜的奴隶俘虏啊！
而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什么才是最宝贵的！
强悍的武力，不断追求进取的雄心。
这样的大明，如何不让人着迷！
别说是这些工匠，就连那几位正德朝过来的使者，也不无向往之情。
原来先帝已经驾崩了，怪不得他们被扔在了西域，根本没人搭理，幸运的是新君锐意进取，才有了今天，不然他们这些白发人，怕是要埋骨黄沙了。
接下来就是不算漫长的等待……期间也不断有乱军逃过来，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躲避，而且明军也陆续派遣了三波人过来，使得沙州的明军超过了二百人！
“有二百大明雄兵，何惧十万胡骑！”
这话说的，比起一汉敌五胡可霸气多了。
李念这帮人也完全动作起来，他们手边虽然缺少工具，也缺少材料……但是作为高明的工匠，没有什么能难住他们。
收集硫磺，寻找硝石，制作火药，维修火铳……他们全都驾轻就熟，干得十分漂亮。
就这样，差不过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大战终于结束了。
不出意外，卜儿孩被俺答击败，大军溃败。
而明军则在卢镗的指挥下，抢占河湟之地，又从甘肃方向派遣偏师，直扑哈密而来。
作为辛辛苦苦，付出最多精力的俺答，与这些土地都无缘，他只能暂时攻取吐鲁番，作为进一步西征的根据地。
而且这还只是暂借，在三年之后，要把吐鲁番还给大明。
一句话，他就是个可怜的工具人，只能充当明军开疆拓土的急先锋，然后将夺取的土地，交给大明，继续向前征战。
“唉……也不用抱怨了，只要出了西域，明军就跟不上来了。俺读过书，当初辽国覆灭，有个叫耶律大石的人，只带着几百人，一路向西，收拢残兵，最后到了西域，又向西征讨，打下了好大一片江山，在史书上，被称为西辽。”
“咱们成吉思汗的子孙，又有几万强兵，比起耶律大石可强多了……而且只要出了西域，那里还有不少成吉思汗分封的蒙古藩国。那些国家一点不比大明小，我们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黄金家族的后裔，到时候把所有力量联合起来，未必不能干成大事！“
俺答紧握着拳头，胜利终于让他找回了枭雄的霸气。
王岳，我可不是只能匍匐在你脚下的可怜虫！
早晚有一天，我要打回来，让你给我放牛喂马！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跑来，居然是从土默川那边过来的，他战战兢兢，到了俺答的耳边，低声道：“大汗，那，那个哈屯……”
哈屯？
他的媳妇？
“怎么回事？是明人不守信用吗？”
“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俺答得眉头立起！
“只是哈屯她，她看上了一个大明的年轻文官，彼此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第531章 河套到手了
俺答能得到的消息，王岳自然更早知道，面对这么个结果，他脑袋也有点疼，挖墙脚是可以的，但问题是挖到俺答身上，这就有点离谱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万一俺答翻脸了，这不就出大事了！
俺答的妻子也是，不管怎么样，你也是蒙古的哈屯，身份尊贵，这又是图什么啊？
“师父，你这就糊涂了，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你费心思猜这个干什么！”
严世蕃一副老司机的模样，侃侃而谈。
王岳哼了一声，“你少给我装蒜，我问你，当下的局面，该怎么办？”
“师父，弟子也不知道，但我有三个推测……”
“说说看。”
“这头一个，是处置了我那位师弟，保住俺答的面子，然后再给他点好处，保持继续合作，让他不要声张……至于那位一刻哈屯，让俺答带回去，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大可以日后处理，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王岳微微哼了一声，这的确是上策，可问题是了，俺答会甘心吗？
“师父，那弟子的中策就是把事情控制不住，闹腾起来……我们多给俺答一点好处，甚至许诺撤回派去河套的官员，暂缓经略河套的行动。”
王岳微微摇头，和俺答合作就是为了顺利经略河套，这两件事不能分开，不然岂不是成了扶持俺答了。
“那就只剩下闹翻了……反正咱们现在也不亏……俺答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倒霉的是他，撕破脸就撕破脸……”
严世蕃的脑力，也就能想出这三种可能了。
第一种是私下里解决，保持大局，算是最好的结果。第二种会撼动大局，影响大明的战略? 但终归保持了合作。第三种就是合作破裂，全面翻脸，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俺答显然不会大方到把老婆让出来吧？
其实严世蕃在伤脑筋之余，还有那么一点钦佩? 甚至有点想磕头了……王岳派遣胡宗宪和李天宠去河套，这俩人都是年轻有为的干才。
胡宗宪人长得帅气，家室很好? 才华也了得，能说会道，算是同学当中的佼佼者? 挖墙脚的主意也是他提出的。
最开始严世蕃还觉得会是胡宗宪干的。
哪知道不声不响的李天宠? 竟然干了这么一手? 直接送了顶绿帽子给俺答！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自己这位师弟? 那可真是个人才！
太给西山学院长脸了。
严世蕃虽然嘴上说着? 可以把李天宠处置了，给俺答一个交代……但王岳真的这么干? 他可不会答应的。
这小子暗戳戳盘算着，要不要给老爹写信? 然后跟陛下讲? 请求陛下出面……以严世蕃的判断? 凭着朱厚熜的脾气? 一定会力挺李天宠的。
不但不会惩罚，还会一步登天。
这么能干的臣子，不辞劳苦，鞠躬尽瘁，谁能不喜欢啊！
至于对大局的影响吗？年轻人犯错，谁都会原谅的。
严世蕃不停盘算着……却听到王岳的轻叹，“大局为重，无论如何，也不能坏了大战略！”
一听到这里，严世蕃惊呆了，还是要安抚俺答啊！那岂不是说李天宠危险了……“师父……那，那弟子去把李师弟抓了？”严世蕃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让你抓李天宠的？”王岳不悦道。
严世蕃一愣，随即惊喜道：“师父，你不打算处罚李师弟？”
“我处罚他什么？男欢女爱的事情，我连情况都不知道，凭什么断这个官司！”
严世蕃惊喜交加，“师父，我还当你不解风情呢？没想到您老人家这么开明啊？”
“屁话！”
王岳冷哼，“我开明的地方，你还不知道哩！”王岳背着手，缓缓踱步，“这大局不能坏，李天宠的也不能随便处罚，还要安抚俺答，我也不准备出太多的代价……”
王岳念叨着，严世蕃渐渐张大嘴巴，“师父，您这是全都要！”
“废话，我又不是小孩子！”
王岳眼珠转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
荒漠之中，数百骑兵，绝尘疾驰……俺答冲在了最前面，他这几天不眠不休，吃喝拉撒，全都在马背上。手下的人满肚子苦水，却也不敢说出来。谁都知道，大汗这一次可算是倒了霉！别说堂堂汗王，就算是普通人，也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啊！
啥也别说了，冲回去杀了一刻哈屯，把那个狗胆包天的汉官也给宰了祭天。
至于和明廷的合作，那就更不要说了……干脆直接闹翻了，杀个天翻地覆，不这么干，就不是爷们！
终于，俺答返回了土默川。
带着满身的血腥和征尘，直冲汗帐，令他没想到的是，老婆一刻哈屯竟然还在，更令他抓狂的是，在一刻哈屯身边，还有个年轻的汉官！
唰！
俺答抽出了弯刀，就在他举刀要杀人的时候。
令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一刻哈屯的手里，多了一柄火铳！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好啊！你个贱婢，你敢杀我？”
一刻哈屯面色不变，她拍了拍李天宠的胳膊，示意他先去后面。
俺答见李天宠要走，愤然举刀，还要冲上去。
一刻哈屯猛地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汗王，你连一句话都不想问，就要血溅三尺吗？”
俺答一愣，咬牙切齿，发出阵阵闷哼，但最后终究没有动手。
汗帐里面重新剩下了夫妻两个……一刻哈屯把火铳收起来，恭恭敬敬，给俺答泡了一杯奶茶。
“汗王，一路辛苦了，喝点东西，暖暖身体吧！”
“哼！”俺答怒喝道：“贱婢，你想下毒不成？”
他这么一说，就见一刻哈屯微微叹气，随即端起杯子，自己将奶茶喝了，然后冲着俺答一笑。
“汗王可放心了？”
俺答咬了咬牙，手里的刀终于放下，只是重重叹气。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哪点对你不好？你是受了谁的蛊惑？这到底是为什么？”满肚子的疑问，就像是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一刻哈屯面对着质问，无奈摇头。
“汗王，你想听实话吗？”
“废话！”俺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还想骗我不成？
“汗王，这些日子我想过了不少事情，你是大英雄，真豪杰。你跟卜赤那些人不一样，你不甘心臣服大明，你想另外打出一片天地，当自己的王！”
俺答鼻子里哼了一声，到底是多年的枕边人，还真了解自己，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别的不说了，草原男儿，心胸广阔，就算是成吉思汗，也忍受了夺妻之恨，我俺答不会比成吉思汗差！我可以原谅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他伸手要拉一刻哈屯，哪知道一刻哈屯竟然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俺答的手，顿时，俺答的眉头就立起来了。
“汗王，你有你的天下，我也有我的小日子……恕我不能答应！”
“你说什么？”俺答声若怒狮。
一刻哈屯凛然不惧，“汗王，我想好了，万里远征，并不适合我，我想留下来，在这块生我，养我的草场生活，放牧，有朝一日，我还要埋在这里……汗王远征，我只能遥祝汗王开创胜过成吉思汗的大业！”
“一刻！”
俺答眼睛冒火，“你不相信我，对吧？”
“不！”一刻哈屯用力摇头，“我相信汗王是个大英雄，我知道汗王必定能成功，我……我配不上汗王的野心，我就是个小女人，见识浅薄，安于太平，没有出息……总而言之，还请汗王能放弃一刻，赐一条活路给我！”
说完，一刻哈屯双膝跪地，伏身磕头。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俺答跺脚捶胸，几次举起弯刀，可又放了下来。
他当然可以快意恩仇，杀了一刻哈屯……只是杀了她，除了一时痛快，什么都得不到……西征大业，大明的支持，甚至是即将到手的吐鲁番……
俺答纠结了半晌，终于恶狠狠一跺脚。
“罢了，我可以让你走！”
一刻哈屯眉头微微动了动，然后低声道：“多谢汗王，我会带着族人离开的！”
“什么？”
俺答瞬间暴怒，这个女人想什么呢？
不管她要走，还要带着族人，这不是做梦吗？
“一刻，你这是在逼着我杀了你！”
一刻哈屯缓缓起身，冲着俺答颔首。
“汗王，你我也是几年的夫妻了，你心中有天下，想成就大事，就要忍人所不能忍。这一次只带着几百人回来，你的心思就很明白了。只不过当下的蒙古，不是几百年前，不只是一刻，还有许多其他人，都不愿意冒险远征，与其带着一群跟你离心离德的人，不如放手，咱们都好。”
“而且……”一刻哈屯顿了顿，“而且大明会补偿汗王的！”
“大明！”
俺答勃然大怒，“好啊，说来说去，还是王岳搞的鬼！”
俺答猛地转身，“我想爱在就去找王岳算账！”
他几步冲出来，结果有一个人，早早等在了这里！
“王岳！”
俺答切齿咬牙，眼睛冒火，一肚子的怒气，全都找到了发泄口，奔着王岳就来了。
“俺答，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已经向朝廷讨了蒙古汗王之印，我还打算将瓦剌诸部也分封给你……另外呢，我出一百万元，赎买愿意留下来的人员，还有，我可以授予你贸易特权，以后西域得商队，都要经过你的批准……对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也都说出来，我绝不反驳！”
王岳干净利落，抛出了好几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俺答生生停住了脚步，他怒视着王岳，良久，俺答突然把刀一扔，冲着王岳深深一躬。
“多谢元辅厚爱，俺答感激不尽！”
说完这位扭头就走，这地方实在是不能留了。伴随着俺答的离去，严世蕃急匆匆跳了出来。
“师父啊，真让你办成了！这回咱们可赚大了，那可是好几万最优秀的牧民啊！还有那么多的矿藏，牧场……”严世蕃只觉得晕乎乎的，简直跟喝醉了似的……
第532章 师父，弟子跪了！
蒙古的习俗和汉家还是不一样的，就像一刻哈屯，她也不是寻常之辈，家族部落的势力非常庞大，光是丁壮就过万。
这些人是她的陪嫁，可不是俺答的手下。
一刻哈屯决定留下，这些人就要跟着，加上家眷，再加上那些不愿意跟着俺答走的，差不多留下了六七万人。
而且他们留下来，还影响了不小零散的小部落，总体算下来，一刻哈屯给大明增加了十万人丁！
至于俺答，则是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外加一个老婆。
击败卜儿孩的胜利，完全弥补不了损失，他就像个暴怒的河豚，膨胀巨大，却又只是无能狂怒。
这些日子，俺答就介于疯与不疯之间，滋味难以形容。
就在这一天，王岳带着一群人来了，他笑容可掬，神清气爽，心情好得不得了。
“俺答，你瞧见没有？这是我培育的肉牛，已经在京城开卖了，一斤卖到了一元，足足是普通牛肉的二十倍！”
王岳一摆手，有人牵了一头膘肥体壮的肉牛，送到了俺答面前。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还望汗王能收下。”
俺答深深吸口气，勉强笑道：“元辅所赐，小人怎么敢拒绝，这头牛我一定好好养着！不辜负元辅赐予！”
俺答没有说，这赐予是恩还是怨，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岳也不在乎，而是继续笑道：“我已经上书陛下，陛下十分欢喜，他送来了一颗大印，还请汗王收下。”
俺答伸手接过了紫檀木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方玉印，正是所谓蒙古大汗之印！俺答咬紧了牙关。
有了这一方玉印，就有了大明的支持，就可以讨伐瓦剌诸部，就可以在西域建立根基，就可以进一步西征，重新开创堪比成吉思汗的霸业！
为了这个目标，不管多大的委屈，他都忍了！
“多谢陛下? 多谢元辅！”
王岳微微颔首，“除了大印? 还有一顶汗王金冠? 请汗王跪受！”
俺答心里有刀子，却也单膝跪倒。
王岳手捧着一顶精致的金冠，戴在了俺答的头上。
若是能有一个照相机就好了? 绝对会成为名场面? 流传后世的。
只可惜连个画师都没有? 王岳只是随意交代几句，让下面人跟俺答去谈，还需要什么支持，大明都会竭尽全力。
负责这个谈判的……正是李天宠！
嗯，十分合适！
……
“我说李师弟? 你到底是怎么摆平一刻哈屯的？”严世蕃很好奇? 趁着李天宠来汇报谈判进展? 就追着问道。
李天宠脸色微红? “那个……严师兄，我能说连一刻哈屯的手都没碰过吗？”
严世蕃脸瞬间就沉下来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
李天宠默然半晌，反问道：“师兄?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这个……”严世蕃陷入了沉吟……要勾搭一个汗后? 肯定要本事过人，还要投其所好，除了潘驴那一套之外，还要能得到人家的欢心，比如喜欢文艺，爱慕才学，说好好听，体贴照顾……可问题是李天宠却说连手都没拉过，这就不正常了。
严世蕃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师弟，你这是为难我，我要是能想出来，我就不问你了！”
李天宠叹了口气，“师兄，你知道咱脚下的地方吗？”
“知道啊，这是河套啊！”
“那师兄可知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严世蕃点头轻笑，这谁不知道啊！他顿了半晌，突然惊道：“师弟，莫非说，你，你是以利诱一刻哈屯？”
李天宠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份开发计划，送到了严世蕃面前……整个河套平原，能开发出来的农田超过五百万亩。
扣除消耗，每年能向外出售的商品粮，超过三百万石！
这是什么概念？
几乎整个西北，粮食缺口也不过二百万石，一个河套，就能解决暂时面临的一切问题。
而除了粮食之外，河套之外，还有更辽阔的牧场，可以养殖千百万牲畜……牛羊马匹，光是肉类生意，就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更不要说现在日趋成熟的毛纺工业，呢绒已经在北方开始流行，每年一百万匹呢绒，一千万元生意，简直跟玩似的。
严世蕃的嘴巴渐渐张大了，浑身的血液也加速升温。
钱！
这是多少钱！
别着急，还有更吓人的。
就在阴山脚下，还有丰富的铁矿，可以建造一个堪比蓟镇铁厂的超级大厂，铁矿，煤炭……同样是每年上千万的生意。
如果觉得这还不够刺激，那么在辽阔的大漠之中，还存在不少金矿，尤其是向北寻找，那里的金矿更多。
大明这边已经动员了不少生番去淘金，如果一刻哈屯愿意，也可以派遣她的手下北上，不算黄金，光是貂皮一类的东西，每年就有几十万两的市场，这可是实打实的财富啊！
过去俺答为了维护在土默川的统治，对待榷场贸易这块，十分抗拒。
其结果就是左翼三万户，大发横财。
那个伯图拜师王岳，现在已经聚敛了几百万元的财富。
还有安塔伦别吉，自从嫁给杨博，成为了杨夫人之后，那也是横行商场……开矿，买卖皮草，药材，做牲畜生意，整天坐在家里数钱。
同样是女人，凭什么别人行，她就不行？
守着你俺答能怎么样？
就算是创立了成吉思汗一般的功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你俺答汗越是厉害，我的处境就越尴尬。
没准过几年我老了，你看上更年轻的，就把我抛弃了。
这都是不用怀疑的，毕竟历来蒙古大汗都是这么干的。
满都海哈屯如何？
达延汗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可是到了年老珠黄的时候，一样不管用……所以说啊，别听什么有的没的，关键还是要抓在手里，这才是真的！
你当你的成吉思汗去，我只想舒舒服服，过富裕安生的日子。
严世蕃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我的老天爷啊！这么说，你不过是一刻哈屯的借口？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怕啊！”
李天宠微微颔首，可又笑了笑，“师兄，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一刻哈屯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
严世蕃眼珠转动，想了好半晌，才道：“是，是安塔伦别吉……是杨博师兄，是……是师父！”
意识到了这一点，严世蕃浑身冰凉，惊讶地嘴巴合不拢。
原来王岳在解决了左翼三万户之后，就开始对右翼诸部下手了。
只不过他没有动兵，也没有威吓……只是以润物细无声得手段，不断分化瓦解，灌输新的念头，让这些蒙古贵胄意识到世界的变化，从而在潜移默化之中，决定改变。
果然这天下没有什么稀奇事，哪怕看着奇怪，背后也有原因。
多年的辛苦经营下来，到了现在开花结果，也就不意外了。
“能拿下一刻哈屯，师父真是深谋远虑啊！”
“哈哈哈！”李天宠突然一笑，“师兄，你说俺答是怎么决定西征的？”
“这个？难不成也是师父告诉他的？”严世蕃瞪大了眼睛，要真是这样，那师父也太神了。
李天宠轻笑道：“我不知道师父有意无意，但是我知道这几年四夷馆出了不少书籍……俺答对咱们的四书五经还是很抗拒的，但是成吉思汗西征记，还有西辽传奇，耶律大石传什么的，他还是喜欢看的，而且还花高价买回来，昼夜”
严世蕃彻底傻了，这是何等的心机啊？严世蕃一直自诩聪明人，可是跟师父比起来，他就像个二傻子一样。
正在这时候，王岳从外面走进来，严世蕃二话不说，直接跪了。
“师父，在您老面前，弟子不配站着！”
第533章 成祖朱厚熜
严世蕃是彻底心服口服，就连腿都站不起来了，他觉得师父就是个魔鬼，算计之深，简直是匪夷所思，无孔不入。
或许俺答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自己刻苦读书，努力思索出路，结果却是人家早就设计好的。
这人世间最难的就是把想法塞到别人的脑袋里，师父不但做到了，而且还做得悄无声息，这简直太厉害了。
王岳只是冷哼一声，让你小子害怕一下也好，省得没事总吹嘘什么天下三杰……你稍微要点脸行不……且不说别人，光是徐阶，高拱，胡宗宪，这几个人哪个不比你小子厉害。
就连杨博都学会了韬光养晦，你还真觉得自己了不起啊！
王岳倒是不觉得有太大的成就……毕竟这只能算是针对一小群人的定向推送，距离大数据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这里面的逻辑倒是类似的……你以为你看到了整片天地，殊不知看到的只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而你做出的独立自主的结论，也是别人早就盘算好的，
这么一想，还真不知道该恭喜，还是该同情，身为第一个享受这项服务的俺答，他梦想成为成吉思汗第二，那是半点希望都没有，最多只能老老实实当大明的工具人。
“师父，俺答想要一批火药……用来修路。”李天宠脊背笔直，向王岳说道。
“给他。”
王岳毫不犹豫答应。
李天宠微微一愣，“师父，俺答心思深沉，弟子担心……”
“不用担心，他不就是想染指火器吗？又怕我防着他，真是太小看大明的气度了……不光给他火药，还给他三千支火铳，另外再给他几本步兵操典……咱大明做事，就是要坦荡。他想学就学，能学到手，算他本事！”
王岳这么一说，李天宠就松了口气，可旋即他又沉吟了。
“师父，那个，那个一刻哈屯，她? 她希望朝廷能册封她一品夫人，然后将土默川的耕地和矿场都划给她。”
王岳稍微沉吟? “这件事却是不行，我不是说过吗，朝廷可以尊重她的财产权，但是却不是给她封地……你去告诉她? 我可以给她发田契，也可以给她工厂股份? 要是想要更多? 就要靠自己的本事经营。”
顿了顿? 王岳又道：“让安塔伦别吉去跟她讲? 做人要守规矩……大宋对待男女是一视同仁? 却不是因为是女子? 就能高人一等。”
李天宠用力点头……有了王岳的交代? 他办事也就容易多了。
终于，有关土地矿场的事情? 传到了俺答的耳朵里。
身为一方枭雄，他人虽然离开了土默川? 但岂能一无所知。
“一刻自作聪明！以你的那点本事，还想占大明的便宜? 真是痴心妄想。你当不了女王，最多就是只肥羊罢了……而且以你的脑筋? 搞不好连这些田亩矿场都会赔得干干净净。跟大明打交道，是那么容易的吗？”
俺答满脸冷笑，就连肚子里的怒火都消失了不少。
“传我的命令，点齐兵马……按照当年成吉思汗的道路，西征！”
……
俺答走了，王岳返回了京城……屈指一算，他离京也有好几个月了。
不过好在内阁有严嵩盯着，一切都井井有条，也不用王岳操心太多。
但是家里头却出了事……前些时候，儿子从承德回来，小家伙差不多要上学了。哪知道孩子刚回来第二天，朱厚熜就像鬼似的，窜到了王岳家里，把王清接到了宫里，宣称要收孩子当学生，交给他好好教导。
“你怎么不看着点！那么好的孩子，到了陛下手里，还能有好下场吗？”王岳气得大声责备，被偷家了有木有啊！
孙毓无奈翻眼皮，说得好听，那可是皇帝啊！她一介女流，怎么阻挡！
再说了，天子愿意栽培孩子，谁能拒绝啊！
而且陛下聪明神武，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反正陛下带走儿子的第二天，我就去见老太后了，求她老人家帮着照料。我这个当娘的也就能做这么多了，你要是有本事龙嘴里夺食，我是求之不得！”
孙毓说完，抱起丫头，转身就走，她跟王岳成亲，已经七年多了，孩子都三个了，地地道道，老夫老妻，还指望本姑奶奶小心伺候你啊，做梦去吧！
王岳愕然，还能怎么办啊？老老实实，抱着自家的熊儿子，睡了一夜。不得不说，还是小熊可爱……当然了，这货已经不是小熊了，而是体重五百斤以上的庞然大物了。
很多东西，都是小时候萌，长大就残了，比如河马犀牛一类的……可熊不一样，越大就越是浑圆，尤其是那个肥硕的大屁股，比什么坐垫都舒服。
第二天，王岳神清气爽，他已经想好了拯救儿子的办法，这才换上了官服，直奔皇宫而来。
根本不用递牌子，黄锦就等在这里。
“我说富贵哥，你这脑子啊，简直不知道怎么长的！给俺答戴绿帽子，这一手真是太厉害了！你可不知道，皇爷听说之后，都笑疯了，一晚上没睡，在龙床滚来滚去，到了后半夜，还吵嚷着让我拿酒，说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可乐的事情了。”
王岳哼了一声，“然后他就把我儿子抢走了？”
黄锦略显尴尬，“其实吧，是我提议的，我琢磨着，你跟皇爷，亲上加亲啊！”
呸！
王岳简直想锤扁了黄锦……朱厚熜懂得什么啊？不就是帝王心术那一套吗？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到了他的手里，还不定学得多诡诈呢！
不行啊！
我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儿子，绝对不能被朱厚熜祸祸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拯救出来！
王岳暗暗发誓！
他快步到了乾清宫，没想到，朱厚熜竟然在这里等着了，他满脸都是笑容，简直跟捡了狗头金似的，直接过来，勾肩搭背，把黄锦推到一边去了。
“不错，你干得太漂亮了，这回咱们拿回了河套，拓土不少吧？”
王岳笑着点头，“陛下，这一次怕不只是河套这么简单了。”
“哦？还有惊喜？”
“嗯！”
王岳跟着朱厚熜进了乾清宫，赶快招呼黄锦，准备好地图……两个人就趴在地上，仔细观察。
这一看可不打紧，朱厚熜激动地浑身颤抖，口干舌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有这么大吗？这是真的吗？”
王岳呵呵一笑，“自然是真的，随着俺答退走，整个大漠，一直向北，都是大明的疆土了。”
王岳指着地图，向朱厚熜介绍。
不得不说，这一次大明的疆域，是真的有点吓人了。
在辽东方向，大明已经吞并了朝鲜，并且沿着海岸线，一直推到了北美……虽然这部分区域，主要还是女真人，以及一些生番部落，甚至还有印第安人。
但不可否认，这就是大明的疆域。
然后向西，贝加尔湖周围，也并入了大明。
接下来就是这一次，俺答率部从河套开拔，向西进入了吐鲁番。
然后整个阴山以北，漠南漠北，全都是大明的疆域……这些土地可以一直推到了北极圈，向西发展，能延伸到乌拉尔山。
这一块的面积，比当年蒙古的岭北行省还要大许多，甚至比现在大明的疆土还要辽阔。
“王岳，你是说……大明的疆土，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朱厚熜声音颤抖，抓着王岳肩头的胳膊不停哆嗦。
“冷静，冷静啊！”
王岳苦笑道：“陛下，这块地方，除了面积大之外，就没什么了，人口加起来，怕是还不如大明一个布政使司多，用不着激动的。”
王岳越是劝说，朱厚熜就越是激动，他根本听不进去了。
或者说，只要面积加倍就够了。
下一秒，朱厚熜突然在大殿里奔跑起来……这位皇帝陛下将棉布鞋甩飞，然后赤着脚，挥舞着大袖子，好像个蝴蝶似的，在金丝楠木柱子中间穿梭，一边跑，还一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宫中回荡，那画面美得，简直没眼看。
王岳都有点傻了……才几个月没见，朱厚熜这是什么毛病啊？难不成他又偷偷摸摸吃了什么丹药不成？
那可太吓人了！
正在王岳迟疑的时候，朱厚熜也跑累了，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王岳的对面，激动地拉着他的胳膊。
“小富贵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朱厚熜兴奋道：“你说我拓地一倍，这个功绩够大不？”
“大！很大！”
王岳老实回答。
“你说我跟太祖和太宗比，怎么样？”
“这个……太祖开基立业，只怕陛下还有不如吧！”
“那就是说，朕能和太宗比了？”
王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朱厚熜干脆盘腿打坐，激动道：“那，那你说朕要是死了，会得到什么谥号？”
王岳哭了，“陛下，咱，咱别说死行不？”
“那怎么行！”朱厚熜不干了，“王岳，我想了很久了，我觉得以如此开疆拓土之功，朕的庙号至少应该是祖……我觉得成祖就很好，你以为呢？”
王岳眨巴一下眼睛，当年大礼议的时候，朱厚熜得确想过，要把朱棣的庙号改为成祖，用意也很明白，就是利用抬高朱棣的地位，来证明他继位的合法性。
后来是因为王岳帮忙，没用这一招，就打败了杨廷和一伙，朱棣的谥号就一直没改。
想不到的是，转了一圈，成祖还是来了。
而且还要落在朱厚熜的头上！
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小富贵啊！我要是谥号成祖，我就打算另外建个太庙……这样就能把我爹供奉其中，也就不用把宣宗赶出去了，你说我这个主意高不高？我还打算啊，另外寻觅一处陵寝……把父皇从安陆迎接过来，在京城安葬。”
朱厚熜笑呵呵说着，突然眼圈就红了，“母后这些天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我把这事情办好了，他们夫妻俩日后就能在一起了，我也算是尽孝了。”
第534章 节度使和都护
“王岳，你说这十几年来，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什么事情不？”朱厚熜拉着王岳，两个人并肩而坐，就像是两个兄弟一般，不分贵贱。
“陛下应该对当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吧？”
朱厚熜哼了一声，“没错！我也是朱家子孙，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凭什么就说我不配继位，非要换个爹！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王岳点了点头，别说是朱厚熜，就连他都觉得过分。
朱厚熜又道：“那时候只有咱们君臣两个，你帮着我跟那些老臣斗，又拉来了杨阁老，还争取了心学一脉的支持……包括张阁老，贾阁老，这些人都是你给我找来的……朕能打赢杨廷和，能坐稳龙椅，你出力最大！”
王岳微微一笑，“陛下过誉了，其实以陛下的雄才，哪怕没有臣，也能斗败杨廷和。臣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朱厚熜呵呵一笑，并没有否认，可他旋即又摇了摇头。
“能斗败杨廷和又如何？靠着朕一个人，可不会有今天的功业……开疆拓土，足足增加了一个大明的疆域，朕能傲视历代大明天子，你可是出了最大的力气，你说吧，朕应该怎么赏赐你？”
王岳淡然一笑，“陛下，赏赐这些事情，臣倒是没什么想法，其实相比之下，臣更在乎，如何守住这么庞大的疆域。”
这下子朱厚熜也忍不住挠头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么大的地盘，的确不好控制……当年太宗皇帝不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不得不一次次犁廷扫穴。王岳，你小子一定有好主意吧？赶快给朕说说。”
朱厚熜盯着王岳，满怀期待。
王岳叹口气，“这个……臣也没什么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臣只是觉得，咱们应该先弄清楚，大明的优势何在！或者说，咱们大明跟以往的朝代有什么不同。”
朱厚熜眉头挑了挑，笑道：“好，朕想要听听你的高见。”
“陛下，咱大明得国最正，立国最稳，这些话臣就不多说了……变法之后? 咱大明就有了一项无与伦比的能力? 那就是强大的地方动员……这套体系秦国有过? 唐初的府兵制也偶尔有过，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哪个朝代做到了。”
朱厚熜颔首，“这个朕赞同? 但是秦朝二世而亡? 府兵制在贞观之后? 就趋于崩解……拿咱们大明来说? 太祖建立的军户制? 也没有持续多久。朕这一次清丈田亩，就能真的持久吗？不会过几年，又一切崩坏吗？”
“不会！”
王岳摇头? “陛下，咱们除了建立起这一套动员体系之外? 咱们还建立了货币体系。”
“货币？”
王岳点头，“没错? 我们拥有强大的财政能力，当朝廷不能仅仅靠着命令动员百姓的时候，就可以花钱，利用钱财雇佣百姓。”
朱厚熜思忖了片刻，又道：“朕认可你的说法，可朕也知道，当年的赵宋就有惊人的财力，雇佣了众多的士兵，却仍改变不了积贫积弱，耻辱亡国的命运……这又是什么原因？”
王岳笑道：“赵宋有财政收入，却没有基层的动员能力，因此赵宋的财政，出于极大的浪费之中。简单说，就是他们虽然花费了七成的国库收入，却没法养一支强兵。这一点和咱们大明完全不同。”
“而更重要的是，咱们的财政来源！”
朱厚熜眉头微皱，低声道：“你说说吧！”
“很简单，赵宋的财税是靠着盐酒茶铁……一切能赚钱的东西，都用来敛财了。而咱们大明，则是有很强大的工商力量。比如我们的饿钢铁，煤炭，机械，海外贸易，甚至我们还能对外抢夺！”
“这些财政来源，可不是靠抢夺百姓来的，相反，这些行业越是发展，对百姓的好处就越大，民生也会更进步。”
“而且随着产出增加，需要的货币就更多，朝廷能发行更多的货币，掌握更多的财富，拥有更强大的能力！”
“总而言之一句话，咱们大明已经和其他朝代不是一个维度了。”
瞧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水平了。
朱厚熜脸都红了，朕这么厉害吗？
真是有点骄傲啊！
“对了，王岳，你还没说打算怎么办吗？不会是光靠着吹牛，就能解决一切难题吧？”
还好，朱厚熜还算冷静，没有彻底昏了头。
王岳笑呵呵道：“陛下，臣想说的是咱们的力量不一样了，有很多过去不能用的办法，现在也能拿出来了。”
“怎么说？”
“就比如周代的分封。其实按照西周最初的分封格局，周王室的疆土最肥沃，拱卫王室的几个大诸侯，也非比寻常。可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周王室原来的疆土，面临着严重的洪灾，而且缺少发展空间，力量越来越弱。就连卫国啊，鲁国啊，宋国啊，这些早期的大诸侯，也衰败下去。反而是那些原本处于边缘地带的小诸侯，因为有无穷的开拓空间，逐渐成为大国，甚至拥有了一统天下的实力。”
“正因为如此，历代以来，对于分封，都是持比较负面的看法。但是今天的大明，还会有这种担忧吗？”
王岳指了指面前的地图，笑呵呵道：“天下有多大，一地的发展潜力到什么程度，想必已经一目了然。臣想问陛下，分封是不是真的那么后患无穷呢？”
朱厚熜眉头挑了挑，仔细看着地图，不得不说，还真有道理。
就拿被分封到辽东四郡的几位藩王来说，他们还有多大的本事？吞并朝鲜，再吞并倭国……只怕到了那一步，也根本没法撼动大明的优势。
当然了，像地域辽阔，潜力惊人的美洲，要是分封给某个雄才大略的人物，说不定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会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但除此之外，还真不用太在乎。
当然了，也不是说就真的高枕无忧，蒙古国分封了四大汗国，而在四大汗国之下，还有许许多多王公，他们彼此征伐不休，可以说庞大的蒙古帝国，就是被自己人折腾垮的。
大明虽说有绝对优势，但是弄到遍地烽火，四处冒烟，那也是行不通的。
王岳和朱厚熜谈论着治理国土的办法，庞大而悠久的历史，用得不好是沉重负担，但用好了，却是无与伦比的财富。
毕竟各种各样的办法，老祖宗已经都使用过了，什么风浪也都经历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办，那也是蠢得没救了。
……
土默川，昔日的汗帐。
自从俺答西征之后，一刻哈屯就把李天宠赶了出去，再也没让他进来一步。
可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一刻哈屯忙前忙后，亲手准备了烤全羊，想要邀请李天宠，就在她焦急等待之时，突然有人赶来。
“启禀哈屯，李大人说了，他公务繁忙，还请哈屯原谅，改日一定造访。”
一刻哈屯顿了一下，突然盯着来人，激动道：“后面的半句，是你说得，还是李天宠说的？”
报信的人十分无奈，只能道：“哈屯，李天宠不过是无名小吏，在乎他干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一刻哈屯就狠狠一摆手。
无名小吏，的确是无名小吏，那是以往！
昔日的李天宠是奉了明廷命令，过来协调，帮助蒙古顺利解决困难。说白了就是个送东西的联络员，像这样的官，足有二三十个之多。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明廷已经下令，李天宠出任天德军节度使……整个阴山南北，河套地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权柄之大，简直能吓死人！
相反，她这个哈屯，也因为失去了俺答，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才多长时间，身份就来个惊天逆转！
一刻哈屯沉吟片刻，咬牙道：“他忙，我就去看他！抬着羊羔美酒……大大方方，敲锣打鼓过去！”
手下人一听，忍不住道：“哈屯，你，你这么过去？万一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一刻哈屯突然笑了，“误会最好，我还担心没有误会呢！”
……
一刻哈屯敲锣打鼓上门，而此刻的李天宠，正在跟胡宗宪交谈。李天宠被任命为天德军节度使，而胡宗宪这是接了个西域都护的位置，要求进驻哈密，两个人正在商量着，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大人，一刻哈屯来了。”
李天宠头也不抬，随口道：“让她等着吧！”
第535章 传播文明
又是节度使，又是都护……恍惚之间，大明朝把历代的职官都翻出来了，还真别说，朱厚熜就是这么打算的。
自从接受了王岳的建议，朱厚熜的思路也打开了。
首先，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任何个人，任何国家，能力都是有上限的，不可能把自己放在无限高的位置。
在大明朝之前，世界上最庞大的帝国是蒙古帝国，成吉思汗分封了四大汗国，蒙古人掌控的区域，空前辽阔，但如果稍微研究一下，就会发现问题。
且不说四大汗国之间，彼此攻伐，征战不休。光是这四大汗国，就走向了各自不同的发展道路。
以占据中原地区的元朝为例……这些蒙古人学汉字，说汉话，采用儒家传统，治理天下，虽说和之前的朝代还有些差别，但基本上也承袭了千年传统。
可是其他三个汗国，尤其是占据阿拉伯半岛的伊利汗国，直接定当地的宗教为国教……毫无疑问，蒙古的武力是强悍的，但是他们依旧要因地制宜，向当地的势力妥协，不然就没法有效管理。
与其让疆域尽可能辽阔，不如让大明的文化，传播到整个世界，以软实力影响整个世界。
这倒不是说就不玩硬的，恰恰相反，这么做是为了将更多的财力物力，用来发展大明本国实力。
不要把宝贵的力量，浪费在无休止的开疆拓土之中。
针对那些超过实力范围的地区，采用更灵活的手段……能建立商业联系的，通过贸易手段掌控，能移民的鼓励移民，愿意归化的就尽量归化……总而言之，全力以赴，扩大大明的影响范围，其他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稳步推进就是了。
王岳饿朱厚熜聊了很久? 算是把整体方略定了下来……他们给大明朝设计了一层层的结构。
首先当然是有效掌控的区域? 这些地方要设立省级行政框架? 派遣官吏，进行直接管理……在省级区域之外，设立节度使。
所谓节度使，有点类似唐代的情况，但是又有不同。
大明的节度使品级是不确定? 怎么说呢? 有点类似宋代的差遣官? 高配节度使，可以挂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 地位类似总督。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节度使，都是负责汉化程度比较高，地理位置相对重要的区域? 甚至下一步就能升格为省。
而一旦完成了开疆拓土重任? 这样的节度使进入内阁? 封侯拜相，几乎是必然的。
但也有节度使，只挂着佥都御史，甚至员外郎，监察御史的衔，就比如这一次的李天宠，他就是七品御史。
只是不管官职多高，只要是节度使，在辖地之内，权柄都是一样的。
他们掌握民政军事税收人事，一切大权，说一不二。甚至还有发动战争的权力。当然了，节度使掌控的兵马，并不是最精锐的京营人马。
这也就决定了，节度使最多能欺负一下普通敌人罢了。
可即便如此，节度使也相当恐怖了。
相比起节度使辖地，对那些更加遥远，汉化程度更低，但位置同样重要的区域，就会设立都护府。
都护的职权和节度使有类似的地方，但是他们更偏重军事……就拿这一次设立的西域都护来说，在都护辖地，是准许一些部落，采用自己的方式，管理土地和部民，只要尊奉大明的律法，听从大明的统治即可。
但是在职权上，都护还有一项重要使命，那就是推动汉化，节度使也是类似的，他们的努力目标，都是让这些土地，变成真正的大明疆土。
……
在节度使和都护之外，就是另外的层次了。
根据王岳和朱厚熜的定义，这些地区属于利益相关区。如果当地有国家和政权，要尽量通商交流。
至于还是一片空白的地方，则是鼓励大明百姓，尽快过去，圈占土地，插旗为王。
针对这些勇于开拓的人们，朝廷都要给予鼓励。
事情到了这一步，有关未来的世界秩序，终于出现了轮廓。
“爹，孩儿估计不能留在大明了。”
严世蕃从土默川回来，一见老爹严嵩，就主动说道。
严嵩还没说什么，夫人欧阳氏却吓坏了。她和严嵩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是老来得子，这混小子在说什么啊！
“大明这么大，还不够你待了？再说了，你爹和你娘都还活着呢，你想去哪？”
严世蕃瞧了瞧老娘，微微叹气。
“娘，你不懂的……这一次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手段高明，过去我都是自作聪明，小聪明罢了……孩儿要是再不干出点事业来，就连我的那些师弟都比不上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严嵩倒是放下了筷子，欣然道：“庆儿，你可算是长大了……现在的大明朝，朝野上下，人才辈出，咱们不说元辅，不说徐阶、张经那些尚书，光是那些新人，就让为父惊叹。他们有才学，有胆魄，又肯吃苦，要不了十年，他们都必然成为栋梁之才。你爹这个次辅啊，还真当不了太久……”
“当不了就回家！没事那么多话干什么？”
欧阳氏恶狠狠责备道，严嵩咧嘴苦笑，只能埋头吃饭，谁让他惧内呢！
严世蕃却不怎么害怕老娘，而且他要干的事情，也是正确的，他理直气壮！
“娘，人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就忍心让孩儿困在家里？当个没用的废物？”
欧阳氏重重吸气，凝视着严世蕃，良久才道：“庆儿，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父母在，不远游，你就忍心跟我们分开？你就这么着急，要当个不孝子？要不这样，等我死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行不？”
欧阳氏声音颤抖，都要哭了，严嵩不能忍了，“夫人啊，你别急啊，听听庆儿怎么说，他打算去哪，然后再说别的。”
严世蕃闷着头，“我打算去美洲。”
“什么？”欧阳氏愣了，“眉州？是蜀中吗？那多远啊！不行，不行的！”
严世蕃摇头，“娘，要是去眉州，我就不费吐沫了……我打算去美洲，去海外！”
“不行！”
这回欧阳氏听懂了，她猛地站起，用手指狠狠戳着严世蕃的脑门。
“我告诉你，庆儿！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出海，要不然，你就不是严家的子孙！”
严嵩咧嘴了，“夫人啊，不至于，不至于啊！”
“呸！”
欧阳氏狠狠啐了一口，冲着严嵩怒吼道：“你个死老头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就是你怂恿的，咱儿子小小年纪，哪能想到这么多？你这个当爹的，为了乌纱帽，为了你的前程，就把儿子扔了，你想气死我啊！”
严嵩不管怎么解释，全都没用了，欧阳氏一顿雷霆之怒，把堂堂次辅骂得半句话没有。严嵩也是倒霉，他早年是个穷小子，发迹又晚，欠夫人太多，说什么都不管用。
正在这时候，突然家人送信，欧阳必进来了。
这可是稀客，自从入阁之后，欧阳必进从来没进过严府大门，他始终认为，身为尚书阁员，他就是凭本事做事，拼良心干活，绝对不能靠着关系，尤其是不能靠姐夫。
但是今天欧阳必进来了，不但来了，还提着酒菜过来了。
欧阳必进满脸堆笑，乐得皱纹都开了。
欧阳氏见弟弟来了，也高兴起来，总算来了个帮手。
“你快帮姐姐说说这小子。”她一指严世蕃，“这小子要去美洲，你说可气不可气！”
欧阳必进眉头挑了挑，突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伸手抓着严世蕃的胳膊，兴奋地摇了摇。
“行！你小子是真有眼光……我们家那三个，也是你跟他们说得吧？”欧阳必进叹息道：“我还发愁呢，这三孩子光知道苦读书，读书不是不好，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男人啊，要有出息，就要走出去……”
欧阳氏脸都绿了，我让你劝说严世蕃，怎么夸奖起来了！
“孩子们在家，一家人团圆，不好吗？非要弄得生离死别？我就不信了，在家就没有出息了？”
欧阳必进轻叹口气，“姐姐啊，你知道不，刚刚宫里送出去了几十张请帖，针对第一批出海的人，陛下要给他们发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
“是啊，这可不是给功臣的那种……而是给出海开拓的，陛下意在告诉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汉家儿郎，都是大明子孙……姐姐，你想想，这是多大的恩典啊！”
第536章 天子的礼物
夜半三更，欧阳氏辗转反侧，着实睡不着觉，就只能推了推身边的丈夫……而严嵩呢，却也只是假寐。
“还是担心庆儿？”
欧阳氏轻叹口气，“到底是身上掉下的肉，这孩子啊，他怎么就不知道听话呢！”
严嵩呵呵一笑，“夫人，你知道首辅大人在西山学院的时候，教学生的第一课吗？”
欧阳氏哼道：“我怎么知道？莫非说的就是往外面跑？”
“不！”
严嵩摇头，“首辅讲如果时代没有变化，老人的智慧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若是时代改变了，老人耳朵智慧不但没有用，反而是阻碍，是桎梏……”
欧阳氏轻哼道：“说到底，还是鼓动孩子跟咱们对着干？”
“不！”
严嵩摇头，“元辅的意思是越是老人，越是师长，就越要克服自以为是的毛病，没事多反躬自省。问问自己，能不能跟得上，如果不能，就选择祝福。”
欧阳氏深深吸了口气，微胖的腮鼓了起来，很像生气的河豚……严嵩轻叹口气，翻身睡了。让夫人自己想吧，他这个内阁次辅，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忙。
王岳这个首辅只负责大略，现在大明朝的决策模式基本上是王谋朱断严执行……也就是说，王岳综合各方，提出整体方向，朱厚熜认可之后，就交给严嵩执行。
众所周知，干具体活儿的，都是最累的。
没个好身体，那是绝对撑不下来，严嵩都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当然了，严嵩并不讨厌这种忙碌的生活。
相反，他很享受。
或许是前半生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也失去了太多的权柄? 现在有机会了，岂能放弃？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忙碌那是有存在价值，不然天天闲着? 岂不是更可怕。
毫无疑问? 严嵩是个最好的打工人。
王岳用得相当满意，他能每天正常生活? 甚至还回去西山书院教书。
没错? 王岳挂着山长的身份? 他还是个老师哩！
“你们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我的学生，这一次你们选择出海? 为师是很欣慰的……但是我也必须提醒你们，去海外不是请客吃饭，有太多的危险等着你们? 一切都要靠着你们自己，哪怕为师? 也没法给你们提供什么庇护。”
这些年轻人一起点头? “弟子们晓得? 请恩师放心? 我们心里都有准备。”
王岳颔首，心满意足，带着他们到了奉天殿。
在这里，朱厚熜已经等着了。
“不容易啊，为了款待你们，元辅送了一头他养的牛，你们可不能辜负了元辅的一片心意。”
朱厚熜说着，有御膳房的太监，端着一个个炭火盆上来。
每人一份火锅……这天子请客，也够接地气的。
包括严世蕃在内，都有点惊讶，万万没想到，宫廷御宴竟然是这个……朱厚熜很满意他们的惊讶，轻笑道：“朕也想给你们准备别的东西来的，可后来一琢磨，那些东西不方便携带，还是火锅最好。”
携带？
严世蕃仗着胆子问道：“陛下，这，这个锅要赐给我们？”
朱厚熜轻笑，“难道你们不想要？”
“怎么会！”
这些年轻人都开心笑了……这个礼物，还真是贴心啊！
紫铜的火锅，十分结实，一点不怕磕碰，而且火锅这个东西，不管涮什么都行，哪怕出海万里，依旧能尝到家乡味道，这也就足够了。
这帮年轻人，眼圈都红了。
大家伙夹起肉片，轻轻涮几下，塞进嘴里，纯正的肉香，让人为之一振，这绝对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火锅了。
朱厚熜笑呵呵的，他看了眼王岳，该亮大杀器了。
就在众人吃到七分饱的时候，又有人送来了传说中的丹书铁券！
这东西在大明朝，可称不上什么好玩意。
前后有两批功臣，得到了丹书铁券。
第一批就是跟朱元璋开国的那些……结果如何，就不用说了。
至于第二批，是跟着朱棣靖难的，这一批的情况普遍较好，但头几年的时候，朱厚熜推行变法，把勋贵功臣折腾够呛，有丹书铁券也帮不了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天子会讨厌这个东西，只是想不到，朱厚熜竟然会发丹书铁券，而且还是发给准备出海开拓的年轻人。
“你们瞧瞧吧，这东西可还合心意？”
众人急忙接过，严世蕃也把丹书铁券拿在了手里。
这东西的造型跟瓦片差不多，正面有文字，记叙了这次事情，说朝廷特发铁卷，以资鼓励云云。
没有世袭罔替，没有赦免死罪，什么都没有……跟那些正儿八经的丹书铁券是差了太多。当然了严世蕃也清楚，他们只是决定出海，连功劳都谈不上，怎么可能给那么大的恩遇，你配钥匙吗？你配吗？
他下意识翻到了背面，在中间，有一轮红日，一弯新月，日月为明，代表大明朝，自然是情理之中。
但是在日月下面，还有一行字……不管你身处何方，大明皇帝和大明朝廷，都是你坚强后盾。
注意到这行字的不光是严世蕃，有好几个年轻人，都忍不住哭了。
“陛下圣恩，臣等五体投地！”
朱厚熜笑着摆手，“其实吧，朕原想刻上犯我大明子民，虽远必诛……可后来首辅王阁老说，以现在大明的军力，还没法做到。既然这样，朕也就不好吹牛了。不过朕可以告诉你们，朕志在天下，我大明也必将君临四海！”
“这些年来，朕已经逼着不少人出海了……其中有藩王，也有普通百姓，这些人有的去了辽东，有的在北境，有去琉球的，也有去安南的……这些地方，都是朕要捏在手里的。但朕的志向只有这么大吗？”
朱厚熜站起身，负手而立，睥睨苍生。
除了王岳之外，所有人都被天子霸气折服，不愧是大明皇帝，中兴雄主，就是不一般！尤其是年轻人，更是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朕有意席卷天下，囊括宇内。但者却不是朕一个人能做到的，当然了，加上元辅也不行。”
“必须要靠你们大家伙，要靠千千万万，积极进取，不畏艰难的少年才俊。你们愿意充当表率，这很好。在你们之后，还会有无数年轻人走出去。”
“朕给你们这个丹书铁券，就是提醒你们，不论到了什么地步，你们都是大明子民，朕，还有朝廷，都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或许还不能为了你们，大动干戈，出兵讨伐，虽远必诛……但是请你们记住，身为大明子民，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做你们的后盾，大可以放开手脚，就算捅破了天，有朕给你们兜着！”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啥也别说了，除了激动，就是激动……就算严世蕃，身为次辅之子，首辅之徒，这顿火锅吃下来，也是浑身激动，手脚颤抖，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严世蕃尚且如此，更遑论别人了。
这些年轻人，怀揣着丹书铁券，捧着沉重的铜锅，从宫里出来。
当天就传出消息，有人愿意出一千元，购买铜锅，后来更是炒到了一万，甚至十万。至于丹书铁券，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只可惜，这帮人注定白费心思了。
“傻子才卖呢！”
严世蕃得意道：“娘，要不这口铜锅留给你，等孩儿回来，咱们一家吃火锅？”
欧阳氏微微叹气，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个存折塞给了严世蕃。
“这是你爹这么多年的俸禄，是他的棺材本……穷家富路，你都带着吧！”欧阳氏顿了顿，又补充道：“活着回来！”说完，她就扭头出去，泪再也止不住了……
第537章 从西方来的人才
欧阳氏并不情愿，但是她没有选择，只能无条件支持严世蕃出海，毕竟她再有理由，也不能阻挡儿子名垂青史。
其实严世蕃早就下过一番功夫了，出海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他打算横渡的大洋，被那些西夷称为太平洋，这真的是一段相对安全的航程。
被太平洋的航线，那些女真人靠着独木舟，都能漂流过去，他拥有巨大的船只，拥有最好的水手，根本没有道理过不去。
当然了，海上航行还是有风险的，各种疾病，土著袭击，难以估计的意外……但这都不是问题，毕竟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存在风险的。
可严世蕃也清楚，哪怕到了现在，像他娘这样看法的人，还多得是，向外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么看，自己师父也挺不容易的。
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推动时代往前走，身为弟子，就只能竭尽全力，替他分担一些……想到这里，严世蕃还有些愧疚，这恐怕是二十多年，少有的良心发现了。
……
“陛下，我估计咱们好像犯了个错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王岳思量着说道。
朱厚熜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王富贵！你天天在朕的身边，胡言乱语，弄得朕都没空去教徒弟，王清那孩子让你弄回家里去了。现在倒好，你告诉朕，咱们都白忙活了，你是不是觉得朕提不动刀，砍不了你的脑袋？”
朱厚熜横眉立目，一副杀人的模样? 王岳连忙苦笑，“陛下，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咱们一直在想尽办法，把人往外面推……这是不是错了？”
“难道都留在大明? 那岂不是内卷了？”朱厚熜补充道：“你不能反正的理儿都说了，是吧？”
“不不不！”王岳道：“陛下? 臣的意思，我们能不能引进西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听到这话，朱厚熜直接笑了。
你还真挺会想的? 对不起? 做不到！
“王岳? 你都管那些人叫西夷，他们能干什么？来得多了? 再弄一次五胡乱华吗？”朱厚熜理直气壮。
哪怕王岳都无言以对……连皇帝陛下都这个看法，就不要指望普通人能有什么好看法了。
其实这些年来，一直把海外视作财富来源? 视作无穷无尽的机会，唯独有一点，没有把海外当成学问的来源。
“陛下，你还记得不？当年咱们截下了一批西夷航海家，他们绕了大半个世界? 到了吕宋等地之后? 咱们下手，把人带回了大明。”
朱厚熜思忖了片刻，终于点头。
“那些西夷的确是帮了不少忙，咱们的造船，航海，甚至是火器，他们都提供了不少助力。”
王岳用力点头，“没错……陛下，虽然这几年咱们在突飞猛进，可西夷也没有闲着，他们在一些领域，是领先咱们的。”
朱厚熜翻了翻眼皮，“那又怎么样？西夷诸国林立，彼此征伐不断，根本没法和大明相提并论。”
“陛下所言极是，以国力论，西夷当然不值一提。可他们的学问却是实打实的。如果能引进海外学者，让他们跟大明的文人交流，彼此激荡，说不定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而且海外也有大学问家，光是这一点，就能改变咱们高高在上的心态，激励一些人主动去海外，不光寻找机会，也去探索学问。这样一来，势必能加快向外开拓的步伐……陛下以为然否？”
朱厚熜认真思索。这道理的确是不错。
“高高在上的心态，就不需要改了，咱大明本来就该高高在上。若是西夷真的有不错的学问家，让他们到大明来，替朕效力，那也是不错的。”
王岳翻了翻白眼，不愧是你，就是傲娇！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货认同了，王岳也就松了口气，总算可以部署了。
不过这时候西方真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莎翁？卢梭？牛顿？
貌似还都没出生啊！
再说西方有什么了不起的著作？貌似也没有，难不成把荷马史诗拿给朱厚熜？肯定会让朱厚熜笑话的。
乱七八糟的神仙，还不如看封神演义过瘾呢！
至于特洛伊战争，对不起，三国演义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要知道大明朝可不是后世，对着西方充满了敬畏，哪怕再胡说八道的东西，都有人顶礼膜拜。
咱大明人本来就够骄傲的，再看乱七八糟的，就只会更加瞧不起西夷的。
貌似利玛窦那些人到东方的时候，也是靠着天文历法，精致的手艺技能，获得大明士人的认可……
难道西方就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吗？
王岳都替他们着急了。
在连续跑了三天四夷馆之后，还真别说，让王岳找到了一点东西。
“元辅，这有本西夷的书，叫《论皇帝》，我们觉得口气太大，一直没敢递上去，要不您瞧瞧？”
王岳接过来，在通译的介绍之下，翻了翻。
皇帝应该大权独揽。
皇帝不应该受到道德约束。
皇帝应该跟贵胄为敌，但不能和百姓为敌。
……
王岳思量了好半天，觉得内容有点熟悉，再看看作者，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玩意他熟悉啊！
“你把书名改成《君主论》，回头我递给天子。”
……
“俗，还是太俗气了。王岳啊，我以前就说你读书不多，现在看起来，依旧如此。讲为君之道，《韩非子》可比这个说得好多了。这帮西夷啊，真是不懂含蓄……有些事情，只能心里有，却不能写出来，写出来就落了下乘……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朱厚熜把书一扔，这回弄得王岳也没办法了。
连这本都不行，到底什么能打动朱厚熜呢？
“你就别费心思了……朕给你个好活，去替朕寻找一个风水绝佳的皇陵，朕准备让父皇重新在京城安葬。还有……把你儿子王清送过来，朕还要好好教孩子本事呢！可别让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爹，把孩子耽误了。”
王岳这个气啊，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朱厚熜是打定主意了，他以藩王入继大统，不是一直有人觉得不够名正言顺吗？
那就玩一把大的。
他给兴献帝单独立一个皇陵，等以后他驾崩了，就安葬在新的皇陵。虽然国号法统没有变化，但是另开一脉。
这么干能行吗？
貌似也不是没有先例，比如刘秀建都东汉之后，皇陵就选在了洛阳，而且形制上面，和长安的帝陵有着很大的差别。
朱厚熜让大明疆域极大扩张，而且国家的管理模式也有了巨大的改变，不是开国，胜似开国。
最最关键，天寿山那一块，已经不那么适合修建皇陵了。
不得不说，当初姚广孝给朱棣选的皇陵，位置绝佳。
可问题是随着安葬的皇帝越来越多，位置越来越偏，风水格局已经变了。这一点朱厚熜早就请教过邵元节了。
奈何以往没有条件，现在却是不一样了，他打算单独弄一个新的。
王岳思前想后，貌似这事情还是他折腾出来的，要不是他，朱厚熜哪有胆子，哪有财力，重新弄个帝陵啊！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一下吧。
王岳正在琢磨着怎么满足朱厚熜的胃口，决定出海的严世蕃，却在积极为自己筹备。他本想找大师兄崔士林，可此刻崔士林还在江南，辅佐太子。他只能去找仇鸾。
这位无能懦夫可是和以往不一样了，他红光满脸，说话比谁声音都大，到哪里都排场惊人。
当然了，面对严世蕃，仇鸾可不敢托大。
“那个我只熟悉到南洋的航路，要说别的地方，还差点意思。不过我倒是知道有几个西夷到了天津，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严世蕃一听，顿时道：“我想用人家，还是上门拜访比较好，烦劳帮忙安排一下。”
仇鸾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表示没有问题。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严世蕃就见到了一位年纪不小的西夷……这位精神头很好，但就是有点邋遢，头发胡子乱糟糟的。
跟严世蕃见面之后，严世蕃满怀期待，“先生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当真是大勇气，大毅力啊！”
通译翻译了严世蕃的话，哪知道这位听了竟然一阵苦笑，情绪低沉。
“对不起，我不是因为勇气才来到大明的，恰恰相反，我是因为怯懦，我逃避了，我是个可耻的逃兵……”
这位说着，低下头，抱着脑袋。
严世蕃老大没趣，出师不利啊！
“先生，那你能不能说说，你遇到了什么情况？”
对方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开始了讲述……他叫米开朗琪罗，是一名画师，从十三岁起，就正式从事绘画工作。对了，除了绘画之外，他还懂得雕塑，建筑，他还会写诗……他之所以会来到大明，是因为他卷入了一场起义，在最初的时候，他是领袖。可由于胆怯，他中途逃跑了。
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牧师，那位牧师跟他是好朋友，而且从商人嘴里听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庞大富庶的国家，出产最精美的商品，不断涌入西方市场，那里是商人的乐园，充满了机会。
为了把福音带给遥远的东方，他筹措了路费，做了充分的准备，打算前往东方。他知道米开朗琪罗的本事，就极力邀请，想要借助他得才华，折服东方人。
走投无路的米开朗琪罗，就这么鬼使神差，跑到了大明，结果在漫长的航行途中，牧师病了，刚到大明，人就死了。
米开朗琪罗心情低沉，“这是上帝对于懦夫的惩罚，我不该做逃兵的，我想返回佛罗伦萨，去勇敢战斗，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我，我需要您的帮助？”
严世蕃哼了一声，“对不起了，我打算去美洲，可没兴趣送一个逃兵回家……不过瞧你吹得热闹，我给你介绍个学院，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当个教授，足够你衣食无忧了。”
第538章 修建皇陵的人选
“快过来，让奶奶抱抱！”
蒋太后伸手招呼王清，小家伙愣了一下，还是迈开两条小腿，跑到了老太后的面前，蒋太后伸手揽住孩子的腋下，双臂用力，居然没有抱起来。
“是我太重了。”小家伙很有自知之明，仰着脸道：“我爹总是说少吃一点，我，我管不住嘴，可怎么办呀？”
老太后听着孩子憨憨的话，忍不住笑了，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胖点好，你爹小时候和陛下一样，都跟猴子似的，不招人稀罕。奶奶啊，就喜欢胖孩子，有福气！”
蒋太后拉着王清，让他坐在了身边，然后冲着王岳摆手。
“你也坐吧！”
王岳咧嘴，这就是所谓隔辈亲吧，自己这个当爹的，只能靠边站了。
“哀家叫你过来，就是想把皇陵的事情说说……”蒋太后顿了顿，叹息道：“哀家老了，连孩子都抱不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先帝了。”
蒋氏嘴里的先帝，当然不是正德，而是兴献王朱佑杬。不得不说一句，宪宗朱见深是个情种，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是，朱佑杬跟蒋氏的感情，也是相当深厚的。
“兴国没了……陛下继承大统，肯定是要安葬皇陵的，哀家是要陪着先帝的，可又舍不得陛下……所以说啊，哀家就想着把先帝迁过来，一家人团圆……王岳啊，你说这是哀家胡闹也好，任性也罢，哀家就打算这么干了。需要多少花费，哀家出，有人反对，你给哀家摆平了，这事你可不许反对，知道不？”
老太后绷着脸，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王岳呵呵一笑，“请太后放心，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就是了，没人敢说什么的。陛下的功业，冠绝古今，大明疆域辽阔，胜过历代。到了这一步? 谁敢质疑陛下的地位? 那是脑子不好使。天下老百姓都不会答应的。”
蒋氏挑了挑眼皮? 疑惑道：“当真？你小子没骗老太太？”
王岳连忙摆手? “太后啊? 我敢骗陛下? 我都不敢骗您啊！”
蒋氏忍不住笑了? “你啊? 都当了首辅，也没个体统。你骗陛下? 那叫欺君? 知道不！”老太后说着，又扭头拉住了王清的小胖手。
“孩子啊? 别跟你爹学? 你要乖乖听话，做个懂事的好孩子。”
小家伙似懂非懂，只是觉得这个老奶奶太凶了，连老爹都怕? 他除了点头，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老太后看在眼里? 忍不住笑了。
“好啊，没有别的，哀家送你一份见面礼。”蒋氏说着摸出了一块玉牌，递给了王清，在玉牌上，只有两个字：天甲。
小家伙不懂，拿在手里，还冲着王岳比了比。
这下子可把王岳吓到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个玉牌是工号……换句话说，就是蒋太后的身份代表。
这些年蒋太后积攒了多少家底儿，连朱厚熜都不知道。
说富可敌国，那都是小瞧人家。
恐怖如斯的老太后，居然把这玩意给了小王清，她这是要干什么啊？
“你小子就别眼馋了。”
老太后冷哼道：“这些年啊，哀家是攒了不少。可这些钱要怎么办呢？哀家还挺发愁的。传给任何人，都会有人不满。留给陛下或者太子……又没有必要，他们富有四海，不在乎这些玩意。”
“哀家想来想去啊，也就一个办法了，给孩子了。当年你指点哀家发财，现在哀家把这笔钱转给你儿子，算是还了你的人情。王岳，你现在是首辅，好好做事，用心做事。哀家不欠你什么，你可别指望哀家庇护你……知道不？”
王岳愣了好半晌，他心里一清二楚，这哪里是还自己人情，分明是老太后又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王岳一直主张，要建立规矩，要附和法度。
可弄来弄去，就属皇家这块麻烦最大。
这可不光是一个金口玉言的天子那么简单……皇家有太多的产业，还有那么多的太监，宫女，明的，暗的，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谁都知道，只要有一处漏洞，就会有千百处漏洞，最后整个法规就成了笑话。
蒋太后将财产拿出来，算是替王岳堵了个大窟窿啊！
“太后，您看这样行不？臣会分批处理财产，除了用来修建新的皇陵，其余归结到一起，交给专门人员打理……并且每年向外公布，收益部分，会拿来填补宫中开支。”
蒋太后微微颔首，含笑道：“反正啊，哀家都给你儿子了，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哀家可不想操心了。”
蒋太后又深深叹口气，“寻常妇人啊，早就含饴弄孙，过安生日子了。反倒是哀家，本就中人之姿，却要硬撑着，整日看账目，整天研究怎么赚钱……哀家都成了银子的奴仆了。”
“这回能让先帝迁回京城，哀家最后的心愿也就了了，什么事啊，都没有了，可以放心养老，说不得啊，还能多活些年呢！”
王岳深深叹口气，回想起来，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当初从安陆进京，朱厚熜身边每一个人，都要发挥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头。
黄锦，陆炳，袁宗皋，谁不是这样。
蒋太后在兴王府的时候，安安稳稳当个王妃，多舒服啊！可为了跟老臣斗，她必须掌握权力，必须捏住后宫，不出乱子。
除了利用太后的身份，那就是花钱！
结果就是，身为最尊贵的女人，却要每天跟算盘子打交道……虽然说不喜欢钱，对钱没有兴趣，有些矫情，但以蒋太后的身份，做金钱的奴隶，也着实没有必要。
到了今天，总算能卸下担子，可以轻松了。
既解脱了自己，也给王岳开了方便之门……唯独小王清，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里的玉牌就被老爹拿走了。
反正拿走就拿走吧，小家伙也不在乎……平时的压岁钱，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吗！习惯了就好。
小家伙还乐颠颠，跟着老爹回家了，他丝毫不知道，那块玉牌代表多么惊人的财富。
如果折算成银子，能填满几十个王府还不止呢！
小家伙也仅仅是晚饭的时候，多了两个鸡腿，结果还让他熊哥吃了一个……替孩子默哀一分钟。
“太后这么做了，就是不想惹非议……咱们也不能给自己找麻烦，修皇陵不能乱花钱，可也不能省，一切都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光明磊落，经得起推敲。”
孙毓认认真真道：“老爷，咱们可千万不能栽在钱这个字上！”
王岳认真点头，“夫人放心吧！有你这么个贤内助在，为夫是不会犯错的。明天我就想办法，去找几个建筑方面的高手。”
“修建个皇陵，可是不容易，前期选址就是难题。接下来还有建筑，油漆彩绘，外面还有石人石马，各种猛兽，务必要雕刻精美。说实话啊，我还挺犯愁的，这方面的人才还真不多。”
王岳还真没说错，他把欧阳必进叫过来……欧阳必进立刻摇头了，“元辅，修皇陵虽说是工部的事情，但真正出力气的是宫里。我们就是打打下手罢了。”
王岳翻翻眼皮，无奈道：“宫里这些年可裁撤了不少人，我怕是一时也找不出足够的人手……咱们要让太后她老人家眼前一亮才行啊！”
欧阳必进沉吟道：“元辅，要不就广招英才，不管什么人，只要善于这块，就可以聘用。”
王岳颔首，“也只能如此了，就怕还找不到合适人选。”
王岳不无担忧，但他没有料到，才过了三天，自己的学生朱衡就捧着一件石雕，到了王岳面前。
“师父，这些西山书院刚聘请的一位先生的作品，您瞧瞧吧！”
第539章 引进西方学者的念头
米开朗琪罗已经快六十岁了，这个年纪在东西方，都不算小了，所以他的头发不多，胡子乱糟糟的，满脸皱纹，很是有些狼狈。
而且当他面对王岳的时候，还显得很局促不安……他只是从一些西夷的口中得知，在东方，君王被尊为天子，就是人间的神。而眼前这位首辅大人，则是天子的代言人，类似教皇吧！
对于教皇米开朗琪罗并不陌生，他为了教皇工作过十几年，创造了非常多的作品，那是他精力和才情最旺盛的时候，也是他最美好的年华……只不过那段回忆却不是很美好，甚至说非常糟糕。
穷奢极欲的教廷，腐朽贪婪，充满了欺诈，掌控地方的贵族，随意欺诈市民，肆意剥削……整个欧洲都充满了让人压抑绝望的味道。
所以佛罗伦萨的民众选择了起义，而他就是起义的领袖之一，他相信起义是正确的，但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却是可怕的。
米开朗琪罗怯懦了，逃避了……他甚至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跑到了遥远的东方。
更不相信，他能这么快见到这个国度的高层，权势滔天的人物。
对方十分年轻，举止优雅，衣着朴素，尤其让人惊讶的是他还会说一些拉丁文，而相比之下，他却连一句汉语也说不好。
这是很羞耻的事情。
“我大略了解了一下先生的经历。”王岳笑呵呵开口，米开朗琪罗打了个机灵，立刻仔细倾听。
“我认为你们的失败并不难理解……相反，我认为几乎是必然的。恕我直言，西方从来没有实现真正的统一，包括所谓的罗马帝国，都是封建诸侯邦国的草率的结合体，论起成熟的尺度，大约只相当于我们的西周时代，双方差距在一千年以上。”
“先生，每个国家和文明，都有不同的发展阶段。我无意贬低你们，我只是想说? 对于一个聪明的智者来说，似乎不应该为了一件注定失败的事情而浪费精力。来到东方? 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王岳在四夷馆还真没有白待? 他掌握了不少西方的语言，即便不用通译? 也能让米开朗琪罗听懂。
这位顿了顿，还是摇头道：“尊贵的阁下，虽然你说得对? 但是我却不能认同? 我是个懦夫……而且我觉得即便注定失败，也要去试一下。”
米开朗琪罗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的? 哪知道王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也是东方圣贤提倡的一种境界。贸然去批评别人? 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我为自己的言语表示歉意。”
“不！”
米开朗琪罗急忙道：“尊贵的阁下? 我，我很想听听你对西方的看法，我觉得我们需要东方的智慧? 或许这是解决我们问题的最好途径。”
米开朗琪罗摆出了一副虚心求学的姿态，他甚至站起身，向王岳一再施礼。
王岳脸上含笑，“我还是换一种方式吧……我可以讲一下我们东方的文明，大约在四千年前，我们的先民面对着洪水的威胁，他们开凿水道，疏通河流，花费了几代人的时间，彻底解决了水患，而从此开始，我们进入了新的王朝时代。”
“大洪水？我们也有过！”米开朗琪罗兴奋起来，“我们的经典之中，说的是造了一艘大船，安顿了一对夫妻，又装了各种各样的动物，猪牛羊鸡，公母各一对，等待洪水退去，他们重新回到陆地，生息繁衍……”
王岳笑道：“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在对待生存危机上面，我们相信自己的力量，而解决了难题的祖先，会被我们当成英雄，供奉在祠堂里，享受后人的崇拜。我们会从祖先的智慧当中，汲取勇气，去面对未来的困难。至于神明，他们只能给我们少许的安慰，但是却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相反，那些神明本身就是问题，甚至说是一种灾难！”
米开朗琪罗认真听着王岳的话，不停咀嚼，仔细思索。渐渐的，他的眼睛冒出了光彩，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答案……神明本身就是问题，就是灾难！
多么大胆，又多么充满智慧。
此刻的王岳，在米开朗琪罗的眼睛里，简直神光附体，变成了神明！
西方世界在农业时代，不论是生产水平，还是组织程度，都远逊色东方……他们根本无法孕育出大一统的王朝。而长期的割据战争，又给了神权滋生繁衍的机会。
这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就像是南北朝时期，天下分崩离析，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偏偏在这时候，光是南朝，就出现了四百八十寺，更不要说北方了，而且越是胡人，就越是喜欢佛法。
像什么后赵啊，姚秦啊，简直是掏空国库礼佛，为了修建寺庙，供养僧人，什么荒唐事情都干得出来。
很显然，这种情况在东方的历史上，只属于异类……任何志在天下的君主，都不会纵容佛道。
普天之下，天子就是唯一。
其他所有一切，都要匍匐在皇权脚下。
而在西方，东方的异常状态，却是西方的常态……下面有封建贵族领主，上面有宗教，双重控制，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在一片窒息之中，偏偏就出现了意外。
黑死病的流行，重创了西方社会，那些吹嘘是神明代表的家伙，面对瘟疫，半点主意没有……相反，他们的死亡率远高于普通人。
正面的不行了，那就甩锅吧！
他们到处猎巫，杀戮异端，刀砍斧剁，还直接来露天烧烤。
这一套肯定是不管用的，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糟糕……一大群学者开始重新思考生命，思考人和神的界限，思考该怎么生存……米开朗琪罗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很杰出的那一个。
王岳的话，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大明的治理更是让他耳目一新……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庞大的国家，没有战乱没有割据，一切都有效运行。
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尽忠职守，城市干净整洁，市面丰富繁荣……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天堂一般。
说大明是天堂，还真不为过。
因为在这里并不相信神明，统治一切的是贤明的君主，睿智的官员。
不论男女老少，甚至是海外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安稳快乐地生活……或许王岳说的真的是对的，神明本身就是问题。
只有抛弃他们，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尊贵的首辅阁下，很遗憾，我们西方怕是再过两百年，也无法摆脱宗教的桎梏，更达不到东方的文明高度……我们永远都是一群蛮夷，愚昧落后，丑陋肮脏……”米开朗琪罗疯狂吐槽，头颅深深低下，羞愧难当。
王岳呵呵一笑，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任任何天生高低的论断，但是他相信奋斗……就拿当下来说，不只是米开朗琪罗，几乎任何一个西夷，到了大明，只有跪倒臣服的份儿，他们反思民族劣根性，努力批评自己，向往东方，力道之强，绝对胜过后世公知万倍。
可若是没有王岳的干预，过几百年之后，这帮人的后代又会变得何等高傲呢？
想到这里，王岳就摇了摇头，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没用的地方。赶快让大明强大起来，才是一切的根本。
米开朗琪罗的到来，让王岳窥见了一条非常好的捷径。
“你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吗？”
米开朗琪罗愣了片刻，无奈道：“曾经我是相信的。”
没错，那些教士一直宣扬，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人只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荣耀上帝，也就够了，想改变命运，那是不存在的……所以在西方的文学当中，才有那么多的悲剧主角。
“在我们这里，相信的是人定胜天，相信的是读书改变命运……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让更多的学者到东方来，我们很愿意提供便利。”
米开朗琪罗眼睛眨了眨，突然道：“尊贵得首辅阁下，你们没有任何禁忌吗？”
王岳朗声大笑，“当然有，我们有严格的法律，任何人都不能违反，除此之外，我们尊重一切想法。”
米开朗琪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自语道：“我在罗马的时候，认识一位神父，他正在写一本书，一本很了不起的书，他认为太阳才是中心……只是我却知道，这本书出版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第540章 原来大明这么好啊！
米开朗琪罗得到了一份工作，准确说是个官职，叫做山陵副使，他弄不懂大明复杂的官制，他只知道山陵使是由王岳兼任的。
同时担任山陵副使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位朝廷大员，一个是工部尚书，一个是鸿胪寺卿，另外还有一位宦官，是司礼监秉笔。
外加他这么一个西夷，这个组合实在是有些奇怪。
按照道理说，无论如何，米开朗琪罗都没有这个资格，这一点哪怕他自己也承认……事实上他曾经在罗马干过修教皇陵墓的事情，只不过由于有人嫉妒，逼着他换了工作，去为教堂顶部绘制壁画，而鼎鼎大名的《创世纪》就是这时候的作品。
做为一个同时在东西方，担任类似职务的人来说，米开朗琪罗能明显感觉到双方的差别。
在大明，一切都有严格的规矩，哪怕是为了皇帝修陵墓，也要有招标，所有的花费，明明白白。
最让他惊讶的是征用土地，招募工人，这些事情，全都要出钱，而且还要比市价高出两成。
那些负责的官吏让米开朗琪罗大为惊讶，他们会把每一笔开支计算明明白白。而且在拨款之后，这些钱也会进入银行的专门账户，直接送到百姓的手里。
多么天才的设计，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贪污的可能。
官吏清廉，做事高效，百姓得到充分的尊重……这才是真正的天堂！
米开朗琪罗曾经读过马可波罗游记。在那本书里，他看到了一个富庶和平，遍地黄金和蜜糖的国度。
只不过那本书还是太浅薄了，没有说清楚，东方富庶文明的根源。
米开朗琪罗努力学习汉字，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练习汉语……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尽管他已经不年轻了，但他绝对是个天才，不容置疑的天才！
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能够娴熟地购买早餐了。
而每当听到他怪异的发音，老板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竟然能说得这么好！然后就会多给他一个包子? 或者一枚茶叶蛋。
就好像在奖励成绩进步的学生似的。
没有人会嫌恶他的口音，只要听到他讲汉语，大家都会先惊讶? 而后喜悦……用不了多久? 就会把他当成自己人。
米开朗琪罗除了学习汉语之外，他还会研究大明的雕塑绘画……事实上? 这才是他的本业。
东方的皇陵，也是离不开绘画和石雕的? 而且用量还非常大。只不过无论如何? 礼部的官员也不会接受大卫似的人物造型。
这无关好坏? 纯粹是审美。
这也是米开朗琪罗必须妥协的地方。
不过他也很聪明? 人物雕塑不是他擅长的，但是却可以负责一些猛兽? 骏马……而在这方面? 米开朗琪罗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他雕刻出来的狮虎马匹，比例绝美，线条匀称，充满了力量感。
即便是最高明的工匠，也要甘拜下风。
米开朗琪罗更是绘画高手? 和东方的水墨丹青不同，他的画任何人看来，都要由衷赞叹，真是太像了。
很快他就在大明成名了，报纸上甚至出现了有关这个西洋雕刻师和画师的报道……这又是一个让米开朗琪罗感到兴奋的东西。
他每天都会购买报纸，起初是靠着通译阅读，后来他就能看懂一些，再后来，他可以通读全篇。
他发现报纸用词是很世俗的，完全就是让人阅读方便。
在这个国度里，不会控制人们的思想，不会干涉知识的传播。
相反，他们会竭尽全力，去鼓励学习。
多么了不起的心胸啊！
……
在到达大明十个月之后，米开朗琪罗把他的见闻，写成了一封长信，足有五万字之多……他热情洋溢，难以抑制兴奋。
东方的一切，都让他着迷。
首先，这个完全不一样的文明，悠久的历史，庞大的疆域，众多的百姓，即便是整个欧洲加上地中海，也很难相提并论。
在这里不是基于宗教和贵族进行统治，在这里受到尊重的是普通的百姓，就是那些最最普通的人。
而为了实现有效的管理，这里会采用考试的选官的模式……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方法。所有人，能够公平地参与考试。
只要取得足够好的成绩，就能够成为一名官员。
选官如此，官吏的晋升也是靠着实打实的政绩，没有天生的贵种，所有人都必须接受考核，而机会又是对所有人公平的。
大明朝廷，更是会投入巨资，兴办学校，要求平民子弟，进入学堂读书，如果拒绝孩子进入学堂，父母甚至会受到惩罚。
我的上帝啊！
这在西方简直是不可想象。
尽管我是个西方人，可我依旧不得不承认，大明把我们称作蛮夷，是恰如其分的。
在他们的面前，我们的确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兽。
在这里，城市被清理的干净整洁，还会撒上一些生石灰，因为这样可以防范疾病和瘟疫的传播……
瞧瞧我们在干什么吧？
当瘟疫出现的时候，那些愚蠢的牧师会告诉人们，是猫带来了瘟疫。
然后就是到处猎杀猫。
猫杀光了，老鼠就多了。
而这些老鼠，却恰恰是瘟疫的来源。
杀猫之后，我们又干了什么？
去猎杀女巫。
只有无知愚昧的人，才会把比自己弱小的动物和人，当做发泄恐惧的工具，我们欺凌女人，暴躁凶残的像野兽一样。
而在大明，这里的女人可以抛头露面，可以进入工厂，甚至有女人成为教师，成为官吏……就在四夷馆，就有一批女官，她们掌握各种典籍，翻译著作。
她们优雅干练，比男人更加心细……
尽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我无比确信，我在这里，看到了文明，见识了天堂。
我不想过多浪费笔墨，去宣扬东方的富庶，哪怕这里的富裕程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我只想告诉我的朋友，在这里只有基于自然律法的治理，没有神明，没有限制……你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出版各种读物，可以进行任何研究……只要你尊奉法律，不去危害别人，你就可以幸福地生活。
甚至当你的研究确实有价值的时候，还能得到丰厚的资助，钱财，地位，尊重，一切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
而你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远涉重洋，经历一年，或者时间更长一点的旅途。
我对你们的建议是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汉语和文字。
这是一种和字母文字完全不同的东西，学习起来，或许会有点麻烦，尽管不算大，但也会花掉一些精力。我最大的遗憾，就是白白浪费了旅途的时间。我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后悔上面。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在西方没法实现愿望，没法建立理想的国度……但我们只要走出来，来到东方，相信我，我们能得到梦想的一切！
……
“王岳啊，幸亏看到了这个西夷得信，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大明有这么好啊！”
朱厚熜语气夸张，他听的马屁不算少，但是来自一个西夷的马屁，还是头一次，还真别说，滋味挺舒服啊！
“王岳，早知道他们这么会拍马屁，我就该答应你，一定要引进西夷学者，还要大力引进！一刻都不能耽误！”
王岳听得翻白眼，这货的脑子实在是让人上火，我是为了学术好不好！
不过赞同总比反对要好。
而且已经有人行动了。
“陛下，严世蕃已经组织了二十艘船，准备前往欧罗巴……他的意思是引进一个西夷学者，朝廷能给他一笔奖金。”
“给，一定要给！”朱厚熜道：“你说给多少合适？”
“那就按照牛肉价钱算吧，毕竟他们留在西方，也是被做成烧烤了。”
第541章 西方淘金的开始
朱厚熜对王岳的话，还是有些怀疑的。
“虽说咱们也有点天灯的酷刑，但自从大明立国以来，还没有谁真正享受过……太祖年间，对贪官剥皮楦草，那也是惩戒贪官。后来最多也就砍头，像刘瑾那种，千刀万剐，都是极其少见的。”
朱厚熜总结道：“西夷就算十分野蛮，也不至于成天烧人，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王岳无奈苦笑，“陛下，臣觉得咱最好还是别拿自己的经验，揣度别人……臣就听说西夷到了美洲之后，当地土人送给了他们许多礼物，包括丰富的食物，还有金银财宝。而西夷则是回赠了许多毛毡布匹。”
朱厚熜眨巴了一下眼睛，“礼尚往来，这不是挺好吗？”
“可问题是他们送的毛毡布匹是天花病人用过的。”
朱厚熜眉头皱了皱，突然怪叫道：“他们想用天花对付土人？”
“没错，美洲土人长期与世隔绝，此前根本没有遭遇过天花，结果就大批死亡。”
“卑鄙！无耻！”
朱厚熜切齿咬牙，骂了片刻，他又笑了。
“王岳，你还记得前些时候，你给我的那本书不？”
王岳想了想，道：“是君主论吗？”
“没错！”朱厚熜哑然失笑，“我发现了西夷的一个优点，至少他们还算坦诚，真是说得出来，干得出来！土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王岳笑道：“也不尽然……臣派人送去了牛痘之法。”
“哦？”朱厚熜失笑道：“你这给土人的恩情够大的！”
“所以才换来了这么多的土豆烟草……”王岳笑道：“臣不太喜欢西夷凡事做绝的态度，而且西夷对美洲下手比我们早。我们只能拉拢土人，一起对付西夷。”
朱厚熜颔首，“这事你拿捏就好，不过西夷这么狡诈狠辣，咱们也不能不防……以前朕觉得解决了大明的事情，自然君临天下，却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群人，真是有点意思啊！”
……
皇帝陛下关心起西夷来，直接的后果就是严世蕃得到了三品冠带，还顺便弄了个王命旗牌。
这小子瞬间成了钦差大臣。
只不过这并不能抵消海上的苦闷，他是伴随着商队行动的? 从天津出发，一路南下? 穿过马六甲，到达天竺。
光是这一段航行? 就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然后他们又沿着非洲南下? 进入大西洋，再北上，最终严世蕃花了十个月，才到达了欧洲的土地。
出发的时候，这还是个小胖子? 等到了欧洲之后，严世蕃已经瘦了三圈? 皮肤黝黑? 胳膊上肌肉隆起? 如果掀起衣服，甚至还能看到六块腹肌。
“早知道这么有效果? 就该把黄锦带来? 让他也减减肥！”
严世蕃气呼呼想到……很快，有东方的商队到达欧洲的消息传开。
预想中万民震动，争相拜访的场景? 并没有出现。
而是有不少船只? 他们集结起来? 试图抢劫。
严世蕃没有客气，直接下令还击，在击沉二十艘船只，毙杀五百余人后，他们终于得到了当地人的尊重。
在当地官员的嘴里，那些冒犯大明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海盗，他们作恶多端，罪孽滔天，多谢大明，帮助他们铲除了威胁……
面对这一套拙劣的说辞，严世蕃只是微微一笑。
他半点都不信！
或许那些人是海盗，可谁说海盗背后就不能有国家了。
只能说这几年大明的发展不错，船只够大，水手够厉害，这帮人占不到便宜罢了……当然了，知道归知道，严世蕃还是展现出大方的一面。
他拿出了一批精致的丝绸和瓷器，还有许多刺绣，书法，画卷……总而言之，是展现大明风采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了当地的官员，并且要求他们，转赠国王。
并且严世蕃亮出了王命旗牌，表明了身份，欢迎任何国家的代表，前来交流。
一句话，他这次过来，就是交朋友的。
严世蕃没有急着暴露自己的打算，他需要仔细观察一下……面对一片完全陌生的大陆，他觉得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好。
只是他这么想，这块土地的人却不这么想。
就在严世蕃刚刚到来不久，就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个秃头的胖老头，个子很矮，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利落，但是在严世蕃看来，依旧很邋遢。
“尊贵的东方客人……我是一名神父，我叫马丁路德。”
严世蕃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兴趣，就算他师父王岳来了，也最多知道马丁路德金，
但是不可否认，这位却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听过一些商人说，在东方并不存在神明的统治。”马丁路德斟酌道：“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样管理国家……麻烦您了！”
他深深一躬，还很有礼貌。
严世蕃挠了挠头，“你问我怎么管理，我或许还想问你，为什么你们会觉得，高高在上的神明，会为了凡人大动干戈！无所不能的神，需要金银，还是凡人的孝敬？”
严世蕃呵呵笑道：“在我们东方，有一种观点，叫做敬鬼神而远之。神明存在与否，跟我们有关系吗？”
马丁路德凝视着通译，而通译一再斟酌词句，把严世蕃的意思告诉他。
在听了三遍之后，马丁路德突然兴奋起来，他在地上来回转动，手舞足蹈，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如果给他一对翅膀，这位都要飞起了。
太好了！
原来自己的主张，竟然和大明的看法这么相似！
莫非就是上帝的指点吗？
一定是这样的！
必须是这样的！
严世蕃并不理解这老头是中了什么邪……其实前面说过了，黑死病真的彻底改变了西方，这种改变，几乎是方方面面的，所以永远不要小瞧瘟疫的力量。
黑死病撼动了教廷的统治，人们的脑袋终于能想点人间的事情了。
生而为人，追逐财富，就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有人冒险出海，开辟新的航路，去寻找财富。
而在另一边，一些势力也开始质疑教廷的权威。
这位马丁路德神父，就是其中的领袖。
他发明了一套理论，就像东方皓首穷经的老儒一样，这位钻研经典之后，认为上帝的义不是对罪人的惩罚体现的，而是对信徒的赐予……简单说，就是从负面表列，变成了正面表列。
不信会受到惩罚，变成了信能得到奖励。
角度转变之后，上帝就不再是黑着脸惩罚罪人的暴君，而是赐予人幸福的和蔼大叔。
而且秉持雷霆雨露，皆是神恩的原则，上帝对待信徒的恩赐，不能靠着什么捐钱啊，购买赎罪券啊，来获得救赎……
站在宗教的角度来说，这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远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可站在旁观者来看，事情就简单了，一切的矛盾不还是钱吗！
给教廷捐钱交税，购买赎罪券，全都不管用……咱们应该抛开教廷，自己供奉上帝就是了。
严世蕃的几句话，恰恰触碰到了马丁路德的兴奋点上。
神不需要普通人的金银供奉，神高高在上，不会干涉凡人的生活……真是太有见地了。
“尊贵的东方智者……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我们现在正在面临着教廷的压力，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帮助？”严世蕃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帮助你？”
马丁路德傻了，“我们，我们的看法是一样的，难道阁下不愿意将东方的主张，传播到西方吗？”
严世蕃忍不住大笑，“神明不干涉凡人，我们也对干涉你们没有兴趣，我们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去接受我们的东西。”
“我们东方有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严世蕃说着，转身拿起了一个瓷瓶，正好上面就有这八个字。
“送给你了，很抱歉，我帮不上你们。”
马丁路德带着满腔的狐疑离开了，他觉得东方人真是太奇怪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兴趣，去传播自己的想法？难道让整个西方接受他们，没有半点吸引力吗？
送走了马丁路德，又一个老者站在了严世蕃的对面。
“阁下的态度让我相信，你们不会去干涉思想，这真是太难得了。”
说话的人叫哥白尼。
“假如我再年轻二十岁，我真想立刻就动身。”
严世蕃沉吟道：“先生现在没有兴趣吗？”
“不行了，我已经很老了，我只想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不过……我有两个学生，还有一份我用了几十年时间，写成的书稿。如果先生能送去东方，并且刊印出来，那将是我的无上光荣！”
说完，哥白尼又一次躬身，秀了一下光秃秃的地中海。
严世蕃眼珠转了转，终于没有在说什么。
要知道他漂洋过海，师父点名要的人，就是这个家伙！
仅仅是书稿就想打发我，你做梦去吧！
严世蕃很快找出了一百匹最好的绸缎，另外还有一些名贵礼品。他又找到了随同自己过来的夷商。
“这些东西足够买一个人了吧？”
夷商眉开眼笑，“别说一个人了，就算上帝都会感动得。尊贵的大人等着，很快哥白尼神父就会因为异端言论被教廷驱逐，甚至包括他们的朋友，学生，还有家人，您还满意吗？”
严世蕃微微颔首，“回头我把罗马周围的东方商品代理权交给你，如果你还想要更多，该怎么办，不用我多说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也要看情况啊，至少这个哥白尼就值得下本钱！
第542章 国姓爷
“米开朗琪罗先生，你过得还好吗？”
王岳背着手，笑呵呵走进了他的书房，米开朗琪罗满脸笑容，仿佛比两年前还年轻了许多，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碗。
“元辅，来一碗豆汁吧！”
王岳脸黑了，“来不来，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米开朗琪罗嘟着嘴道：“他们说了，不能喝豆汁的，不算老北京人！”
王岳轻笑：“我本来也不是北京人，我的老家在湖广，我是随着陛下一起进京的。”
米开朗琪罗笑道：“我知道，但是大明有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
王岳笑道：“可大明也有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米开朗琪罗耸了耸肩，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豆汁，无奈道：“大明的想法总是互相矛盾的，可又能相安无事，真是很奇怪。”
王岳笑呵呵坐在了他的对面，“或许这就是包容吧！如果只是无限度放大差别，盯着不同之处，我们这个庞大的国家，早就四分五裂了。”
王岳又笑道：“就拿你来说吧，才两年的时间，就能很娴熟掌握汉语和文字，这非常了不起……可你学会的也仅仅是官话，还有一些北方的土语，你要是去了江南，湖广，巴蜀，岭南，哪里的方言绝对能让你发疯的，你会觉得自己学的是假的汉语。”
米开朗琪罗深以为然，他轻叹道：“的确是这样，可我依旧想不通的是，大明人为什么还能相安无事？要知道欧洲可是每天都在战争，国家之间的战争，宗教战争，贵族战争……年复一年，无休无止，从国家治理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王岳轻笑? “米开朗琪罗先生?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当然！我非常需要您的智慧！”
王岳道：“在东方，我们会强调君子和而不同……我们有庞大的包容，可以容纳任何不一样的东西。但是在包容之外? 我们也有自己的坚持? 比如从秦代开始，我们就讲究书同文，车同轨。”
“我们坚持正确的东西，确保国家的统一，文明的延续……我们包容不同的想法? 甚至是人种，让我们的国家不断壮大……只要愿意接受我们的观念，就会成为大明的一员? 不论你的肤色? 民族? 宗教，甚至是语言……这些在我看来? 都不是最重要的。”王岳笑呵呵道：“米开朗琪罗先生，你觉得如何？”
米开朗琪罗昂起头? 突然道：“元辅? 那我算是大明的人吗？”
王岳哈哈大笑，“这个答案不在我，而在你。”
“我？”
“嗯！”王岳笑道：“你只要心向大明，就是大明的人，说汉语，喝豆汁，都只能算是一些表象。”
米开朗琪罗眼睛眨了眨，突然笑道：“元辅，我百分百赞同你的想法，但我觉得光是内心，或许还有些不够，或者说，应该有些仪式上的，表面的东西。毕竟当越来越多的西夷来到我大明之后，他们可不一定都是仰慕中原文明的。”
王岳迟疑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很好，我也赞同先生的看法，不知道先生打算怎么办呢？”
“我认为首先就要改个名字……元辅，你不知道，我给陛下上书的时候，开头就要写鸿胪寺少卿，山陵副使臣米开朗琪罗谨奏。元辅，你不觉得这很别扭吗？”
王岳愣了一下，大笑道：“的确，但是这个改名并不需要强制。你要知道，在北境，在很多地方，那里的蒙古人，女真人，名字习惯和我们也不是一样的。只能鼓励改汉名，提倡，却不必要强制。”
米开朗琪罗不免失落，元辅大人就是太善良，太为别人着想了。
王岳眉头挑了挑，突然道：“米开朗琪罗先生，你有意改名吗？”
“当然！”
米开朗琪罗兴奋道：“我提出来，当然要以身作则了，我，我很想改成汉名。只是想听听元辅的建议，我是改姓米合适，还是罗？”
王岳笑道：“这就看你的喜好了？”
米开朗琪罗挠了挠头，憨笑道：“其实我更想改姓王……不知道元辅会不会在意？”
王岳笑了，“王这个姓氏在大明没有一千万，也有几百万，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觉得以先生的功劳，其实可以让陛下赐名的，从此往后，你走到哪里，就可以被尊为国姓爷了。”
国姓爷！
米开朗琪罗傻了，真的可以吗？
他一个西夷而已，也没有干什么事情，竟然能得到如此恩遇？那可是皇帝的姓氏啊，最神圣的东西，竟然赐给他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毫无疑问，米开朗琪罗是天才的，仅仅两年多的时间，不但学会了汉语，还能写汉字，甚至能亲自向朱厚熜写奏疏。
但是他依旧带着一些西方人的习惯。
朱这个姓氏很尊贵吗？
在东方有尊贵的姓氏吗？
或许有吧！
比如演化出无数其他姓氏的姬氏，又或者代表圣贤的孔氏，又或者高门大族的王氏，谢氏……对不起了，自从陈胜吴广喊出那句话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贵族了。
三百年一次的循环，你能瞧不起谁啊？
放牛娃，还是寺庙的小和尚，没准什么时候，人家就坐上了龙椅呢！
这一点在西方简直不可想象，尤其是那些王室贵族，更是严格遵循这一套，贵族和平民，完全是两个世界。
你也想拥有皇帝的姓氏，你配吗？
“元辅，我现在浑身都是干劲，我还能为陛下效忠二十年！”
王岳欣然点头，“那我现在就叫你朱大人了？”
米开朗琪罗大喜，可又含蓄道：“还是等陛下降旨吧！我可不是不信元辅，而是，而是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草率了。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当臣子的却不能抢啊！”
王岳点头叹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大明的官员了。”
“多谢元辅夸张，卑职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岳笑道：“光顾着说闲话了，我这回上门，是想问你一件事。”
“元辅请讲。”
“你看是这样的，有一批西方学者就要到了，我打算把他们划入西山学院，根据他们的才学本事，再做安排。只是现在要给他们准备住处，安排伙食，派遣一些通译……我怕有些地方出现误会。”
“还有，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都是信奉上帝的，你看我用不用准备教堂一类的？如果需要，我打算让你督修。”
米开朗琪罗认真听完之后，立刻道：“元辅真是有心了，只不过我以为大可不必。东方的四合院就是最舒服的住处了。至于教堂，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大约在一年前，我的一位邻居是个木匠，他请我去了土地庙。”
“土地庙？”王岳笑道：“你真的进去了？”
米开朗琪罗老脸微红，“我是反对的，而且还当即离开，那是很失礼的行为……后来我才听说，那我邻居知道我在家乡，是信奉上帝的，他就动手做了个十字架，并且跟土地庙说了，安排了一个供桌。他是想让我祈祷，得到安慰。但我却拒绝了他的好意，这是非常不对的。”
米开朗琪罗抬起头，“我后来认真了解了，我才知道，在土地庙里，供奉着土地公公，供奉着菩萨，还有关圣帝君，甚至还有一只狐狸神。”
王岳哑然，“的确，这是我们的习惯，神仙没有坏的，多拜几个没错！”
米开朗琪罗兴奋抚掌，高声道：“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宽宏，包容。西方因为宗教的问题，彼此征战，又有太多人的，因为异端言论，被活活烧死……那都背离了上帝的本意，是不对的。”
“既然到了东方，开启了全新的生活，就让我们抛弃狭隘的宗教束缚呗，尊重每一个人，拒绝画地为牢！”
……
天津码头，经过了近一年的颠簸，哥白尼，还有两百多人，一起走出船舱，踏上了土地。
还真是漫长的旅程！
出乎预料，迎接他们的竟然也是个西方人。
是米开朗琪罗！
有几个人已经认出他了，可又不敢相信你眼睛。
“不用怀疑，欢迎你们到来，我的朋友们！”米开朗琪罗兴奋地张开双臂，和这些傻乎乎的人，一一拥抱。
“抱歉，我还要重新介绍一下，我现在的名字叫做朱道子，我得姓氏来自至高无上的大明天子，我的名则是这片土地上另一位著名的画家……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国姓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