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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是王富贵txt下载     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3章 你们不是郭家的人了

    认输?认什么输?

    老子不还是好好的!

    郭勋挥动手里的长刀,奋力劈出……这一刀饱含着一个武夫的所有不甘。他很愤怒,怒到了抓狂的程度,他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精兵悍将,斗不过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他也不解,自己挑选的军中高手,为什么会在拼杀之中惨败?

    难道是武功不管用?

    还是这些小崽子让神鬼附了体?

    在这一瞬间,郭勋想了很多,可是下一刻,他的胸膛,小腹,还有肩头,都受到了猛烈冲击,郭勋的身体仰面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在昏迷的前一秒,郭勋终于想通了。

    其实真正的拼杀,往往就是那么全力以赴的一下。

    稍微想一下,你的左右身后,都是自己的兄弟,正面是敌人的刀枪,你能怎么办?

    很显然,只有向前搏命一击。

    成功了就活着,失败了就死去,没有别的选择。

    任何战场拼杀,都没有那么多花哨可言。

    但那些所谓的“高手”则不然,他们为了展示自己的高明,往往会设想非常复杂的场景。

    和敌人对战,不抢先攻击,非要等对方出手,然后接对方的招式,接了还不够,还要化解,然后再发出去……

    这一套走完,在战场上都能死八回了。

    可问题是这一套东西在表演的时候有用,配合复杂深邃的道理,还有风度翩翩,高谈阔论的高手形象,一个大师瞬间诞生了。

    遗憾的是这样的大师,只有被新兵秒杀的份儿。

    人世间的道理不就是这样,时间只代表你的付出,而你的付出从来不会得到对等的回报……难道不是吗?

    郭勋的情况也比那位**刀高手好不到哪里去,十几个士兵对着他挥动刺刀。哪怕只是木制的,也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郭勋才缓缓醒来,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裂开了。

    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全都在疼痛。郭勋很想忍着,可他真的做不到。这家伙发出哀哀的痛叫。

    可是在另一边。却有人笑出声了。

    “怎么样?还能活着吗?用不用准备葬礼?这事我熟啊!要不把我的阴沉木棺材让给他吧!”

    “徐光祚!”郭勋气得咬牙切齿,“你等着,只要老夫不死,我非掐死你不可!”

    太医连忙跟徐光祚解释,“武定侯的身体还没事,只不过他挨了太多铅丸,虽然没有打穿,但是也伤了皮肉,幸好火药装得少,不然都能把骨头震碎了。看现在的样子,武定侯的内伤应该不重,但是也要好好调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光祚哼了一声,真有点遗憾,怎么不把他打死呢?

    减少装药干什么,应该多增加才是!

    “郭勋,这回服气了吧,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徐光祚居高临下,俯视着病床上的郭勋。

    郭勋没力气说话只是轻啐了一口。

    臭不要脸!

    你丫的会领兵怎么滴?

    你要是有本事,还用得着被人鄙视了这么多年?不用问,这一次一定是王岳干的,你丫的就是捡个便宜。

    “我说郭勋啊,这你就不懂了,押宝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技能,你要是有我这两下子,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啊?所以说啊,你还是乖乖好好学着吧!”

    徐光祚简直开心到飞起,“行了,你继续养病,千万别死了,我还要回宫,去商量下一步的事情。我真是太忙了,这大明朝怎么离得开我啊!”

    徐光祚摇头晃脑,郭勋气得头晕眼花,支持不住,又一次昏了过去……其实郭勋大可不必生气,因为徐光祚也就是气气他,真正决定下一步军事发展的会议,根本没有他的份儿……

    “陛下,这一次演习,三千对战三千,凡是弓箭射中,火铳击中,就要退出战斗,火铳手这边,损失在七百人左右,而对方的损失,则是超过了两千,几乎是火铳手的三倍!”

    兵部尚书王琼向朱厚熜汇报最后的结果。

    火铳手占上风,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而且这种判断方式,明显对火铳手不利。

    因为挨了弹丸,几乎一定失去战斗力,可被弓箭射中,却有很多概率,可以继续战斗,甚至可以在战斗结束后,再处理伤口。

    可即便如此,郭勋还是丝毫占不到便宜,道理很简单,就是他军中的骑兵和弓箭手都太匮乏了。

    不只是他,包括整个大明,都是如此。

    “陛下,前面就讨论过,说马场匮乏,难以训练足够的骑兵,必须发展火铳。而现在看来,确乎应该如此,火铳只要结阵对战,根本不用怕骑兵!”杨一清果断道。

    被老头夸奖,王岳浑身都轻飘飘的,可他还保持着冷静,“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到了战场上,鞑子不会傻乎乎直接冲上来,而是会等我们疲惫懈怠之后,才发起攻击。因此骑兵也是必须发展的。不过暂时偏重火铳手,是为了保护九边!”

    王岳的说法得到了王琼的赞同,“不骄不躁,果然是厉害。”

    王琼笑道:“陛下,说来惭愧,自从成化之后,鞑子不断入寇,我们的人马别说深入草原,反击鞑子,能够守住城池堡垒已经算是不错了。”

    老兵部尚书说出了无奈的现实,面对北方威胁,明军的标准应对方式就是鞑子杀来,立刻龟缩到城堡里面,奋力死守。

    等鞑子抢得差不多了。准备返程,他们再跟在后面,吆喝两嗓子,也就算是把鞑子赶走,可以向上面报捷了。

    所以说对明军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有一支人马,敢依托坚城,能跟鞑子对拼,并且能战而胜之,甚至只是挡住入寇的势头,就已经足够了。

    王岳的这一支新军,让杨一清和王琼都看到了希望。

    “陛下,老臣斗胆建议,任命王岳为兵部侍郎,全权负责练兵事宜,别的要求没有,只要能练出两万精锐火铳兵,九边就能安稳如山了。”杨一清抓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容。

    ……

    郭勋好容易再度醒来,他挣扎爬起,想要去军营,可猛然间想起。他已经输了……输给了王岳。

    想要振兴家门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老夫的命太苦了。

    自从遇上了王岳,就没有好事!

    这个小兔崽子,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他长长出口气,很无奈,也很迷茫,这一次的失败,让郭家成了笑柄,只怕比上次失去了所有田产,还要凄惨百倍。

    这可怎么办?

    正在此时,外面脚步声急促,三个儿子相继进来。

    郭勋一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勃然大怒!

    “你们不在军中,安定军心,跑来看我死没有,是吧?”

    大儿子直接哭了,“爹,还安定什么军心啊?朝廷已经给王岳加了兵部右侍郎衔,全权负责练兵事宜,咱们手下的三千人,已经划到了王岳的名下。”

    “什么?兵部侍郎!”

    郭勋气得勃然大怒,猛地站起,结果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坐了下来。

    “兵部侍郎?他才多大啊?”

    大儿子无奈咧嘴苦笑,“人家岁数小,可本事大啊!”

    郭勋眼珠转了转,突然急切道:“你们三个怎么回来了?不是划给了王岳名下吗?你们就留在军中,给他当部下,徐光祚能不要脸我也不要脸皮了!”

    郭家大公子一听,简直哭出来了,“爹,人家说了,不要高门子弟,不要军中的老油子,新军必须身家清白……像我们这样的,不行!”

    “你们?是被赶出来的?”

    在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郭勋气疯了,突然他破口大骂,“你们三个猪头,从现在开始,我就把你们逐出家门!给我滚,现在就滚!你们不是郭家的人了!”

第274章 送火铳的来了

    “才是个兵部右侍郎,陛下也太抠门了,我怎么记得直接给了邵元节一个礼部尚书啊?”王岳皱着眉头道。

    他爹王翰生简直想掐死这个兔崽子,你嫌兵部侍郎不够大,可你爹到现在,还什么位置都没捞到,我跟谁说理去?

    老王这个委屈啊!

    仿佛感觉到了老爹的郁闷,王岳轻笑,“爹,您老不用着急的,其实太后已经给透口风了,知道您老辛苦,打算给您老封个爵位……不过凡事都有由头,您老要是能给陛下进献一点祥瑞,估计就行了。”

    王岳说完,又一阵摇头,“爹,您老就知足吧,孩儿折腾这么久,也就是个兵部侍郎,再想往上爬,比登天还难。您老可不一样,伯爵唾手可得啊!”

    王翰生思忖了片刻,还真是这么回事……人都说王岳升官快,可是看看他的功劳,说句实话,不但不快,还受到了压制。

    而且他现在挂了兵部侍郎衔之后,短期是真的不可能升官了,难道还让他执掌一部不成?

    至于封爵,王岳也是够资格的,但是封爵之后,就成了勋贵,受到的限制就多了,远不如现在这么自由,想负责文的就负责文的,想插手武事,就插手武事。

    所以很显然,短期内王岳是没有升官希望。

    但是他虽然不能升官,但是功劳不能忘了,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老王的身上。

    人家都是靠着家族势力,当衙内富二代,唯独到了王家这是,成了父凭子贵,老王是既欣慰,又无奈。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伯爵难道不香吗?

    光是俸禄就一大堆呢!

    老王动心了,但是祥瑞从哪里找啊?

    “臭小子,你帮为父想想,什么祥瑞才行?白鹿,还是白牦牛……貌似都太平常,河图洛书,这玩意行不?对了,要不弄一本张三丰真人留下的经书?”

    老王晃着脑袋,努力思索,听到过的奇珍异宝。

    他都不算满意,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最上等的祥瑞,就是龙凤麒麟,白虎玄龟,这东西只是听说过,上哪能找得到?”

    王岳眨了眨眼睛,“爹,别的东西我不知道,可麒麟我熟啊!”

    “麒麟?你别扯淡行不?”老王一脸不屑,“你要是能找到麒麟,咱俩掉过来,我给你当儿子!”

    嚯!

    老王下本太大了,王岳想不卖力气都不行了。

    “爹,我在宫中发现过一幅麒麟图!”

    老王还是很不屑,“哪有什么稀奇的,你看咱家的画,还有龙凤呈祥呢!画还不是人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当不得真的!”

    王岳摇头,“您老说得或许有理,可宫里的画不一样。这是永乐朝,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异兽,太宗皇帝下令绘制成图,挂在宫里,并且明定为麒麟!”

    “哦!”

    老王惊呆了,“这么说太宗皇帝真是洪福齐天,竟然连麒麟都能见到!”

    王岳呵呵道:“您要是想,也能见到!”

    “什么?”老王更加惊讶,他伸出手,抓着王岳的肩头,探身凝重道:“你可不许骗你爹!”

    “我骗您老干什么!那个东西脖子老长,特别明显,您只要派人出海,不难找到的。到时候您老凭着进献麒麟之功,准能封爵。”

    王翰生思忖再三,终于点头了。

    “行了,这事为父记下了,就等着为父给咱们家改换门庭吧!”

    老王喜滋滋离开,打发了老爹,王岳的生活顿时变得无聊起来。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不断拟定各种规章制度,撰写小册子。

    没有办法,他掌握的兵权一下子大了五倍。

    朱厚熜准许他招募一万五千人。

    兵马多了,各种各样的规矩就必须详细落实下去,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没有一样能马虎的。

    就连每天吃什么,王岳都要操心。

    他在军中,设立了专门的养殖场,饲养鸡鸭,作为蛋白质的来源,不过王岳不只是养鸭子,而且在上面种了水稻,以稻田养鸭。

    种出来的稻子,大米作为军粮,谷糠可以用来养猪,猪粪能用来肥田。

    除了种水稻,王岳还种了不少萝卜,种出来的萝卜也奇怪,居然是甜的,一点都不辣,完全能当水果卖,在京城颇受欢迎。

    好多新兵看到大人的种种做法,全都傻了。

    他们是来挣军饷的,可谁能想到,还没学怎么杀敌,反而学到了如何种田发财。就冲着这些本事,不要军饷都有人来啊!

    要不怎么说耕战结合呢!军事和农业,放在一个频道,绝对有道理的!

    王岳的练兵,主张耕战结合,他率领着新兵,大肆开发盐碱地,清理滩涂,扩大耕种面积。力争让士兵吃得饱,吃得好,自给自足。

    王岳折腾的这一套,让朱厚熜都无语了。

    这个小富贵,就是不能干点正常的事情,让你练兵,你又跑去种田,这算什么事?

    你说你种田就算了,还给我送萝卜!

    皇宫缺你这口萝卜?

    简直岂有此理!

    朱厚熜捏着萝卜,狠狠咬了一口,别说,还真特么脆,又脆又甜。听说明年他还要种西瓜,难不成老天爷都在保佑他,让他种出来的东西格外美味?

    朱厚熜甩了甩头,王岳跑去天津练兵,也有一两个月了,没这小子在身边,还真是没趣。

    “黄锦,你跑一趟,去把王岳叫来,就,就说……朕有稀罕物给他看!”

    黄锦乐颠颠答应,他也想王岳了,富贵哥,快点回来吧!

    王岳忙得挺高兴的,结果被朱厚熜叫回来京城。

    “陛下有事情?”

    “怎么?没事情就不能找你聊聊天?”

    王岳无奈,“陛下,臣那里忙着呢!”

    “你净忙着种菜,难道朕不知道?怎么?种菜比朕还重要?这是什么道理?”

    王岳哭笑不得,这位怎么还吃醋了?

    “陛下,臣的确是在抓种菜,不过还有人在负责练兵,还有人在改进火器……大家伙都在忙,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朱厚熜哼了一声,“就算你勤于王事,朕赏赐你点什么总行吧?”

    “那,那陛下准备赏赐什么?”王岳迟疑问道。

    朱厚熜突然笑了,“这次啊,是海外鲁密国送来的狮子和犀牛……可不是寻常的狮子,是白狮,犀牛也是白的,都是顶稀罕的东西,天生地养的神物。”

    王岳翻了翻白眼,果然是修道狂魔,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给老爹出主意,弄个长颈鹿来糊弄他,还真对了。

    动物王岳是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个鲁密国,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王岳突然想想起了一个大名鼎鼎的神器……鲁密铳!

    这可是很多穿越前辈都会踩的科技树,绝对是横扫天下的神器啊!

    偏偏自己又是个火器白痴,要不要弄到手里,来个山——逆向工程——寨啊!

    “陛下,鲁密国的使者有火器吗?”王岳满脑子鲁密铳。

    朱厚熜不悦道:“朕怎么知道!你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第275章 你对山寨能力一无所知

    鲁密国突然带着礼物,跑来朝拜大明皇帝,还送来了狮子和犀牛,这事看起来有点扯淡,毕竟相隔千山万水,没事跑来给大明献媚干什么?

    难道人家也仰慕天朝上国,要争着捧朱厚熜的臭脚?

    又或者,这事是假的?有海外夷商,故意骗人?

    其实还真不是。

    鲁密国是音译,真正的名字应该叫“罗马”,历史上出现过不少以罗马为名号的帝国,如今的罗马,正是攻陷了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土耳其。

    眼下的土耳其,可不是许多人眼里的国中“哈士奇”,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庞然大物,他们的国土横跨三大洲,兵力强盛,国势无双。

    凭着一国之力,陆海两军,吊打整个西方,土耳其人在几十年前,攻占了君士坦丁堡,此刻正集结大军,不断向巴尔干方向推进,直接威胁欧洲腹地。

    土耳其的兴盛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东西方商路断绝,迫使西方人不得不开辟新航路,结果误打误撞,捡了大便宜。西方人殖民了数倍于己的土地,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资源,反过来,将土耳其打成了狗,嗯,字面意义上的狗。

    站在嘉靖三年的时间点上,去审视整个世界,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时代,伴随着航路的开辟,在全球范围内的合纵连横,初现端倪,现代的外交,也有了眉目。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永远的中二文艺青年法兰西。

    通过百年战争,基本上驱逐了英国的势力,一统法国,崛起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拥有了问鼎欧陆霸主的资格。

    为什么说是资格呢?

    因为挡在法国人前面的是个怪胎!

    那就是哈布斯堡家族!

    这个家族别的不怎么样,但是联姻手段超一流,同时控制了许多领地,从四面八方,将法国给包围起来。

    法国环顾四方,没有任何帮手,只能将目光投向东方,跟奥斯曼勾勾搭搭,这俩国家在不久的将来,结成渎圣同盟,共同对付哈布斯堡帝国。

    哈布斯堡也不是吃素的,发现了法国人二五仔的本色之后,果断把手伸向了更东方的萨菲波斯,双方结盟,共同对付奥斯曼帝国。

    那奥斯曼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寻找更强大的盟友,所以,他们的使者带着狮子和犀牛,跑到了大明,希望建立外交关系,作为强援。

    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不断套娃的故事。

    假如能像人们设想的那样,搞不好还会提前几百年,爆发世界大战。

    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

    遥远的距离,落后的通信手段,这些庞大的帝国,根本没法结盟在一起,进行协调统一的行动。

    尤其是大明,非常非常高冷,什么波斯,奥斯曼,你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要不是朱厚熜喜欢他们送来的神兽,鲁密使者根本进不了京城。

    就在他们几乎放弃了希望的时候,王岳突然来了。

    “首先我要代表大明,恭喜贵国在欧洲方向的胜利,我相信英明睿智的苏莱曼皇帝陛下,能够率领贵国的军队,取得既攻克君士坦丁堡之后,更伟大的胜利。”

    王岳的开场白,惊呆了使者。

    什么鬼?

    这个年轻的大明臣子,他怎么知道苏莱曼陛下?他还知道君士坦丁堡?要知道许多大明官员,甚至连欧洲都没有听过!

    看出了对方的惊讶,王岳微微一笑,“本官兼职提督四夷馆,对海外的情况非常熟悉。我们在几十年前,曾经组建过庞大的船队,前往海外,贵使或许有所耳闻。”王岳笑呵呵道:“我们大明正在努力重建更大的船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到贵国的港口拜访。”

    “什么?”这位使者真的惊呆了。

    郑和船队,即便过去了近百年,但是在沿途的国家心中,依旧拥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如果这一支船队重新出现,整个航路上,无疑会多了一个超强的竞争者。

    奥斯曼希望有人可以结盟,但也担心这个盟友太强,甚至会反目成仇。

    他明显被王岳带来的一连串信息弄得晕头转向,久久不能平静。

    足足过了好久,这家伙才道:“阁下的高见,真是让人钦佩。只可惜我从贵国官吏和百姓的身上,看不到这些,他们非常排外,甚至不许我们登陆。他们也没有兴趣管海外的事情,他们甚至不知道奥斯曼在哪里。恕我直言,贵国没有意愿,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哈哈哈哈!”

    王岳朗声大笑,“我们的意愿的确不强,但是我们有实力!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改变你们和欧洲的力量对比。”

    使者沉吟,“我不认为,贵国会这么做,因为这不符合贵国的利益。”

    王岳笑容可掬,“贵使是个目光如炬的聪明人,那你想过没有,我们还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影响这个世界。”

    “什么?”

    “贸易!”

    “贸易?”

    “对!”王岳毫不客气道:“千百年来,我们一直是这个世界的生产者,我们提供了最精明的商品,而这些商品通过你们的手,转运到了西方,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商人赚取了丰厚的利润,这个利润转化成了你们的财力和军力,这是你们能攻克君士坦丁堡的基础!”

    对面的使者目光闪烁,很显然,王岳的话触动了他。

    尽管他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但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确是有联系的。

    “阁下是想说,我们应该感谢大明吗?”

    “不!我是想告诉你们,时代变了……在你们的压力之下,西方人不得不寻找新航路,寻找通往东方的道路。很不凑巧,他们成功了。他们的船队到达了东方,到达了大明。在大明的港口,你就可以看到那些金发碧眼的商人。”

    “他们打算甩开中间商,直接和大明贸易……把东西卖给谁,对大明来说,其实没有差别的,相反,这些欧洲来的蛮夷,更加大方阔绰。我们该赚的钱,一点都不少。只不过对贵国来说,失去了中间商的资格,恐怕会有很多麻烦啊!”

    鲁密使者眉头紧皱,他完全被王岳掌控了节奏,显得很恼怒,蒸蒸日上的奥斯曼帝国,是不接受任何威胁的。

    “贵国到底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我们希望拥有和平的环境,需要正常的贸易。相对于咄咄逼人,态势凶猛的西夷,我们更愿意和老朋友合作,至少,要让你们双方处于平稳的态势,不至于滑向任何一方!”

    “你们打算搞平衡外交?”

    “是平等贸易!”王岳纠正道:“我们希望同时向贵国和西夷出售商品,他们购买一千万两货物,我们也想卖给贵国一千万两,这样的话,我们的出口渠道多样,利润也不至于被西夷都拿走。贵国也能保持一定的贸易份额,不至于影响财政收入。”

    “这是对我们三方都很好的事情。”

    这位奥斯曼的使者,目光如炬,他略微思索,就忍不住笑道:“说到底,还是你们希望获取更大的利益,想要我们拿出更多的金钱,来购买你们的商品。”

    王岳无所谓耸了耸肩,“随你们怎么想吧,对于大明来说,我们自己就是一个世界,我们不必掺和你们的世界,也可以过得很安稳。”

    王岳说完,就站起了身躯,向外面走去,使者也起身,跟着王岳,当走到外面的时候,王岳向两边看了看,使者的卫兵佩着腰刀,背着火铳,十分威严地站在那里。

    鲁密铳!

    王岳瞧了一眼,突然笑道:“贵使,本官过来拜访,难道不送我点小礼物吗?这个火铳就不错,我想留着当纪念品!”

    王岳说得轻松,对方的使者却连忙摇头,他甚至解下了自己满是宝石的佩刀。

    “这种火铳是我们攻克君士坦丁堡之后,获取的火器铸造技术,加上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武器,这是我们征服欧洲的最好伙伴!如果贵国能和我们结盟,并且提供钱财物资,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赠送一些火铳。”

    言下之意,现在是不行的。

    王岳微微一笑,“嗯,既然不能送给我,借我看看总行吧?我这里有一份请帖,可以让你参加大明贵胄的宴会,结实更多的朋友。”

    使者顿了顿,“可以,不过我只能借给大人三天的时间,请大人不要以丢失的借口,来欺骗我。不然的话,大明在奥斯曼,就会变成撒谎的同义词!"

    “哈哈哈哈!贵国的胆气很令人敬佩啊!”

    王岳没说别的,抓起火铳就走。

    他直接到了外城的火药厂,一声令下,将所有的能工巧匠都召集过来。

    “怎么样,三天的时间,能不能仿制出来?”

    这些工匠仔细瞧了瞧,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试探着问道:“多少?大人要多少?”

    王岳忍不住大笑,“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请大人放心,小的们尽力而为。”

    工匠们带着样品下去,三天的功夫,转瞬到来,工匠们重新来到了王岳的面前,一共十支一模一样的火铳,摆在了王岳的面前。

    王岳仔细瞧着,愣是分不出差别。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假如给那个鲁密使者,他会不会拿个假的回去啊?

第276章 皇子载基

    王岳捏着新仿制出来的鲁密铳,仔细看了看,不得不说,大明的工匠的确厉害,而且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工钱激励,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发挥了出来。

    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无法尽善尽美。在那支样品火铳上面,有着许多细腻的锈迹,这让大明的工匠很无奈,搁置一段时间,或许也会出现,可三天的功夫,他们造不出来啊!

    王岳略微沉吟,“我倒是有个主意,鲁密国使者漂洋过海到了大明,他们在船上的时间很长,火铳上面的锈迹是盐雾所致,你们可以弄些盐水试试,实在不行,撒点尿,淋点醋,放锅里蒸一蒸,估计不会差太多的。”

    这帮工匠都傻了,“大人,您这些日子去琉璃厂逛过吧?怎么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都学会了?”

    王岳狠狠瞪他们一眼,“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鲁密国攻打君士坦丁堡,他们是强夺,我用计,这叫巧取。你们快着点,晚上宴会就要用,咱们保留一支原装的,你们以后仿制必须超过原装的,咱们虽然山寨,但咱们要有品味,要做到假冒但是不伪劣……听到没有?”

    这帮工匠互相看看,还能说什么啊!

    谁让你出钱呢!

    你是老板,你有理!

    他们赶快去忙了,时间这么紧,可别弄砸了。

    工匠们下去,王岳开始盘算了起来。从他练兵到现在,差不多大半年了。光是一个队列,就练了三个半月,射击又练了快三个月。

    这速度很快吗?

    还真不快,人家戚继光练义乌兵,也就用了一年多点,要知道戚继光可是给他们配属了复杂的狼铣,然后还演练了鸳鸯阵,这可比单纯的队列复杂多了。

    王岳总结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是领兵的料……因此王岳已经将练兵的任务交给了卢镗和俞大猷。

    作为未来的名将,王岳是充分相信两个人的本事的。

    火铳本就不是个复杂的东西,或者说,火器就是把复杂的战争变得简单化,战争的胜利,归结起来,就是火力输出的多少。

    火力越强大,就越容易获胜。

    只要能贯彻这个精神,坚持下去,明军的战斗力就不会太差……

    王岳不是个能坚持一件事很久的人,鲁密国的使者到来,让王岳对海外的情况萌生了兴趣……或许该想办法布局海外了,一个倭国还不够,还要打开更多的市场,赚取更丰厚的利润,人生除了赚钱,就没有其他可以永远追求的乐趣了。

    没错,俺王富贵,就是这么真实!

    就在王岳盘算着,怎么对鲁密国下手的时候,突然从皇宫传来了消息,让他立刻进宫。

    王岳很懵,朱厚熜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啊?

    上次叫自己,是去看白狮子白犀牛,这回是什么?难不成是白骆驼,白老虎?你丫的是皇帝,不是动物园长,而且我的时间宝贵,哪能随便浪费!

    错过了今天的晚宴,没准就少了每年几百万两的大生意呢!

    王岳一肚子火,他到了皇宫,更让人气愤的事情出现了,朱厚熜居然没有在乾清宫。

    这算什么?

    把我请来,他却跑了?

    唱空城计?

    难道是要暗算我?

    偷偷把我给杀了?

    想到这里,王岳一缩脖子,浑身恶寒。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老道士邵元节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一见王岳等在这里,他连忙过来施礼。

    “王大人,陛下把你也叫来了?”

    王岳十分困惑,“我说邵仙长,我又不懂烧铅炼汞的事情,你没事陪着陛下就是了,找我干什么?”

    邵元节连忙摆手,他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

    “王大人,你是真不知道怎么滴?皇后娘娘要生了?”

    “啊!”

    王岳惊呆了,他翻翻眼皮,好像的确听蒋太后说过,可随后他就去天津练兵了,整天忙活着,竟然忘了这事。

    “怎么?要诞生龙种了?”

    邵元节哭笑不得:“是不是皇子,贫道还不知道哩!”

    王岳哼了一声,“你不是会算吗?难道还算不出来?”

    邵元节一本正经道:“天子血脉,上系于天,贫道俗世之人,算不出天之贵子!”

    这家伙说的一本正经,王岳干脆懒得看他,能把不知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这老牛鼻子,还真是修为惊人啊!

    王岳干脆闭目养神,可邵元节急了,我的王大人啊,你可不能不说话啊!

    “那个,那个陛下责令老道,给,给皇子拟一个名字,老道还没有主意,请王大人指点啊!”

    老道头一次摊上这么重要的事情,生怕出差错,可越怕,就越没注意,不得已,只能求助王岳。

    “我说邵仙长,这事有什么难的,太祖爷不都想好了!”

    邵元节被朱厚熜尊为天师,给孩子起名这种事情,当然是分内之事。这要是寻常人家,叫个阿猫阿狗的,没什么问题。

    可是到了天家就不行了。

    尤其还是皇长子,可把老道给难为住了,幸好王岳进宫,找他商量一下,毕竟那些礼部的人不愿意搭理他,王岳假假的也是个翰林学士,能提供点帮助。

    这不,一句话就让老道士有了思路。

    不得不说,朱元璋这辈子,真是超级时间管理大师,研究他干过的事情,你都会怀疑这位带着主角系统,一天有四十八小时。

    争雄天下,一统江山的事情放在一边,治国理政,宵衣旰食也不说了。

    光是生了二十六个儿子,就足以让绝大多数天子汗颜了。

    朱老四那么猛,不也就三个而已。

    老朱不但能生,还安排周全,就连起名这种小事情,都面面俱到。

    他给每个儿子二十个字,太子朱标一系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短短二十个字,充满了对太子一系的美好嘱咐,一个老父亲的浓浓深情。

    只可惜朱标先挂了,也仅仅传了朱允炆一辈而已。

    帝系交替,落到了朱老四的头上,朱棣得到的二十个字就水了不少“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很显然,这就是寻常的吉祥话罢了,或许皇家也适用名贱好养活这个说法。

    朱老四这一支,很繁盛,很兴旺。

    已经传到了第六个字,下一个就是载……载什么呢?

    “王大人,你看啊,人都说瑞雪兆丰年,你看叫载丰怎么样?”

    王岳给他个白眼。

    邵元节又沉吟,“那这个孩子必定泽被苍生,叫载泽?”

    王岳给他俩白眼,邵元节也懵了,那用什么啊?

    “福运涛涛,载涛行不?”

    “行你个头!”王岳气得想骂人了,你这个杂毛老道,怎么净挑些倒霉名字啊?你是盼着大明出个亡国之君吗?

    “你忘了起名的规矩?除了这个字之外,还要五行相生呢!”

    这小子邵元节恍然大悟,连连拍脑门,真是犯了糊涂,实在是该死。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个人商量,是真不行!

    嘉靖朱厚熜,是火字旁,火生土,也就是说,小皇子未来的名字是带个土字了。

    这回又把老道给难住了。

    土字旁,有什么字呢?

    尘!

    这个字他们龙虎山上用的多!

    朱载尘,朱载尘……老道念了两边,算了吧!明明是皇子,怎么成了尘土了。

    要不换个字吧!

    坏!

    朱载坏……邵元节稍微想想,直接脖子冒凉气,估计他敢说,龙虎山就没有活人了。

    要不叫朱载坨?

    或者朱载墙?

    朱载坝?

    ……我的太上道祖啊!

    快保佑弟子吧!

    我也没当过爹,更不会给孩子起名字!

    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我说王大人啊,没准这时候皇子已经诞生了,快救救贫道吧?”

    老道为难的都要哭出来了,但愿王岳比太上道祖可靠。

    “我说仙长啊,这名字不就在眼前吗?你怎么想不到!”

    “眼前?什么眼前?眼前是龙椅,难道叫朱载坐?”

    王岳哭了,“你往后别光看道家经书,也看点吉祥话,溜须经啥的。在天子身边,光有职业素养还不够,还要会说话。”

    王岳顿了顿,“这是陛下皇长子,大明江山基业,万历疆土,都在他的身上呢!”

    “哦!那就叫朱载土?”

    王岳疯了,“我说道长啊,你的那点机灵劲呢?朱载基,叫朱载基!”

    邵元节略微迟疑,用力一拍脑门,终于恍然大悟!

    “江山基业,皇图国祚……果然是载基,载基好啊!”

    他正说着,突然外面黄锦一头撞进来。

    “皇后娘娘生了,生了个皇子!”

第277章 想做永乐帝,挺急的

    朱厚熜眼睛冒光,盯着老太后怀里抱着的东西,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情不自禁伸出了恶魔爪子。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抓到,蒋太后就转到了一边,并且怒喝道:“你干什么?”

    朱厚熜讪讪道:“没,没什么,就是想摸摸,只是摸摸……”

    “摸什么摸!你毛手毛脚的,万一伤了孩子怎么办?躲在一边瞧瞧就行了。”

    朱厚熜这个委屈啊,我到底是是不是亲爹啊?

    不过他也知道,孩子娇贵,还是让老娘负责比较好,至少她老人家更有经验,自己只是看看就够了……可问题是光是自己看,不过瘾啊!

    不出意外,他把王岳叫来,兴冲冲指着道:“你瞧瞧,我这儿子如何?方面大耳,虎头虎脑,多好啊!”

    王岳揉了揉眼睛,努力看了又看,他既没有看出虎头虎脑,也没有看出什么方面大耳,他只看到了一个浑身红彤彤,头上毛发稀疏,五官扭曲变形的近似人型生物。

    这要是好看,就没有难看的了。

    见王岳满脸迟疑,朱厚熜不屑冷哼,“像你这种,连婚都没成的光棍,哪里能体会到为人父亲的快乐!你丫的只配抱着金子睡觉!”

    王岳眨眨眼,抱着金子怎么了?

    踏实!

    他还想说什么,可老太后已经把孩子放好,动手赶人了。

    “行了,你们去乾清宫吧,有空商量一下皇子的名字,赶快给孩子上玉牒。”

    这话提醒了朱厚熜,孩子还不算正式的朱家人。

    他急匆匆回到了乾清宫,发现老道邵元节正等在这里。

    “仙长,你的卦算得真准啊!”朱厚熜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去年你就跟我说,一年之内,必有皇子诞下,果然应了仙长的话!仙长学究天人,洞彻古今,你赶快给皇儿起个名字,保佑他多福多寿!”

    老道士含笑,“陛下洪福齐天,老道不过是顺天应人罢了。”说完,这位神色如常,眼睛微闭,念念有词。

    邵元节身形高大,仙风道骨,往那里一站,就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要不是知道他前面的德行,王岳都忍不住要给这位磕头了。

    好一会儿之后,邵元节才收了功,含笑道:“陛下,皇长子命中至贵,承袭江山之重,贫道斗胆建议,可叫载基!”

    朱厚熜略微沉吟,“载基,载基,承载基业……的确是好名字。”

    再盘算一下二十个字,没错,也是土字旁的,更对了!

    就叫……等等!

    朱厚熜迟疑了,“仙长,宣宗皇帝名讳当中,带一个基字,吾儿叫载基,合适吗?”

    邵元节微微含笑,“陛下,宣宗承继大统,开宣德之治,存永乐之风。陛下,英明圣德,直追太宗,皇子以载基为名,寓意吉祥……更何况这已经是第五代人了,不碍的。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如此取名,也是让大明江山生生不息啊!”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邵元节,朱厚熜听得频频点头。

    “很好,朕这就去通知宗人府,如果没有疑问,就录在玉牒之上,朕还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朕有皇子了!”

    朱厚熜满脸都是喜色,这小东西可不只是有了血脉传承那么简单,更是他走向成熟的标志。

    大婚,诞下皇子,他就不是那个任人欺负,战战兢兢的小皇帝,而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谁也不敢小瞧的嘉靖天子!

    九五至尊的滋味,还真是不一般啊!

    “仙长劳苦功高,朕加你太子太师衔,赐金印,总揽天下道门。往后再有什么事情,少不得要烦劳仙长。”

    老道士连忙磕头拜谢,朱厚熜还急着去看儿子,只是摆摆手,就让他们离去。

    从宫里出来,王岳一肚子气,敢情自己白来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有,光看人家喜当爹了。

    不对,这个该死老道,窃据了自己的点子,官升一级,俸禄都多了不少,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说王大人啊,幸亏老道机灵,你都差点害死我了。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载基,幸好我想起宣宗名讳,才临时编了一套说辞,这要是陛下询问,我哑口无言。老道的脑袋就没了,你知道不?”

    王岳给了他个大白眼,“你愿意死愿意活,跟我没半文钱关系,我还有一大堆的烂事呢!火铳还要防止,新兵还要操练……我走了!”

    王岳匆匆回到府邸,结果等他赶回来,那边宴会都结束了。

    崔士林笑嘻嘻等在书房,在他的面前,还放着一支杀气腾腾的鲁密铳!

    “师父!成了!”

    这小子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

    “成了?什么成了?”

    “当然是欺骗鲁密使者了。”

    “啊!”

    王岳大惊,“我就是随口一说,他还真上当了?”

    崔士林晃着头道:“师父,你不知道,现在你说话,对弟子来说,那就是圣旨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办到的。”

    意思挺好的,但是话还是不会说。

    不过大事为重,也就不追究了。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崔士林抓起了火铳,送到了王岳面前,“师父,你瞧瞧。”

    王岳扫了一眼,努力回想。

    他伸手攥住了铳托的位置,“这块木柄换了?”

    崔士林连连点头,“师父真是好眼力,铳管这块没问题,就是怕木制不一样,我才让人换了。不过说实话,就酒宴上的情况,我塞给他一根烧火棍,他都会接着的。”

    王岳皱眉头,“鲁密国的使者,他跟你们喝酒了?”

    “怎么没喝,酒量还特别好呢!”崔士林笑嘻嘻道:“师父,你知道不,弟子拿出一样东西,立刻就把他镇住了,这家伙求了我好长时间,到了最后弟子才告诉他。”

    崔士林说着,拿出了一个琉璃瓶。

    在中国古代,并不缺玻璃制品,唯一的问题是因为配方的问题,这些玻璃制品不够清晰,只能做到半透明。

    崔士林拿出这个,品相已经非常好了,可也只有八成的透明度。

    但已经足够看清楚,在瓶子里面,放着一个新鲜的大鸭梨……瓶子完好无损,瓶口只有手指粗细,里面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鸭梨。

    这里面装着美酒,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永不分离”。

    王岳愣了片刻,突然满脸怪异的笑容,“你小子用这东西骗鲁密使者?”

    崔士林连忙摇头,“我哪有欺骗?我不过是请他喝酒,是他自己好奇,追着我询问,是用什么神奇法术,他足足问了一个宴会,弟子不停灌他,都把他灌迷糊了。对了,师父,你知道这是怎么弄的不?”

    王岳没好气哼了一声,“小小把戏,还敢班门弄斧?不就是刚刚结果的时候,趁着小就给套上了,你们这些勋贵子弟,也真是够会玩的!”

    崔士林憨憨一笑,赶快低下了头。

    师父是真的法眼如炬,什么都看得明白。

    王岳抓起了鲁密铳,足有七斤多沉,很是压手。

    坦白讲,大明的火器已经不再全面领先了。

    土耳其吞并了君士坦丁堡,得到了很多技术支持,武器上突飞猛进。

    西夷就更不用说了,航路开辟之后,财富和市场,不但武器会进步神速,就连航海技术都会迎来大发展。

    并且在不远的将来,彻底甩开大明朝。

    人家都在发展,片片大明朝还是老牛破车,没什么动静。

    朱厚熜本来就沉溺女色,现在又多了个儿子,宠妻,修道,带孩子,还不够他忙的!

    这算是没救了。

    王岳十分绝望,他越发觉得朱厚熜是个带不动的猪队友。

    只是出乎王岳的预料,才过了一天,朱厚熜竟然主动来了。

    他衣着很朴素,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也只带着黄锦一个人,见到王岳之后,也没有废话,直接拉着他,在葡萄架下面的石墩坐下。

    开门见山,朱厚熜就道:“朕当爹了!”

    王岳忍着肚子疼,“臣知道了!”

    “你不知道!”

    朱厚熜又说了一遍儿,“朕当爹了!”

    “哦!臣不知道!”

    “你知道了!”

    王岳一听急了,没法玩了,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朱厚熜也察觉到了不妥,他讪讪自嘲。

    “朕的意思,是我初为人父,有些想法和以前就不一样了。过去朕跟你联手,对付杨廷和,是为了朕自己,为了一口气。可现在呢,朕要考虑子孙后代,朕该替他们想想,留个什么样的江山给他们了。”

    朱厚熜神情肃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王岳好半晌才清醒过来。

    我的老天爷啊,多了个儿子,反而让朱厚熜燃烧起了斗志!

    这是要建功立业,给孩子留下个铁打的江山啊!

    就冲这一点,都该给朱载基一个大大的赞。

    小子,干得漂亮!

    “陛下,如今清丈田亩,编练新兵,还有开海通商,全都在做了……只不过全都是开了个头儿,急需陛下的支持,臣以为今年别的地方可以等,至少要把顺天的八府清理完毕吧!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朱厚熜毫不迟疑,“知道了,不但要清理,还要编写好鱼鳞册,给皇儿留着,以后他征税就容易了。对了……小富贵,你帮我替皇儿物色个师父怎么样?”

    “啊!殿下刚出生,还不着急吧?”

    “什么不着急,太后都说了,小孩子长得快,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说话了,你一定要给我找个人品学识都好的,千万不能跟你一样……朕不想皇儿学坏太快了!”

    什么话?

    这是不想用我呗?

    既然不用我,你跟我讲什么?

    王岳刚刚升起的一点好感,又被打击的无影无踪。

    朱厚熜这丫的,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小富贵,你安排一下,朕打算到军营瞧瞧,看看新兵练得如何,他们到底能不能打仗!最好找个机会,让他们见点血!”

    朱厚熜起身,仰望着天空,动情道:“邵天师说皇儿可以像宣宗一般,做个太平天子,那朕就要替他扫清障碍,打造出一个堪比永乐盛世的嘉靖中兴!王岳!你可要帮着朕啊!”

第278章 把皇帝请到家

    一个小娃娃的出世,的确使得朱厚熜改变了许多,虽说天子被尊为“君父”,但是他过去只是当了“君”,却没有体会到“父”的滋味。

    可现在不同了,皇长子出世,一个干巴巴的小东西,像是充气似的,快速膨胀,小脸蛋白嫩得能捏出水来。

    不管是哭,还是笑,哪怕是一泡尿,都能让朱厚熜开心老半天。

    这一世的朱厚熜,得到了王岳的全力协助,而且还有王阳明、杨一清、张璁、严嵩等人的支持,使得他不算很孤单,大礼议的过程缩短了,性格也没有变得那么偏颇……总而言之,嘉靖的毛病还是一堆,但是他的进取之心,却是比历史上强烈太多,并没有对人间的事情失望,转而去修个长生不老出来。

    他想对外用兵,想要如同朱老四一般,横扫大漠,用事实证明,他才是天命所归的皇帝。

    只可惜人家朱棣是靖难之役打出来的,手下的精兵猛将一大堆,什么朱能啊,张辅啊,丘福啊,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到了他这里,只剩下不太靠谱的王富贵,这还真愁人。

    没法子,朱厚熜又来了。

    “陛下,臣已经跟兵部打招呼了,校阅新军随时都可以,臣这里事情太多了,真怕怠慢了陛下,要不您还是回宫算了。”

    “少废话!”

    朱厚熜拉了一把椅子,随意坐下,扫了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稍微露出了一点同情之意。

    “小富贵,看起来你也不容易啊!”

    王岳感动快哭了,“陛下啊,臣现在担着宛平知县,又天津开海,还有外城兴建,新军编练……对了,我还要给太后她老人家汇报账目。千头万绪,就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王岳抓着头发,苦恼道:“再这么熬下去,臣都会提前脱发的,真的!”

    朱厚熜瞧着他苦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笨!你忘了朕给你什么权力了?多找几个参议,让他们给你干活,至于俸禄,让吏部支出就是了,朝廷不差这点钱。”

    王岳一听,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太好了,总算能歇着了!”

    “谁让你歇着的!朕是让你有点空闲,跟朕办点正事!”

    “啊?还是要忙啊!”

    “废话!”朱厚熜哼道:“小富贵,朕打算对外用兵,但是唯恐这些新军不堪用,朕问你,光靠着校阅,能看出什么来不?”

    “这个……”王岳沉吟了,“陛下,说实话,别说校阅,哪怕演习都未必说明问题,是骡子是马,必须牵出来遛遛才行。”

    朱厚熜深以为然,之前郭勋和王岳的较量,两支新军拼杀,在这场演习当中,光是伤兵就有三百多,还有两个人重伤丧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火铳的杀伤力没有数据支撑,真实的战场环境也不好模拟,就只能减少装药,然后让中弹的士兵,退出战斗,以此来当做评判的标准。

    时候兵部,五军都督府,还有好些人,全都说太过残酷。

    这话没错,可真实的战场,比这要残酷百倍,千倍,士兵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谁也说不好。

    朱厚熜想了想,突然忍不住笑了,“小富贵,你说朕不放心士兵的战力,不敢让他们上战场,可要弄清楚能不能打,就必须上战场……这,这不是个死结,吗?”

    王岳也忍不住笑了,“陛下,我觉得士兵只要弄清楚了为什么战斗,有了顽强的意志,高昂的士气,再加上严格的训练,娴熟的战术,就不可能会输。最近臣打算去了解一下士兵家中的状况,等臣摸清楚了,会告诉陛下的,不用着急的。”

    朱厚熜点了点头,王岳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小富贵,朕问你啊,要是太宗皇帝,他该怎么摸清楚士兵的情况呢?”

    王岳道:“这就简单了,太宗皇帝当年就藩北平,那时候北平还是一片残破,蒙古人时常入寇。他要亲自领兵,几次深入大漠,和士兵同吃同住,一起作战,什么不清楚!”

    好有道理啊!

    朱厚熜郁闷了,太祖和太宗,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们?

    接下来的皇帝,生在宫廷,长于妇人之手,身边环绕的都是太监,又求学于儒生,这要是能弄清楚天下大事,那就出鬼了。

    不行!

    朕不能当个睁眼瞎。

    三天之后,朱厚熜在几个人的护卫之下,拉着王岳,一同前往西山。

    这就是传说中的微服私访吗?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臣唯恐……”

    “别废话,朕都是当爹的人了,朕知道分寸!”

    “那就好!反正我劝过了,以后问罪,也没我什么事情。”

    朱厚熜差点气得掉沟里,这个该死的王富贵,是真的欠揍!

    朱厚熜也懒得废话,直接问道:“西山的兵很多?”

    “多!的确不少。”王岳道:“西山是最早清丈的地方,寺庙和豪强被清理掉了,老百姓得到了田地,稍微动员一下,还是很多人愿意投军的,毕竟新军的军饷也算不错。”

    朱厚熜深以为然,“看样子,士气应该不差。”

    君臣向前行进,没走出多远,就看到路上来了一伙人,为首的家伙骑着一头毛驴,手里还拿着个破锣,一边走一边唱着山野的曲子,类似大王叫我来巡山这一类的。

    当看到了王岳一行,他们竟然迎了上来。

    “是外乡人吧?”

    王岳主动上前,“没错,是收皮草的。”

    “生意人?怎么这么年轻啊?”

    王岳嘿嘿笑道:“这不吗,家里生意大,要历练新人,就让我们出来了。”

    “哦!”

    来人从驴背上跳下来,仔细看了看王岳几个,然后又抓着胡须,想了半天,笑嘻嘻道:“你们是东家的亲戚吧?”

    “是啊,真是好眼力!”

    “怪不得呢!不然怎么舍得放你们出来赔钱!”这位撇着嘴,煞有介事道:“我跟你们说,这外面的坏人奸商太多了,专门坑你们这些年轻人。得嘞,今天我做个大好人,给你们指点一位爷!他手上的货好,人也好。买卖公平,绝不骗人。”

    王岳跟朱厚熜交换了一下眼神,皇帝陛下点头了。

    既然是微服私访,看的就是三教九流。鞥见识一下最好了。

    他们跟着这伙人往前走,而这个中年人也不骑驴了,而是跟王岳滔滔不绝,介绍着他们大爷的情况!

    这位爷在十里八乡都有名,他家里头有好几千亩的良田,还做生意,什么皮草啊,药材啊,粮食啊,只要赚钱,他就干。

    别的不说,在京里就有好几家铺面房呢!

    王岳眉头微皱,脸上有点发烧……不对劲啊,他可是跟朱厚熜讲了,西山清丈最早,效果最好,怎么这家还有几千亩啊?莫不是官员徇私舞弊?

    王岳想到这里,就好奇道:“有这么多田?我们家的土地可都是交出去了,就剩下五百亩。我爹都哭得够呛,心疼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哈哈哈!”这人忍不住大笑,“你们家也太老实了吧?让你们交,你们就交?再说了,就算交了,咱们也有办法拿回来!”

    “哦!”

    王岳故作惊讶,忍不住道:“大叔,你可要指点一二啊……我,我们一定记着大叔的恩德。我们家的生意可不小哩,往后咱们,咱们多来往啊!”

    这家伙扫了扫王岳的穿戴,的确是个富家公子的样子,没准还能结交个有钱的富商呢!

    “好吧,我就指点你们一下……就说我们这位爷吧!他有势力,还有福气……光是夫人就有七个哩!他把田给了那些种田的,这是多大的恩情?再造之恩啊!每逢年节,夫人过生日,能不表示一下?”

    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然后右手掂了掂,得意洋洋贼笑道:“你们说,这礼能小吗?小了拿得出手吗?实话告诉你们,今天就是我们爷第七房小妾的生日,我这就是去叫人的。不来可以,把银子交上来!否则,就别想活着!”

    “那老百姓就真给啊?”

    “一帮山里的土鳖,还能翻天啊!”

    王岳和朱厚熜互相对视了一眼,君臣两个都震惊了……朱厚熜嘴角上扬,轻声道:“真……是好威风,咱们也去送一份大礼吧!”

第279章 真皇帝和土皇帝

    “三爷,三爷!小的给你带朋友来了!”

    中年人扯着嗓子怪叫,不多时从门里面走出一个魁梧汉子,此人身材极高,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看起来竟然像个赳赳武夫。

    他满脸油光,四五十岁的样子,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好几个,抬头正好看到了王岳和朱厚熜一行,这位就是一愣神。

    “二子,这是?”

    原来那个中年人叫“二子”,只见他笑嘻嘻道:“三爷,这两位少爷是下来采购皮草的,方圆几十里,谁能比得了三爷!所以我就把他们请过来了,大家伙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生意,一起发财,您说是不是?”

    这位三爷目光闪烁,仔细看了看王岳,又瞧了瞧朱厚熜,他猛地向前两步,深深一躬。

    “小的蒋三,见过贵人!”

    王岳微微一笑,“好眼力,我们出来玩,就是随便看看,你就当我们是做生意的,知道了吗?”

    蒋三连忙点头,“小的明白,两位贵人里面请。”

    这家伙把王岳和朱厚熜请了进来,二话没说,直接给他们领到了正房,安排在东边房间,单独的桌子,单独的菜肴,他嘿嘿道:“两位贵人,山野之间,没什么好东西,只有点自家酿的酒水。”

    王岳笑着点头,“出来想体验的就是这个,别的东西反而没什么兴趣。”王岳说着,伸手掏出了一包金瓜子,能有几十粒。

    “听说你给小妾过生日,这就算是我们的礼物吧!你好好招呼着,别让乱七八糟的人打扰,吃过了我们就走。”

    蒋三抓过锦囊,入手就知道,份量不轻,是啊,人家这样的人物,能不出手大方吗?这个魁梧的汉子没有把锦囊退回,也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只是赶快转身出去,吩咐下面人,专门挑那些稀罕的玩意送去,越是山野的东西越好。

    还有,他亲自去梨树下面,挖出了一坛子老酒,给送了过来。

    “三爷!这可是您给女儿成亲准备的,您老怎么拿出来了?”二子吓得怪叫。

    蒋三咬了咬牙,恶狠狠盯着二子。

    “你可真行!你给我请了两个活祖宗来!”

    二子懵了,“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富家公子哥吗?”

    蒋三哼了一声,“你听说哪个富家子弟,能穿得上江南织造局的丝绸!”

    “什么?江南织造局?那可是给宫里办差的,莫非……这是天子?”二子怪叫。

    蒋三摇头,“要是天子驾临,我就该掉脑袋了。他们的衣料是官用的,也就是皇帝陛下拿来赏赐官员勋贵的,我看他们出手大方,多半是勋贵子弟,在家里憋坏了,溜出来玩。对了,你注意到没有,他们身边的护卫都是顶精干的,没准就是高手哩!”

    “哎呦!”

    二子大惊失色,“我说三爷,您老这眼睛可真够毒的,这都看得出来?”

    蒋三呵呵一笑,“这算什么?我在京城的那几年,别说一般的勋贵,就算是几大国公,我也是见过的!”

    二子越发吃惊,“三爷,要我说你怎么离了京城,跑到西山了?要是您还在京城,兄弟们进城也有个依靠……”

    “呸!”

    蒋三啐了他一口,“依靠什么?伴君如伴虎,多大的权柄都扛不住啊!你小子这一次给我弄来这俩人,没准是老子的机会,这个小山村,的确是太小了。”

    蒋三吩咐道:“你给我好好伺候着,记住了,不该问的一句也别问,只要让这两位小爷高兴,咱们就交了好运了。我去告诉几位夫人一声,你去伺候着。”

    二子点头,连忙回去,他们交谈的时候,王岳也跟朱厚熜低语。

    “这个三爷有点眼光,他盯着咱们的衣服来的,估计是看出了端倪,所幸咱们就装个勋贵子弟。他以为看穿了咱们的底细,他在第二层,殊不知咱们在第五层等着他!”

    很显然,王岳绝对是老牌千层饼厨师了。

    朱厚熜微微颔首,说实话……他长这么大,除了进京当皇帝那一次,还真没见过民间是什么样子,身在这个蒋家大院,还真挺开眼界的。

    热热闹闹的寿宴,桌上的菜肴也很丰盛,大鱼大肉,看起来未必美观,但是香味浓郁,弄得朱厚熜都想尝尝了。

    也不知道御膳房的那帮废物怎么回事,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就是做出来好菜,真是混账!

    正在皇帝陛下感叹的时候,突然院落外面闹腾起来了。

    有几个汉子,押着一个小老头进来了。他们走进来之后,用力一推,小老头就趴在了地上,脸皮都抢破了一大片,鲜血混着泥土,污秽了半张脸。

    所有的人都被动静惊动了,忍不住站起来。

    二子本想过去看热闹,但是还有两位贵人要伺候,他就没走。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向不说话的朱厚熜开口了。

    二子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岳轻笑,“你实话实话,我们家里头人丁也不少,对那些坏了的规矩的仆人,也从来不客气的!打个皮开肉绽,筋骨断裂,也是常有的事。”

    二子一听王岳这话,立刻脑补出来,高门府邸,痛打家人的画面,他脸上露出了“彼此彼此”的理解笑容,很猥琐,也很凶戾。

    “二位贵人,瞧见没有,那个抓人进来的是我们七爷,早些年在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杀过不少人哩!现在上了年纪,金盆洗手,不愿意冒险了。这不,就投靠了三爷,替三爷管事。”

    还是个江洋大盗。

    王岳继续道:“只要功夫好,手够狠!到哪里都是人才!”

    二子连忙点头,“贵人就是一针见血……对了,那个老头叫李才,是个有名的穷汉,又臭又硬的,以前靠着赶大车过活。三爷都不爱搭理他。可去年的时候,他拿了三爷十亩田,也种田过日子了。可这家伙不知道感恩戴德,三爷给夫人们做寿,他是一直不来。你们二位说,这样的榆木脑袋,不教训能行吗?”

    朱厚熜不傻,结合之前二子说的,立刻就懂了。

    朝廷把蒋三多出来的田收了,分给百姓。蒋三借着做寿,要把田租重新拿回去,可这个叫李才的小老头不愿意低头,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朱厚熜就想说话,王岳却给他使个眼色,别着急,还有好戏呢!

    “受人点水恩,需当涌泉报。这家伙的确是不懂事……可,可人家不送礼,或者送多送少,都是心意,跟田租不一样,没有强要的!”

    二子嘿嘿一笑,“贵人说的是,可都像这家伙一样,不肯出钱,我们三爷不是亏了!更何况,对他网开一面,就不好管了。”

    王岳频频点头,“你说得对,那,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这个容易,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处理他,七爷有的是手段。”

    正在他们说着,那位七爷已经揪着李才的头发,把他扯了起来。

    “诸位老少爷们,他不来拜寿,没关系!三爷大度!可他不能偷啊,这不,今天三爷买来的十只鸡,有一只跑了,结果让他给炖了吃!咱们村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几时出过偷东西的贼!”

    “你胡说!我没偷!”李才扯着脖子怒吼。

    七爷哈哈大笑,“我们明明看见你吃了,你怎么还撒谎?”

    “没有,就是没有!”

    那位七爷冷笑,“你说没有,可我们弟兄都看到了。你就是贼!这个村子不能容你!你,还有你的两个儿子,全都要滚出去!”

    “你胡说!”李才愤怒大吼。

    七爷不屑道:“姓李的,鸡让你吃到肚子里了,除非你能自证清白,不然你们全家都要滚!”

    “我,我没有吃!我,我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了根萝卜!”

    “是吗?”七爷继续冷冷道:“东西在你肚子里,只有你知道,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凭什么?姓李的,一只鸡,我们不会在乎,但是一个贼却不能留着,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孩子,滚,给我立刻滚!”

    李才老汉紧咬着牙关,刚刚拿到田,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滚,滚到哪里去?

    他突然想到七爷的话,东西在我肚子里,别人不知道!

    那我把肚子打开,让别人看到不就行了!

    他像是疯了似的,冲向了一个打手,抢下了一口刀,然后扑通跪在了全村人的面前,撕扯开了衣服,露出干瘦黝黑的肚皮。

    “老少爷们,给俺李才作证啊!俺真的没吃!”

    说着,举起刀,狠下心,就往肚子皮戳……

第280章 朕让你们敢

    朱厚熜下意识站起,冲到了门口,手抓着门框,向外面望去,他的手因为用力,指甲已经变得发白!

    这算什么?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与不吃,不就是一只鸡吗?

    用得着剖开肚子,这是人命啊?

    不是蒿草,也不是牲畜!

    一旦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人命关天啊!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杨廷和把他欺负成那样,朱厚熜也不敢轻易就处死杨廷和,必须等着水到渠成……不然可是会后患无穷的。

    可眼前这家伙真是好胆!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逼死一个大活人,简直欺天了!

    你们比皇帝还要霸气!

    朱厚熜就想冲出去制止,这时候王岳已经走了过来,探手抓住了朱厚熜的腕子。

    “先跟我出去,救人交给他们!”

    王岳可没胆子让朱厚熜冒险,正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蒋三从后院跑过来了,他一看这个情况,又下意识看了眼正房。心都跳出来了,这帮该死的东西,一眼没注意到,就给老子惹这么大的麻烦!

    他三步两步跑过来,伸出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推在了老七的肩头。

    “滚一边去!”

    老七被弄得懵了,蒋三怎么敢跟他翻脸?

    老子来这好几年,你可一直把我当祖宗供着,没有七爷的好本事,你姓蒋的凭什么混得这么壮啊?

    这家伙一肚子憋屈,恨不得冲上来跟蒋三理论,俺七爷的面子不重要吗?

    谁知道蒋三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而是伸手夺过了李才手里的刀,狠狠扔在了一边。

    “李哥,你快起来!”

    蒋三拉着李才,满脸愧疚,不停点头哈腰,“误会,都是误会!李哥,他们手下人不懂事,咱们都是老邻居,老朋友了,你来我家,就是给我面子,过来,咱们一起喝点酒,好好聊聊!”

    李才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脸,但是警惕性可是半点没有放松,他努力咽了口吐沫。

    “三,三爷……我,我没偷……”

    “什么跟什么啊!”蒋三一挥手,“我说李哥,你多老实的一个人,谁不知道?再说了,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同乡,互相送点东西,又能怎么样?”他抬起头,“就传我的话,所有的乡亲,凡是来的,都有一只,不,是两只!两只鸡!好事成双吗!用的钱都去账房支,大家都别客气。”

    “我跟你们说!这些年,大家捧着蒋三,管我叫声爷!大家伙来拜寿,我收了不少的礼物。但是呢,我也知道,大家伙都不宽裕,来捧人场就够用了,不必送礼了……来啊,二子,叫人把礼物抬上来,都让大家伙拿回去!顺便再拿点银子铜钱过来,分给乡亲们,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二子都傻了,三爷?你这是让鬼附体了吧?

    这也不是你干的事情啊!

    他僵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三恶狠狠跺脚,“我算是看透了,俺的一片好心,都让你们给糟蹋了。我亲自去!”

    这位转身之际,还特意瞧了瞧,发现王岳正冲他笑着点头,蒋三长出口气。但愿这两位少爷没啥经验,可万万别让他们看出来啊!

    蒋三跑了,当真把礼物都拿来,还抬来了大半箱子的银子铜钱,个所有人发放。

    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稀里糊涂,感谢三爷大恩。

    蒋三咧着大嘴,不停地笑,笑得脸都僵硬了。

    好容易把事情办完了,等他回头,却发现那两位没了踪影。

    这下子可把蒋三吓坏了,“人呢,哪去了?”

    二子也不知道啊!

    “三爷,我光帮你盯着礼物和银子,生怕他们多拿了……”

    “呸!”

    蒋三狠狠啐了一口,这还不解气,抬脚把二子踢出去了好远!

    “奶奶的,老子这么卖力气,还不是让他们看!现在人没了,让我演给谁啊?啊?”

    蒋家大院,乱成了一锅粥。

    王岳带着朱厚熜,悄然出来,一口气离开了十几里。

    这可把朱厚熜气坏了,他狠狠甩开王岳,怒骂道:“小富贵,你怎么回事?眼见的不平的事情,你就无动于衷,就光顾着跑?要不是那个姓蒋的良心发现,人就没了!你就不能说句话?”

    王岳哭笑不得,“臣不是说了,让陛下赶快走吗!再说了,陛下想想,那个姓蒋的,是良心发现吗?”

    朱厚熜何等精明,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他根本是演戏,他在拿朕当猴子耍!”

    朱厚熜厉声道:“马上传旨锦衣卫,把蒋家给朕抄了!统统下诏狱!”

    这回王岳更是无语苦笑。

    “陛下,这么个东西,还不值得锦衣卫出动,也用不上诏狱。”

    朱厚熜冷哼,“什么用不到?朕都来了,他们还敢闲着?”朱厚熜深深叹口气,“不出来不知道,出来了吓一跳!这不过是西山啊!刚出了城门口多远?对了,这还是你王县令的治下,你还跟朕说,这块清丈很好,就是这样?”

    朱厚熜肚子里的怒火,都抑制不住,不停往外喷射。

    “朝廷要清丈,把土地给普通百姓,他们却改头换面,变本加厉,都给拿回去了!真是好厉害,好手段!”

    “草菅人命,巧取豪夺,稍微不如意,就杀人性命!他们比朕这个皇帝威风多了!当皇帝有什么用,还要被人成天盯着。倒不如跑到乡间,当个土财主过瘾,真是为所欲为,比朕都快活!”

    ……

    面对朱厚熜的疯狂输出,王岳只有三个字:“臣该死!”

    “陛下,那个姓蒋的有点眼力,他敢演戏,就很可能撕破脸皮,铤而走险。咱万金之躯,可别凑热闹了。赶快回去,想怎么摆布他,就怎么摆布!行不?”

    朱厚熜没法子,只有点头。

    王岳是真的够小心的,他让朱厚熜把衣服脱了,他们俩的衣服都脱了,换成布衣,富商都不装了,赶快走吧!

    离开的时候,王岳还挺自嘲的。

    这算什么啊?

    人家戏台上的微服私访,哪有撒丫子就跑的,人家的皇帝都是大仁大勇,还武力值爆表,动不动就挥舞着扇子,大杀四方,哪有狼狈逃窜的事情?

    可是这问题来了,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先保护皇帝安全吗?难道皇帝出事了都没有关系?

    王岳想不通人家的脑回路,那就干脆不想,赶快跑了算了。

    只是王岳万万没有料到,他们跑错了路,也不能算是跑错,只是绕了个大圈,直到太阳偏西,这才绕出来。

    “王岳,朕怎么觉得咱们走得远了?”

    “没错,这也是为了迷惑他们,免得提前拦截。”王岳一本正经道。

    朱厚熜笑出声了,“王富贵!你真是瞪眼睛说瞎话!你瞧着吧,回京之后,朕怎么收拾你!”

    朱厚熜咬着牙,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从城里面出来一群人,在西边的路上,又跑来几个人。

    跑过来的这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跌跌撞撞,身上的衣服都磕破了。

    而从京城方向来的人,则都是以青年为主,双方离着还有几百步,从人群中间,就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年轻人。

    “爹,大哥,二哥,你们,你们去哪啊?”

    来的老者正是那个李才。

    他气喘吁吁,看到了儿子,顿时伸手拉住了他,“快,快跑啊!”

    “跑?跑什么?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李才深吸口气,不知道怎么说,这时候又有好些年轻人过来,原来他们都是新军,凑巧轮到了休假,大家伙结伴回家,在这里遇上了。

    “爹,别怕,有什么事就说!”

    年轻人还拍了拍肩头的褡裢,“朝廷发了军饷,儿子有钱了!”

    李才看了看英气勃发的儿子,又瞧了瞧这一群精气神十足的年轻人,他略微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喘息着,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听得士兵们都傻了!

    他姓蒋的怎么敢这么霸道?

    “爹,那是朝廷分的田,不是他蒋家的施舍,他怎么敢欺负咱们?”

    李才叹口气,“什么朝廷啊!这么多年,不还都是蒋家说了算,人家一手遮天!咱们斗不过的。”

    “那,那您老也不能寻死啊!”

    李才更无奈了,“我要是真能一死了之,我就死了!”

    这个小老头急得都哭了。

    假如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中剖开肚子,验证了清白,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蒋家摄于百姓议论,绝对不敢再威逼两个儿子了。当爹的一死,能换来全家安稳,他死得也值了。

    可,可蒋三突然变脸,让李才懵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姓蒋的又冒出了什么坏水,想要把他们全家都给杀掉?尤其是投军的儿子,一定要铲除后患,斩草除根?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坏了。

    因此李才回家之后,立刻叫着两个儿子,带着全家,从山路逃跑,想要去找到小儿子,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加小心。

    李才虽然跑得晚,但是他走的是近路,结果就正好跟王岳他们差不多,一起遇上了。

    “欺人太甚!爹,那个蒋三算什么东西!竟敢草菅人命。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李才见儿子出去半年多,变了一个人,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知道什么啊?人家蒋三在城里有人,通着天呢!惹不起,惹不起啊!”

    年轻人呵呵一笑,自豪道:“爹,他通着天,我还见过陛下哩!”

    “什么?你小子别胡吹牛啊?”

    年轻人一笑,看了看其他弟兄。

    “爹,我们可是参加过校阅的,天子就在上面观礼,我们还见过王大人,见过定国公,见过好些人!对了,孩儿还捅了武定侯一下子呢!”

    “什么?”

    李才都傻了……这小子怎么满嘴胡说八道啊!

    他见过陛下?还见过国公?吹牛不打草稿!

    还敢对侯爷下手,不怕天打雷劈啊!

    这小子是去投军吗?怎么像是去学吹牛皮了?

    李才急得冒汗,谁知道蒋三会不会杀来?儿子光知道在这里胡说八道,万一真的出了事,那可就晚了。

    “儿啊,快点跑吧!再不跑就晚了!”

    见老爹怕成这样,儿子也挺为难的。

    说实话,放在半年多之前,他指不定比老爹还担心。

    可是自从投军之后,这半年多,他不光是练队列,学射击,他也学了不少别的东西,比如有人给讲大明律,讲朝廷为什么清丈田亩,为什么要把田分给大家伙。

    身为一个大明的子民,有什么责任和使命,这些东西每天讲一些,半年多下来,他,还有他的弟兄们,见识就完全不一样了,彻底甩开了老父亲。

    “爹。蒋三这么干,是犯了王法!过去他草菅人命,没人能治得了他。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去宛平县告他,请大老爷给咱们做主!”

    “你疯了!”李才气得差点昏过去,“你这是当兵当傻了……他们都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他们官官相护,怎么会管咱们小老百姓?”

    李才急得不停摇头,旁边的士兵都看不下去了,责怪道:“大叔,你这话可错了,人家宛平知县,可是我们王大人,他老人家还能不分是非啊?”

    “对啊!请王大人给咱们做主!”

    这几十人,簇拥着李才,准确说是拖着他,就要去县衙。

    可是他们刚转身,就有人拦住了他们。

    “别去了,本官就在这里!”

    “王大人!”

    李春三步两步过来,单膝跪倒,“大人,我要给我爹鸣冤!我要告蒋三!”

    王岳含笑,“行了,这事我知道的比你们都清楚,你们听着,立刻列队,前往蒋家,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抓人!”

    这帮年轻人都来了精神,甚至都忘了回家探亲的事情。

    只是他们身为休假状态的士兵,能随便拿人吗?这半年多,除了训练,就是让他们懂规矩,不可以随便侵扰地方,这可是军中铁律,哪怕王岳在这里,大家伙也不免迟疑。

    “大人,用不用去请令行事?卑职们怕……”

    还没等他们说完,有人轻咳。

    朱厚熜在四名侍卫的保护之下,也出现在人群面前。

    “朕让你们敢,这回没什么好说了吧?”

第281章 比刘公公厉害?

    今天的事情,简直就跟梦里才有的,比戏文上还要凑巧。

    巧合的都像是开了主角光环似的。

    王岳觉得如果接下来让他发号施令,铲除恶霸,一切都完美了。可问题是旁边还有个朱厚熜,这货虽然不亲民,但是真的会演,那么多人精都被他耍弄于鼓掌之间,更何况比白纸强不了多少的新兵啊!

    “朕让你们去铲除蒋家,可你们现在连火铳都没带着,只怕是不行吧?朕可听人说了,新军除了玩火铳,就没有别的本事了。要不要先回去取,或者干脆让神机营过来?”

    你说说,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这帮血气方刚的新军哪里受得了!

    天子在看着,王大人也在。

    朝廷是指望着他们抗衡鞑子,弘扬大明国威的。如果连一个土贼都对付不了,还不如找个阴沟淹死算了。

    “请陛下放心,臣等什么都不用,立刻就能剿灭蒋家!”

    朱厚熜和王岳相视一笑,原本两个人还商量着进行校阅,看看这帮人的成色,现在直接送上门了,效果要好得多。

    虽然不算真正的战斗,但好歹也是军事行动啊!

    正好瞧瞧新军的本事。

    王岳就跟着朱厚熜,给新军压阵,这些新军士兵加起来不到五十人,主要都是西山附近的子弟。

    他们是空着手回家的,有的人只带了匕首一类的短兵器,显然不够用。因此他们一边行进,一边寻找木棒,还有人跑去路过的农家借用,当然,钱是必须要给的。

    咱新军最讲究军纪。

    等他们离着蒋家大院还有二里远的时候,已经武装上了,就在这时候,李春跟几个弟兄商议,他们分出五个人,进了山路,剩余的人,悉数向蒋家进发。

    等他们赶来的时候,蒋家紧闭着门户,里面人声鼎沸,聚集了不少人。那个叫七爷的家伙,还提着一口朴刀,在院墙上登高远望!

    “三爷!有人来了!”

    这时候蒋三脸色铁青,额头的血管不停跳动。

    坏了!

    真的坏了!

    他还真是见过点世面,知道自己这点势力,根本不算什么,上面的人,要想捏死自己,只需要一根小指头,就能死八十回了。

    可他有存着侥幸,上面的人,凭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啊!

    因此王岳和朱厚熜消失,他很担忧,却也没有方寸大乱。

    可接下来李才带着全家跑了,就让蒋三有点迟疑,生怕他会去告状。随后蒋三又听说一个消息,原来李才耳朵小儿子,不是进城当学徒,而是去投军了。

    这个消息出来,立刻就让蒋三感到了不妙。

    军中,贵人,告状……万一真的出事了,那可就是天塌地陷啊!

    “三爷,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二子笑呵呵劝解。

    啪!

    蒋三挥手给他一巴掌,打得他转了三圈。

    “没用的狗才,要不是你把那俩人弄来,区区李才,老子能捏死他!还会这么被动吗?”

    二子也委屈,捂着肿胀的腮帮子,含混道:“窝窦石喂了野啊……”

    “为了我?你是为了我早点死,滚!现在就滚!你去把李才一家抓回来,他要是跑了,你也别回来!”

    二子无奈,他都追了一次,结果没追上,只好再去吧,真是要死人了!

    他还没离开,老七就在那边叫上了。

    蒋三豁然站起,赶快跑到了门前,他顺着门缝儿往外面看,突然惊道:“你们看,那个领头的,怎么像李才那个小儿子?是比以前强多了。”

    蒋三忧心忡忡,看起来说他投军,应该是真的了,这不是树了个大敌吗?

    这时候那个老七在上面,看得更远。

    “三爷,你瞧,那,那不是李才吗?他,他身边的那,那俩人是谁啊?”

    蒋三慌忙爬上了墙头,才看了一眼,就差点摔下来!

    “是那俩人!”

    “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蒋三已经哭出来了,他千方百计,想讨好人家,奈何手下人不做脸,惹了大祸,要了老命!

    正在他焦急的时候,那几个姨太太都跑来了。

    尤其是那位七夫人,年纪小,但是最有主意。

    “爷,你怕什么?不就是两个贵人吗?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会不讲道理。咱们出钱就是了。”

    “出钱?”蒋三好奇道:“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咱卖身投靠,他们就当收一条狗,还能不答应?您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这话说的,正好戳中了蒋三的痛处,却也是实话。

    他咬了咬牙,“行,老子拿出伺候祖宗的劲儿,我就不信他们都是铁石心肠,非要弄死我!”

    想到这里,蒋三竟然不怕了。

    他再度爬上了墙头,冲着远处拱手抱拳。

    “两位贵人,你们来做客,是俺姓蒋的招待不周,俺愿意赔礼道歉!”

    他扯着嗓子大喊,王岳和朱厚熜仿佛没听到一般。

    蒋三咬了咬牙,不出血不行了。

    “两位贵人,没有别的,俺蒋三愿意出两万两赔罪!还请你们笑纳!”

    两万?

    真是好大方啊!

    朱厚熜非但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怒火中烧!

    就这么一个土财主,一张口就是两万两,这些钱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们盘剥地方,吸的都是百姓的血,占的都是朝廷的便宜。

    要不说朝廷困顿,财政艰难!

    有这么一群吸血鬼,土皇帝在,要是还能府库充盈,那就有鬼了。

    正在朱厚熜沉吟之时,蒋三又道:“贵人在上,小的实不相瞒,当初我还伺候过刘瑾刘公公,小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鳖,两位贵人只要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有多少钱,我都交,小的当牛做马,好好伺候两位贵人。”

    朱厚熜嘴角上翘,王岳露出淡淡笑容。

    还真没想到,这位有点历史,竟然伺候过立皇帝,还真是有点本事啊!

    “陛下,要不然给他切一刀,送到宫里,如何?”

    “呸!”

    朱厚熜毫不客气道:“这种畜生,朕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王岳耸了耸肩,对着李春他们道:“还等着什么,准备行动吧!”

    眼见得外面的人不买账,蒋三急了,他只能拿出最后保命的东西了。“贵人,两位贵人!俺,俺手里还有当年刘公公留下的账册哩!或许有用,你们拿去给家里头,这可是万金不换的宝贝啊!”

    刘瑾的账册?

    这回连王岳都有点惊讶了,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愣着干什么,动手!注意了账册必须拿到手!”王岳厉声下令。

    “遵命!”

    新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蒋家大院逼来。他们手里只有一些木棒农具,这玩意能有用吗?

    蒋三也看在眼里,他咬了咬牙,“两位贵人不给我活路,那姓蒋的就只有拼了!”

    蒋三下来,立刻让人搬来了两个箱子,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弟兄们,给我挡住了,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一人五十两,够一条命了!”

    他的这帮打手,眼珠子都红了,五十两啊!

    拼了!

    那位七爷更是抓着朴刀,放声大叫,“咱们人多,还有弓箭,有什么好怕的!什么贵人,连刀剑都没有!没准就是俩骗子,咱们打败他们,抓了送官府,没准还能捞一笔赏钱呢!”

    这家伙越说越高兴,竟然招呼了三四十个人,直接往外面冲!

    拼了!

    看见人杀出来,新军不惊反喜,他们没有别的,练的就是刺杀术。

    双方很快撞在一起,蒋家的这帮打手,嗷嗷怪叫,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相比之下,新军这边安静多了,大家只是默默盯着对手。

    终于,双方撞在一起。

    “杀!”

    李春上身前倾,浑身用力,两条胳膊将手里的木棒刺出,木棒的一头削了个尖儿,正好点在了对面一个人的上胸,这家伙举着刀,怪叫着,还没劈下来,就被刺倒,痛的昏迷。

    仅仅一个照面,就倒下去十来个,全都是蒋家打手!

    “杀!”

    第二次刺杀,又有六七个人中招……虽说被木棒农具刺中,不会要命,但是这帮打手也没有铠甲,很多人直接受伤,失去了战斗力。

    还有人吓得额头冒汗,手里的兵器抓不住了。

    “杀!”

    当他们发出第三轮刺杀的时候,七爷身边的两个家伙已经跑了,只剩下七爷一个,被五六个削尖的木棒招呼。

    胸口,小腹,大腿……被刺中的地方,皮肉绽开,疼得这家伙哇哇怪叫。

    李春毫不客气,踩着七爷的脸蛋子,向着蒋家冲去。

    此刻的蒋三已经吓傻了,掉头就跑,连七个老婆都不要了。

    他刚跑到了后门,想要冲出去,万万没有料到,有五个新军已经等在这里了。

    还往哪跑!

    抓起来!

    姓蒋的虽然粗壮有力,但是在新军面前,真的不够看。

    两个士兵扭着他的肩膀,其他人用找来麻绳把他捆起来,提着他,就像是提着一头猪,直接穿过院子,送到了朱厚熜和王岳的面前,重重往地上一摔!

    蒋三满嘴都是泥,可他不甘心,还挣扎着昂起头,涕泗横流,哀求道:“小的伺候过刘公公的,他那么大的权柄,都用得着小的,你们还比刘公公厉害?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第282章 万千百姓送天子

    “刘瑾的确有些权柄,只不过他终究是个宦官罢了,你一个给奴才做奴才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自豪的?”王岳微微笑着。

    蒋三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岳,这小子说什么浑话?敢瞧不起人家立皇帝?刘瑾虽然缺了点东西,但人家可是比爷们还爷们!

    当年刘瑾掌权的时候,那威风,简直不用说了,六部九卿,满朝文武,谁不惧怕三分,人家虽然没有儿子,但是他的儿子孙子,比谁都多,想拜干爹的,能从皇城到山海关。

    哪怕刘瑾已经死了十多年,在蒋三的心里,依旧有为人当如刘公公的感慨。

    “刘公公虽然是奴才,可他干得那些事,比朝中的阁老尚书有良心多了!你们这两位年纪轻轻,要不是靠着祖宗的余荫,还真比不上人家刘公公的一根手指头!”

    王岳和朱厚熜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了笑。

    “真没有想到,刘瑾在民间的声望还不低啊!”

    王岳失笑道:“所以说公道自在人心,先帝当初杀了刘瑾,的确是有些欠妥当。”

    “岂止是欠妥当,简直是自断手臂,自掘坟墓!”朱厚熜毫不客气道:“若是刘瑾活着,我那堂兄也不至于突然驾崩啊!”

    蒋三手脚被捆着,侧趴在地上,听到朱厚熜说堂兄,悚然一惊。

    “原来是宗室子弟!”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拿脑袋碰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要说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可小的认识不少公公,能帮着你们跟宫里通气,有了宫里的太监帮忙,你们就不用害怕皇帝陛下了。”

    “不必了,我本来就不怕皇帝!”

    “吹牛!除非你是天子!”

    正在这时候,李春带着一些人,押解着蒋三的七个夫人,还有那位七爷,二子,以及蒋家的打手,到了朱厚熜面前。

    他们单膝点地,“陛下,已经抓获蒋家上下,并没有一个漏网,请陛下发落!”

    陛下?

    蒋三痴痴看着朱厚熜,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撞到天子的手里了?

    他眼前一黑,直接死过去了。

    其余那些被抓的蒋家人,也都懵了,有人哭,有人叫,有人连哭都不敢,只能抽抽搭搭。

    倒是那个二子,眼睛冒光,瞧我这个眼力,愣是能把皇帝请回家,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陛下,陛下,草民这也是歪打正着,陛下饶了草民吧!”

    他嘭嘭磕头,却没有料到,老汉李才猛地扑过来,伸手揪住了二子的耳朵,用力把他提起来,疼得这家伙鬼叫不断。

    “陛下,给,给草民们主持公道!这个东西简直坏透了,他仗着蒋三的势力,干了太多的坏事,他逼死了整整一家人啊!”李才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

    ……

    蒋家覆灭了,十里八乡都被惊动了,闻讯赶来的人之多,简直超出了想象。好些人家,扶老携幼,全家都出来,过年赶庙会,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来的人太多了,大家伙都想瞧瞧,远近闻名的蒋三爷,到底是什么下场!

    那些被蒋三祸害的人,更是迫不及待,跑过来想要伸冤。

    压抑在心中的情绪迸发出来,在路上又是哭,又是笑,疯狂往这边跑……很多人或许想不通,一个村霸豪强,至于大家伙这么发疯吗?

    那些阁老尚书,倒台了多少?

    左顺门暴打百官,那可是血肉横飞的大场面,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蒋家?

    说句实话,在这些百姓的心里头,还真不行!

    那些阁老尚书,朝中的血雨腥风,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太遥远了,遥远到跟牛郎织女,桃园结义差不多,属于传说中的“故事”。

    大家伙听到,只会发出一声赞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有在士林中,才会对这种事情念念不忘,并且当成一件大事,写进书里,记录到史册里。

    可蒋三不同,他结结实实,笼罩在百姓的头上。

    他作威作福,征收田租,执掌刑罚。

    被他的打手破腹的百姓,可不止一个!

    朝廷也曾有过动作,比起清丈,当不管上面怎么变动,蒋三依旧是说一不二的豪强,依旧主宰着大家伙的生死。

    谁敢不尊着三爷,轻则挨打,重则丧命。

    别管多大的官,永远都动不了三爷。

    而且那些官老爷没过几年,就要换一批……官场上有个规矩,永恒才是权力,那些不断更换的主官可以不用在乎,而那些执掌基层权力的吏员,才是需要巴结的存在。

    这个道理放在地方上,就是官员太遥远,士绅豪强说了算!

    这就是民间最大的现实!

    而朱厚熜和王岳却打破了这个规矩!

    他们剪除蒋家,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就是这一句话,来得何其艰难!

    “吾皇万岁!陛下圣明!”

    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讯前来,他们跪在满是砂石的土地上,叩拜天子,感恩戴德。尤其是那些被蒋三祸害的人,看到了他们全家,包括七位夫人都被抓起来了,无不欢欣鼓舞,纷纷跪在地上,大声鸣冤。

    有人更是当场痛哭,想起冤枉的亲人,直接昏了过去。

    在这时候,负责保护天子的锦衣卫已经来了,尤其是陆炳,他更是忧心忡忡。

    “陛下,人太多了,赶快走吧,先回宫,然后再安排人处理就是了……万一这些人里,藏着歹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厚熜一把将陆炳推到了一边。

    你丫的也跟朕玩这套?

    怕不安全,就多安排一点人手。

    朕亲手除掉了蒋家,怎么可能把彩留给别人?

    朱厚熜坚持要见百姓,跟大家面谈,陆炳担忧,就是不答应,幸好有王岳在旁边,“去找几个年高有德的,能把话说明白的,至于其他人,都暂时先退后,路远的可以回家等着。”

    陆炳终于点头了,他去安排,可问题是老百姓哪里愿意走啊,大家伙只是暂时退后,全都往这边盯着,一个个兴奋到了极点,却又要极力压制,不敢表现太过,生怕到手的好运气会飞走。

    就像是一群走在兑奖路上的幸运儿似的。

    “朕刚从安陆搬到京城不久,算起来咱们住得不远,都算是同乡。朕没有照顾好大家伙,致使恶徒横行无忌,朕惭愧啊!”

    这一句话,惹得被选出来的老者,哭成了一片。

    何德何能?

    敢让天子道歉,怕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啊!

    看着百姓们激动的样子,朱厚熜忍不住感叹,那些文官什么德行?朕下罪己诏,他们还说朕虚伪,不断做文章,散布不利天子的言论。

    你看老百姓多朴实,一句话,就换来他们感激涕零。

    朱厚熜是越来越觉得文人可恶,百姓可爱了。

    “朕在这里跟大家说几件事情……第一,蒋家这种恶徒,朕是不会姑息养奸的。”

    一句话,宣布了蒋家的死刑,而且还是很彻底那种。

    “不光是蒋家,凡是那些残害百姓,为祸一方的败类,朕都不会客气,一定全力以赴,铲除干净!让大家伙安居乐业,过安稳的好日子!”

    “吾皇万岁!”

    老人们跪在地上,纷纷磕头谢恩。

    “这第二件事,就是朝廷清丈田亩,把土地给你们,那就是你们的!只要负责缴纳田赋,承担徭役即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事情。更不是谁的施舍,也不用感恩戴德,你们只要知道,这是朝廷的意思,是朕的意思,就足够了!”

    “陛下万岁!吾皇圣德!”

    朱厚熜每说一句话,就有乡老磕头谢恩,在外围的百姓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天子加恩,一准是好事情。

    “吾皇万岁!”

    山呼之声,声震四野。

    查抄蒋家是黄昏的时分,四周百姓聚集过来,已经是半夜了,现在都到了后半夜,朱厚熜却一点都不困倦,他把王岳叫过来,让王岳跟大家讲清丈的事情,讲重编鱼鳞册,讲公平税赋,减轻负担。

    这些措施,全都得到了百姓热烈的回应。

    只要不增加什么负担,又能方便省事,干嘛要反对?

    老百姓也想不通,那些官老爷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弄出那么多苛捐杂税,来折腾大家伙!

    简直没有道理!

    朱厚熜眼睛发亮,老百姓比官员通情达理多了,果然那些文官读书越多,心思越多,就越是让人厌恶。

    一直聊到了东方发亮,他这才伸了个懒腰。

    “不能再耽搁了,朝中还有事情处理,等过些时候,朕还会过来,瞧瞧这些事情到底落实如何!”

    皇帝陛下在锦衣卫的护送之下,返回京城……而这些百姓竟然也默默送着天子,庞大的人群从一条条山路涌出,汇聚到官道上。

    迎着初升的朝霞,一眼望不到头……庞大的人群向着京城进发,别人没怎么样,先把守城的士兵吓坏了。

    我的老天爷啊?

    怎么这么多人?

    难不成是有乱民?

    或者……敌袭?

    “关——城——门!”

    守门官疯狂大吼,吓得赶快关城门。

    城里手忙脚乱,朱厚熜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

    “告诉他们,朕是大明天子!谁敢阻拦?”

    当朱厚熜迈步进城的时候,身后有万千百姓,一起跪倒,恭送天子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

第283章 朱厚熜的鸿门宴

    朱厚熜进入了京城,他没有说什么,有好些百姓都期盼着,天子能登上城头,跟大家伙讲点什么,哪怕只是挥挥手,也足够了。

    但是天子并没有做这些,百姓等了一阵子,也就纷纷散去。

    人家皇帝那么忙,又熬了一个通宵,哪还有心思搭理咱们这些人啊!

    别看离着不远,但是天子深居九重,轻易不会出宫的,就算出宫,也是前呼后拥,寻常人哪能见到?

    说句实话,这一次朱厚熜微服出来,都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没准……这就是个梦吧!

    就在百姓将信将疑之时,宛平县送来了放告的告示。

    有关蒋家作恶的案件,线索,全都可以上呈县衙,而且县衙还会派人下来,搜集证据,彻查此案,而且是一查到底。

    光是这么干还不够,宛平县又派出了一些官差,还给每个差役配属几名新军,让他们到各个村子。

    这一次的主要任务是重新清丈田亩,确认田契,对于缺少田契的农户,进行补办。

    一句话,朝廷要跟所有百姓,重新签订契约,确定联系。

    所有人都必须明白一件事情,这些田亩是朝廷直接授予的,没有中间商,他们也只需要给朝廷田赋,负担徭役。

    除此之外,全都是违法的,谁再敢效仿蒋三胡来,立刻就可以上告。

    虽然说很难保证,绝对的公平合理,但至少将暗无天日的阴霾,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了那么一点正道的光,照了进来。

    就是这么一点,已经让老百姓大呼过瘾了。

    经过了半个月的忙碌,有关蒋三的案子,终于结案。

    这家伙前后涉及到的人命,足足有十三条之多。他尤其喜欢用破腹的手段,恐吓百姓。除了他之外,手下豢养的打手,收留的江洋大盗,也有五六十人,根据罪行轻重,也都进行了处置。

    其中有七个人,跟蒋三一起,被处以极刑。

    当宛平县上呈刑部,刑部递给朱厚熜之后,皇帝御笔勾决。

    其他人朱厚熜没有管,唯独这个蒋三,朱厚熜下旨,将他挂在城外,以破腹之刑处死!

    这种死法,在大明律之中,都没有规定。

    不得不找到福国公崔士林,让他去负责。

    在处斩蒋三的这一天,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百姓,有人甚至提前一天赶来,只为了看这个地头蛇最后的下场。

    到了行刑的时候,崔士林大马金刀,坐在了监斩官的位置上。

    “你们听着,破腹不要往里面捅,不要伤损太多的器官,只是把肚皮划开,把内脏流出来,不出意外,能坚持一天时间,才会死掉。”

    负责行刑的头皮发麻,“国公爷,要不您亲自动手算了!”

    崔士林这个气啊,“倭国武士能自己破腹,你们替别人下手,还做不到吗?”

    几个刽子手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对不起,拿倭国人跟我们比,那就是侮辱人啊!我们也不是不敢死,可问题是这么干也太残酷了。

    就在迟疑之时,那个叫李春的新兵,主动跑来请令,这个刽子手让他来当!

    “乡亲们,蒋三这些人,害了多少人?他看上了老李叔的闺女,可人家不答应,他恼羞成怒,就诬陷人家偷东西,活生生把个女孩的手给砍了!还砍下来的手,挂在祠堂里。他又勒索,敲诈,放印子钱,有一家三口,被他活活打死……他还豢养打手,祸害了好几家的大闺女!”

    “这个畜生作恶太多了,现在遭了报应。陛下查访西山,他连国法都没有放在眼里,朝廷把田给了咱们,他还以做寿为名,敲诈乡亲,不送礼的,他就要杀人!这个畜生恶贯满盈,他该死了!”

    李春说到了激动处,抓起一柄短匕首,这是他特意准备的,对准蒋三的腹部就刺了进去。伤口不深,只有二寸多,他向下用力,瞬间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出现,皮肉破开,内脏流出……蒋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当鲜血迸溅,内脏流出的那一刻,终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死了!

    终于死了!

    陛下给大家的承诺,终于兑现了!

    皇帝没有欺骗老百姓!

    “吾皇万岁!”

    整个法场沉浸在沸腾之中,恶人终于死了。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可以安息了。

    活着的人,也能更好活着了。

    在蒋家垮台的过程中,除了天子神明下凡之外,最让大家伙铭记的就是那些新兵。

    是他们轻易抓住了不可一世的蒋三,又是他们,跟着官差一起,重新清丈,发放田契。这些年轻人进入新军大半年。

    彻底变了样。

    你瞧瞧人家,站在那里,笔直如松。

    话说也有条理,清清楚楚,半点不犹豫。

    遇到了不懂的事情,问他们,人家也都能讲出一二三……

    再拿村里同龄人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偷偷打听了,人家俸禄还不低。

    最关键的是,历练几年之后,回到村中,那肯定是抢手货,多少大闺女都盼着嫁过去呢!

    有这么多的光环加持,前途无量,哪个年轻人不羡慕啊!

    大凡年纪差不多,身体没什么问题的年轻人,都想着从军。即便有些胆子小,不愿意干的,也会被家里的老人骂。

    知恩图报懂不懂?

    再说了,这是天子看重的兵马,往后就是陛下的红人。

    担心家里农活重,干不过来?

    想什么呢?

    田都到手了,苛捐杂税也免了,回头买头牛,靠着老的小的,就能把十几亩地耕了,大小伙子不从军,也就是当学徒。

    该怎么选,一目了然啊!

    除了极少数的顽固派之外,大多数父母家人,都支持年轻人从军。

    接下来想要扩充新军,再也不用担心兵源了。

    当然了,这只是朱厚熜众多收获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而已!

    “受命于天,江山社稷,亿兆百姓……王岳,朕真的感觉到了,那么多百姓的期望,落在你的身上,逼着你不得不做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他们!”

    朱厚熜的这番动情表态,让王岳十分赞同。

    “陛下真有圣君之姿,非同凡响啊!”

    朱厚熜微微哼了一声,“奉承话就不要说了,朕要是想听,多叫几个翰林过来就是,用不着你。”

    “那个……臣也是翰林学士,如假包换啊!”

    朱厚熜翻了翻白眼,你还有脸替,要不是朕抬举你,能当得上?

    算了,今天有正事,不爱跟他废话。

    “王岳,你说朕有圣君之姿,朕姑且听之……可你注意到没有,朕的根基是空的,空空如也!”

    朱厚熜终于认识到了最大的问题。

    他的权柄完全建立在一片沙滩之上……根基不能说薄弱,简直就是零!

    他能除掉一个蒋三,可整个大明朝,又有多少个蒋三?

    而且说到底,蒋三就是个土鳖,哪个士绅不比他高明?哪个文人不比他手段厉害?那些人只是占有土地,只是逃避税赋徭役,却不会轻易杀人。他们甚至还拿出一些钱财衣物,收买人心,骗取百姓信任。

    想要对付这些人,难度何止千百倍。

    而朱厚熜手上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寥寥无几的这点人,还未必愿意到下面去,未必愿意替天子拔除在地方上,多如牛毛的钉子……

    “朕真是无奈啊!也只有到了这时候,朕才明白,自己永远都是孤家寡人!朕这几天都在想,要不干脆就像英宗,孝宗那样,当个太平天子,难道不好吗?”

    王岳一听可吓坏了,你丫的千万别这么想。

    你要是想当太平天子,下一步就是道君皇帝,万一你成天躲在皇宫烧铅炼汞,张璁那些人该多困难!

    就算为了自己的这些学生,也要给朱厚熜鼓劲儿!

    “陛下,世间事乍看起来,都是很困难的。但若是能分解开,或许就不会这么难了。”王岳笑道:“譬如这些地头蛇,他们根深蒂固,又数量众多,难以对付。那就不妨想从一地开始,清理一县,一府,一个布政使司。在清理的过程中,我们不断积累人才,积累威望,说服更多的百姓,支持我们。”

    “陛下,西山万千百姓,能给陛下无与伦比的支持。大明有亿兆百姓,千万倍于西山,那又是一股何等的力量?

    假如陛下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想要超越太祖和太宗,都是弹指之间啊!”

    朱厚熜嘴角上翘,忍不住发笑,“你别给朕灌**汤,朕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朕想问的是,要怎么清理一个县,一个府,乃至一个省?朕在问策,你知道吗?”

    “这个……臣当然清楚,只不过要想推行这件事,必须由百官配合。地方上要出力气,负责监督的科道言官,也要行动起来,还有锦衣卫,东厂,甚至是各地的人马。奈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很多地方豪强,就是文人士绅,他们跟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朱厚熜点头,“说得对,朕就是没有主意,才问你的。”

    王岳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陛下,莫非忘了从蒋三家里拿到的东西?”

    “这个……你是说刘瑾的账本!”

    “对啊!”王岳笑道:“刘瑾虽然被处死十多年了,但是当年的官吏还有不少,他们给刘瑾送了多少礼物?又给刘瑾说了多少肉麻的话?万一将这些事情掀开,他们还怎么在朝中混?有怎么装清官忠臣?还怎么义正言辞,痛骂宦官?”

    朱厚熜眼睛放亮,对啊!

    这个蒋才还是有点功劳的,勾结刘瑾,那可是大逆不道,就凭着账册,足以压制百官,朕倒要瞧瞧,他们的脸皮何在?朱厚熜迫不及待,立刻道:“传旨,召集百官到奉天殿,朕要和他们好好谈谈心!”

第284章 朕不会在意的

    朱厚熜召集百官入宫,王岳不动声色,站在了群臣中间。如今的朝局比起当初杨廷和一党独大的时候,好了太多,可要说距离一心一意,高枕无忧,还是差得太多了。

    首先内阁四位大学士只来了三个人,其中武英殿大学士袁宗皋从入冬就开始患病,已经到了一病不起的地步。

    这位兴王府的老臣,朱厚熜和王岳的师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可能离开人世。

    对于袁宗皋来说,他的希望只是辅佐朱厚熜,坐稳龙椅。如今他连皇子都看到了,老爷子绝对可以含笑九泉。

    只是除了袁宗皋之外,兵部尚书王琼,在过寿的时候,由于喝酒过量,踉跄摔倒,也在家中养伤。

    他同样是年纪太大,体力不支,康复异常缓慢,谁也不知道,老头还能不能继续执掌兵部。

    加上之前回乡丁忧的王阳明,原本实力雄厚的帝党,竟然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很是尴尬。

    现在的六部尚书,也就是排名在王岳前面的几个人,吏部尚书杨旦属于中间派,刑部尚书赵鉴,工部尚书汪俊,左都御史俞谏,这都是杨廷和用过的旧臣,尤其是俞谏,更是靠着正德遗诏才起复的老臣。

    随着张璁入阁,其余严嵩、桂萼等人,资历不够,在一阵悬空之后,都察院重新回到了老臣的手里。

    在另外一面,礼部尚书还是罗钦顺,可是由于出使倭国的原因,另外又安排了一位礼部尚书,此人名叫秦金。

    他曾经因为主持京察,得罪了杨廷和,而受到了贬谪,但此人据说是前朝才子秦观的后人,在士林中颇有威望。他也不算是严格的帝党人员。

    算来算去,六部尚书,貌似就剩下一个户部尚书孙交算是朱厚熜的人,只不过孙交虽然善于理财,但是私德却不怎么样,不时有人弹劾,说他侵夺别人的宅第,纵容家人,在地方上湖作为非。

    虽说这些弹劾未必是真,但也让年近古稀的孙交焦头烂额。

    一句话,目下的内阁六部,都不让朱厚熜满意。

    换句话说,风暴已经早就酝酿了,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来得竟然会如此凶猛强烈!

    “诸位爱卿,前些时候,朕,还有王卿,去了西山转了转,怎么说呢?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朕没有想到,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如此恶霸横行,欺凌百姓,肆意杀戮,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俨然一方土皇帝。”

    “朕责令宛平县彻查,已经将蒋家处死,诸位爱卿以为,此事朕做得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皇帝要表扬吗?

    刑部尚书赵鉴忙道:“陛下体察民情,以霹雳手段,显慈悲心肠。百姓见蒋家伏诛,无不欢声雷动,大呼罪有应得!臣以为陛下作为,虽古之贤君,不能相提并论,此乃大明之福,百姓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朱厚熜失笑连声,“好话,果然是好话,可好话朕不爱听了!”

    “陛下,老臣有罪!”

    赵鉴吓得连忙伏在地上,汗流浃背,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一直摸不准朱厚熜的脉?

    “诸位爱卿,你们想过没有,仅仅在西山,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有这样的混账!放眼整个大明,又有多少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豪强?只怕是数不胜数?又有多少百姓,饱受压榨,敢怒不敢言?”

    “朕登基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要说朕有什么作为,可以挺起胸膛,向祖宗陈说……还真是没有什么。国势如此,民生如此……朕简直一无是处啊!”

    朱厚熜饱含悲凉,语气痛苦。朝臣们都吓坏了,这就叫主辱臣死啊!

    老头杨一清慌忙跪在地上,“陛下宵衣旰食,兢兢业业,为了大明江山,不辞劳苦,亲自探查西山,救民水火,虽古之贤君,不能相比。万方有罪,罪在内阁。老臣身为首揆,愿意一肩担之,请陛下降罪!”

    说完之后,杨一清艰难地匍匐地上,朱厚熜俯视着这个老头,良久,他突然道:“王岳,你如何看杨阁老请罪?”

    “陛下,臣以为杨阁老这是代人受过!他老人家不容易啊!”

    “怎么不容易?”朱厚熜追问。

    王岳苦笑,“陛下,能不能允许臣说过不切当的比喻?”

    “讲!”

    “杨阁老在这个位置上,就像个——媳妇!”

    朱厚熜差点喷了,你见过须发皆白,七老八十的媳妇?别说他了,就连杨一清都闷哼了一声,这个该死的臭小子,简直欠揍。

    等下去之后,老夫非拿着御赐拐杖,把你屁股打烂不可!

    王岳也感觉到了气氛诡谲,连忙解释道:“陛下,臣虽然没有成亲,却也知道,一家子中,媳妇难为。上有公婆伺候,中间有丈夫侍奉,下面还有儿孙要顾及……杨阁老德高望重,忠心耿耿,自然是想面面俱到。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越是想要周全,就越是左支右绌,显得进退失据,两头落埋怨。”

    杨一清微微哼了一声,这小子比喻虽然不怎么样,但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自己的处境,的确是不怎么舒服。

    “陛下,王大人所言鞭辟入里,把老臣的心思说得一清二楚,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准许老臣致仕回乡,颐养天年,请陛下恩准!”

    朱厚熜断然摆手,“朝中就这么一个老臣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朕怎么舍得让阁老致仕?而且王岳所言,说阁老进退两难,是不想朕责备阁老……不过话说回来,此事也的确和阁老无关啊!”

    啪!

    朱厚熜亮出了一本账册。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臣等不知!”群臣一起回答。

    朱厚熜冷笑,“这是当年给刘瑾送礼的一本账册!”

    刘瑾的账册?

    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这都过去十多年了,怎么还会翻出来啊?

    “诸位爱卿放心,不是朕要借题发挥,大肆株连。只不过那个死掉的蒋三,曾经是刘瑾的手下,他私藏了一本刘瑾的账册,想要以此自保,如今他人死了,账册落到了朕的手里。不过就算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他没有死,朕也不会拿这个定罪的。”

    朱厚熜说得轻松,可群臣都提心吊胆,谁也不知道朱厚熜的真实打算。

    杨一清忙道:“陛下,刘瑾逆案,虽然过去了多年,但是也不能姑息养奸,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将这份账册交给三法司,凡是牵连的人,都不可以姑息纵容,必须一查到底!”

    朱厚熜微微一愣,随即摇头。

    “阁老,朕知道你当年除掉刘瑾,立了大功,你自然不是刘瑾一党。但其他人也未必党附刘瑾,他们不过是无可奈何,被情势所迫罢了。”

    “不过阁老竟然说了,那就且看一看吧!”

    朱厚熜又看了看群臣,笑道:“大家都别在意,朕只是随便说说,大家伙就当个笑话听,不用当真。”

    朱厚熜一再说,不要当真,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毛骨悚然。百官们终于意识到,当大老板疾言厉色的时候,未必是坏事,至少他还愿意跟你发脾气。

    若是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那才是灭顶之灾呢!

    “赵尚书!”

    赵鉴一听是叫自己,吓得慌忙跪倒。

    “陛下,陛下!臣可万万没有依附刘瑾啊!”

    朱厚熜摆手,“别着急,朕是问你,你可知道张彩?”

    “知道,知道,此贼党附刘瑾,助纣为虐,着实可恶,刘瑾事败,死于狱中,也是他侥幸而已!”

    朱厚熜摇头,“是吗?可这本账册标注数人不曾送礼,其中就有你一个,可是张彩劝解,刘瑾才没有追击的!”

    “啊!”

    赵鉴瞬间老脸通红,温度直线飙升,差不多能煎鸡蛋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了一回小人,这也太丢人了!

    他匍匐地上,无言以对,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候朱厚熜又道:“俞谏俞卿!”

    俞谏慌忙跪倒,“陛下,臣,臣有罪!”

    朱厚熜笑道:“无妨,朕只是好奇,你送给了刘瑾一幅画,不知道要多少钱?”

    俞谏忙道:“臣,臣的确送过,那是一幅仿品,不过五两银子!”

    “哦!这么说来,刘瑾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他特意在账册上标准甚喜二字,朕还以为是名家精品呢!”

    朱厚熜说完,还举起账册,晃了晃头,然后感叹着继续往下看,翻找着熟悉的名字……大殿上的这帮臣子,有几个是傻子?

    他们一听就懂了,好你个狡猾的家伙!

    你拿着真迹当假的送,也真是有你的!

    俞谏明显感觉到,无数鄙夷的目光,穿透了他的身躯,这位老臣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老臣惭愧,老臣请求辞官!”

    俞谏老泪横流,朱厚熜却满脸不悦。

    “朕都说了,就是随便说说,不用当回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耿耿于怀啊?你们就算当初跟刘瑾有往来,朕也不会在意……行了,朕不读了,散了吧!”说完,朱厚熜摇头离去。留下了一群懵逼的大臣,这事能不在意吗?

第285章 吓得百官都跑了

    朱厚熜走了,王岳耸了耸肩,也跟着走了。说实话,他不太喜欢朱厚熜做事的风格,这小子太坏,也太阴了。

    你该抓人就抓人,该办案就办案,觉得谁不合适,你就换呗!

    直来直去不好吗?

    非要这么吓唬人!

    没瞧见,那些名气颇大,一身正气的老臣,脸都黑了,真是让人心疼,弄得都想替他们唱一曲哀歌了。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真呀真高兴!”

    王岳唱着歌跑了,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啊?

    首先杨一清笑了两声,他也晃晃悠悠走了。

    党附刘瑾啊?对不起,老夫可是除掉刘瑾的功臣,查谁也查不到我头上。

    首辅大人走了,大学士张璁也呵呵两声,“要是当年我有一幅假画,送给刘瑾,没准我还能提前十几年考上个进士呢!时也!运也!命也!哈哈哈!”

    张璁仰天大笑走了,他没回家,而是去便宜坊,提了个烤鸭,还弄了一坛子老酒……这么好玩的事情,不能不吃点喝点。

    走了两位大学士,就剩下一个贾咏了。

    大家伙瞬间将目光落在贾咏身上。

    他的额头都是冷汗,要说起来,他当初在翰林院坐冷板凳的时候,可是没少跟八虎走动。后来刘瑾倒台,他是靠着张鹤龄帮忙,这才保住了性命,可也被降级,后来又巴结杨廷和,才平步青云。

    结果他又在关键时刻,投靠了王岳……吕布一个三姓家奴,都被骂得那么惨,他都投靠了几个主子了?

    贾咏一想,就浑身发冷,不寒而栗。

    尤其是在场的群臣,不少都是知道他的底细的。

    万一真的掀出来,那简直是天崩地裂。

    “贾阁老!你可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啊!”

    “是啊,大家跟刘瑾有往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不依附刘瑾,谁就要死!这都多少年的旧事了,怎么能拿出来说事啊?”

    贾咏翻了翻眼皮,“你们跟我说什么?我,我忠心耿耿!我,我相信陛下不会冤枉人的……对了,陛下不是不让你们当真吗?这就是个玩笑,玩笑而已!没事,没事的!”

    贾咏拼命重复朱厚熜的话,可在场谁也不是三岁孩子。

    “贾阁老,你怎么冒汗了?不是没事吗?”

    “这……这个是我精神焕发……我今天怎么这么有精神头,我,我要去办公了,还有那么多政务等着老夫的!”

    这位撅着屁股就跑,他才没有心思办公,直接就往王岳的府邸跑……这年头能救他的人可不多了。

    贾咏跑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怎么办?是等着陛下降罪,还是想办法化解?再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究竟要追查多少,是彻底清理干净,还是就抓几个杀头祭旗?

    谁能告诉我们?陛下打算干什么啊?

    群臣慌乱无助,正好如了朱厚熜的意。

    他把账本公布出来,一个账本,能写几个人?更何况十多年之后,当初刘瑾的核心势力都被清理好几遍了,还剩下的这点人,继续在朝中为官的,真的很有限。

    试问一下,在十几年前,送给刘瑾一幅画,一点银子,到底能定什么罪呢?

    要是以此定罪,或许还不如抓杨廷和的同党来得痛快!又或者,把朱厚照的死掀开,然后借着替先帝报仇,铲除朝中旧臣势力……

    朱厚熜没这么干,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力量还不够。

    不过谁说力量不够,就不能折腾的。

    手里攥着弓箭,射出去了,只能伤一个人,可按在弦上,引而不发,却能吓唬一群人。这就是朱厚熜的打算。

    朕要让你们全都睡不安稳,吃不下饭,要让你们知道朕的厉害!

    朱厚熜这一手,可是吓到了不少人,效果简直惊人。

    “王大人在上,门下走狗贾咏,拜见大人,大人救命啊!”

    王岳刚回家,这货就追着上门了。

    “你怕成这样干什么?还能把你吃了?”王岳不客气道。

    “能,能让门下走狗身败名裂啊!”

    王岳忍不住冷笑,“我说贾咏,你都给我当了门下走狗,你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还怕身败名裂?”

    “这……”贾咏简直无言以对,只要一个人名声足够坏,就不用甘心更坏?东风破,我比东风还破?

    是这个道理吗?

    “大人,你别逗下官了,你快点想个办法,救救下官吧!就算陛下不追究我,那些朝臣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肯定会拉着我,同归于尽的!”

    贾咏可怜巴巴,“大人,我承认,我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巴结过李东阳,后来有走了刘瑾的门路,再后来我还追随过杨廷和张鹤龄……但是,但是我对大人是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啊!”

    王岳都被他气得笑了。

    你丫的都六姓家奴了,人家三英战吕布,你是秒杀两个吕布,我要是相信你,那是脑子抽了!

    见王岳无动于衷,贾咏真的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大人,下官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有百般的不是。可这段时间,下官兢兢业业,内阁的琐事都是我在负责,我不争权,不夺利。有我在内阁,谁也别想暗算张阁老,朝中有什么动静,我也都知无不言。大人啊,我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了,难道大人就一定要看着下官万劫不复吗?”

    贾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捏在手里。

    “王大人,你瞧见没有?这就是最毒的鹤顶红,我,我现在就喝下去……我只求大人,能对外宣称,贾咏当年依附刘瑾,羞愧难当,故此自尽,以谢天下……好爹替下官保留最后一点名声,下官去了!”

    这位说着,举起玉瓶,就要往肚子里倒。

    王岳看在眼里,简直要气疯了,好歹是个内阁大学士,这要是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这算什么事啊?

    王岳飞起一脚,把瓶子踢到了一边。

    “唉!你这个蠢材!还要死要活的,你当那个账本有多少东西啊?”

    贾咏傻了,“怎么,怎么没有啊?赵鉴赵大人,还有俞谏俞中丞……”

    王岳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当锦衣卫是吃素的吗?”

    锦衣卫?

    这怎么又跟锦衣卫扯上了关系?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岳轻笑,“账本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翻看过锦衣卫的密报,要是想找乐子,就去看那个,保证能笑死个人。里面百官的情形,要什么有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贾咏终于明白过来。朱厚熜说赵鉴和俞谏的事情,未必是账册记载的,或许是出自锦衣卫的密报。

    只要他们抵死不认,朱厚熜也未必能把他们怎么样。

    毕竟从朱棣往后,天子就不会单纯以锦衣卫的密报为定罪依据。道理很简单,若是用了,锦衣卫的权力膨胀,就会出现胡蓝之狱的情况。

    株连太多,杀戮太广,哪怕是天子,都没法承受后果……

    虽然不能拿来定罪,但是用来吓唬人却是足够了,尤其是在发现了刘瑾账册之后……贾咏弄清楚了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小皇帝是真够阴险的!

    简直不能用坏来形容了。

    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上当!

    贾咏迫切想知道结果!

    这家伙一跃而起,“那个,那个王大人,下官去内阁值房了,回见!”

    王岳还想吩咐他两句,这种事情是不要说出去的,甚至是不能露出半点异样,否则朱厚熜大怒,王岳可不会救他。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贾咏连这点脑子都没有,那也就不用管了,死了更好,省得浪费粮食。

    果不其然,贾咏一脸悲怆,从王府出来,眼泪不停打转,却还是不争气地流出来。

    啥也别说了,只能赶快去内阁值房,抓紧享受最后的阁老时刻吧!反正这个大学士当不下去了。

    转过天,贾咏在内阁值房等着,通政司把奏疏都抬了过来。

    投一份就是赵鉴的辞官表,紧随其后,是左都御史俞谏的请罪疏……这俩人完了!

    陛下这一手,简直太厉害了,随随便便,就拿下了两位老臣,还是他们自己请辞,屈辱离开,简直妙不可言!

    贾咏正在感叹,突然看到了第三份,他眼神一变,这位竟然也要辞官?

    他干脆什么都不干了,迈着头,将所有辞官请罪的奏疏表文都翻出来,足足有二十多本!

    贾咏把所有人名字录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这大明朝瘫了一大半了!”

第286章 尚书变县令

    贾咏也万万没有料到,这是什么心理素质啊!被吓了一下,就急着逃跑,难怪你们没资格入阁呢!

    瞧瞧俺老贾。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什么叫大明的阁老,什么叫宰相气度,什么叫肚子能撑船啊!快点来个战术后仰,牛逼一会儿!

    这位感叹了片刻,却也不敢继续陶醉了。

    真的是出大事了,要了命了!

    这二十多位大臣,有都察院掌院,有刑部正堂,更要命的是……连吏部天官,也身在其中。

    众所周知,六部有七卿,一下子走了三位,还都是重量级的,再加上养病的王琼,大明朝廷塌了一半还多,想想就让人害怕。

    贾咏不敢停留,急忙跑去宫里,去见朱厚熜。

    他刚跑出来,又赶快掉头回去。

    自己一个人去,连个一起挨骂的人都没有怎么能行?他又跑回来,结果另外的两个值房,杨一清干脆没来,躲在家里不出来。

    张璁倒是来了,可刚刚又匆匆离开。

    老贾环顾四周,奶奶的,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啊!

    但愿王岳能在,不然他非被朱厚熜骂成狗不可。

    老贾一肚子委屈,可怜巴巴,跑去见朱厚熜。

    有人要问了,杨一清没来,那是情理之中,老头有装大瓣蒜的资本,张璁呢?他怎么也跑了?

    ……

    “杨大人,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也辞官!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有愧于心?莫非说,你也党附刘瑾不成?”

    张璁开门见山,直接询问杨旦,这家伙一向是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目的,更不愿意拐弯抹角。

    换成别人,他根本懒得过来。

    可杨旦不一样啊,这位是权柄惊人的吏部尚书,祖上又是三杨之一,名望,能力,甚至是人品,都算是佼佼者。

    前不久,他还跟张璁交心,二人结成盟友,虽然王岳点拨过此事,但是张璁觉得,只要在大多数的事情上,吏部能配合自己,就对执政非常有帮助。

    张璁不指望别人对他言听计从,但是也不能掣肘。

    总体来说,杨旦这个吏部尚书,对他太重要了。

    偏偏杨旦也在请辞之列,让张璁困惑不已。

    “唉!”

    杨旦未曾开口,先是长叹一声。

    “张阁老,您能过来,算是看得起下官,只可惜下官无能为力,不能继续留在朝中,以后所有大事,都要阁老一肩扛起,下官提前祝愿阁老,变法成功,青史留名!”

    张璁哼了一声,“别说这些好听的,杨大人,我就想听你开诚布公说一句,你是不是跟刘瑾有瓜葛?”

    杨旦也正色道:”同在朝中,不能说跟八虎没有往来,但若是说我是阉党中人,那也是冤枉。而且我还料定,那份账册里面,断然不会有我的名字。”

    “那,那你为何?”张璁困惑不已,完全想不通。

    杨旦深深叹口气,神色之中,满是落寞。

    “张阁老,你觉得朝中应该是如何的?”

    张璁黑着脸,“我不知道,你就不能直说吗?”

    “那好!我直说!”杨旦道:“朝中诸公,皆是朝中重臣,肩负天下之望,为何不能相忍为国?为何不能联起手来,一同中兴大明?”

    面对杨旦的话,张璁简直惊呆了。

    倒不是被他的高论蛰伏,而是被这种幼稚的想法弄的无话可说?

    你还是吏部天官?

    怎么会如此幼稚?

    杨旦自嘲一笑,“我知道自己的话可笑,但我确实是如此想的。既然同朝为官,就该彼此拿出真心,互相配合……就,就像是三杨相公一般,齐心协力辅佐永乐天子,才有了大明的盛世,明明珠玉在前,我们为什么不能学?非要斗得你死我活,实在是没有道理!”

    张璁听完杨旦的话,微微一笑,“四个字:君子政治!这是你杨大人所求,对吗?”

    “对!”杨旦道:“刘瑾已经死了多年,此时冒出什么刘瑾账册,根本是欲加之罪。用这种手段,对付群臣,实在是有失公允,我不知道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我万万不能认同。”杨旦叹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假若还是留在朝中,继续这样恶斗下去,没有休止……唯恐有朝一日,就连我的老祖宗都要被揪出来,身为子孙,若是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那可就是真的不孝了!”

    杨旦凝视着张璁,“为了让杨某不至于落到不孝的地步,我只有辞官……张阁老,你好自为之吧!”

    杨旦说完,一躬到地,然后退到一边,坐了下来。

    张璁目光扫过杨旦,逡巡数次,张璁突然笑了。

    他有点理解杨旦了……这位出身名门的公子哥不傻,他只是过得太顺了。

    从苦读书,到执掌吏部,他真的没尝过太多的苦,靠着祖宗的恩荫,靠着优渥的家世,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唾手可得。

    得到的太容易,也就不会珍惜。

    所以才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君子政治?”张璁忍不住发笑,“赵宋标榜君子政治,可卷入党争的,有几个君子?互相倾轧,无所不用其极!尤其可恨,新旧折腾,耗光了国力,不过一百多年,金人就杀进了开封!什么狗屁君子政治?能富国,还是能强兵?”

    “再说本朝,你提到了祖上三杨辅政,可你怎么忘了,当初的永乐六学士,还有黄淮、解缙、金幼孜……还有那么多的名臣,你也是读过实录的人,你觉得那叫君子政治吗?”

    杨旦被问得老脸发烧,无地自容,只能苦笑道:“张阁老,你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是君子做为!”

    “没错!”张璁还不犹豫承认,“我张璁的确不是君子,千百年后,我也不想当君子!我要的是富国强兵,要的是铲除弊政,要的是大明中兴!”

    张璁凝视着杨旦,“杨大人,你不愿意帮忙吗?”

    “这个……”杨旦颓然呆坐,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道:“张阁老,地方上,士绅或许有人为恶,但总体来说,还是好人居多,更何况若是没了士绅约束,地方必然大乱,朝廷有多少精力,能去管理地方事务?两京一十三省,何其辽阔,当真是不能胡来啊!”

    “哈哈哈哈!”

    张璁仰天大笑,点指着杨旦,连连摇头。

    “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感慨万千,“杨大人,说到底,你还是被陛下在西山的举动吓到了!蒋家被铲除了,若是按照蒋家的做事来看,大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士绅,全都该杀!你不敢看下去了,所以你想跑了,对不对?”

    杨旦无奈苦笑,“张阁老,你有何必揭短呢?”

    很显然,又让张璁说对了。

    其实朝中笨人不多,朱厚熜在除掉蒋家之后,抛出什么刘瑾余党,根本是敲打百官,为了下一步变法立威!

    下一步要干什么?

    自然是清理地方豪强,傻子都看得出来了啊!

    豪强和士绅,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你要是把执行宗法,当成为非作歹,私设刑堂,草菅人命,那士绅就是豪强!

    这口刀,早晚要落到士人头上,作为一个兴旺了一百多年的世家,杨旦是万万不愿意看到这一步。

    可他也没有鬼迷心窍,非要跟朝廷做对,所以,他选择溜了!

    “张阁老,下官对你,只有钦佩。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放过我吧!”

    张璁无语了。

    还能说什么?

    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曲高和寡,别说没什么交情的杨旦,就算是昔年的好友,也会反目成仇。

    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这才哪到哪啊?

    既然如此,那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张璁起身,准备离去。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正是老师王岳!

    “师父,你……怎么来了?”

    王岳呵呵一笑,“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再说了,我是来看杨天官的,不是来找你的!”

    杨旦见王岳赶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可他还是装着镇定。

    “王大人,有什么吩咐,下官洗耳恭听。”

    “吩咐谈不上,只是陛下见到了大人的辞官表,决定同意大人的请求,让你致仕回乡!”

    “吾皇宽宏!”杨旦松了口气。

    哪知道王岳却摆手道:“别忙,陛下还有个要求,那就是在杨大人回乡之前,请负责清理一县豪强。”

    王岳呵呵道:“我会给大人们评分的,以确定能不能如愿以偿!”

    “大人……们?”杨旦困惑,难道不是他一个?

    “没错,这次所有请辞的官员,每人负责一县,我相信以诸位大人的本事,对付一帮土贼,不是什么难事,我期待你们拿个高分!”

    王岳笑容可掬,但是在杨旦的眼里,简直跟恶魔差不多!

    “王大人,同朝为官,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啊?”杨旦悲愤道。

    王岳轻笑,“张璁,你怎么说?”

    张璁挺起胸膛,十分感叹,“杨大人,在下劝你一句,别幻想什么君子政治了,改革变法,向来都是你死我活,我们不会手软,而其他人也不会因为我们守规矩,就放过我们。这注定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王岳欣然大笑,拿出一枚县令大印,送到了杨旦的面前。

    “杨县令,你可以走马上任了。”

第287章 杀红了眼

    杨旦拖着沉重的大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太阳穴上的青筋几次凸起,却又勉强平静下去。暴怒的情绪在心中泛滥,可他也清楚,终究是无能狂怒。

    “王大人,下官愿意去清查,只是下官并不了解情况,唯恐会坏了朝廷大事。”

    王岳轻笑,“杨大人过谦了,地方上虽然根深蒂固,可只要愿意查,愿意施展手段,就不愁查不清楚。我会安排人手,锦衣卫也会协助大人,我们该做的都会做到位,剩下的,就看杨大人了。”

    王岳说完,迈步就走,张璁瞧了眼杨旦,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跟着王岳出来了。

    “师父!”

    “不要说了。”王岳拦住了张璁,“说到底,你还是太书生气了。杨旦这家伙没有那么简单,我怀疑他是杨一清安排过来的。可我也怀疑,此人是故意接近你……你懂吗?”

    张璁愕然,“师父的意思……是他们想混入其中,从内部瓦解?”

    “嗯!”王岳道:“现在来看,这些出身豪门,世代为官的,几乎都不可靠。倒不是说他们人品卑劣,用心险恶,而是他们的出身决定了,到了关键时刻,这帮人未必有决心,背叛他们的出身。事到如今,你要是想成功整顿朝局,中兴大明,就必须拿出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往后要面对的事情,恐怖会更艰难,妇人之仁要不得!”

    张璁老脸微红,他来挽留杨旦,见杨旦不愿意,他是想放过杨旦的……师父说自己是妇人之仁,看起来一点都不冤啊!

    张璁惭愧地低下头,王岳见他醒悟,就没有继续,要给张璁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伴随着赵鉴,俞谏,乃至杨旦等人离去,大明朝堂的新一轮洗牌又开始了。

    作为大礼议的两大主力,帝党这边袁宗皋老病,王阳明退下去,王琼也撑不了多久,而另一边,则是近乎全军覆灭。

    争斗了三年的大礼议,终于要彻底结束。

    接下来则是以张璁为首的改革派,要彻彻底底,铲除积弊,中兴大明。而站在他们的对面,有保守派文臣,有地方豪强,有理学势力,有宗室藩王,甚至还有草原鞑虏……数之不尽。

    坦白讲,就算王岳想想,都会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他希望张璁能扛起这一副重担。

    对于王岳来说,他更希望从另外的角度,为大明保驾护航。比如推行心学教育,比如编练新军,比如推动贸易商业发展,比如投资科技研究……

    双方殊途同归,最终汇合到一起,形成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力,完成这一场波澜壮阔的变革……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毕竟单纯的荣华富贵,已经有些麻木了,要知道咱王富贵可是很有钱的二品大员了,总要追求点别的东西吧?

    比如——亲事!

    王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想到这个……莫非是被朱厚熜炫耀的烦了,不就是找个漂亮媳妇,然后生个娃娃吗?

    有什么难的,信不信我随便上街逛一圈,就弄一个回来!

    王岳还不知道,此刻他的家里,老爹正跟人谈笑风生。

    来人正是孙交,这位孙老大人跟兴献帝关系很好,和老王也算是故交,只不过当年的王翰生,没法和人家相提并论罢了。

    “翰生啊,我也不卖关子了。虽然我没有上书请辞,可我这个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那些新贵迫不及待要把老人赶走,他们才不管是谁的人,只要挡在他们前面,就要一律铲除!”

    王翰生一听,脸色略微变了变,疑惑道:“老大人,我没听那小子说过什么啊!莫非他有冒犯之处?”

    孙交连忙摆手,“没有,一点都没有!你领会错了。王岳和别人不一样,他的仕途只是捏在陛下的手里,其他人根本取代不了,他们也别想走王岳的路。再说的干脆点,我,我是来求亲的!”

    “求亲?”

    王翰生脑子转不过来了,“那个……老大人,我们家除了富贵,就没有第二个孩子了,更没有女儿,这求亲二字,从何提起啊?”

    孙交失笑道:“当然是王岳啊!谁说女孩家就不能主动的?”

    “这个……”老王愣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喜得站起来。

    “老大人是,是说要给我们家富贵……提亲?”

    “没错!”孙交笑呵呵道。

    老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那,那是谁家的女儿?”

    孙交笑道:“还能是谁家的?自然是老夫的幼女了,若是翰生你不嫌弃,就让她给你当儿媳妇,如何?”

    王翰生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孙交的女儿,可不是无名之辈,这个丫头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是从小就容貌端庄,漂亮的过分!

    听说才学还是极好的。

    总而言之,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别人家的女儿。

    无论如何,也是配得上王岳的,王岳就想一口答应,可是话到了舌尖儿,还是忍住了。

    “老大人,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也要问问孩子的意思。尤其是我们家这个情况,我这个白身老父,还真管不了那个小兔崽子!”

    孙交含笑,体贴道:“老夫明白,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跟翰生打个招呼,没有别的意思,有机会让孩子见面,彼此熟悉一下,老夫告辞了。”

    孙交走了,老王又陷入了思忖当中……孙交上门求亲,用意再明白不过,他是想找个靠山,安排一条退路,为了能够安享晚年。

    他还说那些新贵不会放过他……如今的朝局,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老王双手托着肥厚的腮帮子,陷入了沉思。

    事实证明,孙交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真的是刺刀见红的时刻!

    二十多位大官,被派到了地方上,一个人负责一个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背后有锦衣卫盯着,想不往前冲也不行啊!

    杨旦被分配到了内黄,他来到之后,立刻派遣人手,四处撒下眼线,调查当地的情形,他还主动放告,接受百姓告状。

    他白天处理案子,晚上还要秉烛,清理积压的卷宗。

    还真别说,让他在故纸堆里,翻出了洪武二十六年,县里的钱粮田赋存根。这些纸张泛黄,墨迹暗淡,不过还能辨认出来。

    经过仔细对照,杨旦傻了。

    什么叫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现在的纳赋田亩,不及洪武年间的三成,也就是四分之一略多。

    想想吧,一百年前,是四个人负担一项任务,现在变成了一个人……足足四倍的负担啊!这还不把人压死?

    朝廷的清丈已经开始了,偏偏地方上的豪强士人,全都反对。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抓人!”

    杨旦果断下令,一天之内,连续抓了内黄的三个大族。

    其中一家还出过进士,另外两家都有举人在。

    “大人,我们也是凭本事考的功名,朝廷答应减免税赋,优待士人,怎么能出尔反尔?不讲道理?”

    杨旦呵呵冷笑,“道理?道理都让你们说了,本官没有道理跟你们讲,一句话,要么接受清丈,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杨旦接连抓人毫不客气,他觉得在所有人当中,怎么也算是出手果断的了。

    可杨旦万万没有料到,他这个吏部尚书,在人家刑部尚书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赵鉴接了广平……这位下手的速度,足以让杨旦汗颜。他直接放告,鼓励百姓鸣冤,上任五天,赵鉴就抓了五百多人,平均一天抓人过百!

    所有被抓的,全都上了几十斤的大枷,放在了衙门外面。

    “大人,有人已经被枷得昏死过去了,您看是不是要网开一面?”

    赵鉴呵呵冷笑,“老夫给他们网开一面,谁给老夫网开一面?告诉下去,把第三批该砍头的,都送到城外问斩!”乖乖,这位都杀到第三批了,还真是速度惊人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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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在大明朝,没有人比我的钱更多,没有人比我的官更大……不过要做这两点,首先就要帮朱厚熜坐上龙椅,要帮他保住自己的亲爹。守护最好的朱厚熜,坚决捍卫兴献王的亲爹身份不动摇……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中二少年的抗争之路,无论有多难,我都要这满朝大臣,烟消云散!…………读者群:284,427,642我是王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王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