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论一位国公的诞生(四更求票)
“师父,弟子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正泡在温泉里,身边有72个倭女侍奉,还有上好的葡萄美酒……弟子真是怀念,跟着师父喝豆汁儿,吃炸酱面的日子。弟子真怕吃多好呢好东西,胃口变了,再回去就麻烦了,弟子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乐不思蜀……”
王岳只扫了一眼,就气得差点把书信给扔了,这个兔崽子,真是欠揍!
不过考虑到还有跟倭国谈判的事情,王岳只好忍着恶心,一直看到了最后……果不其然,崔士林提到了他的看法。
就在倭国西南,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银矿……说是发现,也不准确,因为之前已经有开采,最近这一片区域被大内氏攻占,出云国的三岛清右卫门找到了大内义兴,想要将银山献上,联合开采。
可是目睹了武士集体剖腹,见识到了大明的强悍,这家伙果断跑来,拜见明军。
反正依附强者,就是倭国人的本能。
大内义兴很显然不如大明可靠。
而且跟大明合作,做为外来者,大明肯定不会吝啬赏赐,至少会比大内义兴大方多了。
经过了仔细权衡,这家伙把石见银山的底儿告诉了崔士林。
“师父,根据他说,如果人手充足,每年能开采出几十万两的银子,数量可是很不少,弟子觉得能拿下银山,就足以补偿浙江的损失,其余的都不在话下……”
竟然是石见银山!
连王岳都没有料到,这一次竟然能把这个宝贝拿到手里。
他只知道有石见银山这么回事,也知道产量一度占到了世界的三分之一,可要说石见银山在哪里,王岳并不清楚,而且紧靠着这么点人马,能把银矿抢到手吗?
可王岳也没有料到,石见银山竟然还没有大举开采。此时正好是下手的绝佳良机。
若是能把石见银山吞到肚子里,至少几十年内,大明都不会缺银子!
这都不能用肥肉来形容了,简直是捞到了一个油库!
发达了!
真的发达了!
王岳甚至不敢停留,他匆匆进宫,令人意外的是在宫里还有个老牛鼻子。
朱厚熜跟邵元节谈笑风生,开心坏了。
经过了大半年的耕耘,皇后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这让朱厚熜喜出望外,他这是要有儿子了!
朕终于能当爹了!
朱厚照当了十多年皇帝都没完成的壮举,朕就这么轻轻松松做到了,朕果然是天命所归,非同寻常啊!
朱厚熜想起了邵元节曾经给自己算过,说今年宫中会有喜事,他迫不及待,把老道士叫来,两个人越聊越高兴。
朱厚熜竟然宣布,加邵元节太子少傅衔,还赐了一颗金印,让他总管天下道门……正巧,这时候王岳来了。
一听这个结果,王岳气得鼻子都歪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公平的事情,邵元节干什么?不就是整天跳大神,胡说八道,他竟然随随便便,就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还有天理吗?
这还有王法吗?
王岳十分愤怒,丫的,就不该给你弄钱,让你穷死算了。
王岳一肚子气,一旁的邵元节却是哈哈大笑,“陛下,微臣见王大人满脸带着财气而来,定是有喜事临门,臣也就不打扰了,还是请陛下跟王大人聊军国大事吧。”
朱厚熜意犹未尽,可也不好再留了,“邵真人,回头朕还要向你请教修行哩。还请真人不吝赐教!”
朱厚熜起身,把邵元节送到了宫门口。
丫的真是气死人,这待遇我怎么没有享受过?
朱厚熜送邵元节回来,就笑呵呵道:“小富贵,朕正在跟邵真人请教炼丹修行的事情,假如朕修成了,炼出来长生不死的药物,朕第一个送给你一份……咱们君臣都长生不老,做一对永远的君臣,岂不美哉?”
跟你当一次君臣不够,还要永远当下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再说了,要是吃了你的丹药,估计没有什么永远,能不能活到明天,还要看天意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吃一辈子丹药,还能欢蹦乱跳活到六十岁,足足是朱厚照的两倍。
还真没有道理可讲。
“陛下,崔士林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了打算。”
朱厚熜随意点头,“能打赢倭国,扬我国威,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倭国贫瘠,朕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好东西,你看着处理就是了。朕回头还要去拜祭太上道祖,祈求国泰民安。”
咕嘟!
王岳下意识咽了口吐沫,石见银山!
让自己处理,难道装到我的腰包里也行嘛?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王岳是这么打算的,金银真是太动人心了。可考虑到朱厚熜的德行,为了避免出事,他还是问了一句。
“陛下,这里面有些矿场,陛下也准许臣处置?”
“这个……”朱厚熜扫了眼王岳,发现他虽然努力掩饰,可是眼睛里的光不是骗人的,什么东西,能让小富贵发疯……朱厚熜突然意识到了事情不一般。
他猛地伸手,将崔士林的信抢过来,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当看到每年可能带来几十万两白银的时候,朱厚熜惊得站起来了。
“欺君!欺君之罪!”
他的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王岳不爱听了,“陛下何以见得?”
“这还不简单!我大明一年到头,从南到北,所有的金银矿场,也产不了几十万两银子,倭国蕞尔小邦,怎么可能这么多?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王岳忍不住轻哼,“难道大明的金银很多吗?”
朱厚熜眉头皱起,“王岳,你什么意思?莫非你相信崔士林的话?”
“怎么不信,这些年倭国时常派船过来,进行勘合贸易,他们每年来的时候,装半船银子,回去都换成满满的货物。倭国人花钱可是很大方的。他们那里有规模巨大的银矿,半点都不稀奇!”
“是这样啊!”
朱厚熜努力思忖着,突然,他一跃而起。
“小富贵!你说倭国居然,居然比大明的金银还多!朕,朕发财了!”
皇帝陛下激动地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只可惜,他没高兴多久,蒋太后就来了。
“小富贵也在,哀家免得费事了,这不皇后有了动静,哀家要当奶奶了,该庆祝一下,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王岳摇头,乖乖道:“这事臣可真的不知道,臣只能给您老人家再添一个喜。”
“什么喜?难不成你也有儿子了?不对啊,你还没成亲呢,难道是未婚先孕?”
王岳哭了,这位太后成天想什么啊?
“臣想告诉您老,咱们即将到手一个矿山,非常大的矿山。”
蒋太后乐不可支,“矿山好啊!这西山可是赚了不少钱哩!难道还有第二座西山?”
“西山算什么?这回是银山!”
“银山?”
“对啊,货真价实的一座银山!就在倭国,每年能产出几十万两的银子!”
“啊!”
老太后精神了,急忙道:“那可太好了,正好交给哀家,哀家不怕辛苦!”
朱厚熜哭了!
“母后,这个矿山可是孩儿派兵打下来的。”
“知道啊……不是你的,母后还不要呢!难不成你媳妇怀了,你就不想孝敬你娘了?”
一句话,封死了朱厚熜所有的可能。
他只能跟哭了似的,“孩儿愿意将矿山交给母后。”
蒋太后欣然点头,“这才是好孩子,对了,这矿山是谁发现的?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是崔士林!”王岳把崔士林决定出海,这一路上受的苦,还有冒的风险都夸大了十倍,告诉老太后。
听得蒋氏一愣一愣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啊,陛下,你可要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给小了,哀家可不答应!”
朱厚熜更无语了,这算什么事啊?
老娘得财,他什么都没捞着,还要搭出一个爵位,还要世袭罔替的,朕怎么这么倒霉啊?
“母后,他爹崔元已经是世袭的侯爷,您老人家觉得,给他个伯爵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太后不悦,“陛下,远涉重洋,跑去倭国,就值一个伯爵。发现了这么大的银山,至少是侯爵。所谓千金买马骨,再高也是可以的。”
朱厚熜眼皮翻了翻,“那,那个比侯爵还高,就剩下国公了。”
“给个国公有什么?要是谁能每年给哀家几十万两真金白银,哀家就给他一个国公,别不服气!”
老太后理直气壮,却没有提防,王岳眼睛冒光,照这么说,他差不多能当王爷了,是不是要写一本当王爷的书呢?伤脑筋啊!
第259章 富贵的钞能力
老太后一句话,朱厚熜也不敢反驳,崔士林的国公算是到手了,至于什么封号,那是礼部的事情,没人愿意费那个心思。
蒋太后心情不错,她主动拉起了王岳,对着朱厚熜道:“你媳妇怀了,就去多陪陪她。这女人啊,生第一个孩子就是闯鬼门关,尤其是咱们天家的孩子,命金贵,自然就折磨当娘的,你多上点心,不许怠慢了。”
朱厚熜没口子答应,蒋太后这才带着王岳离开。
一路走着,蒋太后让其他人退后,然后轻声道:“小富贵啊,哀家给崔士林封了国公,你这个当师父的,明明功劳最大,出力最多,却什么都没有捞着,心里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蒋太后哼了一声,责怪道:“这叫什么屁话!谁不是得到了雨露高兴,受了雷霆愤怒……孩子,不是哀家舍不得,而是哀家不能啊!”
蒋太后抓着王岳的胳膊,动容道:“这朝中,也就是你、陆炳还有黄锦,你们三个是陪着天子长大的,最是亲厚……黄锦那孩子命苦,可人心好,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早晚都是他的。而陆炳呢!他忠心够,做事又谨慎,现在当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早晚锦衣卫也是他的。”
“这俩人一个执掌内廷,一个掌控锦衣卫,有他们在,陛下才能睡得安稳,哀家也能放心。”
“剩下就是你了……你是潜邸的人,可你的才学本事,又远超其他人,按理说,就算给你个尚书大学士,也没有什么不妥,你跟陛下,就是皇帝和宰相,如鱼得水,哀家想你们互相扶持,君臣相得,一直走下去,互相扶持。哪怕有朝一日,哀家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
“太后!臣不只是潜邸之人,更是将天子视作中兴之主,唯有忠心耿耿,尽忠陛下,绝不敢有二心啊!”
蒋太后欣慰点头,“这样哀家就放心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哀家不能太快提升你的官职,陛下也不能。你们现在都年轻,总不能升无可升,赏无可赏吧?”
王岳连忙点头,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做到极品,那就意味着,不是急流勇退,就是功高震主,说实话,君臣相得的案例,千百年来,还真不算多。老太后说的都是大实话。
“虽说这官职不给你升了,但是倭国的事情,你全权负责,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看着来就是了,陛下要是不答应,哀家替你做主。”
王岳连忙点头谢恩,“太后,臣接下来的计划,不怕陛下反对,倒是担心群臣抵制……”
蒋氏冷哼了一声,“他们反对又如何?他们还不许出兵呢!这不是打了大胜仗,不用听他们的,谁敢中伤陷害你,有哀家给你做主!”
王岳虽然没捞到官职,但是却得到了太后的无条件信任。
说实话,有太后撑腰,比起皇帝还可靠哩!
王岳终于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而此刻徐阶也带着厚厚的一摞子调查结果,找到了王岳。
“才一个半月,速度够快啊!”
徐阶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少年得意,掩饰不住。
“大人,根据卑职的调查,天津三卫,周边的人口在二十万以上,可三卫军户,加起来还不足两千,三卫世袭武人,占据的田地不下几十万亩,他们将昔日的军户变成了自己的佃农。同样的,他们也是躲避赋税徭役,情况之严重,甚至要比勋贵世家,地方的官绅大户还要严重。”
徐阶说着,又拿出了一摞厚厚的东西,咬着牙道:“大人,这是许多地方百姓,状告指挥使等武将的状纸,大人若是愿意,现在就能拿下他们,将这些人一扫而光,大人就可以在天津设立市舶司,顺利开海了。”
徐阶充满了激动,他能干成这么一件大事,自然是欢喜无比,倍感振奋。做事真的不难,只要有恒心,有毅力,不怕吃苦,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瞧瞧,他这次不就挺成功的。
王不置可否,他翻阅这些东西,眉头微微皱起。
“徐阶,你在调查中,没有遇到威胁?一切都很顺利吗?”
徐阶道:“的确有些人干扰,不过百姓都已经受苦太久了,他们纷纷主动上告,给了卑职不少帮助,毕竟这天下还是有是非公道的!”
听徐阶这话,王岳忍不住轻笑,“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人家设的局,你要是按这个查,不是牵连到九边的武人,就是冤假错案,把你也会搭进去的!”
“什么?”
徐阶大惊,下一秒,他连忙控制住情绪,可眼神之中,还是难掩震惊。
“怎么会这样?没有道理啊!”
王岳轻笑,“徐阶,地方上的水,可比朝廷还要深。你别看那些世袭指挥使、指挥同知、千户,甚至是百户,官职不大,但他们就是寻常军户的天,而且还是一百多年,几代人笼罩下来的,积累的威势远不是外人能理解的。你觉得靠着轻飘飘的朝廷二字,就能让那些军户有胆子反抗头上的天吗?”
徐阶英俊的面庞笼上了一层阴翳,他努力回想,似乎真如王岳所讲,那些给自己提供消息的人,谈吐流畅,并不像是普通百姓,莫非说……真的是陷阱?自己的辛苦,不过是一个笑话!
“大人,请恕卑职无能,卑职,卑职重新去彻查!”徐阶急切道。
“不必!”王岳笑着摆手,“有这些东西就够了,你替我去发请帖,把天津三卫的武夫都请来,凡是百户以上,都在邀请之列,不要漏掉一个人。”
徐阶点头,可他还是不明白王岳的用意。
五天之后,天津三卫的指挥使,还有下面的武将,悉数赶来。
天津得名于靖难之役,朱棣从此南下,因此改名天津,并且设立天津卫,拱卫京师,后来又增设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合称天津三卫。这三卫属于平行关系,都归后军都督府管辖。
这三卫的编制并不小,每卫5600人,三卫合计16800人,全盛之时,天津三卫号称劲旅,多次随军北征大漠。只不过那是一百年前的老皇历了。
根据徐阶调查,此刻的天津三卫,每一卫的人马,不会超过两千人,可能实际上还不到一千人。
作为京城门户的天津三卫,早就不存在了,完全堕落成了这帮武人的田庄,当然了,还有更多的贵人在天津跑马圈地,建立田庄,甚至还有经营私盐的……
“我突然请你们过来,想必有人已经知道了原因,一句话……朝廷盯上了天津,不才在下也看上了,你们觉得该怎么办为好?”
三个指挥使,还有多达十几个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他们都傻了,用得着这么直接吗?
“大人,我等都是老实巴交,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的妄为,还请大人明鉴啊!”左卫指挥使韩方秀大声喊冤。
天津卫指挥使王铎也跟着道:“大人,朝廷有什么安排,我等都会遵从旨意,绝不敢有别的心思,还请大人明鉴啊!”
王岳轻笑,“不必了,本官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这里有三张银票,每张十万两,你们三位若是愿意放弃在天津的一切,每人拿一张就走。对了还有其他人,我也准备了,有五万两,三万两,一万两,五千两……”
“一句话,是想要银子,还是还斗下去?”
面对此情此景,这些人都傻了,王铎咽了口吐沫,勉强道:“王大人,总要有个名目吧?我们好歹也是为国戍边的世袭武人,朝廷不能随便处置我们啊!我们没错啊!”
王岳含笑,“那好,其他两位呢?你们怎么看?”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右卫指挥使陈玉杰突然伸手,抓起一张银票,塞进了自己怀里。
“王大人,末将现在就上书请辞!”
王岳颔首,“可以,不过别急着离开,接下来本官还有重用。”
陈玉杰连连拜谢,而其他两人则是强烈鄙夷,说好一起硬抗,你怎么半路跑了?
有这么个家伙带头,陆续又有几个人,选择了银票,王岳含笑。
“接下来的酒宴,怕是你们也没有兴趣了,都各自回去吧?”
才把这些人打发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来了。
“人都记住了吧?可以抓人了!”
王岳又笑着把徐阶叫来,“一起吃点吧,这么好的酒菜,别浪费了。”
第260章 弟子徐阶,拜见师父
徐阶在旁边的房间,将王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位是真有钱,而且有钱是真好!
“大人,卑职,卑职……”徐阶嗫嚅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费力气调查下面的情况,在那些武夫看来,或许就是个笑话吧!
而那帮人,在王岳的眼睛里……只怕连笑话都不如,要这么看,或许也不算太悲哀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出银子吗?”
徐阶想说大人有钱,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下官不知!”
“因为天津值这个钱!”
王岳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又有点超出预料的答案。徐阶也不是想不到,而是他被那些银票弄懵了,脑细胞还在呆滞状态。
王岳笑呵呵解释道:“天津开海之后,就会抢走所有针对倭国和朝鲜的贸易,这是一笔非常惊人的财富……我现在需要征用天津的土地,建造房舍,修建港口,还有船厂,仓库,货站等等!”王岳笑呵呵道:“我给那些人的钱,其实是征地的补偿金,不光是他们,其他普通百姓,也会得到,只要被征地,就在补偿之列。”
徐阶耐心听着,却又迟疑道:“大人,您这么做,的确是德政,可朝廷出得起这么多钱吗?”
王岳轻笑,“什么德政?生意罢了,更何况也不需要朝廷出钱。”
“不需要?”
徐阶惊得筷子都落地了,现在可没有雷霆替他打掩护,这家伙是真的吓到了。
“大人,您,您有敌国之富?”
“什么敌国之富!如果仔细算算账,没准我还欠钱呢!”王岳笑呵呵道:“徐阶,我有一套设想,是我在兴建外城的时候,总结出来的。”
徐阶悚然正色,躬身道:“请大人赐教。”
王岳喝着酒,轻笑道:“你瞧,外城聚集了许多人,至少有几十万,还有天坛,商业已经很繁荣,是内城的补充。这时候修建外城,规范商贸,利用好每一寸土地,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外城的土地建筑,有利可图,所以呢,我就能不断售卖土地,不断建造房舍,不断安置百姓,如此一来,外城就能在不耗费国帑的情况下,快速兴建,畅通无阻。”
徐阶在京城也有一段时间,把王岳的做为看在眼里,现在听王岳解释,他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大人这一招点石成金,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卑职五体投地。”徐阶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不得不说,王岳这一手的确是高明到了极点。
以往理财,不管是量入为出,还是横征暴敛,都是从口袋里拿钱,从来没人将未来的东西卖出天价。
而王岳就干了,并且还干成了。
想不佩服都不行。
能让未来的徐阁老惊为天人,也算是可以自豪的成就了。
王岳心情大好,忍不住要多指点他几句,因此轻笑,“那你想通其中的关键没有?”
“这个……卑职似有所悟,却说不准,还是请大人赐教。”徐阶愈发谦卑。
王岳点头,“我称之为——信用!利用土地作为经营的根本,依靠朝廷决策作为指引,以预先售卖做为形式,提前敛聚钱财,为我所用。这种办法,避开了财政的困窘,最大限度,盘活了民间资本,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徐阶,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有没有漏洞?是不是可以一直用下去?”
徐阶沉吟思忖,半晌才抬起头,他欲言又止,王岳没说话,而是倒了一杯酒,送到了徐阶面前。
徐阶抓起酒杯,猛地往肚子里灌了一口。
火热的酒水,让徐阶打起了精神头,胆气也壮了三分,他思索着道:“大人,外城情况特殊,可大明朝没有几个外城啊?这个办法只能用在有限的地方。”
不愧是徐阶,一下子看到了关键所在。
商人也不是傻子,没有价值,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谁会把真金白银拿出来呢?
王岳欣然道:“没错,所以除了外城,下一个目标就是天津港口……外城能成功,是靠着京城带动,靠着天下的供养。而天津则是一手拉着京师,一手牵着倭国……这就好比两个庞大的翅膀,带动天津腾飞而起。”
“而要想快速开发天津,让这个港口发挥价值,就少不了地头蛇的配合。他们固然可恶,却也不能都杀了,所以我出钱买下他们的家产,也是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只要愿意上船,能跟我站在一起,自然开市大吉,万事亨通,家产翻十倍,也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只可惜,这年头聪明人不多啊!”王岳连连摇头,总是有人看不清局势。
“来,咱们再喝一杯!”
王岳没觉得徐阶怎么样,这家伙长得斯文,个子又小,还是个南方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喝的人。
王岳也就放开了,跟徐阶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后半夜。
转过天,一直快到了中午,王岳才醒过来,他用力伸了伸懒腰,骨头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脑袋疼得要炸开了一般。
我这是喝多了?
让一个松江的小个子给灌醉了?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徐阶绝对比自己惨得多,没准这家伙还在桌子下面呢!要不要去瞧瞧,可千万别提前挂了……
王岳挣扎着起来,四处去寻找靴子……正在这时候,门推开了,徐阶端着一碗汤进来。
“大人醒了?这是卑职让厨房准备的醒酒汤。”
王岳看着走进来的徐阶,突然凌乱了,噩梦成真!
他被松江人灌倒了!
太没脸了!
千万不能传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崔士林知道,不然自己这张脸就再也不要了。
“你……你的酒量不错?”
徐阶轻笑,“卑职的一位先生好酒,为了能跟着他多学点本事。卑职不得不学着喝酒,因此一来二去,也就练出来了。”
王岳沉吟了一下,“你说的那位……不会是聂豹吧?”
徐阶点头,“正是双江公,他平时言语不多,可一旦喝酒,就喜欢谈天说地,卑职跟着他学了不少心学本事。”
顿了顿,徐阶又道:“只可惜双江先生说他心学造诣浅薄,无法教我更多了,他让我另寻名师。”
王岳沉吟,聂豹在前不久进京,才真正见到了阳明公,也拜入了心学门下,之前他虽然推崇心学,还把心学教给徐阶,但真不算心学的正统门人,和王艮、钱德洪等人差得很多。
“这样啊,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或者你回乡的时候,去浙江拜见阳明公,我给你写一封信,他会收你的。”
王岳相信阳明公会给他这个脸的,更何况徐阶资质也不差。
奈何徐阶听到他的话,突然起身,撩起衣襟,双膝跪倒。
“先生,阳明公之学,自然是学究天人,可若论经世致用,晚生以为,当世之上,无人能胜过先生,若是先生不弃,徐阶愿意拜在先生门下,请求先生收下弟子!”
说完,徐阶用力磕头。
王岳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鬼?
徐阶竟然愿意拜师自己,老子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了?都有人纳头便拜了?
王岳愣了好一会儿,徐阶也撅着好半天,这俩人都在担忧,徐阶生怕王岳不答应,而王岳则是有点担忧,收这么个可怕人物在门下,会不会出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连张璁都是他的学生,徐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要拜我为师,可要小心自己的名声,别被我给连累了。”
徐阶激动得手舞足蹈,区区名声算什么啊?而且王岳门下,有一个阁老,还有一位国公,这质量,就连阳明公都要甘拜下风啊!
“卑……弟子,弟子愿意追随先生,为先生扬名!”
王岳点了点头,这就算是自己的徒弟了,正在这时候,有人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大人,我们已经将天津三卫所有不愿意配合的武人全都给拿下了!”
王岳笑呵呵:“行了,徐阶啊,跟着师父去装……不,是惩恶扬善!咱们师徒惩恶扬善去!”
第261章 父不如子
“王大人,王大人!你不能这么无情啊!”天津卫指挥使王铎大声怒吼:“我们可是世袭的武将,没有五军都督府的批文,没有兵部,刑部的公文,就是几个锦衣卫,就来抓我们,就算当年的刘瑾,也不敢这么干啊!”
王岳站在他的对面,听到这话,平静的面孔立刻勃然大怒。
“王铎,你是说我和刘瑾一样?无法无天,对吗?”
王铎脸色苍白,“不,不,卑职没有这个意思,卑职只想求大人,网开一面啊!”
天津左卫指挥使韩方秀也开口了,“王大人,你看上了天津卫,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样做,能服众吗?朝野上下,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不会说什么?大人,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您可是天子宠爱的近臣,犯不着跟我们过不去吧!”
王岳哈哈大笑,瞧了眼身旁的徐阶,“听懂没有?他们在威胁我哩!”
徐阶黑着脸,切齿道:“师父,这些人都作恶多端,若是能抓了他们,弟子一定能好处罪证,让他们全都伏法!”
王岳摆手,“你的本事我当然知道,但是没有这个必要。咱们动天津,是因为这里要开海,天津的土地,很快就会变得金贵值钱,想要在海外贸易上分一杯羹的人多得是。首先就是宫里,其次呢,那些勋贵武臣,谁不想要来点。要知道因为清丈田亩,他们可是损失不小,现在能补回来,谁会错过?”
提到了勋贵,这些家伙的脸色变了。不再那么愤怒,而是担忧起来。
他们能在津门坐稳,没有神仙帮忙能行吗?其中不少就是当朝勋贵。可若是像王岳所说,勋贵也想要开海的利益,而把他们出卖,那可就太可怕了!
还在他们惶恐不安的时候,王岳有冷笑道:“开海对许多商人而言,可是莫大的机会,尤其是晋商!你们这些人多少和九边的将领有些往来,晋商意味着什么,你们比我清楚!得罪了晋商,会是什么下场,你们也清楚?接下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扑通!
王铎直接跪下了,痛哭流涕。
“王大人,王大人,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卑职愿意听从大人安排,卑职再也不敢跟大人做对了!只求大人能高抬贵手,给卑职一点银子,让卑职不至于饿死冻死!”
王岳轻笑,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本想直接给王铎的,但是又觉得脏了手,他递给徐阶。
“给他吧!”
徐阶接过银票,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百两!
这是什么鬼?
明明不是十万两吗?
怎么变成一百两?
师父,您这也太狠了吧?
徐阶没敢说什么,只是将银票递给了王铎,王铎接过来,揉了揉眼睛,仔细确认,真的不是十万两,而是一百两!
缩水了足足一千倍啊!
好一个霸道的王岳!
他偷眼看看,发王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如果再敢废话,估计连着一百两也没有了。
他能说什么,只能磕头拜谢,然后转身离去。
这家伙失魂落魄,脚步虚浮,没走多远,竟然重重摔在了地上,面皮破了一大片,疼痛难忍,却又不敢大声叫唤,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凄凉如受伤的老流浪狗。
这就是得罪王岳的下场!
旁边的韩方秀看在眼里。兔死狐悲,下一个就是他了。
到底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活着?
当王岳抽出银票的时候,韩方秀没有接,而是突然用力磕头。
“王大人,卑职罪孽深重,卑职愿意个大人做事,哪怕是牵马坠蹬,卑职也心甘情愿啊!”他用力磕头,咚咚作响。
王岳冷哼了一声,“想给我牵马的人多了,你还排不上,若是你愿意,接下来修城的时候,你倒是可以负责搬砖!”
搬砖?
堂堂指挥使,不指挥兵马,改行当泥瓦匠了,这是何等的羞辱啊!身为大丈夫,赳赳武夫,铁骨铮铮,岂能……不答应!
韩方秀连忙磕头,“多谢大人提携,多谢大人,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好好干活!”
韩方秀在乎不是搬砖与否,而是给王岳搬砖!
能给王大人搬砖,那可不是一般的搬砖,乃是王大人的恩典……同样是伺候人,伺候天子和伺候寻常地主,能一样吗?
王大人是天子近臣,给他搬砖,就近似替天子搬砖,也算是给天子做事啊,和宫里的大珰都是一个档次的,这笔生意太值得了!
徐阶都产生了幻觉,怎么搬砖的比自己这个徒弟还要高兴啊?是不是自己低估了师父的影响力啊?
瞬间拿下天津三卫,王岳的权柄简直大到了骇人听闻,难道就没人会反对吗?
还真别说,当消息传到京城,所有人再一次震撼了。
尽管王岳干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是直接朝着地方势力下手,一举消灭三卫,还是刷新了大家伙的认知。
荒唐!
太荒唐了!
天津三卫拱卫京师,让王岳一下子给废了,万一鞑子入寇,又该如何?这不是胡闹吗?
这位义正词严的御史大人,貌似忘记了,天津卫的人马,不但保护不了京城,还会成为累赘。
要指着这帮人拱卫京师,大明王朝还是趁早投降算了。
指着王岳的声音,多如牛毛。
但是却没有几个,敢真正上书弹劾……宫里已经传出了消息,这是太后答应的,也不知道太后怎么就那么喜欢王岳。
愣是把天津三卫扔给他随意折腾。有太后的承诺,王岳才敢直接对天津三卫下手。这要是弹劾王岳,弄不好触怒太后,那可就谁也救不了了。
不过有太后罩着,就能无往不利吗?
也不尽然。
王岳折腾天津卫,是想弄市舶司,在这里开海。这是朝廷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问题是开海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想从天津赚钱,钱就那么容易来?
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费尽了心思,也没弄到多少银子啊!所以只要开海失败,看不到赚头儿,王岳也就完蛋了。
这小子之所以得到太后的欢心,还不是他生财有道,能抓住老太后的心,但若是王岳挣不到钱,相反,还赔了钱,老太后一怒之下,王富贵是不是就要垮台了?
他们觉得换个思路很重要,与其急着弹劾王岳,不如等着他开海失败,圣眷衰微,然后再一鼓作气,送王岳上西天。
人最宝贵的就是梦想,只要一直在梦里,什么都有!
就在文臣们等这王岳犯错的时候,突然一个消息传来,前往倭国的兵马返回了。
包括崔士林,汤庆,还有罗钦顺,他们带着跟倭国谈判的成果,载誉而归……这个消息瞬间压过了天津的事情。
其实从洪武年间,倭寇就不断骚扰大明,貌似只有永乐朝,倭寇才消停一点。
对于大明朝来说,太缺少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了。
天子运筹帷幄,将士跨海远征,一举严惩凶恶的倭国、
这实在是太让人血脉沸腾了。
尤其是崔士林!
这丫的可是有名的纨绔,还是纨绔里面比较笨的。他这是遇到了神仙不成?怎么一下子变得神勇起来了?
定国公之子徐延德第一个跑来天津,他要最先目睹崔士林的德行,看看这家伙是不是被附体了。
他来了,英国公之子张溶也来了,还有武定侯郭勋,当然了,郭家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还要寻觅新的商机。
别人都来了,永康公主能不来吗?
那可是自己的儿子啊!
倒是驸马崔元,听到消息之后,脸都黑了,整整一天没有说话。
作为驸马,他是有爵位的,不高,侯爷!
这也不是他有功,而是靠着外戚身份封爵,等于是白嫖。
放在以往,也没有什么,谁还不是靠着祖宗的恩荫呢?
可这回不一样了,对方还是自己的儿子,他靠着实打实的军功,混了个国公,他是国公爷了!
当爹的居然比不上儿子!
我还要不要脸啊?
“不管谁去,反正我不去!去了我的老脸就完了!”
这一次永康公主可不惯着丈夫了!
“你要不是不去,就连最后的一点气度都没有了!你儿子比你强,那是你的福气!我可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对咱儿子好点,不许疾言厉色的。”
崔元苦着老脸,哀求道:“公主啊,这话你留着跟他说吧!我怕那小子往后欺负他爹!这事他干得出来!”
第262章 新贵(四更求票)
崔元是被媳妇拖着出了家门,踏上前往天津的道路,一路上,他们两口子就觉得人特别多。有些是勋贵的马车,他们都认识,但是有很多竟然是文官的马车,他们也急着往天津跑!
“难道说他们也去迎接那小子?”崔元惊得嘴巴老大,自己的儿子这么有面子了?
永康公主稍微想了想,立刻道:“想什么呢?这是去迎接罗钦顺罗老大人的!”
“哦!”
崔元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来,原来罗钦顺作为使者,也去了一趟倭国,老头这么大年纪,还真是不容易啊!
岂止是不容易,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事情显然没有这么夸张,大明的航海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而且前往倭国的航路也不陌生,出事情的概率很低。
但是在许多文官的眼里,坐船出海,就是送死,简直没有道理可讲,就像罗钦顺在出海之前,他宁愿死在家里,也不愿意去出使倭国。
要不是朱厚熜逼着,他才不会跑这一趟。
想想几个月前,他们还以为老夫必死无疑,根本没法活着回来。
可你们敢想吗?
老夫不但回来了,而且还立了大功!
罗钦顺觉得过去的时间,是他这辈子最魔幻的日子。
出海之后,果不其然,就开始晕船……吃不下,喝不下,生不如死,整日里天旋地转,他都想到了自杀。
幸好有那么多太医看着,罗钦顺才没有死成。
可是随着到达了倭国,罗钦顺立刻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整个大内家族,倾巢出动,他们甚至铺了足足一里长的红毯,两边都是跪拜的人群,就像是迎接神仙一般,将罗钦顺接到了城中。
这份风光,简直比当年考中进士,御街夸官还要威风百倍。
这帮倭寇太有意思了,不管说什么,都用力点头,腰永远都是弯着的。就冲他们懂礼的劲儿,把他们视作蛮夷,貌似也不是那么妥当啊!
罗钦顺满心感慨,到了晚上,竟然有四个美女过来,主动伺候着,其中两个女孩担心他着凉,每人抱着老头的一条腿,给他取暖。
软玉温香,罗老头算是享受到了这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转过天,他拖着肿胀的眼袋,跑去见汤庆和崔士林,他坚决主张,要给倭国优待,不能欺人太甚!
崔士林赏给他一个大白眼,“怎么?人家送了四个美女,您老就受不了了?他们给我可是送了72个哩!”
罗钦顺一脸懵,崔士林继续道:“说实话吧,您老享受的,前些日子都是用在我们身上的,倭人听说您是正使,立刻就把给我们的待遇送给您了……我见过势利眼,可没见过这么势力的。就冲这一点,我就不会放过他们!”
其他几个将领也是很不客气,全都主张狠狠惩罚倭国。
罗钦顺还能说什么,他出海本就是意外,一切都听崔士林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双方激烈交锋,整天都在争吵,崔士林破口大骂,骂得对方跟孙子似的。
奈何倭人就是不松口,他们不停鞠躬,嗨、嗨的没完,可让他们签字承认,却又千难万难。
崔士林干脆也不管什么,他直接让人马退到海边,随时准备撤走,他又派人去联络细川氏,倭国四分五裂,又不光是大内氏,还有其他一大堆的势力,咱们就放开了手脚,看谁玩的过谁!
在崔士林的流氓攻势之下,大内氏终于低头了。
罗钦顺带着从来不敢想的条件,返回了大明。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立了大功!
顶大顶大的那种!
里子面子,他们都拿到了。
再回来的时候,老头甚至都不晕船了,站在船头,他就不停在想,赵鉴那帮老混球,要是看到他回去了,还立了大功,也不知道会试何等惊讶。
这么一看,海上也不是那么可怕,相反,海洋是他咸鱼翻身的好机会。过去他被困在杨廷和的那堆人里出不来。
总觉得不能背叛杨阁老,不能不要脸,哪怕会输,也要跟天子周旋。
可走了这一趟,心胸立刻就不一样了。
什么杨廷和啊,什么继统,继嗣啊,不过是浮云而已。什么都不如实实在在的利益打动人心。
别的不说,光是倭国送的美女,就有二十名,这老腰啊,还真受不了……回头要不要去找牛鼻子老道,弄点好药?
罗钦顺满脑子烂七八糟的念头,简直半点没有重臣的样子。
反倒是崔士林,他特别单纯,单纯到了只想跟着师父喝一碗豆汁儿,吃一顿爆肚儿,说一句师父,弟子做到了!
崔士林也不是一时抽风,非要往海外跑。
可之前王岳跟他说的那番话,领他看的那些金银,彻底颠覆了这小子的三观。
师父把最大的秘密告诉自己,把那么重要耳朵事情,托付给自己。
可扪心自问,你崔士林何德何能?
你扛得起来吗?
论文,你比不过张璁,甚至比不过杨博。
论武,哪怕是在勋贵子弟里面,也不值一提。
轮才智,啥也别说了,直接两行泪。
说实在点吧!
就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那你凭什么扛起师父的托付啊?是从现在开始,读书习武吗?显然太晚了……他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唯一一点,就是要比别人黑,比别人狠,做别人不敢做,不愿做的事情……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他做到了。
现在船队的将士,谁不尊他一声崔爷!
就连俞大猷、汤克宽这些人,都对他钦佩有加。整个和大内氏的谈判,就是他主导的。
拜师这么长时间,总算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师父!弟子回来了!”
崔士林站在船头,拼命挥手,刚刚放下跳板,他就往下跑,三步两步,冲到了王岳面前,满脸兴奋。
“师父!弟子,弟子不负所托,弟子回来了!”
兴奋之下,崔士林竟然单膝跪倒。
王岳连忙拉起他,特意盯着腿部,急切道:“伤怎么样了?”
“好了,我都能跳了,要不要跳一个瞧瞧!”
王岳赶快拦住了他,“别丢人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爹也来了,快去瞧瞧他吧!”
听说老爹来了,崔士林下意识往人群瞧了瞧,正好看到了崔元尴尬的笑容。谁知下一秒,崔士林竟然扭头,把他爹扔在了一边。
“别管他,咱们先公后私,谈正事要紧!”
好家伙,这货真的把他爹扔在了一边。
崔士林拉着王岳,到了临时休息的地方,他瞬间打开了话匣子,谈论这一次的收获。
首先,他趁着大内氏还不清楚石见银山的状况,就花了一千两,将整个矿场租到了手里,并且留了三百名士兵守卫。
“师父,弟子是这么想的,这里既是咱们的财源,又是咱们定下的一颗钉子……弟子打听过来,石见银山在好几个势力中间,现在大内氏强盛,才把石见银山纳入掌握的。我们掌握了这里,暗中蓄养武士,再合纵连横,想要灭掉大内氏,也不是难事啊!”
刚刚谈判,就要往死里整。
在心狠手黑这块,他是真的得到了王岳的真传,甚至还要胜过师父三分。
“对了,除此之外,弟子还要求倭国将西南的岛屿交给咱们,就是那个叫,叫种子岛的地方,下次再去,也就有了落脚之地了。”
“还有,弟子让大内氏给所有受损的百姓赔偿,一共赔偿五十万两,还有严惩凶手,约束手下……”他滔滔不断,讲了十几个条件。
王岳希望的他拿到了,王岳没想到的,他也要到了。
“师父,弟子唯一的让步,就是准许大内氏到天津贸易,偏偏这帮蠢材还感激涕零,甚至要扩大贸易呢!殊不知生意做得越大,他们损失就越多。”
王岳轻笑,“那可未必,大内氏估计是打算垄断大明和倭国的利益。他损失的要让其他大名来补偿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有了倭国的市场和金银在,天津港口也就算是活了!”
王岳正说着,突然外面喧嚷起来,有钦差送来旨意。
加封崔士林为福国公,岁禄三千石,一跃成为朝廷新贵……
第263章 大战午门之前
居然是福国公,他还真是好福气!
武定侯郭勋气得咬牙切齿,咚咚放屁,他跳得这么欢,就是想把自家的爵位提上一格,从侯爵变成国公。
奈何他折腾了这么久,一点效果没有,反而差点把整个家族都搭进去。
崔士林这个小崽子,不过去了海外一趟,回来就成了国公,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啊!郭勋暗暗后悔,假如当初自己有这个魄力,搏上一搏,说不定现在郭家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想到这里,郭勋下意识看了眼崔元,发现这位驸马爷脸色古怪,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怒,竟然杵在那里,不知道动弹。
郭勋迈步走过来,“崔驸马,这可是大喜事,走吧。咱们去瞧瞧令郎,让老夫领教一下少年国公的气度。”
有郭勋张罗,崔元也只好跟着,另外还有好几位少年勋贵,一起涌到了休息的地方,嚷嚷着要拜见福国公,前来道喜。
门卫连忙进去,半晌苦着脸出来。
“那个……福国公身体疲惫,已经休息了,还请各位暂时回去吧。”
崔元愣住了,不让自己见面?
丫的,小兔崽子,你敢让你爹吃闭门羹?
他的脸色霎时间格外难看,黑如锅底儿,一旁的郭勋一直在盯着他,见崔元变色,忍不住揶揄道:“崔驸马,福国公少年英才,身负重担,和咱们这些富贵闲人不一样,那就不要打扰了,反正早晚都能见面,不急于一时……”
郭勋还没说完,崔元就迈着大步向前,一把推开了守门的,直接往里面闯!
臭小子,你出海这么多天,我和你娘提心吊胆,成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在好容易回来了,竟然不想跟我们报个平安,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还有没有规矩?
他迈步冲进去,刚走了十几步,有人轻咳道:“驸马请留步。”
崔元猛地抬头,发现等在这里的正是王岳。
“王大人!”
他吸了口气,“犬子在哪里?”
王岳低声道:“令郎睡了。”
“睡了?他,他怎么睡得着?”崔元大怒。
王岳突然把眼睛一瞪,“他都出海好几个月了。身在异国,又是打仗,又是谈判,还受过伤,身心俱疲,他怎么不能睡觉?”
“这……这总该说一声,难道我这个当爹的,提心吊胆,也不能问问吗?”
王岳轻哼,“崔驸马,你不光怎么说,也是在大明府邸里坐享其成,令郎才是出海辛苦的人,他们提着脑袋在拼,现在好容易回来,给他们计较什么?我已经给陛下打招呼,准许所有将士,在天津休息七天,然后再返回京城,向天子报捷。”
“崔驸马,陛下对待功臣,也不可怠慢,你觉得呢?”
“我!”
崔元被问得老脸通红,扪心自问,他也挺关心儿子的,提心吊胆,默默祈福,生怕他出事……可反过来说,他貌似又真的不理解儿子在做什么,承担了什么样的风险,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他觉得回家了,跟老爹汇报,让老爹安心,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每个儿子的本分。
可他忘了,崔士林回来,先来找王岳,那是汇报公务,把最紧要的事情交代清楚……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崔士林都不知道他已经成了国公。
跟王岳谈了一会儿,端着酒杯,还没喝下去,竟然就睡着了,发出震天响的鼾声。
崔元听到这些,满脸的羞愧。
都说少不更事,原来我这个当爹的,才是最不懂事的人。他心中尽是感叹,七天的时间,所有士兵都得到了相当充裕的休息。
大家伙精神百倍,返回京城。
一千五百人离京,除去留在倭国的三百人,还有沿途和战斗中牺牲的,只有八百余人,能够返回京城,享受胜利的荣耀。
朱厚熜给予了这些士兵最高的荣耀,英国公张屯,定国公徐光祚,亲自迎接。三千锦衣卫,护送着将士们返京。
沿途鼓乐喧天,迎接的队伍不断。
自从郑和船队停止之后,海外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一片陌生的莽荒,如今终于有勇士敢于出海,而且还痛击倭国,振奋国威。
这是何等英雄!
尤其是朱厚熜登基之后,先是王阳明领兵北上,痛击鞑子,接着又慑服倭国,陆海两战,两战皆胜,当真是国威大振,与有荣焉。
所以崔士林等人越是邻近京城,欢迎的队伍就越多,那些新科进士,三千太学生,全都跑来,仰望着这些鲜衣怒马的猛士。
谁还敢说武人粗鄙?
谁还敢瞧不起武夫。
汉唐的文人,渴望的是提三尺剑。沙场报国,扬名天下。
只有北宋之后,金榜题名,东华门唱名,才成了英雄。
但是说实话,哪个更有面子,谁不知道?
历代官修史册,对战争胜利描述的篇幅,远远超过科举中进士,说到底,还是大宋打的胜仗太少了,没什么可吹的罢了。
整个大明朝,都处在热情洋溢之中,到处张灯结彩,花枝招展,迎接有功将士。
不过就在这一片欢腾之中,也有意外。
比如兵科给事中王准,他就找到了刑部尚书赵鉴。
“老大人,这些日子,下官仔细探究,终于发现,这一次朝廷讨伐的不是倭国,而是倭国的一个诸侯,大内家族而已。”
赵鉴脸很黑,他没有料到,罗钦顺竟然欢蹦乱跳回来了,而且这老家伙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这让赵鉴很苦恼,也很为难,无故树敌,让他本就不好的处境,变得更糟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打赢了,这就是功劳,而且是大功劳,你不要揪着这些小事情不放。”
王准连忙点头,“部堂教训的是,可罗钦顺身为朝廷二品尚书,大明钦差,他居然也只是跟大内氏谈了,让他们道歉赔偿。这样做,是不是太丢朝廷的脸了?”
“这个……”赵鉴陷入了沉吟,“按理说,大明的钦差,应该去找倭王,听说倭国眼下是什么幕府将军说了算,当不管怎么讲,也不该去找地方诸侯谈,更不能跟他们签国书。”
王准连忙点头,“大人高见,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卑职以为,这一次的事情,会不会是崔士林、汤庆,还有罗钦顺这些人谎报战功,欺骗朝廷?又或者,他们跟那个大内氏演戏,为了所谓通贡开海。若真是如此,这可是欺天的大罪啊!”
赵鉴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正因为知道,才不敢相信。
“你不要胡说八道,捷报已经明发天下,你不要节外生枝。”
赵鉴顿了顿,“你又没有确切证据,万一触怒了天子,岂不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王准略微迟疑,还是点头了。
可是他回到了家中,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大人虽然反对,但是不是有了证据,就能弹劾了呢?
这位还真下了功夫,经过他的调查,随同归来的倭国使者,的确代表大内氏。而且他还打听到,罗钦顺的船队只到了倭国西南,根本没有见到倭王,也没有见到所谓的倭国将军,这一次成功的出使,根本是自欺欺人。
堂堂上国钦差,自降身份,贬低过个,丢的可是大明的人。
事到如今,不能不说话了!
王准立刻找到了好友陆灿,这俩人商量之后,决定一起弹劾。
并且在上书之前,他们还把消息散布出去,崔士林谎报战功,罗钦顺有辱使命……这两位一下子成了罪人。
转眼又到了早朝,王准和陆灿信誓旦旦,站在了午门,怀里揣着弹劾的奏疏,就等着大显身手,痛斥奸佞。
可就在他们刚刚到来之时,突然从武将的堆里冲出来一个人,醋钵大的拳头,狠狠捶向了两个人。
他嘴里还骂道:“敢污蔑我儿子,老子打死你们!”
第264章 天津开海的真相
驸马崔元和两位文官打起来了,而且还是在午门,这也太刺激了!早就说过,大明的官员比拳头,向来不是什么新闻,可驸马崔元,多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竟然主动出手了,这就有趣了。
别看崔元年纪有点大,但身体还很好,也经常练习骑射,面对王准和陆灿两个给事中,竟然大占上风,两人被揍得屁滚尿流,王准的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黑了心的王八蛋!人家出去拼命,你们就会添乱,不打死你们,天理不容!”
说着崔元飞起一脚,踢到王准的软肋,疼得这位怪叫一声,差点昏过去。崔元还要打人,这时候赵鉴,还有两位国公过来,又来了不少言官,总算是把这俩人保住了。
“驸马,不管如何,都由陛下决断,不该私自动手!”赵鉴厉声教训,崔元把嘴一撇,“赵大人,你也不用装好人,我把话放在这里,谁嘴贱我打谁,有本事就砍了老子!不然,早晚死一个!”
赵鉴脸色很难看,这时候王准和陆灿都被抢救过来,两个人简直死里逃生。
赵鉴吐了一口血,叫骂道:“崔元,你仗势欺人,敢在午门行凶,我要弹劾你!哎呦……我的腰啊!”
陆灿也跟着道:“有你这样的爹,就有欺君罔上的儿子,你们父子等着吧!”
“混账!”崔元的眉头都立起来了,还要往上冲。
偏偏此刻钟鼓响起,群臣要入奉天殿了,他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人群进去。
众人朝拜天子,王准和陆灿直接趴在了地上。
“陛下,驸马崔元仗势欺人,殴打臣等,请陛下做主啊!”
朱厚熜嘴角上翘,看这俩人这么惨,他的心情还挺好。
“驸马崔元打你们,总要有个理由吧,不会是他得了失心疯吧?”
王准迟愣一下,连忙道:“陛下,根据臣等调查,崔,崔士林和罗钦顺等人欺君,至于还有没有人是他们的后台,臣还不得而知,或许需要彻查。”
朱厚熜呵呵两声,“欺君!好大的罪名!他们是怎么欺君了?”
“启奏陛下,他们,他们只是去了倭国西南,见了倭国的诸侯豪强大内氏,他们连倭王都没有见到,岂不是有辱大明威严?”
“哦!”朱厚熜失笑道:“这事啊,还真算不得欺君,因为朕也知道,而且还是朕答应的。至于原因吗?”
朱厚熜瞧了眼王岳,“王卿,你给他们指点迷津吧?”
王岳笑着道:“倭国当下局势混乱,诸侯林立,互相征伐。即便找到了倭王,还有幕府将军,也解决不了问题。在这里,我就想问问诸公,我们对倭国有什么要求,或者我们希望倭国如何?”
陆灿喘着粗气,忍着剧痛,“王大人,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不许倭国为祸大明了!要求倭王,约束手下,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王岳大笑道:“现在的倭王根本没有这个权力。相反,随着倭国局势越来越糟糕,战乱不断,会有越来越多的倭寇,跑到海上,以抢掠大明为生,我们海上的倭患就会越来越严重。”
王准哼道:“王大人这是夸大其词!再说了,正因为如此,我大明才应该扶持倭王,恢复正统,让他约束倭国上下,如此才能有长久的太平。”
他仰起头,对着所有人道:“诸位大人,你们不觉得下官讲的是对的吗?”
他这是公然求援了,赵鉴本不愿意替他们出头,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开口。
“王大人,当年太宗皇帝,命令郑和船队下西洋,就是宣扬天威,如果遇到了蛮夷国内出现动乱,朝廷都会出手,帮助他们正君道,明人伦,铲奸除恶,安抚国内……而老夫觉得,王大人的作法,似乎不慎妥当啊!”
这话说的有些东西,把朱棣搬了出来,顿时好些言官,甚至是翰林都站了出来。
“没错,不管怎么样,跟大内氏谈,就是不对!我们堂堂天朝上国,怎么能搭理蛮夷的豪强?这不是乱套了吗?”
“对啊!长此以往,上国脸面何在啊?”
就连新任工部尚书汪俊都站出来了,“王大人,我上国行事,必须名正言顺,和大内氏媾和,确实有失体面啊!”
面对一大群人的质疑,王岳呵呵冷笑,“诸公真是高见!又是要海晏河清,又是要上国脸面。你们什么都要!为什么不要郑和船队?为什么要废了朝廷水师?为什么说下西洋是劳民伤财?说啊?”
王岳突然爆发,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时候大学士张璁也站出来,冷笑道:“没错!蛮夷畏惧强权,而不知感恩戴德。偏偏我大明自废武功,这次出海的船只都是临时拼凑的。你们想要上国的威风可以,户部出钱,工部督造战船,兵部练兵……从上到下,全都动起来,把水师恢复了,自然什么都有了!”
这一番话,把赵鉴等人说得哑口无言。
而此刻一直没说话的罗钦顺也站出来。
“张阁老,放在以往,我必定反驳你的话,可这一次去了倭国,我的看法变了,彻头彻尾变了。”
“你们可知道,老夫在倭国的时候,威风十足,他们用尽了办法伺候,讨好我。你们知道原因何在吗?很简单,就是咱们的将士打出了威风!俞大猷和卢镗在海上用火攻,烧毁百艘战船,杀了数千人。登陆之后,数破倭寇,前后斩杀过万。”
罗钦顺说到这里,看了看这些高谈阔论的书生,轻蔑冷笑,“你们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吗?咱们的人向大内氏问罪,他们居然弄出了数十个武士,跑到军营前面,公然剖开肚子,抓起内脏,扔向营门!”
“啊!”
一时间,大殿之上,尽是惊呼之声。
剖开肚子,抓出内脏,还扔向明军!
我的老天爷啊!
那该多疼啊!
这帮倭寇都是疯子,野人吗?
或许说他们是野兽才更恰当,人干得出来这事?
赵鉴脸都白了,光是听罗钦顺这么一说,他就不寒而栗。
“倭人性烈若此,真是不可轻视啊!”
瞧着赵鉴变颜变色的样子,罗钦顺更加鄙夷。
“光是听听就怕了?你们若是怕了,岂不是正中倭人下怀?福国公崔士林面对此情此景,继续下令处斩倭人,还拉来恶犬,尽食倭寇!”
我的天啊!
捷报只有大略的内容,谁也不会想到,居然凶险到了这个地步?
倭寇够狠!
可崔士林更狠!
“你们以为倭寇会群情激愤,同归于尽对不对?不对!错了!倭寇老实了,他们用伺候祖宗的方式,伺候我们,乖巧到了极点!”
罗钦顺道:“老夫现在就想明白了一点,对待蛮夷,就不能客气!跟他们讲仁义,讲规矩,那是我们自己犯傻!”
“对付蛮夷,就要用蛮夷的办法!”王岳笑着接过了话,“朝廷这次是问罪大内氏,固然给了大内氏脸面,可也激化了倭国内部的矛盾。”
“倭国的幕府将军,还有其他势力,唯恐大内氏获得大明的支持,因此必定争相派遣使者前来。”
赵鉴不解道:“王大人,你说的有理,可是来这么多使者,全都要和大明朝贡贸易,朝廷有多少钱可以浪费?”
“对啊,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面对这群白痴的质问,王岳简直被他们的智商感动哭了。
老子费这么大力气在天津设立市舶司,推动开海,敢情老子就是钱太多,要急着赔出去啊?你们能不能稍微有点脑子啊?
“谁说朝贡贸易就会赔钱的?他们可以进贡,朝廷也有回赐。但是可以限制总额啊!比如说送礼不能超过一百两,回礼不能超过二百两……至于其他的需求,都在天津市舶司,进行公平贸易!”
“公平贸易?”
“没错,就是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买到想要的货物,不管是大内氏,还是幕府将军,谁都一样!”
赵鉴眉头紧皱,“王大人,你这么干,岂不是大开国门,倭商都会跑来买东西了?”
“那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按照规矩缴纳关税,朝廷没有理由反对贸易,相反,还应该大力推动啊!”
王岳的话说完,朝中的不少人,若有所思,终于摊牌了。天津市舶司,跟南边的三个市舶司完全不一样。朝廷不再靠着织造局贩卖丝绸赚钱,而是靠着征税,这一招简直是挖了东南大户的祖坟啊!
第265章 大生意来了
王岳就像是一个老练的戏法高手,从浙江的倭乱着手,不断落子,等布局完成之后,才亮出最终的目的。
朝廷要得到开海的利益。
这一点在永乐朝实现过,而且还是独享!
当初的永乐大帝让上万人的船队,携带着各种上国货物,前往海外诸国,进行贸易,交换商品。
很多人都说这是劳民伤财,虚耗国库……或许从某个角度来看,的确是劳民伤财,老百姓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因为朱棣把收入拿走,用来发动对蒙古的征讨了。
如果把下西洋的时间,跟对草原大漠的征讨对起来,就会发现二者高度相关。
所以朱棣死后,就再也没有皇帝能“与民争利”,开海自然维持不下去。或者说,朝廷吃干抹净的官方贸易,行不通了。
王岳也不指望朱厚熜能达到朱老四的程度,这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朱棣那时候刚刚经过战乱,国力远没有恢复,能卖的东西着实有限。可现在不同了,这么多的商品货物,光靠着官方贸易,是绝对行不通的。
因此必须有民间参与,对于朝廷来说,需要拿到手里的,就是税收!
也只能是税收!
谁想出口赚钱,就要给朝廷缴纳关税。
王岳之所以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那是因为现在的海外贸易,从最初皇家包办,变成了几个大户包办。
广大的商人,甚至是晋商,都没法参与其中,他们只能被动靠着买点商品,弄点微薄的利润。真正的好处都被几个大家族拿走了。
这帮人包办了一切,他们甚至豢养船队,成为啸聚海上的超级力量,许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王岳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不同的选择。
既然是从官方贸易,变成了收税,自然是希望贸易额越多越好,来买货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要跟大内氏打交道。
说得再多都是废话,一切就是利益二字!
“朕在这里有几项重要的旨意要宣布,朕准备设立天津水师,以汤庆为水师总兵,福国公崔士林提督天津水师!”
此话一出,朝中的群臣都疯了,尤其是那些武人。
他们平时上早朝根本就是摆设,没什么发言的余地,反正也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但这消息是真的不一样了。
过去式三大国公,瓜分京营。在外的将门,掌控九边,彼此之间形成平衡。
可现在突然冒出了一支力量。
很显然,天津水师是给市舶司保驾护航的,而且这个水师未来的发展空间,非常惊人。崔士林算个什么东西?他何德何能,可以掌控天津水师?
这不是胡闹吗?
正在大家伙要反对的时候,驸马崔元迈步站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水师断绝多年,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即便启用老臣,也谈不上经验阅历。这个位置关口还是胆魄和忠心。臣虽然身为崔士林的生父,但他的果断勇毅,也让臣叹为观止。若是有人觉得不妥,那就让他也出海,去跟蛮夷打交道,究竟能不能行,一目了然。总之,臣对崔士林充满了信心。”
朱厚熜哈哈大笑,“没错!朕也认为他最合适不过了,天津水师就由他负责。只是接下来天津市舶司,这个要谁来管,朕还没有定见。”
朱厚熜用眼角瞥了一下王岳,可又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道理很简单,他不想把小富贵局限在天津。可未来的天津市舶司的确很重要,毕竟光是倭国银山每年就有几十万两入账,这个市舶司的潜力,几乎在户部之上!
到底谁更合适呢?
朱厚熜沉吟之时,王岳道:“陛下,臣以为既然新的市舶司和以前的市舶司不一样,不如改名为海关税务司,臣保举礼部尚书罗大人担任总督一职。”
朱厚熜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先把地位提上来,然后赛个重臣过去。
像开海这种事情,千头万绪,一般的年轻臣子扛不下来。
罗钦顺的本事足够,而且这次出海让他有了巨大的变化,估计也不会跟那些保守派搅在一起了。
“嗯,既然如此,就按王卿所言,加罗钦顺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总督天津海关税务司!”
朱厚熜笑呵呵看着罗钦顺,笑道:“罗卿,这个海关税赋司,可是朕的钱袋子,也是我大明的一道门户,你可要替朕看好了。”
罗钦顺激动地跪在地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于他们这些杨廷和的旧部来说,选择不多,要么急流勇退,要么就被人搞下去……就像他,几乎要滚蛋了,偏偏因为出海一趟,因祸得福。
海关税务司官位够高,利润也够丰厚,离着京城也不算远,这么好的位置,求都求不来。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圣恩!”
朱厚熜欣然点头,“这样朕就放心了,你们两位一文一武,最合适不过了。至于王准和陆灿……虽说你们是言官,可以风闻言事,但是却不能捕风捉影,更不能陷害功臣!你们对国家大政毫无了解,心胸狭隘,用心险恶……按理说,朕是应该严惩不贷的。可崔驸马替朕出手,打了你们,也就算是惩罚了。”
“你们两个去给崔驸马行礼致谢吧!”
什么?
挨了打,还要说打得好!
这也太欺负人了。
士可杀不可辱啊!
这俩人纠结了三秒钟,算是给了圣贤面子。
然后乖乖跪在了崔元面前。
“我们捕风捉影,诬陷忠良,多谢驸马教训,我等知错了!”
我的老天爷啊!
难道是我幻听了吗?
铁骨铮铮的言官,竟然向勋贵皇亲低头?
这种事情,在明面上,貌似还是第一次啊!
爽!
简直太爽了!
武人要想有面子,就要自己争气!
你瞧崔士林,他跑海外一趟,有了功劳,连他爹说话都硬气了,这就是差距啊!
大家伙带着满腹的思量,纷纷下朝。
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在崔士林和罗钦顺之下,还有一个任命,那就是新任天津知县……是新科的探花徐阶。
“我说师父,光是我一个人就够了,小师弟细皮嫩肉的,你让他跟蛮夷打交道,会吃亏的!”
崔士林大言不惭,王岳哼了一声,“我倒是想都交给你,可你会建设码头吗?会开办船厂吗?能兴建新城吗?夷商来了要怎么接待,咱们的商人运送货物过来,要怎么存储?如何给商货估价,如何征税?”
崔士林被问得赶快低下了头,对不起了,这些事情跟他无缘。
徐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很显然,天津知县的位置很关键,多少人都想不来,这是师父对自己的偏爱。
可要说这个位置一点负担没有,那也是骗人的,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师父,这一切都好说,只是天津开海之后,就要有买有卖,要是没有人气,弟子唯恐什么都办不成啊!”
王岳轻笑着点头,“不用担心,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点,再说了,就算我不行,还有你们师爷啊!”
“师爷?”
他们这才想起了,还有老王的存在!
要不说王翰生也不容易,明明那么胖,存在感还那么低,这替他捉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显身手……
“好小子,你把新徒弟,老徒弟,全都送去了天津,这块地方往后就是你们家的了。”能跟王岳这么说话的,自然是首辅杨一清。
王岳也满不在乎,“我说元翁,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是你们晋商的大事,说吧,准备出多大的力气?”
杨一清把眼睛一瞪,“什么叫你们晋商?咱不是一家人嘛!目前暂定五十万两,毕竟倭国太穷了,能卖出这些,已经可以偷着笑了。”
就在王岳和杨一清谈话的同时,另外两家也在商议着……“这是师父的事情,无论如何,我在个当徒弟的都不能落后,至少准备八十万两货物!”杨博断然道:“若是赔了,算在我的账上,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天津开海场面难看!”
武定侯府!
“王岳这一次开海,肯定要大赚的,那些海商大户,早就弄得天怒人怨了,大明的商人不喜他们,海外的夷商更是苦不堪言。”郭大小姐笑呵呵道:“爹,咱们至少要准备二百万两的货物,我看后续还有的卖!”
第266章 汇聚津门
如果说嘉靖二年,前一半最重要的事情是惩罚倭国,那么后一半,就是天津开海了。
所谓的祖制,永远不是最大的问题,再说了,老朱也不是一定不许出海。更何况还有朱棣呢!
太祖皇帝的话是祖制,太宗皇帝的也是祖制,至于听太祖的,还是听太宗的,那就要看朕的心情了。
朝中诸公也不是傻子,那些反对开海的人也知道,在朝堂上,根本阻挡不了。希望只能放在其他方面。
比如说天津开海了,可没人来做生意。没有卖货的,也没有买货的,折腾来,折腾去,朝廷不但赚不到钱,还要赔钱,估计也就废了。
要说怎么搞破坏,这帮人的心得还是不少。
就在筹备的这段时间,江南的大族全力以赴,在暗中运作起来。他们发动自己的人,去游说商贾,然后又调集力量,在海上围堵,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天津成了。
“走到了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啊!”蒋太后对朱厚熜道:“还有三天,就是天津开海的日子,为娘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腿都僵了,难得出去瞧瞧。我打算去天津,你说怎么样?”
朱厚熜苦兮兮的,“母后,实不相瞒,我也想去瞧瞧!”
蒋太后思索了半晌,“你还是别了,人家做生意的地方,你一个天子去了,势必弄得一团大乱,大家伙都无心发财了。我这个老太太都要悄悄过去,不能惊动别人。等为娘看完了,回头再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朱厚熜翻了翻白眼,这能一样吗?
不过身为天子,他是真的不好轻易跑过去,弄得朕好像很在乎钱似的,不,朕不是这样的人,真的不是!
蒋太后偷偷离开了皇宫,踏上了前往天津的路上。
走出来没多远,蒋太后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这人怎么这么多啊?
整个官道都被挤满了,其中有些是新科进士,他们还在观政阶段,时间很充裕,跑天津看热闹,也算是观政的一种。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太学生,心学门下,包括一些心学大儒……坦白讲,王阳明虽然打算将心学托付给王岳,但是那些心学大佬却未必赞同,他们还要看看王岳的真本事。
外城算是一个,天津又是一个。
假如王岳真的能办成,他的这套学问,有助于富国强兵,那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人冲着王岳的面子去的,那就有人冲着崔士林的面子去的。比如在京的勋贵,尤其是那些年轻一代。
诸如徐延德啊,张溶啊,他们都羡慕坏了。
自从崔士林回来,大家伙天天谈论,就离不开这家伙。
什么年少有为啊,胆魄过人啊,还说他心怀大志,非同凡响……徐延德听七大姑八大姨夸崔士林,气得都想放屁。
这小子以前什么德行,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还不是交了好运,福国公,这个封号还真是恰如其分。
我们跟崔士林比,差的是才能本事吗?
显然不是啊,我们差的是一个天子近臣的师父好不?
要说这些人只是好奇,想来凑热闹,那么接下来一个个重量级的人物,悉数登场。
首先,山西商人调来了大批的物资,包括丝绸、布匹、茶叶、瓷器,铁器等等,琳琅满目,价值几十万两。
除了集体行动之外,杨家还分成好几拨,送来了近百万两的物资。
“师弟,够意思,师父没白疼你!”崔士林赞道:“三师弟啊,你现在最需要就是考个功名,最好是榜眼和状元,不然我怕你被小师弟取代了。”
杨博气得想打人!
你丫的别说当国公,就算当皇帝,你也不会说人话!
我功名跟不上,不是我年纪小吗?
再说了那三鼎甲是那么好考的?
不过徐阶的出现,让杨博也是压力不小,二师兄已经入阁了,他们没什么竞争,大师兄……也就这样了,还用得着浪费精力吗?
唯独徐阶,他们年纪差得不算太大,现在徐阶早走了一步,他一定能快点赶上来,让人眼前一亮的。
晋商出手了。
随之而来,是湖广的商人。
他们也算是皇帝陛下的同乡了,天子要在天津开海,岂能不过来捧场,不过湖广商人的力量不行,只调来了三十五万两货物。
没有办法,他们处在长江中游,位置太差,沿海的路完全被东南的商人封锁了,只能仰人鼻息,但愿朝廷能够给力,把天津办成了,从此之后,他们就多了一条活路。
实力虽然若,但是热情却是很惊人。
王岳盘点着各方送来的货物,坦白讲,跟他的预计有很大的出入,难不成真的要把自己隐藏的实力都展现出来?
只不过王岳手下的那一拨人不太喜欢倒买倒卖,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赶鸭子上架了。
正在王岳思索的时候,突然外面喧哗热闹。
又有大队的商品送来了。
这伙人的动静可是太大了,他们的马车遍及整个官道,一眼望不到头……光是马车还不算什么,他们甚至还有船队。
这些船只又从辽东来的,又从山东来的,满载着各种各样的货物,来到了天津。
“王大人,俺老郭可不是来捧你的场,俺只是为利而来。”
郭勋努力表现出高傲的样子,可是他的举动已经彻底出卖了自己,凭着一己之力,愣是超过了其他所有的总和。
想说不支持都不行了。
王岳含笑,“武定侯,针对大客户,本官亲自负责,快请进,喝点茶,聊聊天。”
郭勋沉吟,“我是个粗人,怕是跟你聊不到一起去……丫头!”他回头道:“丫头,你过来吧!咱们将门虎女,不在乎这些的。你来瞧瞧,这小子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王岳选择忽略了郭勋傲娇的态度,他真的跟郭大小姐聊了起来。
“这么多的东西,只怕是超出了你们郭家的财力吧?”
郭小姐笑容可掬,“王大人,你从外城到天津,这么大的摊子,怕是也超出了你的财力吧?”
好厉害的丫头!
王岳不动声色,“我的实力够!”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押宝大人!”郭小姐轻笑道:“大人可不能让我们这些支持你的人失望啊!”
王岳还能说什么,“本官只能尽力而为了。”
郭小姐笑容不减,“大人点石成金的本事,天下无双,若是这一笔生意成功了,我想在天津买下一片港口,我准备弄个船厂玩玩。”
“船厂?这个投资可不小啊!”
“相比起大人投资一座城,小女子投资一个船厂,不值一提!”
王岳连连摇头,“听姑娘的口气,是要和本官争锋了?”
郭大小姐秀眉挑起,微微一笑,颇有魅力。
“身为女子,难不成连什么都不如男人吗?”
“好志气!”
王岳伸出一个大拇指,“就冲姑娘的气魄,我提前祝你大发财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天津港口,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天津已经成了热闹的海洋,光是从参与的商贾来看,天津的开海已经成功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那就是吸引来足够的买家,消化这些货物。
如果来了这么多人,却卖不出去,王岳的老脸也就扔了算了。
大家的焦急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三艘倭船赶来,这三艘船竟然装的都是白银,他们甚至焦急到忘了准备多余的货船,总不能一船银子换一船丝绸吧!
再看这些船只的主人,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倭国的细川氏!
王岳的计谋起作用了,一瞬间,商人们的精神头都来了,这一次的开海,不会失败了……
第267章 来的人不少,我很欣慰
“大师兄,这个细川氏怎么回事?”杨博随口问道。
崔士林闷着头,“你再说一遍。”
“细川氏,他们怎么回事?”这一次杨博提高了许多,他相信只要崔士林耳朵没坏,就一定能听到。
奈何崔士林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法子,他是真的没听清,这时候徐阶走进来,冲着崔士林道:“大师兄,请问细川氏底细如何,该如何应付?”
当听到“请问”两个字的时候,崔士林的眼睛亮了!
终于到了我展示博学的时候了。
崔士林斜靠着太师椅,翘着二郎腿,两只脚还不停晃荡,半点没有国公爷的形象。
“小师弟啊,这个细川氏在倭国实力还是不小的,他们是倭国幕府将军的守护大名……怎么说呢,他们算是幕府将军的部下,但是又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连幕府将军都要听他们的。”
徐阶点头,“这么说好比是东晋时候的王家呗?”
“王家?什么王家?”崔士林不解。
杨博给了他个大白眼,“你多读点书行不!东晋的时候,王敦和王导兄弟扶持晋元帝登基,王敦领兵在外,王导辅政在内,时人呼之为王与马共天下……这回你懂了吧?”
崔士林老脸通红,“说倭国,提什么东晋啊!再说了,细川氏因为在几十年前的应仁之乱,已经衰败了不少,不然大内氏也没有胆子抢夺他们的勘合,跑来大明冒名顶替,进行贸易了。”
杨博哼道:“这不还是没逃出东晋的历史吗?王敦之乱,朝廷衰败,若干年后,镇守一方的桓温崛起,挑战朝廷……套路都是一样的,所以说啊,大师兄,你该好好学学历代的史书,然后再看什么,都清清楚楚了。”
崔士林这个气,“我学什么?反正我都是国公爷啊,也不指望着世袭罔替,倒是某些人,该好好读书,最好能考个状元出来,不然啊,可是连小师弟都不如啊!”
“你!”
杨博气得翻白眼,干脆转身气哼哼走了,跟他没话说!
徐阶沉吟片刻,终于露出了笑容。
“多谢大师兄指点,该怎么应付细川氏,小弟心中有了主算。”
徐阶也笑着离开,当天晚上,他就接见了细川氏的使者,一番交流之下,细川氏感激涕零,大喜过望,直接将两船银子交给了大明。
“我说小师弟,你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啊?”崔氏好奇询问。
“我告诉他们,大明会提供一切支持。”
“啊?你真打算这么干?”
“当然……不是,我是说除了实际帮助之外。”
崔士林恶狠狠瞪了徐阶一眼,“你怎么也学坏了。”
徐阶呵呵道:“没有办法,这都是师父教的。”
“师父?他教你什么了?”
“师父教我,跟蛮夷打交道要锄强扶弱,但不包括太强大的。师父还说,我们要亲近蛮夷,亲近蛮夷的目的是为了对付蛮夷。还有,凡是蛮夷的请求,我们都要采取四阶段的战略。”
“什么叫四阶段的战略?”
“就是先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没有问题。”
“然后呢?”
“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什么都不用做。”
“接下来呢?”
“大约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呢?”
“本该做点什么,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崔士林皱着眉头,呲牙咧嘴,仔细思索着,“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细川氏让咱们支持他,你拍着胸脯答应了。”
“对!”
“然后若是大内氏跟他们开战,细川氏来求援,你说什么都不需要做?”
“对的!”
“等到细川氏被打得很惨,你说什么都做不了。”
“应该吧!”
“若是细川氏被灭了,你说本该做点什么,但是太晚了?”
徐阶忍不住频频点头,“师兄,原来你很聪明啊!”
“聪明个屁!”崔士林爆粗口了,“你这不就是骗人吗?”
“谁说的?我讲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出了事情之后,我们要首先上报提督大人,由提督大人上报内阁,内阁上报陛下,陛下责令兵部拿出方案,兵部要求五军都督府调兵,五军都督府下令天津水师出动,水师再向提督大人请求军饷,提督大人上报内阁,内阁上报天子……”
“够了!”
崔士林一把拉住了徐阶,“按照你这个弄法,细川氏早就完蛋了。”
徐阶笑容灿烂,耸了耸肩,“大内氏也是这个待遇,天朝上国,必须一视同仁!你说对吧?”
崔士林还能说什么,他突然很欣慰,“师弟啊,这往后对付蛮夷啊,就咱哥俩来,我负责狠的,你负责阴的,咱们师兄弟双剑合璧,无往不利啊!”
……
细川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俩坏蛋给安排了,他们在进贡之后,开始了采购行动。
过去他们在宁波市舶司采购过货物,还是很有经验的,不过到了天津市舶司,却被吓到了,同样的商品普遍能便宜两成以上。
最初还觉得是假的,可验证之后,发现似乎比宁波那边的还好!
我的老天爷啊,质优价廉,还没有上限。
细川氏简直后悔死了,要是多待些船只和银子,那该多好啊!
别看倭国很穷,但倭国的上层绝对不缺钱。
毕竟倭国拥有海量的金银储藏。
他们是金银便宜而物价高……大明正好相反,商品丰富,贵金属缺乏。
因此倭国上来看见什么都便宜,疯狂扫货。
光是一个细川氏,就弄了超过二十万两的货物,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吃惊的是大内氏!
作为一个上升阶段的家族,大内氏的财力十分雄厚,哪怕被崔士林讹诈了一笔,还是很有钱的。
更何况大内氏将这次配合开海,视作和大明修复关系的关键一步。
无论如何,也要换来上国的原谅!
倭国这边疯狂买买买,可是他们还是遇到了对手。
一伙朝鲜商人出现了!
我们可是最忠心的藩属,上国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岂能落后?再说了,上国竟然派遣礼部尚书去倭国出使?
为什么不是我们朝鲜?
大明爸爸,你不爱我们了吗?
朝鲜都疯了,万一大明跟倭国搅在一起,或者说,大明不再支持他们,光是倭国就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要让大明爸爸看到我们的心意。
朝鲜的加入,可以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更出乎预料的还在后面,琉球国的商队也来了,要知道他们离着宁波最近,向来都是和东南的豪族贸易,怎么会突然跑到天津来?这不合适啊?
谁也没有料到,更不合适的还在后面。
就在琉球商团到来的第三天,一群满脸大胡子的家伙也来了,这群人可跟倭国、朝鲜的商人不一样,他们出手更大方,绝对视金银如粪土,花钱如流水。
你以为光是这样就完了吗?
显然没有!
在大胡子商人之后,还有一群黄头发的商人,他们也来了!
这帮人的出现,彻底让采购行动变成了扫货!
什么都不用看,丝绸、布匹、瓷器、茶叶、美酒、家具、工艺品、首饰、珠宝……就这么说吧,他们简直是无底洞,看见什么买什么,一边买还一边大骂大胡子商人,双方差点打起来。
过去航路没有发现,他们垄断贸易,贩运到西方的都是挑剩下的垃圾,而且还卖得那么贵!
现在直接从大明进货,这一趟回去,利润至少在百分之五百,甚至可能到百分之一千!
这可不是吹牛,过去他们的商船只能在南洋弄点香料,偶尔淘换一点大明的物产。整个南方大族的船队,对他们百般提防。
现在天津大开门户,简直是上天赐下来发财良机。
没想到连西夷都来了,我很欣慰啊!
王岳盘算着。
“师父,师父!这才十天不到,海关税务司就出货超过三百万两!真的发财了!”徐阶兴匆匆汇报。
王岳轻笑,“这还不算什么,说实话,倭国和朝鲜的购买力还是没有释放出来……你去告诉他们,我这里有新开的钱庄,可以给他们提供贷款,只要信誉好,就能申请贷款,最高无上限。”
徐阶惊得目瞪口呆,“师父,这么干行吗?万一他们不还钱呢?”
“那就出兵讨伐啊,还用我说吗?你大师兄是干什么的?”王岳没好气道。
“行嘞!弟子明白了!”
徐阶掉头就跑,王岳沉吟一下,笑呵呵起来,去了后院。蒋氏正等着呢!
“小富贵啊,你又给哀家弄了多少钱?”老太后见面就问。
第268章 终于要练兵了
蒋太后对天发誓,她不是个爱财之人,可是谁让天津弄得这么热闹,一个开海,弄得比过年还有趣。
各种各样的夷商,全都来了,站在海边一看,港口外都是船帆,那货物一车一车的往外面卖。
光看着就让人高兴。
这不是挣钱多少的问题,而是表明了大明江山繁荣昌盛。试问这江山是谁的?还不是儿子朱厚熜的。
儿子的江山越兴旺,老太太就越高兴啊!
“太后,这就要看您老人家问哪个方面了。”
蒋太后知道这小子的德行,忍不住道:“你一笔一笔给哀家算,咱们先说说关税……这是给陛下的。”
“嗯!”王岳道:“目前天津港口核定出货在三百八十万两左右,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突破五百万。目前海关的税率在百分之十五左右,也就是说有七十多万两要进入陛下的腰包……不过海关运营也要花钱,还有许多建设的开支,雇佣人员的花销……这么说吧,今年海关能给国库提供50万两的净收入。”
“不少,可是不少了!”
蒋太后笑呵呵道:“陛下成天念叨,国库空虚,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哀家也知道,他这个家难当。好在有你啊,小富贵,你可是生财有道,光是一个港口,就帮了大忙,户部多了一成的岁入了。”
老太后感叹之后,压低了声音,“小富贵啊,你跟哀家说,是不是关税算是最低的一笔了?落到咱们手里的,都比这个多吧?”
王岳惊呆了,“太后,您老人家怎么猜到的?”
蒋太后呵呵发笑,”你小子的套路哀家早就品出来了。快跟哀家讲讲,你都在哪里捞钱?”
“太后,其实我这个人挺老实的,我都是替大家伙着想,您老人家瞧瞧,这么多货物运来,总要有仓库储存吧。而且不管是来买,还是来卖的,都希望快速交易,别耽误时间……因此呢,我就安排了人,给他们的商品进行评估,然后再撮合交易。仓储、鉴定、撮合……这一套下来,我才收了不到百分之十,真的不如关税多。”
蒋太后哼了一声,“光是这些?”
“那个……还有商人居住的客栈,吃饭的饭店,领略上国风光的欢场……总而言之,都是给他们服务的。”
蒋太后哼道:“说得好听,可每一样都要钱,而且是大钱,你小子还安排了什么?”
“也,也没有什么……就是给交易提供点便利,您老人家想啊,倭国拿来的白银,和咱们大明通用的白银能一样吗?还有夷商,有人带来了黄金,这也肯定不行的……必须按照成色,进行兑换,臣也就干点辛苦活,收点火耗!”
蒋太后气得笑了,“这是辛苦钱吗?你要是觉得这钱辛苦,你让陛下来收,你看他乐不乐意!”
“别!”王岳连忙摆手,“您老人家可千万高抬贵手,这钱留在我的手里,有大用!”
“什么大用?”
“就是提供贷款……”
老太后呵呵直笑,“早就知道你小子喜欢干放贷的事,说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太后,您看啊,这有些夷商带的钱不够,却还想多买点货物。有鉴于他们的信用程度,咱们就能给他们贷款,让他们多赚点,咱们的商人多卖点,顺便咱们也收点辛苦钱……”
又是辛苦钱!
你这兔崽子也真敢说,你挣的哪笔钱辛苦了?
说不劳而获,算是冤枉,但是说你巧取豪夺,那是恰如其分。
“太后,这石见银山到了您老人家的手里,咱们就有了充足的白银供应,您老人家想想,从这个借贷上面,咱们能多赚多少钱?”
蒋太后深吸了口气,她算是看透了,开海贸易,真是一个好生意。对朝廷来说,有关税可赚,同时又能带动一大堆的行业,无数人得到了生计。
而且天津这一开海,就把这块变成了活生生的聚宝盆……对了,蒋太后突然想起来了,其实算了这么一大堆。
真正最大的好处,是天津的土地!
仓库,酒楼,茶馆,市场……什么不要土地。
而眼下天津最大的地主,还不就是王岳这小子!
他可真是生财有道啊!
老太后感慨之后,忍不住道:“小富贵,哀家虽说是个妇道人家,可也懂一个道理,那就是那就是烈火烹油背后,必定是万丈深渊,天津赢了个开门后,但接下来该怎么办,能不能一直这么繁荣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凶险,你该跟哀家说说吧?”
王岳正愁怎么把话头儿引过来,没想到蒋氏竟然主动提到了。
其实也不意外,现在的天津,泼天的繁华,烈火烹油似的。
好的都有点不现实。
谁能不担心意外呢?
“太后,咱们在天津开海,首先就动了东南海商的利益,他们盘根错节,而且在海上经营多年,他们甚至跟外国都有勾结。抢了他们的生意,断了他们的财路,会不会引来这帮人撕破脸皮啊?”
蒋太后虽然是女流,可也不傻,她思忖片刻,吐出两个字:“倭寇!”
“太后明鉴,前不久的浙江倭乱,就很奇怪,臣甚至以为是有人想哄骗天子,把市舶司给停掉,这样一来,朝廷在东南就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且没有了市舶司,织造局也就没法存在了。弄不好,整个江南,就都是那些人的天下了。”
蒋太后和朱厚熜,这娘俩最在乎的东西,钱还真是第二位的,要说什么比钱还重要,那自然是天上掉下来的龙椅了。
杨廷和虽然死了,但是一个叫做杨廷和的幽灵,还一直在大明的上空盘旋。
京城是皇权最强大的地方,这里有厂卫,有京营,有六部九卿,有完整的拱卫皇权的体系……朱厚熜只要敢拼,胜算就不小。
可是一旦离开京城,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能在浙江掀起倭乱,天津就未必不能啊!
“小富贵,说了大半天,你的意思是要在天津加强军备了?”
王岳连连点头,“太后生命,除了天津水师之外,臣以为是不是能把神机营调到天津一部分,或者干脆练一支新军,一支完全忠于陛下的力量。不光能保卫天津,还能驰援九边,往后再也没人敢觊觎京城了。”
蒋太后听完,深以为然。
“行了,这事哀家记下了,你回头写个奏疏,递给陛下,哀家跟他说。”
蒋太后在天津没逗留多久,就返回了京城。
至于王岳,他怎么舍得浪费天赐良机,赶快将早就准备好的计划,递了上去。
而这份练兵方略,还真不是王岳最初弄出来的,真正的第一撰写者,正是王阳明!
他在京城整军之时,就多次跟王岳提到,大明的京营已经积重难返,即便大力整顿,可稍微放松,没有几年,就会原形毕露。
要想真正整军有成,就要另起炉灶。
可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且不说新建一军要花多少钱,光是以什么名义,就很让人头疼,朝廷的兵马满足不了你吗?
想新练兵,难不成是要当曹操?
哪怕以王岳和朱厚熜的关系,他也不管轻易提出。
好在终于等到了机会,可是把这事情捅上去了!
就看朱厚熜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明君圣主的资质了?
“母后,朕一年能收的关税不过五十万两,按照小富贵的预计,水师一年支出在四十五万两,再加上神机营,还要二十多万两……这,这生意亏本了啊!”朱厚熜苦着脸。
蒋太后把眼睛一瞪,“什么亏本?这是生意吗?这是咱们娘俩的命!你要是舍不得出钱,哀家从内帑拿钱,到时候这支人马听哀家的,可不听你的!”
第269章 王岳选兵
朱厚熜都哭了,他觉得王岳最厉害的就是忽悠老太后,老娘简直让他灌了**汤,怎么言听计从啊?
这几十万两花出去,可不是个小钱啊,再说了,小富贵会练兵吗?
万一白花了银子,岂不是亏大了。
朱厚熜眼珠乱转,不停琢磨着办法,想来想去,还真别说,让他想出个办法来。朱厚熜下了一道旨意,将定国公徐光祚和武定侯郭勋叫了过来。
“朕只想问你们,假如朕给你们一支兵马,可能练好?”
让我们练兵?
徐光祚迟疑,郭勋却是毫不犹豫。
“陛下,臣家学渊源,非比寻常,若是让臣练兵,不敢说百战百胜,也能所向睥睨!”
朱厚熜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徐光祚。
徐光祚耳目比郭勋灵敏多了,他试探着问道:“陛下,臣斗胆请教,这一次练兵,可是跟天津开海有关?”
朱厚熜没有否认,沉声道:“天津乃是京师门户,如今开海之后,苍蝇蚊子,什么都进来了,没有一支强兵镇守,朕很难放心啊!”
徐光祚顿了顿,又道:“陛下,如今天津开海,乃是王大人全权负责,这练兵之事,越过他,合适吗?”
朱厚熜摇头,“当然不是要抛开王岳,只是他以往也没有练过兵马,除了去一趟大同之外,就没有接触过军务,朕唯恐耽误了大事,故此迟疑。”
徐光祚眼珠乱转,机会,绝对的机会!
要说练兵,他还有点心得,不过他不管怎么表现,也就是个国公罢了。而且表现太好,没准还扇了王岳的嘴巴,就算王岳练兵不利,估计也不会动摇他天子心腹的地位,既然这样,何不换个思路呢!
“陛下,过去军中弊端丛生,战力不强,身为武人,臣扪心自问,也有做错的地方。王大人虽然年轻,但他跟随杨阁老,还有王部堂,学了不少本事。而且臣还记得,上一次讨论整军的时候,王大人还建议以火器为主。臣以为,王大人对练兵,还是有心得的。”
“因此臣斗胆提议,让武定侯负责一军,臣愿意给王大人打下手,跟随着他一起练兵,到时候将两军放在一起对比,也好立竿见影,让人心悦诚服。”
徐光祚说完了建议,就低下头,等着朱厚熜的裁决……其实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么好的主意,朱厚熜岂会拒绝?
不管他多宠信王岳,也不可能拿着军国大事胡来。
反过来说,一个新人练兵,的确有些不妥。
他以国公之尊,给王岳当下手,双剑合璧,新老联手,简直珠联璧合,没有更合适的了!
“嗯,既然如此,就有武定侯负责一支兵马,你和王岳负责一支人马。时间暂定半年,到时候朕会亲自校阅,然后决定接下来的练兵事宜。”
朱厚熜沉声道:“朕这么安排,只是要为国练兵,选拔将才。你们双方可不许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朕要的是精兵强将,优中选优,哪怕失败的一方,若是战力拔群,朕也会不吝赏赐。”
朱厚熜反复叮嘱,他还挺担心王岳误会的,尤其是不想让郭勋自以为是。可聪明过火的朱厚熜忘了一件事,既然这么安排了,双方就不可能不较劲儿。
从皇宫出来,郭勋就冷哼道:“我说定国公,你可真是机关算尽。你堂堂国公之尊,跑去捧王岳的臭脚,你也不嫌味大!”
徐光祚把脸拉成了一头老驴,反唇相讥,“郭勋,我是想巴结王岳,这也怪我没别的办法。不像你们家,有那么多钱,可以跑去天津大显身手!”
被揭了老底儿,郭勋恼羞成怒。
“天津那是在商言商,生意上的事情,谈不上谁巴结谁!这一次可不一样。练兵可是我看家的本事,王岳他才多大?我就不信,连这块他都能胜过我!”
徐光祚嘴角上翘,呵呵道:“或许王大人是年轻些,可你别忘了,还有本国公呢!”
“你?”郭勋简直要笑出声了,“徐光祚啊,要是没你,或许王岳还有一线生机,多了你,他可就再也没有赢的希望了!”
“你!”
徐光祚差点气死,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虽说他们这一支没出过什么名将,但好歹也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人啊!
领兵打仗,那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郭勋,你就狂吧,瞧着本国公怎么狠抽你的嘴巴子!
徐光祚干脆不废话了。直接来找王岳。
当听完徐光祚的介绍之后,王岳脸很黑,什么鬼?
好好的练兵,怎么变成了比赛较量?
而且还塞了个徐光祚?
朱厚熜,你丫的把军国大事当成玩笑啊!
本来这帮勋贵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让他们来凑热闹。这不是从屎坑换到粪坑吗!
“那个定国公,多谢你的好意,该怎么练兵,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掺和了!”
“什么?”徐光祚大怒,“我说王岳,你小子别太狂妄了,这练兵可不同于别的事情。想要有一支强军,首先必须兵强马壮,要挑选最好的猛士。”
王岳见这位滔滔不断,开始讲起来了,他也只好姑且听之。
“我说定国公,你知道哪里有猛士?”
徐光祚得意洋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你?”
“当然……不是!”徐光祚咳嗽道:“我们府上有好些武艺高强的悍勇之士。我在军中多年,谁能打,谁不能打,我也是知道一二的。”
徐光祚道:“要不这样。我给你提供名单,你呢,去跟陛下说一声,把这些人调过来,好好操练,要不了几个月,就能所向睥睨,郭勋保证不是你的对手!”
王岳紧锁眉头,思忖了片刻。
“那个……定国公,你说武定侯会不会也这么干?”
“废话!”徐光祚不客气道:“所以我让你先下手为强,万一让郭勋把人都抢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王岳给他个白眼,“还能怎么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在粪坑里,还能挑出什么好东西来!”
徐光祚愣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貌似将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他这个气啊!
“我说王岳,你小子可别太狂妄了,我问你,不挑这些精兵悍将,你上哪去找兵?”
王岳轻笑,“这还不容易,好兵俯拾皆是啊!”
徐光祚越发听不下去了,“王岳,你小子就折腾吧!本国公还就跟着你,我倒要瞧瞧,你输给郭勋的时候,该怎么哭鼻子!”
王岳表示呵呵,你想看就随便看。
该怎么选兵,早有那么多前辈的经验,傻子都知道怎么做。
王岳首先找到了顺天巡抚郑谷,请他帮忙,在已经完成清丈的地方,从普通的良家子弟当中,挑选十六岁以上的青年。
郑谷当然是一口答应。
“王大人,你找我就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这块就出武人。别地方不说,沧州就是武术名家云集的地方,在京的勋贵皇亲,不少都请沧州的武师保护,从沧州招兵准没错。”郑谷拍着胸膛道。
王岳连忙摆手,“多谢郑大人好意,不过你还是别费心了,不管是哪里,都好!我只要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也不需要读书识字,家中也不必习武,也不用会骑马……只要清白老实,身体健康就好。”
郑谷再三询问,王岳都是这个话,他也没有办法。
“那,那我就只能按照王大人的意思办了……我是真想你赢啊!这历来的强兵猛将,都是头角峥嵘。像你这么挑选,只能挑选一堆农夫啊?”
王岳笑了,“大人真说对了,我要找的就是纯粹的农夫,只有他们,才能无往不利!”
第270章 老夫赢定了(四更求票)
“给你爹满上!”
郭勋持着酒杯,满脸油光,喜不自禁。三个儿子环绕,丫头在对面坐着,一家人齐聚,这顿饭越吃越高兴。
郭勋抹了一把络腮胡子,哈哈大笑道:“王岳竖子而已,徐光祚……他没准还不如王岳,敢跟我比赛练兵,真是自取其辱啊!”
郭家三个儿子连忙点头,“老爹说的是,这一次您老就要大显身手,一鸣惊人了?”
郭勋连连点头,“说到底啊,咱们武人,还要能打仗,打大胜仗,这样才能站稳脚跟,在朝中立足。过去为父结交了不少文人,现在看来,是本末倒置了。”
“对,老爹说得对,现在改了也不晚。”
郭勋斜了三个儿子一眼,冷哼道:“你们三个兔崽子,别光顾着说好听的,回头你们也都跟着进军营,练习弓马骑射。到时候咱们爷四个横行疆场,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仨小子面面相觑,心说爹啊,您老人家自己来就行了,何必带上我们啊?
孩儿们真的不想奋斗,就想躺平了享受!
“废物!”
郭勋气得拍桌子,“老夫怎么生了你们这几个不要脸的?我告诉你们,这一次为父虽然信心十足,但王岳也不是好惹的,你们都给我争气一点,万一王岳陷害为父的时候,你们还能撑起门户!”
这仨小子一听,还要跟王岳斗,他们干脆怂了,“爹啊,要不咱别争算了,让王岳一回,不丢人的!”
呸!
郭勋狠狠啐了三儿子一脸,他起身要打人,不打不行,不打能把他气死!
这时候郭大小姐终于起身拦住了他。
“爹啊,那个女儿请教一件事,你真的能胜得过王岳吗?”
此话一出,郭勋都傻了?
三个儿子不听话也就算了,女儿这话更伤人,难道连练兵我都不如王岳?简直岂有此理。
郭勋干脆把酒杯一摔,老子不喝了。
老子现在就去军营,好好练兵,让你们瞧瞧,俺郭勋不是浪得虚名。
这位武定侯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他首先召集旧部,光是昔日的家丁悍将,就凑了五百人,然后又去神机营,精挑细选,最后又清楚朱厚熜,从九边调拨一批人过来。
再加上就地招募的河北猛士,郭勋凑了三千米士兵。
他每天亲自操练,弓马骑射,各种武艺,花样繁多。就拿骑术来说,有蹬里藏身,有顺风扯旗,有一个人踩在两匹马的背上,同时向前冲锋。
端得好本事。
射箭这边的花样就更多了,射各种各样的靶子,还有人能一手三箭,同时射中三个目标。
就连最普通的步战,也有好手,他们身体强健,双腿犹如青蛙一般粗壮,手里握着砍刀,运转如飞,刀花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杀过许多人。
郭勋看着这些凶猛的悍卒,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这么强的士卒,就问一句,还怎么输?
对了1
王岳在干什么呢?
他弄的那帮农夫呢?
郭勋光闷头忙自己这边,还真忘了王岳。打听一下,瞧瞧这小子有多大本事?等人送信回来,郭勋直接笑喷了。
他觉得可以给自己的手下放假休息了。
根本不用比试了。
胜负早就确定了。
王岳这小子简直脑袋抽了,他成天让人联系走步,这不是扯淡吗?人生双足,谁不会走步啊?
士兵是要打仗的,要学杀敌的本事,走得再漂亮能有什么用?
“爹,您老也糊涂了,王岳倒是想练别的,可他手下都是一帮种田的,一辈子没见过刀剑,让他们上阵杀敌,是真的为难了。”
“就是,爹啊,咱们胜局已定了,干脆给我们一天功夫,让儿子们出去透透气!”
郭勋瞧着三个小子,冷冷一笑。
“做梦去吧,为父要赢得酣畅淋漓,你们三个给我听着,等天子校阅的时候,你们每人统领一个千人队,到时候一定要让天子记住你们……王岳就一个人,咱们父子四个,无论如何,也要赢!”
从今天开始,郭勋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疲劳之余,听人说说王岳在干什么。
比如最初王岳让人练习走步,走着走着,还真添了花样,每个人手里多了根木棒。
这又是什么鬼?
斩木为兵?
大明朝穷到这个地步了?
连刀剑都没有?
又或者这帮人太傻,拿兵器会伤到自己,只能先用木棒对付?
按照这个速度,别说半年,就算一年,他们也别想玩好刀剑,更别说高级十倍的弓马骑射了。
自己让王岳坑的很惨,家中田产都丢光了,虽说靠着经商,又积攒起巨额的家产,可郭勋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这笔账一定要算。
王岳你小子,乖乖认输好了!
老夫赢定了!
郭勋信心满满,王岳练兵的消息甚至传到了朱厚熜的耳朵里。
皇帝陛下思前想后,干脆直接杀到军营了。
“王岳,朕拿着国帑,供养新军,你就这么糊弄朕?”
王岳很委屈,简直委屈大了,“陛下,臣几时糊弄你了?臣每日殚精竭虑,都在练兵啊!”
朱厚熜哼了一声,“朕问你,按照你的练兵速度,什么时候能上战场杀敌?”从走步开始,到使用木棒,下一步是刀枪剑戟,然后才是弓马骑射,看这样子,没有十年八年,是练不成了。
虽说慢工出细活,可是这么慢,谁受得了?
“陛下,要说什么时候能上阵杀敌,或许用不了多久了,只要再学一样东西就行了。”
“什么?”朱厚熜大惊失色,“小富贵,你别卖关子,赶快给朕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只要他们再学会如何发射火铳就够了。”
“火铳?”朱厚熜迷糊了,“你什么意思,难道将士往后就用火铳临敌?”
“当然不止了,还有火炮,地雷,手雷,神火飞鸦,一窝蜂等等。”
朱厚熜没好气道:“不都是冒烟的吗?”
“对啊!”王岳道:“陛下,这是咱们商量过的,以后咱们的发展方向就是火器,这是最节约高效的办法了。”
朱厚熜露出思忖之色,虽然他还没法一下子理解王岳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王岳不是在糊弄事。
“小富贵,你让将士们出来,朕要亲眼瞧瞧!”
王岳点头,当即下令吹号!
急促的号升响起,军营迅速有了动静。
很快士兵跑过来,结成整齐的方阵,他们迅速整理身上的鸳鸯战袄,做到一丝不苟,而后挺胸抬头,昂首直视。
整个过程,给朱厚熜唯一的感觉,就是快!
简直快到了离谱!
或许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营士兵就集结完毕。
这还不算什么,每个人都能衣着整齐,丝毫不乱。光是这一点,就让朱厚熜伸出了大拇指。
紧接着一声军令,士兵迈开脚步。
第一只脚落下,朱厚熜就呆住了,这不是好几百人,而是一个人!
他们的脚步竟然如此一致!
我的老天爷啊,这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皇帝陛下都傻了。
王岳脸上含笑,继续下令,整个一营兵马,表演了全套队列,再度回到了天子的面前。朱厚熜嘴巴张得老大,他眼馋了。
虽说外行,他好坏还是看得出来的。
为了天家威严,费了多大的心思,挑选锦衣卫,组成大汉将军,人要身长面大,穿着要鲜艳威严。
可就是这样,也差了点东西。
今天看到了王岳这支人马,朱厚熜明白了,差得就是千人一面的整齐劲儿!
“王岳,别管你练兵如何,回头把朕的仪仗队换了,还用那帮东西,朕觉得丢人!”
从军营回去,朱厚熜乐得眉开眼笑,很显然,胜负已定啊!
一转眼,就到了校阅比试的时候,郭勋爷几个起了个大早,全都换上了最好的铠甲,精神百倍。
“走,咱们去教王岳做人!”
第271章 谁是笑话?
朱厚熜给了半年时间练兵,王岳和郭勋各自培养出三千精锐,双方就要在校场一较高低,这一场比试可不一般。
过去王岳一直以天子近臣的面目出现,说的好听叫天子近臣,说不好听,就是幸进小人。尽管他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过人之处,但标签贴上了,就没有那么容易摘下来。
因此很多人谈起王岳,还是说全靠着皇帝宠信,没了皇帝支持,什么都不是。
但问题是一旦王岳练兵成功,这就是实打实的功劳,如果再加上军功加持,那就更不得了。
谁也不敢小觑王岳,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朝中重臣,还是举足轻重的那种。
所以对于很多文官来说,都盼着王岳栽跟头。
文官如此,那武将呢?尤其是勋贵呢?
这就更不用说了,王岳推动在顺天清丈田亩,那可是动了勋贵的根基,他又拿下了天津三卫,标志着世袭的武人也会受到冲击。
尽管有西山的煤矿,天津开海……这些利益输送过去,最多只能让勋贵放弃鱼死网破,可若是指望他们感激涕零,彻底成为王岳的铁杆支持者,那不是做梦吗?
因此这一次比试,就连老迈患病的成国公朱辅都来了,英国公张屯,咸宁侯仇鸾,还有一大堆的侯爵,伯爵,也包括京营的都督,指挥使,数量之多,几乎是在京文官的两倍。
大明朝的文臣武将,头一次站在了一起。
他们的目标很明白,就是来看王岳的笑话,只要这小子倒霉,就算是借钱,也要包饺子吃。
相应的,站在另一边的人就少得可怜了。
锦衣卫的陆炳来了,他没法子不来,朱厚熜已经说了,要拿新军取代锦衣卫的大汉将军,皇帝陛下说了,你们这些人不够威风,朕要重新选择,这可是锦衣卫前所未有的危机。
陆炳不能不来,他必须要看看,这个该死的王富贵到底玩出了什么花样,能让朱厚熜如此感叹?
在陆炳身边,就只有驸马崔元,辅国公崔士林父子,以及定国公徐光祚和徐延德父子。在这两对父子当中,徐光祚还是满脸的不情愿。
“我跟你们说,这事真的怪不到我的头上,我的建议王岳一句话都不听。这要是输了,就是他自己找的,跟我半点关系没有,可怜我的一世英名,这回全都完蛋了。”
崔元瞪了他一眼,“你就别吹牛了,你这么大岁数了,可曾去过战场?”
徐光祚不爱听了,“我没去过,那你去过?”
“我是没去过,可我儿子去过!”崔元十分骄傲。
可这话听在徐光祚的耳朵里,怎么像骂人啊!
“崔元,反正我可告诉你,万一这一次王岳输了,可跟我没关系,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个犟种,他但凡听我的,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崔士林斜着徐光祚,冷哼了一声,没说别的。
懒得跟你费吐沫,瞧着吧,我师父的巴掌已经举起来了,很快就会抽在你的驴脸蛋子上,等着瞧吧!
就在这时候,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还有兵部尚书王琼,几位重臣,簇拥着朱厚熜,出现在了校场。
所有臣子将士,一起向天子行礼。
朱厚熜今天也弄了一身戎装。
上一次他的铠甲还是朱厚照的,这次这身却是工匠亲自打制出来的,通体金光,内衬明黄色丝绸,骑在黄骠马上,就跟个小金人似的,光闪夺目,毫无疑问,全校场最靓的崽,非他莫属!
这时候武定侯郭勋,还有太子少保,翰林学士,宛平知县王岳王富贵,闪亮登场。
王岳没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和士兵差不多的鸳鸯战袄,他这一亮相,弄得郭勋都忍不住笑了。
“我说王大人,你好歹穿着铠甲啊,怎么?嫌铠甲太重?你承受不住?那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吧!”
王岳微微一笑,“武定侯老当益壮,自然可喜可贺,只是你想过没有,假如到了战场上,所有的火铳都对准你,不知道武定侯还有没有办法刀枪不入啊?”
“战场?”郭勋放声大笑,“王大人,就凭你的那点农夫小卒,只怕上不了战场吧?”
王岳还是从容不迫,“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吧!”
这时候朱厚熜也道:“好,两军进入校场,让朕瞧瞧你们的本事!”
郭勋朗声大笑,转身跑到了战马前,飞身上去,整个工作,行云流水,半点看不出上了年纪的样子,当真是矫健如龙,凶猛如虎。
他厉声断喝,“入场!”
刹那间,骑兵在前,冲了进来,这帮骑兵都是郭勋从九边弄来的,其中不少甚至是蒙古人,他们骑术精湛,短短的时间,就在马背上翻滚腾挪,玩了无数花样。
这些人气势十足,嗷嗷怪叫,真像是一群猛虎。
郭勋看在眼里,不免得意,瞧见没有,这就是老夫炼出来的精兵!
他猛地打马,冲了过来,双手高举,那些狂躁的士兵看到之后,纷纷安定下来。他们集结成战阵,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郭勋三个儿子,各领一个千人队,趾高气扬,那叫一个得意。
该轮到王岳了。
这时候就见王岳缓慢走了两步,然后慢悠悠举起了一把号,对着天空,鼓足力气,用力吹响。
高亢的号角极具穿透力,整个校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下一秒,就听到了三声沉闷的鼓声回应。
紧接着就是整齐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三千名穿着鸳鸯战袄,手握火铳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冲了进来。
他们先是小跑,然后一声鼓响,迅速改变步伐,迈着步子,从君臣的前方经过,当邻近观礼台的时候,士兵又把腿抬高,重重砸在地面上,咚咚作响。
区区步兵,竟然走出来胜过骑兵的气势!
在所有人当中,最熟悉行伍的莫过于首辅杨一清和兵部尚书王琼,这俩人几乎同时喝彩。
“好!”
朱厚熜嘴角上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越发笃定,小富贵能赢,这一次自己不会失望的。
这时候成国公朱辅忍不住贬低道:“数千人能走得齐整,的确是本事,可上战场,还是要讲究弓马武艺,老夫观之,王大人的兵马,连刀都没有,光凭着火铳,能打赢吗?”
英国公张屯也道:“的确如此,火铳吓唬人还行,可论起威力,尚且不如弓箭,更何况火铳很容易炸膛,这是不行的。”
“不行?”崔士林呵呵冷笑,“你们俩老头多久没进军营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一次我们出征倭国,靠的就是火铳立功,杀了那么多倭寇,也没见有火铳炸膛!”
崔士林他们能在倭国连战连捷,其实也跟火器的进步有关系。
王岳在弄出颗粒火药之后,就花了大价钱,督造一批火铳。
他不是火器专家,一下子就弄出什么鲁密铳,或者燧发枪根本不现实。但是王岳知道一点,一分钱一分货。
他不惜重金,严格要求工匠,每一个零件都必须做到最好,组装之后,还要进行试验射击,通过了才能进入军中列装。
而在军中,也增加了火器保养的项目。
大明的工匠不是造不出好东西,而是糟糕的管理维护体系,就算是好东西,到手也完了……这一点可以参考三哥掉飞机的成功经验。
只不过对于顽固的人来说,任何变革都是他们的敌人,这帮人根本懒得相信。
“陛下,光是一个入场,看不出好坏。历来演武比试,都是先单个刀马武艺的较量,然后是整营整营的较量……老臣以为武定侯这边,必定是能人辈出,不用担心,可王大人那边,可有懂得刀马骑射的?”朱辅呵呵道。
别说懂了,就连装备刀马弓箭的都没有,这还表演什么?
就等着看这小子的笑话吧!
大家伙都把目光落在了王岳身上。
王岳倒是淡定,“没关系的,我这边没经验,请武定侯先来就是了。”
郭勋嘴角上翘,小子,你这回算是栽了!
刚刚入场,你算是占了点便宜,可接下来老夫就让你哭!
郭勋的目光在人群当中逡巡,最后伸手点了一个身材不高的家伙,这位手里提着一口刀,他迈步出来,先来了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随后他手臂运转如飞,刀招汹涌而出,身形如灵活的猿猴,不停蹿蹦跳跃,刀锋闪烁,反射着日光,一套疾风骤雨般的刀法,施展完毕,他收刀跪在了地上。
“王大人,这不过是西北流行的一种**刀法罢了,算不得高明,却也是杀敌的真功夫,不知道你的部下,可有如此高手啊?”
王岳很坦白道:“没有,我的部下不练这些的。”
“那你有什么功夫可以拿得出来的?”
王岳道:“就是简单的刺杀,没有什么观赏性。”
郭勋轻笑,“这么说,王大人是认输了?”
“也未必,如果武定侯愿意,可以叫个士兵过来,跟这位高手比试一下。”
郭勋眼睛一亮,“王大人,这可是生死之战,万一失手伤了弟兄,那可是不妥啊!”
“那叫换成木制兵器,这个不难的。”王岳随意道。
“好!”郭勋欣然同意。
等再次出现在战场上,那位**刀的高手,提着一柄木刀,而王岳这边出来一个年轻士兵,他的手上攥着一条木制火铳,前面绑着一柄同样是木制的短刀。
双方上了校场,见礼之后,那位**刀的高手哈哈大笑,“小兄弟,死在我这口刀下的鞑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算起来我练功也有几十年,所向无敌,还没有遇到过对手,你可要小心了。”
对面的年轻人只是点点头,但他额头还是冒出了一层细腻的汗水,紧握的双手更紧了,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对方。
两个人不断接近,那位**刀的高手连着挥动两下木刀,想要打乱年轻人的注意力,奈何对方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根本没动。
这家伙别是个憨货,根本不懂吧?
想到这里,这位举起木刀,奋力劈过来,就在他双臂向上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发动的,他的右腿向前,整个身体也跟着向前。
身躯的力量,双臂的力量,全都灌注在木制刺刀上,他的动作极快。
“杀!
一声怒喝!
两个人分开,这时候上至天子朱厚熜,下至小兵,全都盯着看,那位**刀高手躺在地上,痛苦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王岳手下的小兵,也是吓得不轻,脸色发白,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这?
高手?
怎么跟笑话一样啊!
第272章 惨败
有一种胜利,让所有人都懵了。
朱厚熜弄了一身厚重的铠甲,还要使劲端着,汗流浃背的结果就是他眼睛受了刺激,没有看清楚。而朱辅、杨一清、王琼这几个又太老了,眼神没跟上。
但是陆炳看得真切,那位**刀的高手是轻敌了,他举刀劈砍,按照常理,对面的新兵应该躲避,或者格挡,然后才能反击。
可这小子没有,他也跟着发动,而且速度更快,加上他手里的兵器更长,一下子点中了对面高手的上胸,由于力道太大,直接戳得对方倒地,几乎昏迷、
这要是真刀真枪,一下子就分出胜负了。
一个吹得震天响的高手,不堪一击!
陆炳的功夫不差,一个人打十个八个跟玩似的,但是就刚刚那一下子,他扪心自问,未必能得挡住。
如果他面对三个这样的士兵,几乎是必死无疑。
人家不躲不闪,就跟你对拼。
什么招数都是多余的。
坦白讲,一个人的速度和力量,都是有极限的,根本不存在那种随便一下子就能把兵器磕飞的超级大力士。
也不存在后发先至的超级快手。
至少这样的神仙人物,一万个也挑不出一个来。
在真正的战场上,生死搏杀,差距万万就是那么一点,你的速度快一点,力量大一点,下手果断一点,反应灵敏一点,胜利就是你的。
而在这种以零点零几秒为单位的搏杀之中,什么套路,什么花招,全都没用,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下。
很不幸,郭勋辛苦招募的**刀高手,让一个新兵给败了。
“这,这算什么?”
郭勋愣了半晌,突然大怒:“王岳,你,你教的什么东西?你还讲不讲规矩?”
“规矩?”王岳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他根本懒得废话,只是把脑袋扭到了一边。
要说刚刚的一击,最受到冲击的还是徐光祚。
这家伙早就跟王岳闹别扭,觉得王岳不听他的建议,必败无疑,甚至刚刚还在推脱责任。可是见王岳的新兵秒了对手,立刻就来了精神。
他一步蹿出,朗声大笑:“郭勋,亏你也是老行伍,还敢说规矩?战场上有什么规矩可言?你死我活,输了就是输了!王大人跟本国公苦心练兵,这可是我们共同的心血,其中的奥妙之处,你哪里能知晓?”
什么?
你丫的什么时候帮忙了?
崔士林好像啐徐光祚一脸,怎么这一支的徐家人,这么给徐达丢脸啊?
徐光祚是浑然不觉,他呵呵冷笑:“郭勋,武定侯!还要不要继续比下去了?”
郭勋切齿咬牙,“比就比!咱们比弓箭!”
王岳很老实道:“我的部下不会弓箭,可否准许使用火铳?
“好啊!不过却是要用一样的靶子。”
王岳点头。
这一次从郭勋这边出了十名神箭手,他们手握强弓,率先射击,第一轮,十个人就全数命中靶心,接着又是十箭悉数命中。
简短洁说,等他们射击完毕,那些靶子都跟在曹营前面转了一圈似的,插满了箭失。
郭勋老脸之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刚刚完全是失误,这才是他们的真实本事,瞧见了吧?例不虚发,百步穿杨,你王岳能做到吗?
王岳没说话,只是招手,让十名十名也上去了,他们紧握着火铳,按照平时的操练,迅速装填,迅速射击。
只不过火绳枪糟糕的命中精度,使得第一轮射击竟然一无所获。
这让郭勋差点笑出声来。
一转眼到了第二轮,这十个士兵互相看了看,立刻调整了策略,他们每五个人,对准一个靶子,这一轮硝烟过后,有两个靶子彻底被打碎。
那可是硬木制成的,比石头差不多,竟然别打成了一地的碎屑。
这一手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大家伙还没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火铳手继续瞄准下一批目标。
在八轮过后,十个靶子,全都被打成了碎片。
郭勋目瞪口呆,看了好半天,等硝烟都散去了,他才大声嚷嚷。
“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们比的是射中,不是你这么玩的?”
王岳也不反驳,“武定侯,这一轮是我们输了,火铳的射击就是如此。”
“你,你认输……认输就好!”
他这么说着,可明显底气不足,因为看懂的人变得多了。
王琼就对崔士林道:“福国公,你去那一块散碎的靶子过来。”
崔士林点头,很快将一块还冒烟的老木头送到了王琼面前。
王琼仔细看了看,突然脸上露出喜色,“陛下,老臣恭贺陛下!王大人的火铳威力十足,此等硬木能够击碎,这要是打在鞑子的身上,必定是筋骨断裂,非死即伤啊!”
杨一清也笑了,“没错,铅丸伤敌,如同锤棒重击,一击致命很难活命。反倒是弓箭射中,却很少一击必死。假如同样面对敌兵,火铳手已经大获全胜,可弓箭手却未必如此!”
这俩老头都是常年领兵的宿老重臣,以小见大。光是十个人并排射击,就让他们看到了千军万马,假如所有人都能如此镇定,别的不说,光是王岳手下的三千人,就能硬刚上万鞑子。
一想到这里,杨一清心花怒放,虽说这小子挺气人的,可自己这双老眼算是看准了人。
光是天子宠信不够,能捞钱也不行,真正会领兵打仗,那才是重臣的标配。
即便日后王岳不入阁,也能自成一系,他把晋商托付给王岳,算是选对了人。想到这里,杨一清终究是老怀大慰。
“武定侯,演武比试,虽说有规矩,但是到了战场上,却是只以胜负论英雄,你已经输了!”
王琼跟着道:“没错!王大人训练的火铳兵,果然不同凡响,若是我大明有十万火铳兵,足以横扫大漠,重现永乐朝的盛世荣光啊!”
老头手舞足蹈,高兴发狂。
朱厚熜也微微点头,笑容含蓄,却又难以遮掩,小富贵又给自己一个惊喜啊!
奈何他们说得高兴,一旁的郭勋却是脸色铁青,这算什么?
他信心十足,想要狠狠打脸王岳,重振家门荣光,不光是他,还有那些勋贵公侯,都是这个想法。
结果只是比了一下兵器,然后又来了一个射击,他就输了,这也太可笑了!
“陛下,老臣不服,老臣以为杨阁老和王兵部都偏袒王岳,他的新兵那么多人,未必个个都是如此,臣以为,应该真刀真枪,比拼一场,如此才公平!纵然输了,臣也能心服口服。不然光凭着口水,就说王岳赢了,老臣不服!”
徐光祚忍不住笑道:“郭勋,你可真是无赖,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若是以火铳攻击,你的部下胜不了多少!难道你想血流成河,死尸遍地不成?”
郭勋的轴劲儿也上来了,“定国公,你也袒护王岳,总而言之,没有真正比过,我就是不服气。”
面对这货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死硬态度,王岳眼珠转了转,他想了个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战场上见了。”
经过紧张筹备,王岳这边将火药的装量减少到了三分之一,郭勋那边将箭头改成木制。
“武定侯,这事是演习,还望侯爷能手下留情。”
郭勋咬了咬牙,“王大人,你放心,老夫知道分寸!”
郭勋招呼兵马,以三百骑兵为首,步兵紧跟,朝着火铳兵的阵地就扑了上来。
骑兵出动,撼天动地。
王岳这边的火铳手严阵以待,他们练了半年,白天黑夜地练,练得就是队列和射击,就连刺杀都是附带的。
动作要领已经融入到了骨头里。
他们不断举起火铳,不断发射铅丸,又不断后退,娴熟的三段射击,如同潮水一边,连绵不绝。
郭勋不断看到自己的兵马倒下去,而且是成片成片倒下。老头都急了,这帮废物,简直把脸都丢光了。
“跟我上,从这边来,切他们的侧翼!”
郭勋哇哇暴叫,从侧翼扑上来。
发现了郭勋的动静,这边立刻调出一个营,对准来犯之敌,发起了反击。
虽然是演习,但是喊杀之声震天,硝烟弥漫,和真的战场也差不多了。
郭勋费尽了力气,总算冲到了火铳手的面前,就在他准备大杀大砍之时,却猛地发现,跟着冲上来的上千人,只剩下不足一百人。
而在他的对面,有五百柄雪亮的刺刀。
“武定侯,还不认输吗?”